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68国道上，一辆黑色的牧马人正独自行进着。
时已入秋，枝叶寥落，道路两侧挺直高耸的白桦跟得了斑秃似的，只剩为数不多的叶子在风里招摇。
车窗开着，灌进来的风将池霜的发丝吹乱，糊在脸上，遮住她略有些红肿的双眼。
蓝牙耳机里，池向明气愤又不解地咆哮：“你告诉我，你跑到听澜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干嘛？！那栋房子都没有装修，周边也没住几户人家。你一个姑娘家，要真碰到点危险，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把个好端端的别墅区说得跟龙潭虎穴一般。
“我……”
“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姐姐学一学，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大出息，但你能不能别老让我们为你操心啊？我忙公司的事儿已经够累了，你帮不上一点忙就算了，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别给我们扯后腿？”
“就像这次奶奶去世，你姐姐忙前忙后，帮忙着张罗葬礼。你呢？你就只会在那里哭！哭完还要离家出走，跑到海边那鸟不拉屎的房子里去！合着全家就你难过？就你有良心？”
说到气愤处，池向明愈发痛心疾首：“从小你就这样，任性，不合群，做事不考虑后果……”
数落的话一句句传入耳中，把池霜想要解释的欲望一点点打散。
她眸中有碎光闪动，声音也冷下来：
“对，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那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语毕，她一把将蓝牙耳机拽下来，扔到副驾上，世界终于清净了。
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失去暖金色的阳光，这秋日的午后便变得瑟缩起来。
池霜指尖发凉，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飞快。和着那心跳声，她重重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重的悲鸣，加速向前逃窜而去。
风划过车窗，猎猎地响，池霜眼眶里的泪也终于盛不住，掉了下来。
对，从小就是这样，她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人。
【一个娃娃而已，丢了就丢了，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哭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才考这么点分数，你姐姐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怎么琴也弹不好，画也画不好，唉！】
【要是人家问你考上了哪所大学，你就含糊过去就好了，不用说那么多啊。】
【你这性格等到了社会上可怎么办啊，话也不会说，事也办不好。】
从小到大，这种声音一直在她的耳畔回响。似乎，她就是一个失败透顶的、一无是处的人。
可是他们不记得、不知道，那个玩具是小小的她最珍爱的生日礼物。
为了把成绩提上去、把才艺练好，她不敢懈怠任何一节课，放学就把自己关房间里练习。
她念的大学虽不是顶级名校，但也没有那么不堪。
她池霜这个人，也没有那么不堪。
泪水从脸颊滑过，泅进嘴角，苦苦涩涩。
池霜抬手胡乱擦掉泪痕，嘴角忽地挂起一抹嘲讽的笑。
或许，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他们来说，这些都还远远不够。
或许，在他们眼中，一个这样平平无奇的自己成为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璀璨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吧。
车速越来越快，路两旁的白桦跟随下沉的踏板一起飞速后退。这条路空无一人，苍凉灰败，就像她年轻又荒芜的人生。
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以至于池霜没有留意到，呼啸的车窗外，路旁树着的一个提示牌一闪而过：前方200米有急转弯，请谨慎驾驶。
自然，她没有减速。
到了弯道处，她交错手将方向盘一转，车子一个甩尾，拐了过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池霜看到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正慢吞吞迎面开过来。
距离她的车只有十几米远。
池霜心沉沉一坠，一脚刹车死死踩下去。
轮胎在地上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响，并拉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记。
她发现得及时，刹车也紧紧踩死。无奈车速太快，巨大的惯性仍带着车辆飞快向前冲。
终于，两头钢铁怪兽相触，发出“砰”的一声响，撞在了一起。
池霜整个上身被惯性带得向前一栽，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
这一下给池霜磕得眼前一黑，脑瓜子嗡嗡作响。
待痛感稍稍褪去，她这才抬头，只觉从额头到脸颊，一片温热。
池霜把后视镜撇过来，对着照了照。
果然，额头磕破了，但所幸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受伤？
对面的车！
池霜赶紧抬头看，只见方才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正停在她左前方，车子的前保险杠被撞掉了，车头也凹进去了一块。
看上去撞得不轻。
池霜顿时心跳加速，一张脸变得纸一样白。
该不会……？
不敢再多想，她赶紧推门下车。
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池霜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之前看影视文学作品时，每每看到里面的人物碰到点事情就手抖腿软，耽误大事，池霜还总嗤之以鼻——什么心理素质。
但等自己遇到了才发现，人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淡定。人对危险的感知迅速而灵敏，在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肾上腺素迅速分泌，继而产生血液回流、心跳如擂等一系列反应。
此刻，保时捷车内，周新荣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第一时间转身，紧张地看向后座坐着的男人：“遇白，你怎么样？”
秋日的午后还不算冷，顾遇白却穿一件偏厚的黑色风衣，唇上血色很淡，面容也带着些病气。
安全带把他紧紧箍在皮质座椅上，见周新荣来问，他紧攥着的手缓缓展平，语气仍是和缓的。
“周叔，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坐着，我下去看一眼。”
周新荣刚打开车门，就见到了头上脸上都带着血渍的池霜。
他先是嚇了一跳，待观察后才发现，小姑娘只是额头上的伤比较吓人，其他的并没有大碍。
他的眉头这才又紧紧皱起来：“小姑娘，你这么开车太危险了啊！考驾照的时候难道没有学过嘛？弯道处时速不能超过30的！”
池霜无言以对。
这起车祸确实是她的错，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老者，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再多骂她几句也是应该的。
她甚至庆幸，老人现在还能下车来骂她。
心脏那股狂跳的劲儿还没有下去，池霜只能干巴巴地道歉：“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您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反正她这会儿是不敢开车了。
掏出手机，刚按下一个“1”，保时捷的后车窗忽然降下来，一道男声从里面传出：“无需叫救护车，我们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心。”
嗯？
车后座竟然还有一个人？！
池霜的心下意识抽紧——如果没有系安全带，这人可能会伤得更重。
下意识把方才男人说过的话忽略了。
她忙向车窗内看去，但还未及开口，就先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不老，但很奇怪的，通身都有种历尽时光才能打磨出来的味道。
车窗遮住部分光线，在他脸上打下半边阴影。他转头朝池霜看过来，瞳孔乌黑，一双眼睛就像秘不可测的深海。
池霜顿时就被海浪裹挟，看着他眼皮抬起的动作，眼睫眨动的频率，就像在看老电影里一帧帧播放的慢动作。
他眼睛的形状很美，眼尾划着优美的线条，形成一个向下的弧度。那么看过来，就像是爱人深情的凝眸。
一种陌生的危险感袭来，池霜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砰！砰！砰！
声音传到耳朵，打雷一样。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她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动，延迟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在问：“车子还能开吗？”
池霜哪里注意到这个。
好在，周新荣已将车子都检查了一番：“咱们的车保险杠掉了，车头撞凹陷了一点，别的没有什么大碍。这位小姐的车受损更严重一些，这里离4S店比较远，如果目的地比较远的话，建议还是找拖车吧。”
池霜顿时又是感激，又像是得救。赶忙回答：“没事，我离得不远，可以先开过去，改天再送去修。”
看着保时捷凹陷的车头，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跑回车里，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递给周新荣。
“真的很抱歉。如果二位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一看，医疗费和车子的修理单子到时候一并发给我，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也都好说。”
池霜今年也不过22岁，又长着一张幼态学生脸。这会儿手忙脚乱，眉毛半耷拉着，看上去就像只打碎了花瓶的小猫，可爱又可怜。
周新荣顿时心生不忍，犹豫着没有接，而是看向顾遇白，“这……其实我也有不对，都要拐弯了也没有按喇叭。”
这条路一贯人烟稀少，经常开出去几公里都见不到一辆车，他也是大意了。
顾遇白却没有拒绝。
他把车窗降下来，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去接那张纸条：“给我吧。”
纸条是张粉色的便利贴，宽约两厘米，长也不过六七厘米。池霜捏着一小半，怕顾遇白拿不到，还往前送了送。
但顾遇白手臂的长度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两手相迎，池霜的手一下戳到了顾遇白掌心。
干燥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抱歉。”池霜顿时触电般缩回手，慌得视线四处飘，长睫颤颤。
顾遇白语调依旧波澜不惊：“没关系。”
两人说话间，周新荣已经重新回到了驾驶座，关上门扭头问：“遇白，还去吗？”
“今天就先回去吧。”顾遇白淡淡的，完全没有因计划被打乱而生出任何气恼。
他黑沉的眼眸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池霜，“需要帮你叫拖车吗？”
“啊？”池霜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去前面，距离不远。”
顾遇白点点头，又问：“那这会儿能开吗？”
池霜犹豫片刻：“我再缓一会儿吧。”
她手脚还有些软。
“你去哪里？顺路的话可以让周叔送你。”
池霜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撞了别人还有脸让别人送。
她忙又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歇一会儿就行。再说车子也得开走，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那好，注意安全，再见。”
言罢，顾遇白按下按钮，车窗缓缓升起。隔着那层黑色的玻璃纸，池霜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峰峦跌宕起伏。
保时捷掉了个头，朝来时的方向驶去，寂静的林间柏油路上，重新只剩下池霜一人。
她爬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投向黑灰色的道路远方。
车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天色愈发阴暗，头顶响起一声闷雷。
快要下雨了。
时已入秋，枝叶寥落，道路两侧挺直高耸的白桦跟得了斑秃似的，只剩为数不多的叶子在风里招摇。
车窗开着，灌进来的风将池霜的发丝吹乱，糊在脸上，遮住她略有些红肿的双眼。
蓝牙耳机里，池向明气愤又不解地咆哮：“你告诉我，你跑到听澜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干嘛？！那栋房子都没有装修，周边也没住几户人家。你一个姑娘家，要真碰到点危险，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把个好端端的别墅区说得跟龙潭虎穴一般。
“我……”
“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姐姐学一学，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大出息，但你能不能别老让我们为你操心啊？我忙公司的事儿已经够累了，你帮不上一点忙就算了，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别给我们扯后腿？”
“就像这次奶奶去世，你姐姐忙前忙后，帮忙着张罗葬礼。你呢？你就只会在那里哭！哭完还要离家出走，跑到海边那鸟不拉屎的房子里去！合着全家就你难过？就你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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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落的话一句句传入耳中，把池霜想要解释的欲望一点点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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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她一把将蓝牙耳机拽下来，扔到副驾上，世界终于清净了。
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失去暖金色的阳光，这秋日的午后便变得瑟缩起来。
池霜指尖发凉，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飞快。和着那心跳声，她重重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重的悲鸣，加速向前逃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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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从小就是这样，她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人。
【一个娃娃而已，丢了就丢了，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哭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才考这么点分数，你姐姐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怎么琴也弹不好，画也画不好，唉！】
【要是人家问你考上了哪所大学，你就含糊过去就好了，不用说那么多啊。】
【你这性格等到了社会上可怎么办啊，话也不会说，事也办不好。】
从小到大，这种声音一直在她的耳畔回响。似乎，她就是一个失败透顶的、一无是处的人。
可是他们不记得、不知道，那个玩具是小小的她最珍爱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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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的大学虽不是顶级名校，但也没有那么不堪。
她池霜这个人，也没有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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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他们眼中，一个这样平平无奇的自己成为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璀璨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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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下一秒，池霜看到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正慢吞吞迎面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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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霜心沉沉一坠，一脚刹车死死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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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痛感稍稍褪去，她这才抬头，只觉从额头到脸颊，一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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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霜赶紧抬头看，只见方才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正停在她左前方，车子的前保险杠被撞掉了，车头也凹进去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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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保时捷车内，周新荣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第一时间转身，紧张地看向后座坐着的男人：“遇白，你怎么样？”
秋日的午后还不算冷，顾遇白却穿一件偏厚的黑色风衣，唇上血色很淡，面容也带着些病气。
安全带把他紧紧箍在皮质座椅上，见周新荣来问，他紧攥着的手缓缓展平，语气仍是和缓的。
“周叔，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坐着，我下去看一眼。”
周新荣刚打开车门，就见到了头上脸上都带着血渍的池霜。
他先是嚇了一跳，待观察后才发现，小姑娘只是额头上的伤比较吓人，其他的并没有大碍。
他的眉头这才又紧紧皱起来：“小姑娘，你这么开车太危险了啊！考驾照的时候难道没有学过嘛？弯道处时速不能超过30的！”
池霜无言以对。
这起车祸确实是她的错，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老者，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再多骂她几句也是应该的。
她甚至庆幸，老人现在还能下车来骂她。
心脏那股狂跳的劲儿还没有下去，池霜只能干巴巴地道歉：“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您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反正她这会儿是不敢开车了。
掏出手机，刚按下一个“1”，保时捷的后车窗忽然降下来，一道男声从里面传出：“无需叫救护车，我们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心。”
嗯？
车后座竟然还有一个人？！
池霜的心下意识抽紧——如果没有系安全带，这人可能会伤得更重。
下意识把方才男人说过的话忽略了。
她忙向车窗内看去，但还未及开口，就先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不老，但很奇怪的，通身都有种历尽时光才能打磨出来的味道。
车窗遮住部分光线，在他脸上打下半边阴影。他转头朝池霜看过来，瞳孔乌黑，一双眼睛就像秘不可测的深海。
池霜顿时就被海浪裹挟，看着他眼皮抬起的动作，眼睫眨动的频率，就像在看老电影里一帧帧播放的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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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陌生的危险感袭来，池霜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砰！砰！砰！
声音传到耳朵，打雷一样。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她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动，延迟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在问：“车子还能开吗？”
池霜哪里注意到这个。
好在，周新荣已将车子都检查了一番：“咱们的车保险杠掉了，车头撞凹陷了一点，别的没有什么大碍。这位小姐的车受损更严重一些，这里离4S店比较远，如果目的地比较远的话，建议还是找拖车吧。”
池霜顿时又是感激，又像是得救。赶忙回答：“没事，我离得不远，可以先开过去，改天再送去修。”
看着保时捷凹陷的车头，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跑回车里，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递给周新荣。
“真的很抱歉。如果二位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一看，医疗费和车子的修理单子到时候一并发给我，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也都好说。”
池霜今年也不过22岁，又长着一张幼态学生脸。这会儿手忙脚乱，眉毛半耷拉着，看上去就像只打碎了花瓶的小猫，可爱又可怜。
周新荣顿时心生不忍，犹豫着没有接，而是看向顾遇白，“这……其实我也有不对，都要拐弯了也没有按喇叭。”
这条路一贯人烟稀少，经常开出去几公里都见不到一辆车，他也是大意了。
顾遇白却没有拒绝。
他把车窗降下来，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去接那张纸条：“给我吧。”
纸条是张粉色的便利贴，宽约两厘米，长也不过六七厘米。池霜捏着一小半，怕顾遇白拿不到，还往前送了送。
但顾遇白手臂的长度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两手相迎，池霜的手一下戳到了顾遇白掌心。
干燥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抱歉。”池霜顿时触电般缩回手，慌得视线四处飘，长睫颤颤。
顾遇白语调依旧波澜不惊：“没关系。”
两人说话间，周新荣已经重新回到了驾驶座，关上门扭头问：“遇白，还去吗？”
“今天就先回去吧。”顾遇白淡淡的，完全没有因计划被打乱而生出任何气恼。
他黑沉的眼眸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池霜，“需要帮你叫拖车吗？”
“啊？”池霜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去前面，距离不远。”
顾遇白点点头，又问：“那这会儿能开吗？”
池霜犹豫片刻：“我再缓一会儿吧。”
她手脚还有些软。
“你去哪里？顺路的话可以让周叔送你。”
池霜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撞了别人还有脸让别人送。
她忙又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歇一会儿就行。再说车子也得开走，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那好，注意安全，再见。”
言罢，顾遇白按下按钮，车窗缓缓升起。隔着那层黑色的玻璃纸，池霜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峰峦跌宕起伏。
保时捷掉了个头，朝来时的方向驶去，寂静的林间柏油路上，重新只剩下池霜一人。
她爬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投向黑灰色的道路远方。
车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天色愈发阴暗，头顶响起一声闷雷。
快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