临近08年的春节,全国各地都下着大雪,周雁和机场的同事兼舍友结束一年的工作要回家过年,几人裹得严实还是止不住的发抖。他们宿舍四个人提着热水壶轮流排队,排了整整两天才买齐几人的车票。

    “这雪一直下个不停,昨晚上雪把我的伞都给压弯了,我还以为要留在安城过年哩!”宿舍长提着行李笑着说,矮胖的老二却面色凝重,摇摇头看着两边挤满人的公交站,故意压低声音道“我看啊,人这么多,咱买上了票却不一定能挤上车呢。”

    周雁的脸色不太好,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了公交车,脚深陷在雪地里,路边还有疆区来的棉农席地而坐,四人不忍多看,匆匆往火车站赶去。这短短两站路,四人在雪中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赶到火车站广场。

    这里完全看不到火车站的入口,乌泱泱的全是人,除了头顶的天啥也看不到,分明是来过一次的火车站,周雁却不知该往何处走。

    当然,去哪也由不得他,拥挤的人群拥着他左摇右晃,耳边全是叫喊声,怒骂声,孩子的哭闹声,他听到舍友在叫他的名字,大声呼喊,声音却混入人群中,满地都是垃圾,他完全想不到下一步会踩在什么东西上,很多人身上有伤,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不远处是一排排武警组成的人墙,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安城车站站长带着哭腔的祈求,但是这声音被周围的各种声音淹没了,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工作人员声音都是嘶哑的,周雁在人群中,什么都没听清,他的裤子上全是脚印,鞋子都被人踩掉一只,他几乎要摔倒,却强撑着立起来。

    千万不能摔倒!会被踩死的,他还要孝敬爷爷奶奶和小姨,不能就这么去见妈妈和江叔叔。

    不知道是谁撞了他一下,还没站稳的他猛的摔倒。

    ……

    缓缓转醒,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医院墙壁,周雁没由来的觉得有些熟悉。

    “你醒啦?”一个眼熟的护士走过来,周雁思索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张姐?”

    张姐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又说到“这四月天的,虽然冷了点,你也没必要穿这大棉袄吧?”

    旁边的病人附和道“嫩厚的衣裳我只在东北看到过哩!”

    周雁还没想明白,转头看他一眼惊呼出声,“李叔?!你不是死了吗?”

    李叔和张姐脸色一变,张姐呵道“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快呸掉!”

    周雁配合的呸了几声,脱下厚外套就下床往外面走。

    “张姐,我去缴费,等会就回去了。”

    缴费完出来天已经黑了,手机打不开,不知道具体情况周雁只能推测自己是穿越回了2001,一瘸一拐地朝江家赶去。

    就算是梦也好……

    “老江!”周雁刚上楼就看到他出门扔垃圾,欣喜出声。

    老江的表情相较于张姐好很多,他礼貌的点点头。

    周雁见他不说话,连忙问道“我妈呢?……对了,我大学毕业有工作了!”

    老江微微皱眉,礼貌道“你是不是找错地方或者认错了?”

    是了,如果像小说似的穿越回过去,过去的亲人好友肯定是认不出自己来的。

    思考了一下,周雁笑着挠挠头。

    “我是小…余婉琴的男朋友。”

    老江不着声色地打量他,不准备让他进去。倒是妈妈余女士在客厅听到两人的对话,热情的把周雁请进来。

    周雁很紧张,余女士脸色还不错。

    “你比婉琴小两岁吧,做什么工作的?”

    周雁看着眼前笑得开心无比的妈妈,熟练地向她介绍自己的近况。

    老江突然插嘴了一句,“你这孩子长得挺像咱儿子。”

    周雁愣住了,余女士仔细看看他,应和了一句,“还真是。”

    “我还以为你们只喜欢江春归呢,”

    周雁的声音很小,父母都没听见。

    余女士拍拍他的肩,笑着说"你长得挺像我儿子的,今天他生日,你留下来吃饭吧。"

    "你这孩子…就算不是我妹夫也挺好的。"

    余女士看起来情绪很低落,老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到阳台说话。

    "说吧,你是谁。"

    周雁想了想,怕实话实说被赶出去,暗暗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魂穿回16岁。

    "周…周瑜。"周雁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名字。

    老江一下子笑出来,周雁才发现老江头上已经满是白发了,脸上也都是皱纹。

    "随便你是周瑜还是诸葛亮吧!只要你没想着害人,我倒也愿意留你吃顿饭。"

    听到这话,周雁也有些想笑。

    "去洗把脸吧。"老江略带嫌弃的看他一眼,往客厅走"看着像逃难来的。"

    周雁听完连忙跑去卫生间洗脸,才发现自己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的,有不少擦伤。

    等他整理完出来,就发现江春归和16岁的自己一起回来了。

    江春归对小周雁没什么表情,对着老两口到是笑得开怀,小周雁表情始终恹恹的,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突然他转过头来指着周雁大喊,"这人谁啊!不是我生日吗,怎么还带陌生人来。"

    江春归敲了敲他的头,抬头看了周雁一眼,迟疑两秒说"未来的你?"

    小周雁不屑道"你读书读傻了吧,知不知道两条时间线不能相交,初中数学老师都讲过了。"

    "那是平行线。"江春归把书包放下,就去厨房帮忙拿碗筷了。

    周雁有些局促,他在餐桌和16岁的自己小眼瞪…小眼。

    16岁的周雁活脱脱是流行的韩剧里面男主的长相,只是他的风评实在太差,学校里没什么人原意和他说话。

    见周雁打量自己,小周雁也瞪着眼睛打量他,不耐烦中带着些许疑惑,缓缓说道"你从哪里来的,怎么长得和我这么像?"

    周雁抬起头,发现老江在阳台打电话,余女士和江春归在厨房做饭,这才低下头压低嗓音道

    "我是23岁的你。"

    四舍五入,今天也算是他的生日,说自己23岁没毛病吧。

    小周雁不怎么相信,或许是出于好奇,他也压低声音问道"真的?那我做什么工作的……顾南呢?"

    "做行李整理员的,在机场工作。"

    小周雁点点头,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工作。

    好半晌,他才艰难开口。

    "做清洁的啊……那我不是会被爸妈看不起,还会被顾南嘲笑很惨。"

    周雁嘴角抽搐了下,强撑出一个笑容,"顾南可没我好,还在地下室创业连吃饭都要靠我接济呢。"

    小周雁顿时眉开眼笑,哼起小曲朝厨房走去,说是要给周雁报酬。

    周雁有点欲哭无泪,自己坐在桌子上思考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重生了,那他一定要改变家人的结局,还要让自己好好学习,走向更好的未来。

    他现在的内心很混乱,自己单方面原谅了父母多年,一朝重生发现不过是一场误会。

    江春归……

    "干嘛呢?"思绪被人强行打断,江春归端出来碗筷,摆放在他面前。

    周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道谢,就去帮忙端菜上桌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没打招呼就来了。"

    等大家都上桌,周雁不好意思地说。

    余女士倒是很开心,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询问小姨余婉琴的情况。

    周雁笑着一一回答。

    小周雁倒是有些目眦欲裂,咽下鱼肉之后愤愤道"你骗我,你刚还说是23岁的我呢!"

    江春归轻笑一声,周雁这才注意到这火锅的番茄锅只有她一个人在吃。

    是了,江春归从小身体不好,自从初一那年妈妈带着他嫁进来,她就抢走了属于自己的母爱。

    所有东西江春归都用的最好的,好吃的菜会炒两份,不辣的是专属于江春归的。

    注意到周雁在看她,江春归也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周雁连忙收回目光,他被盯得有些发毛。

    江春归除了身体不好,还真的是很符合"女汉子"的形象了。

    "我吃完了,爸妈,我进去学习了。"江春归吃的很少,她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了。

    余女士满眼心疼,让老江洗了水果给她送进去。

    小周雁脸色很差,冷哼一声,连招呼也不打就往外面走了。

    "这孩子又怎么了?"余女士站起来,顾不上吃饭就要去拉他。

    说实话,周雁也没想明白自己这是在干嘛,对余女士示意自己去追。

    "喂,你怎么了?"周雁在楼下拉住他,一口气跑下来还有些累。

    周雁眼角红红的,一句话也不肯说,蹲在老树旁边,抬头看月亮。

    “今天我生日”小周雁突然开口,周雁没吭声,安静地听他讲。

    “他们还是只关心江春归。”

    周雁有些无语,安慰道“她快高考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按照原本的轨迹,江春归在她17岁生日后一天就死了,让让她吧。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莫名地不忍,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小周雁想了想,跟着周雁往楼上走,小声说“我也想快点高考。”

    “就你现在那破成绩。”周雁嗤之以鼻,恨不能打16岁的自己一顿。

    小周雁抒情的话被强行打断,索性不理周雁了。

    回了家,小周雁还和老江他们闹别扭,扯着周雁直接回房间了。

    周雁打量着自己以前的房间,贴满了老电影的海报,床头还放着几张电影碟片。

    见他这样,小周雁躺床上欣喜的和他介绍起这些电影来。

    周雁安静的听着,接过余女士抱来的被子,不时应和几声。

    “你看过花样年华吗?”小周雁兴致勃勃,已经把他引为知己,“我也想成为像王家卫一样的导演!”

    “会的。”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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