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玫伊的泪水沾湿了洪皓钧胸前的衬衣,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他整个人都石化了,心脏似乎都麻痹了。

    “玫,我,我不会离开你。”洪皓钧的声音低沉而微颤,强烈克制着激动。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阮玫伊这才仰起了头,怯懦地看着他,眼眶里仍噙着泪水。

    “不会。”洪皓钧的声音陡然坚定起来:“我会永远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除非我死。”

    “说定了,不许反悔。”阮玫伊的声音低柔若耳语。

    纪风铃看着眼前窝在洪皓钧怀中宛若小白花般的阮玫伊,心中五味杂陈,世界上应该没有比她更蠢的人了吧,大帅哥、言情剧本加天降神秘人追着喂食,可谓万事俱备,她只要跟着剧情走,现在应该也是一模一样地躺在尹承谦的怀里了吧?

    “现在看起来,好像原版虽然套路了些,不过人家好歹是甜甜爱情剧,你的那个就是……”想起尹承谦的满地腋毛,白熛忍住了笑。

    “别说了!”纪风铃满脸涨红,怒目瞪视他,一手王炸打成哑炮,她要呕死了。

    白头川的寿宴,包下了内河中心的十多家座酒楼,大排筵席,整个北靡堂的人尽数到齐,内外皆是人,统一着装,声势浩大,热闹而隆重。

    白头川正坐最大的酒楼,雍福楼正厅当中,身着红蟒圆衫,颈戴足金大金链,口咬雪茄,旁边桌上堆满了摞成小山状的红色西饼礼盒,凡是跪拜叩头的门徒皆可拿到一盒礼饼。

    正厅前方搭了一处戏台,几个油光面彩的人咿咿呀呀,不知唱的什么,纪风铃也听不明白。

    不用行礼的门徒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四人一桌,打起了麻将。

    阮玫伊和洪皓钧到的时候,数千门徒正在轮流排辈给白头川下跪敬茶。

    “对不起。”门外的喽啰拦住了洪皓钧。

    阮玫伊点点头,洪皓钧顺从地抬起双手,两人上下摸了一遍,确定洪皓钧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这才放他进去。

    “川叔,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阮玫伊送上了贺礼,限量版的金劳力士。

    白头川果然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大侄女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过这表太贵重了。”说归说,白头川倒也不客气,直接拿下来戴上手,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川叔说的哪里话,您为四海门出生入死多年,劳苦功高,这个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我对门中之事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劳烦您多提点我。”阮玫伊含笑说着客套话,不仅是纪风铃和白熛,就连她身后的洪皓钧都微微一怔。

    “那是当然。你放心,川叔一定会照顾你的。”白头川喜滋滋地摸着劳力士。

    “哇塞,好大的场面啊。”纪风铃啧啧称舌。

    “大惊小怪,古惑仔团建而已,老电影里没见过么?”白熛不以为然,突然耳中传来几个声音,他眼光一瞟,飘向了最边角的一桌。

    “听说川爷前阵子丢了一大笔货,损失惨重,整个内河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回来,怎么还有心思摆这么大的席面?”

    “你懂什么?川爷这次是六十大寿,四海门有个规矩,门人凡过六十者,四堂皆不得相犯。”

    “照你这么说,过了今天,川爷岂不是拿了免死金牌在身?”

    “那是当然,所以别说丢了货,换做是我,只要人没死都得办。”

    “川爷。”一个喽啰在白头川耳边低语两句,白头川点头起身,走向门口。

    武进山和绮媚同时到来,各自只带了四个手下,两方各自捧着盖着红布的案盘。

    “你个白头川,真该管管你那些手下了,拦着我们半天搜身,怎么着,还担心我们会害你?”绮媚气恼不已,摇着手绢扇着风。

    “哈哈哈,那几个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别见怪。不过我对人对己向来一致,你看我这里,别说枪了,连刀都不给他们带进来的。”白头川展臂一挥。

    绮媚侧目环顾四周,果然在场中人皆着短衫薄裤,全身上下无一处可藏武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头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武进山拱手道贺,表情淡淡。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就不和你说那些场面话啦。小小薄礼,不成敬意。”绮媚掩口笑着,眼光一瞟,手下人立刻揭开了一方案盘上的红布,一尊润泽透明的白玉弥勒佛栩栩如生现于眼前。

    武进山见此也示意手下揭开了另一方红布,一艘做工精巧的足金古船金光闪耀,虽是模型,但工艺超群,似蛟龙卧江、气势恢宏。

    “哇哦。”纪风铃看着那方需由两个人抬的古船模型,只觉眼冒金子。

    谁知白头川望着那两方厚礼,神色不动,似是毫不意外:“你们人来就好,这么破费做什么。

    不过今年送这么贵重的礼,可让我受宠若惊啊。看来最近西魅堂和南窟堂的生意都不错嘛。”

    武进山冷笑一声:“和往年差不多而已,不过我和绮媚听说你北靡堂最近丢了一大笔货,损失惨重,所以想着送两份厚礼宽慰宽慰你。”

    “宽慰?”白头川怪笑道:“你们一个送佛,一个送船,我看不是宽慰,倒像是商量好劝我放下屠刀,退出江湖。”

    绮媚微微一笑:“咱们四海门的生意都是见不得光,损阴伤德的,多拜佛保平安。”

    “哈哈哈哈,我白头川从入了这行的第一天起就没想过什么平安,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一把年纪活到今日还有几千徒子徒孙跪拜,这辈子值了。”

    白头川仰头笑道,一挥手,让手下把两尊礼至于贡桌上,转头看着武进山和绮媚,咧嘴一笑:“不过,我这个人做事也有一条规矩,就是绝不会对自家兄弟出手,残害同门,天地不容。”

    武进山和绮媚对视一眼,神色微动,表情微妙。

    “来来来,人到齐了,就入座吧。”白头川干笑两声,邀几人入席。

    戏台上,锣鼓齐鸣,四男一女,身穿五色衣,打扮甚为奇特,或肩担长刀、或持骰盅、或摇折扇、或点暗器,那名女子则扮做蝴蝶,妖娆多姿,魅惑众生。

    五人与众对战,武器招式均不同,但却各有千秋且相辅相成,配合得当,仇敌被杀了一波又一波,五人依旧屹立不倒。

    “川叔,您这台子上唱的是哪出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阮四海也是老派人作风,不爱听歌看电影这些新潮玩意儿,从前总爱没事儿在家中搭个戏台,请来老派戏班来演个几出。阮玫伊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常年耳濡目染,一些常规戏目还是知道些的。

    “是啊,白头川,你今天过寿的大喜日子,唱这种打打杀杀的戏目,不吉利吧。”绮媚接口说道,面色略显潮红,似有些不适。

    “哈哈,我们吃刀口舔血这碗饭的,没那么忌讳。”白头川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很快话头一转:“不过大侄女既然开口相问了,我就不得不好好说说这出戏了。这出戏又叫草莽记,是你川叔我平生最爱看的戏,也是我亲自修改、编排的戏本。”

    “哦?”阮玫伊来了兴致:“您亲自修改的戏本?说的是什么?”

    白头川的余光扫了一眼绮媚和武进山,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阮玫伊这才发现,武进山和绮媚此刻面色极为难看,尤其是武进山,目光森冷。

    “说的是四男一女,于乱世相逢,五人结义成异性手足,同闯江湖、共打江山的故事。你看那穿青色衣的汉子,手持长偃月长刀的那个,是五人中武功最厉害的,又名青龙斩。那名黄衣的男子,手持骰盅的,又名冷面虎,表面擅长以骰为器,但实则最厉害的是他那双手,可单手碎人骨,这个女人叫百魅蝶,擅用魅术……”

    “白头川,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开席么?” 绮媚笑得勉强。

    “大侄女不懂戏,我给她讲讲,吃席而已,不着急。”白头川干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青龙斩发现了一个秘密,结果冷面虎和百魅蝶就把青龙斩给……”

    “白头川!”武进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了,竟震碎了手边的瓷碟,他脸色铁青:“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身要走,谁知白头川的手下先一步站在他身前。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么?”武进山瞪眼怒喝。

    白头川的手下充耳不闻,只是定定地看着白头川,似在等他发话。

    “欸。”白头川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拍拍武进山的肩:“有什么急事儿这么急着走?不然等看完了我这出草莽记再走也不迟?”

    “你……”武进山咬牙切齿,眼神凌厉且凶恶:“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白头川的目光也变得阴狠毒辣起来,似一道利钩直逼武进山。

    “这□□都是这么大火气的么?一言不合就开干?”纪风铃看得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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