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让,下节课社团里组织去校外那个湿地采风,李毅崎外头等我呢啊,姐们先走了!”汪姒一下课就凑上前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黎让无奈地点点头,汪姒才抱着相机蹦蹦跳跳地奔向门口转角处,刚转过去就差点撞上人,抬眼一瞧,是隔壁美术班的大人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汪姒就算不认识这人但也听说过他大名,再不济这脸也实在有标志性,周青岑,希中校草,是著名半隐退童星,不少耳熟能详的经典影片里都有他,还出演过不少国民剧,不过后来把重心转学业上娱乐圈渐渐也没了他什么声音,但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百里老老少少没有不认识他周青岑的。但汪姒对他印象深刻,还是因为黎让。

    周青岑点点头回了一声没关系,往旁让了让继续往前走,周青岑一挪开,汪姒就看见李毅崎正站在墙角抱臂看着她,汪姒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老师,立刻乐呵呵地凑上前去,“等我呢?”

    李毅崎接过她手里相机包,“我又不会走掉,急匆匆地跑什么,万一摔了呢?”

    汪姒和黎让是传媒班的,艺考生被单独分到了顶楼五楼,李毅崎是纯理文化生,正好在汪姒教室正下方的一楼,两个教室都紧靠着东楼梯,远着最西边的教师办公室和卫生间,最西边的教室正是周青岑在的美术班。

    汪姒总跟黎让哭诉中间这四层楼是她和李毅崎的鹊桥,平日里两人之间像是隔了条银河似的,学校不让文化生带手机,这都算得上异地恋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是滂沱大雨里一枝柳。

    黎让望着周青岑离开的背影。

    上节课间想到要和李毅崎“久别重逢”,汪姒就已经抱着黎让兴奋半天,黎让拍拍她的肩,拂开那趁机东蹭西蹭的手,又低下头摆弄着手机,汪姒凑过去一看,正刷着微博呢。

    “哎哟喂,又想着去画展呢?老徐可说了,快期中了,不让随便请假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没用过?”

    黎让偏科得厉害,上回地理没赋分都有89,全年级第三,和第一就差三分,其他科目马马虎虎,偏偏这英语就是过不去,连及格的边都够不上,班主任老徐却是英语老师,虽然是艺术生但名校分数线可不低,比一本线还要高上几十分才行,黎让是个好苗子,老徐看她看得正严,“我不去,就看看。”

    现在移动支付极其普及,学校小卖铺都习惯了微信支付宝扫码支付,文化生大多刷饭卡,少有付现金的,而黎让却总是随身带着钱包,汪姒有一次被她妈没收了手机还没带饭卡,去找黎让借钱时偶然瞥见钱包里夹的照片,两张,大概都只有一两寸,很小,汪姒也不太确定看清没有,后来又找了借口借来仔细端详,一张是全家福,另一张是个男生的照片,但还没看多久,她就担心黎让看出她“心怀不轨”不是诚心借钱,心里总是发慌,又匆匆还了回去。

    但汪姒发誓,她看那男的像周青岑。

    黎让收回目光,小情侣每节下课都腻腻歪歪,周青岑也早走出了她视野外,她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习题册和卷子,穿上外套就拎起相机包走出了教室。

    希中前几年换了新校区,什么都是新的,欧式风格,常有剧组前来采景。

    学校花坛里的花一个月就得换两回,一回比一回艳俗,其审美常被学生嫌弃,再加上动不动就是移树扩池,大量资金砸下去,不清楚的还以为希中是什么园艺师培训基地。

    但是希中的设施确实好,舍得钱挖来好老师,社团活动也多,招生办老师轻松,校长更是容光焕发,带摄影社的老师逮着机会去找校长批经费,大手一挥,摄影社就有了全市中学最好的设备。

    当然,这样的事是必须加进招生手册里的大写加粗的,第二年就招进一批喜好摄影的,把编导生、播表生和音乐生之类也懒得分清,揉吧揉吧凑一块儿正好一个班的人数,这也就成了第一届传媒班。之后省考成绩公布,好几个占了省前百,这名头响亮,传媒班一时风头正劲,压得美术班一股闷气,那一年无论是传媒还是美术成绩都风光,校考出了好几个大院的,希中的艺术班名头也打了出去。

    摄影社多得是相机,大家也都懒得带相机,大多是带点拍立得、宝丽来和朋友合照,或者是研究些上了点年头的老物件。

    校门前就是一片湿地,摄影社大多是在校门口草坪上集合,之后采风是自由活动,但要是出校门那就不能超出门口保安视线之外,要不然只能在学校里四处乱逛。

    所以说是采风,采来采去采的还不是希中的风?期末时有上头领导组来视察,传媒班要负责拍一个校园宣传片,期中考试又将近,只好牺牲了学生的社团活动时间,时间紧任务重,细分到每个社团,摄影社团当然占大头。

    李毅崎追随着汪姒报的摄影社团,算是二人难得的约会时间,如今算是泡汤,只能忙里偷闲,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二人也是乐得自在。

    “阿狸!看这儿!”

    黎让研究着同组同学带来的老式胶片机,听着声音回过头,恰巧凑上闪光灯,是汪姒带的拍立得。

    汪姒甩着相纸,贴着李毅崎嘀嘀咕咕,“离这么远能拍得清脸吗?”

    “你拍的废片还少吗?”

    “切,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我相册里你拍的都是什么?”汪姒一想起她手机里李毅崎给她拍的照就头疼,李毅崎和她都特爱记录生活,一般都用相机和DV录像机,可能是李毅崎上学太久没碰手机,一用手机拍就把她拍得像返祖猿猴。

    “哎呀!果然糊得脸都看不清了……阿狸,你还要吗?”

    “你放那边我外套里,我待会去看。”黎让抱着那台康泰时t3,在取景框里看着远处的湖面,最后一节课,正是落日晖黄。

    湖面上凫着几只鸭,希中位于郊区,不远处就是高铁站,学校搬的是刚开发的新区,环境建设是近几年关键词,更别提学校了,日日娇妍。

    湿地和学校都是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地,这会儿春天,正是动物忙碌的季节,尤其是夜里格外闹腾,小卖铺的耳塞都格外畅销。

    “哎,那不是油画社吗!”一旁有社团成员看见熟人去打招呼,才知道学校还安排了海报制作。

    “不愧说学校就是小社会,咱还没进社会当影视民工呢,就先被黑心老板压榨了,分文不取啊……”汪姒见周围还有老师,就凑到黎让耳边嚼舌根。“交了还要被退稿,油画社就是可怜啊…就蒋兴那个审美,得我奶画的‘國色天香’他才喜欢。咱待会去拍点花花水水的交了得了。”

    蒋兴是她们校长大名,听着汪姒絮絮叨叨,黎让哑然失笑,举起相机从取景框里看这世界的一角。

    “蒋兴只是土了点,人还是不错,可惜头发也不多。”

    “哈哈哈哈……阿狸!你嘴太毒了!”汪姒笑的前仰后合,黎让无奈地借她肩膀撑着,眼睛从未离开取景器。

    黎让喜欢相机,喜欢被框起来的独属感,喜欢时间被以具体形式留存,又喜欢相机可以将她所见为他人所见,来满足她的分享欲。

    胶片机比起近来热门被炒火的ccd复古感,除去万千专业上的区别,黎让懒得去特地强调作用原理的天差地别,她喜欢胶卷,更多的是喜欢那一分不确定。

    一卷胶卷36张,全拍完才能冲洗,从胶片被真正洗印出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导致意外,而从拍摄完毕到见到成片,中间有个近乎残忍的漫长的等待时间。

    等待不是现代人习惯的事,但黎让却钟情于那一份期待。

    常说,人在最接近幸福时最幸福。

    “黎让,你来看看这个!”身后是刚刚的同学叫她名字,黎让回过头,取景框里正是少年望来的脸。

    周青岑的目光在镜头上停留了片刻,大概是从小养成的镜头感,黎让放下相机,卷片装置转动,数字指向8。

    黎让认识周青岑那年,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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