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风铃和白熛觉得好奇,双双凑上前去看,也陡然愣住了。

    初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瑞士了。其实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给你写这封信,想到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你那么伤心,我觉得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所以我决定这一次与你好好告别。

    如果命运可以选择,我真希望我们的父母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也许现在的你就会过得无忧无虑;可是每次想到,我因此会错过认识你,我就又后悔了。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就是08年的生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永远回味的回忆,拥有了那一天,我至死不悔。

    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该从何向你说起,或者说,我根本没有脸对你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事被掩盖的,那些黑暗肮脏的秘密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还有宋栎,我很感激他,因为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是他护住了你,原谅我现在不能立刻救他出来,因为现在的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我不能功亏一篑,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记不记得小时候阿公和我们说的一个故事,青蛙和蝎子。那个时候你还哭了,说不明白蝎子为什么要蛰青蛙?现在的你也许应该已经明白了吧?蜇人是它的天性,就像这世界上的某些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罔顾人性。

    还好,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太糟,蛰了青蛙的蝎子最终也会沉到湖底淹死。做了恶事的人一定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虽然我知道你恨极了我,通过现在的方式留你在身边,我不想你再遭遇任何事,同时也允许我再自私一次,我只想在离开前和你多呆一阵子,哪怕只是看着你也好。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也许才不会有任何遗憾。

    愿你余生逍遥、幸福安好。

    沈峤

    林初语凝视着那封信,双手抖得厉害,她强自镇定地将剩下的文件放回袋中,放入暗格中,只留下了那封信,在合上地板的瞬间,她凝视着那个棕色的手指大小的玻璃瓶,一把拿起了,握在了手中,然后将木雕移回原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林初语,你,你拿那个NCK干什么? 你别吓我啊,那可是毒,毒药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纪风铃吓得伸手想去抢林初语手中的小棕瓶。

    “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白熛跟在后面插嘴:“她拿走应该是猜到什么了,反正是为了沈峤好。”

    “是这样吗?”纪风铃想了一下,收回了手:“没错,你说的对。对了,林初语,你现在知道沈峤是怎样的人了吧?”

    纪风铃紧贴林初语身后,絮絮叨叨,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兀自唠唠叨叨,宛若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求求你了,别再作了,一个女人一辈子能遇见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真心不容易。说实话,比起宋栎,我更磕你和沈峤,虽然你俩最后是个Be,但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好好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不好么?”

    “纪风铃,省点口水吧,人家根本听不见。”白熛又好气又好笑。

    “我知道她听不到,但是我愿意,你管我那么多。”纪风铃怒怼他,转头进了林初语的房间,却见被一阵浓烟呛得直咳嗽。

    “怎么回事儿?失火了?”纪风铃大惊,捂着鼻子,定睛一看,就见林初语睫毛低垂、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她先将沈峤的信丢了进去,看着火光变亮,她又从床底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小白,你看,那是她的日记。”纪风铃认出来了。

    “没错,还是烧毁之前的。”白熛说道。

    林初语机械地将整本日记丢入了火盆中,没想到火势却慢慢变小,只将日记本的边缘和外皮烧化了一些,然后就熄灭了。

    她的目光完全不定焦,飘飘渺渺,无处落点,就像是一个陷入了自己世界里的木头人。

    过了许久,林初语缓缓回神,望着火苗已灭的火盆,又取出了日记,开始机械地、毫无规律地撕下日记本中的纸页,丢入盆中。

    纪风铃和白熛分别捡起盆中的纸片,读了起来:

    2016.2.19  雪

    今年的冬天特别地冷,宋栎的衣服好薄,他的嘴唇冻得发紫,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可这个傻瓜,却还告诉我他过得不错,吃得饱睡得多。可我今天来却是来和提他分手的。我让他不要再对我痴心妄想了,因为我绝对不会和一个囚犯在一起,我真是一个坏女人,坏到透顶的那种,我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如果真的有报应,老天,请一定不要放过我。

    2016.3.27  晴

    今天沈峤带着我,从他家里搬了出来,他说住在那里太压抑了。他像换个清净点的地方,不过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不过是换了一个牢笼而已。马圆圆找过我好几次,想告诉我宋栎的情形,但我都躲着不见她,昨天还让人把她赶走了,只有这样宋栎和她才会死心,而我也失去了最后的朋友。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表演似乎打动了沈峤,他终于答应会尽力救宋栎。

    2016.9.18 雨

    宋伯伯三天前下葬了,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去的人很少,灵堂很冷清,也许这就是世态炎凉吧,让我再一次看清这个丑陋的世界。胡秘书给了我一叠资料,是爸爸的手稿还有一些我没见过的文件。他说,宋伯伯一年前开始调查爸爸的死因,他觉得有很多疑点,原本想先送我和宋栎出国后再继续调查,结果我和宋栎就出事了。他没有把话说明,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不会让宋栎被冤枉,更不会让宋伯伯白死,还有我的父母,这些血债我一定要让他们偿还!

    2016.10.3  阴

    现在的我看见沈峤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只要看见他的脸,我就会想起他的家人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他对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是同谋是共犯,还是……?我每天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死去的人在对我流泪,还有宋栎被执行死刑的样子,我真的受不了。我只恨自己太无能太没用,除了折磨沈峤,什么都做不了,但每次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又会于心不忍,我觉得我快疯了。

    2016.10.21  晴

    沈峤最近身体很差,都在家里办公,其实我知道他也是为了看着我,他以为我会做傻事,呵呵,我怎么会?没有看到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我怎么会去死?

    可惜瑞懋的人警惕性都很高,他们来找沈峤时还会派人守着门口,我根本什么都查不到。还好,现在网上的小仪器简单易操作,这点事倒也不麻烦。

    2016.11.28  雨

    这段时间我的精神变得很差,每天就想睡觉,记性也不好,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完全不记得了。沈峤找家庭医生来给我看了两次,可每次都说是我精神压力太大了,我也真的信以为真了。直到今天我发现吴兴德在我喝的汤里下药,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这里全都是他们的人,也好,既然他们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我死,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不过如果能够用我的命,拉他们所有人一起下地狱,我乐意之至。

    就在这时,火盆中燃起了火光,所有的纸片都烧了起来,妖艳的红光瞬间将一切吞噬。

    “等一等,我还没看完。”纪风铃伸手向火盆,想救出最后几页,却没想到,一双白皙细长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你……”纪风铃惊得一抬头,发现林初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你能看见我?”

    她们面面相对,宛若照镜子,电光火石间,纪风铃好像被定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林初语缓缓向她靠近,与她合二为一。

    “林……林初语,你,你想干什么?”纪风铃恐惧得牙齿发颤,此刻她的头脑仍然清楚,但却不由自主。

    突然间一道强光射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在她闭上眼的一瞬,耳边回荡着白熛的叫声,隐约中好像还看见他向自己扑来:“纪风铃,纪风铃……”

    再次睁开眼时,只见蓝天白云,碧蓝如洗,澄净得令人眩目,她不经意地一低头,妈呀,吓得双腿打摆,原来身下就是万丈深渊,不是,万丈平地,原来此刻她正坐在某座大楼的天台上,四周都是清一色的摩天大楼。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腿软。”纪风铃惊叫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出声,反倒是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你又发什么疯?之前抓伤了我还不够,居然还跑到瑞懋来?”

    纪风铃抬眼一看,竟是沈峤的妈妈,手臂上了药,一脸警惕地望着她,与她保持着距离。

    “太好了,是你啊。麻烦你,帮帮我,我腿软,拉我下来行不?” 纪风铃像看到了救星,赶紧向她求救,却没想到,自己口中冒出的却是另一句话:“阿姨,我没有发疯,有生以来我最清醒的就是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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