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李琛昀都会在这条小巷追上同样给别的班代完晚自习下班回家的陈芸。
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样默默地走着。
只是这样沉默的走着,就能让汹涌的海水平静,只是这样沉默的走着,就能让炽热的阳光柔和。
这天李琛昀照例放了晚自习就准备拿上他提前五分钟收拾好的书包直接去车棚取车离开。
却被周文姝绊住了脚步,周文姝拿着练习册笑的一脸真诚,实在叫李琛昀不好拂人脸面。
李琛昀解了人生中最快的一道数学题,出来却已经比往常晚了将近十分钟,他把车蹬的飞起,终于在小巷里看到了陈芸模糊的身影。
但那不是一个身影,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陈芸,李琛昀不用眯眼去看都能看出陈芸紧绷着身体反应出的防备。
李琛昀连忙猛蹬几下赶超过那个男人,猛地刹住车将陈芸和那个男人隔开。
“姐,我放学晚了,这会才顾得上来接你回家。”
陈芸听见李琛昀的声音,她的身体开始放松。她的手不由地抓住李琛昀握着车把的手臂,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握住,就可以不再恐慌害怕。
李琛昀立刻感到像是有一块冰贴上了他,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跟着下坠,他想紧紧回握住它,让它融化,让她降落。
摸到李琛昀滚烫的手臂的那一刻陈芸才惶然回过神来,身后的男人还在阴恻的默默注视着两人,陈芸连在李琛昀的后座坐下紧紧抓上李琛昀的衣角。
“没事儿,也就晚了一小会。”
感受到衣角上突然传来的重量,李琛昀也只是迟钝了一秒,他蹬开车子,带着陈芸离开这个巷子,远远地把跟踪的男人抛在后面,把昏沉的路灯抛在后面,把阴雨后湿朽的木头味的学校抛在后面。
他就这样载着她离开,从昏暗狭窄的巷子走到明亮宽敞的街道上去。
陈芸住在一个被劲翠的爬山虎布满大半面墙的老旧小区。
这是一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老小区,墙漆早已腐朽剥落的不成样子,却偏被这苍翠生机勃勃的爬山虎吊起一丝生气,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
李琛昀将陈芸送到单元楼楼下,他看着陈芸上楼,陈芸的身影时不时在一片绿色中从隐约的窗户里浮现。
陈芸停在了四楼和五楼之间的窗户前,向李琛昀挥手道别。李琛昀也忙挥手回应,陈芸停顿片刻,便转头离开了。只剩窗边被不小心触到的爬山虎还在小幅度的摆动。
陈芸打开门走进去,她顾不上换鞋,她跑去窗台,在一个下面的人看不见的角度望向地面。
李琛昀还停在那里,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芸摘下其实并没有度数厚重的平面镜,视野里的人变更加清晰起来,少年穿着略显宽松的夏季校服,风一吹就鼓出一个小包,连风中微动的发丝都是年轻的姿态。
李琛昀突然抬头看向五楼陈芸所在的方向,陈芸心里一慌,明知他不会看见,她还是下意识往后躲去,缩进了光也照不到窗户边缘。
回过神来,陈芸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她想大大方方的去看那个发着光的少年,她也想像少年一样勇敢地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陈芸走到窗户前,走到阳光下,她打开窗,探出头去,这同样的风就一样调皮地拂动她的碎发,钻进她的衣服里。
李琛昀还站在楼下向上看着,这一刻陈芸终于鼓起勇气大方地看向他。
原来海也可以包容阳光的热辣,光也可以沉溺海的汹涌。
07
又是一个下雨的周五,五月末,东岛的梅雨季到了最盛的时候,时不时便要不大不小的来上一场。
李琛昀最近已然被东岛烦人难磨的梅雨季练出了单手骑车另一手打伞的好本事。
不过大部分时间他连伞也懒得打,只要雨势不太大,李琛昀就能将其无视。顶着雨骑着车,雨水打在他脸上他甚至都觉得痛快,他穿行在在一片红白蓝绿各色中。
这些五颜六色的伞也不能调动沉默的人群,人们低头缄默,没有颜色的李琛昀却肆意地通过,他感到自由,他感到血管内涌动的滚烫血液。
李琛昀穿过人群,追上巷子里的陈芸。
最近总是李琛昀在巷子追上陈芸然后载她一段到陈芸的单元楼下。
今天也不例外。
陈芸依旧打着那把纯黑的伞。听到声音陈芸转过声来,就看见满脸雨珠还咧着嘴冲她笑的李琛昀。
陈芸一下子愣怔在这个灿烂的笑容中,她不由得也跟着微笑起来,她把伞挪到李琛昀脸前晃晃示意李琛昀接着,李琛昀就老实地接过,将大半边偏给陈芸。
陈芸抬头瞥上一眼,推正伞把,然后低头翻开包掏出一袋纸巾来,她从李琛昀手里拿回伞平着举在两人之间,然后把那包纸巾递给李琛昀。
李琛昀接过纸巾,陈芸就笑着指他脸上还挂着的雨滴说:“擦擦。”
李琛昀却没有撕开那袋纸巾,低头看纸巾袋上印着打着小伞的龙猫,一抬眼陈芸还在看着他等他擦掉雨珠。
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他竟握上那同样暗淡的黑色的伞把,然后慢慢移开停在两人头顶的雨伞。
雨就这样顺着伞的边缘落下,再随着雨伞完全的挪开,垂下来直直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陈芸下意识去接,却被李琛昀避开,她抬头看,李琛昀正冲着她笑,那是一如既往绚烂的笑。
自行车轱辘转啊转,车上载了两个奇怪的人。
在花花绿绿的伞的世界里,这是两个不打伞的人。
李琛昀载着陈芸一路走过,自行车的轮胎就溅起路沿石边积累的水花翻滚着溅到两人的衣角了,却没有人在意。
夹杂着雨的风吹到两个人的脸上,雨水带着些许黏腻感把陈芸的碎发黏在脸颊,陈芸拨开来,发丝上的雨珠就顺着拨动的指尖滑过她的手掌心,滑进她已经湿掉的衣服里。
她感到雀跃,她心里掀起一场经久不绝的海啸。
李琛昀略宽松的夏季校服衣角叫风一吹湿漉漉地贴在陈芸的手臂上,又冷又痒。
她拽上一小块衣角。
灼烧感便迅速沿着衣角向皮肤蔓延。
冰冷的是雨水,而依附于冰冷之上的炽热滚烫又是什么。
那是不知死活醉溺其中的海洋,是光彩夺目寻不见自我的太阳,是五彩斑斓的黑暗,是鼓动跳跃的月亮,是一段又一段的哀伤。
08
自行车照例停在了单元楼下,陈芸从车上跳下来,李琛昀把伞递给她,眼神停留在后面单元楼的墙面上。
那是一片翠绿的爬山虎,它生机勃勃,被雨打过后绿的更甚,叶子上积累的水滴滚落。一层一层细密地缠绕却又谨慎地避开那半圆的窗。
陈芸也顺着看去,叶子上的水便要滴到她汪洋般的眼睛里去。
这水也要落到李琛昀的身体上,陈芸转过身来,才注意到李琛昀湿着的头发和被水浸染深色的夏季校服,那片绿光,折射到他的身上。
那闪烁的绿光带着是被连绵的雨水迷住了眼睛吗。
“上来擦一下头发的水吧,不然会感冒的。”
万籁俱静,陈芸听见自己的声音。
每往上爬一层,陈芸的心都要跟着沉重的跳一下。
一下又一下,它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秒表,在彻底毁坏之前,不肯停下。
一进门,陈芸就进洗手间翻找出一条新的白像雪的毛巾递给李琛昀。
一瞬间的指尖接触,她仓皇避开,借口闪进厨房沏茶,李琛昀则拿着拿雪白雪白的毛巾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用在刚淋过雨的脑袋上而局促不安的四处张望。
这个房子不大,看起来也就六七十平,客厅没有放电视,倒是看见了一台投影仪,家里收拾的很干净,除了靠近门口半人高的置物柜上摆了几本书和一个相框以外,再看不见什么杂物,简洁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相框里镶的一张照片,右下角还能看见金色烫印上去的时间,那是2013年的8月。
那是一些古老的佛塔,前面站了一个笑容好看的女孩,那是18岁的陈芸。
一个不带厚平光镜,喜欢穿碎花裙的陈芸。
陈芸从厨房端着茶水出来就看见李琛昀站在置物柜拿着那张照片。她连忙放下茶水冲过去将相框夺下向下扣在置物柜上。
她有一种被剥开铠甲被窥探内里的羞赧。
李琛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是吴哥窟吗?很眼熟的。”
陈芸感到诧异,这显然是历史课本上不曾有的东西。
“是吴哥窟,你怎么知道?”
“恩……花样年华,花样年华你知道吧?就是王家卫拍的那个,跟这个很像,那个说秘密的地方。”
花样年华,陈芸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看的第一部电影,也是这部电影才促使一向谨小慎微的陈芸竟会有去吴哥窟看一看的勇气。
——“我问你,从前有些人,心里有了秘密,而且不想被人知道,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会留在树里,没有人知道。”
雨早已停了,滚烫的茶水也已平淡的连一丝热气也冒不出来。李琛昀适时地起身,起身向陈芸道再见。
陈芸也跟着起身,把李琛昀送出玄关。李琛昀开了门走出去,再转过身面对陈芸想要帮她带上房门。
陈芸看着他走出去,随意拢了下已经半干的头发,有些松散的低马尾就这样落下一丝落在侧颊上,干燥的发尾痒痒的扫在陈芸的脸上,上半截却还是湿漉漉的低垂着。
陈芸不适的轻轻摇摇脑袋,想要再次抬手拢一拢。
李琛昀注意到这捋发丝,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替她别在耳后。
两只手就这样不经意的触碰到一起,又条件反射地迅速分离。
陈芸触到李琛昀的手,她好像碰触到李琛昀瘦到突出的青筋,这是李琛昀的手,一个少年的手,一个男人的手。
她触摸到了青春,一个少年真实的青春,和她早已枯萎褪色的青春。
李琛昀从两只手接触的愣怔里醒来,陈芸的手热的发烫,接触到她的皮肤像要烧起来,或者已经烧起来了。
雨后的闷热从敞开的大门传了过来。
李琛昀从她的肩头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置物柜上的相片框,照片里十八岁的陈芸依旧淡淡甜甜地冲着他笑。
陈芸面前是少年整个炽热的青春,身后是她汹涌迟来的青春整个的热烈。
李琛昀是什么时候走的呢,李琛昀走过的地方连呼吸都觉得空气滚烫,烧的陈芸都不能够呼吸。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门都没有关上,热浪一直向她冲来,早已狠狠吞噬了她。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李琛昀都会在这条小巷追上同样给别的班代完晚自习下班回家的陈芸。
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样默默地走着。
只是这样沉默的走着,就能让汹涌的海水平静,只是这样沉默的走着,就能让炽热的阳光柔和。
这天李琛昀照例放了晚自习就准备拿上他提前五分钟收拾好的书包直接去车棚取车离开。
却被周文姝绊住了脚步,周文姝拿着练习册笑的一脸真诚,实在叫李琛昀不好拂人脸面。
李琛昀解了人生中最快的一道数学题,出来却已经比往常晚了将近十分钟,他把车蹬的飞起,终于在小巷里看到了陈芸模糊的身影。
但那不是一个身影,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陈芸,李琛昀不用眯眼去看都能看出陈芸紧绷着身体反应出的防备。
李琛昀连忙猛蹬几下赶超过那个男人,猛地刹住车将陈芸和那个男人隔开。
“姐,我放学晚了,这会才顾得上来接你回家。”
陈芸听见李琛昀的声音,她的身体开始放松。她的手不由地抓住李琛昀握着车把的手臂,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握住,就可以不再恐慌害怕。
李琛昀立刻感到像是有一块冰贴上了他,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跟着下坠,他想紧紧回握住它,让它融化,让她降落。
摸到李琛昀滚烫的手臂的那一刻陈芸才惶然回过神来,身后的男人还在阴恻的默默注视着两人,陈芸连在李琛昀的后座坐下紧紧抓上李琛昀的衣角。
“没事儿,也就晚了一小会。”
感受到衣角上突然传来的重量,李琛昀也只是迟钝了一秒,他蹬开车子,带着陈芸离开这个巷子,远远地把跟踪的男人抛在后面,把昏沉的路灯抛在后面,把阴雨后湿朽的木头味的学校抛在后面。
他就这样载着她离开,从昏暗狭窄的巷子走到明亮宽敞的街道上去。
陈芸住在一个被劲翠的爬山虎布满大半面墙的老旧小区。
这是一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老小区,墙漆早已腐朽剥落的不成样子,却偏被这苍翠生机勃勃的爬山虎吊起一丝生气,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
李琛昀将陈芸送到单元楼楼下,他看着陈芸上楼,陈芸的身影时不时在一片绿色中从隐约的窗户里浮现。
陈芸停在了四楼和五楼之间的窗户前,向李琛昀挥手道别。李琛昀也忙挥手回应,陈芸停顿片刻,便转头离开了。只剩窗边被不小心触到的爬山虎还在小幅度的摆动。
陈芸打开门走进去,她顾不上换鞋,她跑去窗台,在一个下面的人看不见的角度望向地面。
李琛昀还停在那里,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芸摘下其实并没有度数厚重的平面镜,视野里的人变更加清晰起来,少年穿着略显宽松的夏季校服,风一吹就鼓出一个小包,连风中微动的发丝都是年轻的姿态。
李琛昀突然抬头看向五楼陈芸所在的方向,陈芸心里一慌,明知他不会看见,她还是下意识往后躲去,缩进了光也照不到窗户边缘。
回过神来,陈芸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她想大大方方的去看那个发着光的少年,她也想像少年一样勇敢地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陈芸走到窗户前,走到阳光下,她打开窗,探出头去,这同样的风就一样调皮地拂动她的碎发,钻进她的衣服里。
李琛昀还站在楼下向上看着,这一刻陈芸终于鼓起勇气大方地看向他。
原来海也可以包容阳光的热辣,光也可以沉溺海的汹涌。
07
又是一个下雨的周五,五月末,东岛的梅雨季到了最盛的时候,时不时便要不大不小的来上一场。
李琛昀最近已然被东岛烦人难磨的梅雨季练出了单手骑车另一手打伞的好本事。
不过大部分时间他连伞也懒得打,只要雨势不太大,李琛昀就能将其无视。顶着雨骑着车,雨水打在他脸上他甚至都觉得痛快,他穿行在在一片红白蓝绿各色中。
这些五颜六色的伞也不能调动沉默的人群,人们低头缄默,没有颜色的李琛昀却肆意地通过,他感到自由,他感到血管内涌动的滚烫血液。
李琛昀穿过人群,追上巷子里的陈芸。
最近总是李琛昀在巷子追上陈芸然后载她一段到陈芸的单元楼下。
今天也不例外。
陈芸依旧打着那把纯黑的伞。听到声音陈芸转过声来,就看见满脸雨珠还咧着嘴冲她笑的李琛昀。
陈芸一下子愣怔在这个灿烂的笑容中,她不由得也跟着微笑起来,她把伞挪到李琛昀脸前晃晃示意李琛昀接着,李琛昀就老实地接过,将大半边偏给陈芸。
陈芸抬头瞥上一眼,推正伞把,然后低头翻开包掏出一袋纸巾来,她从李琛昀手里拿回伞平着举在两人之间,然后把那包纸巾递给李琛昀。
李琛昀接过纸巾,陈芸就笑着指他脸上还挂着的雨滴说:“擦擦。”
李琛昀却没有撕开那袋纸巾,低头看纸巾袋上印着打着小伞的龙猫,一抬眼陈芸还在看着他等他擦掉雨珠。
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他竟握上那同样暗淡的黑色的伞把,然后慢慢移开停在两人头顶的雨伞。
雨就这样顺着伞的边缘落下,再随着雨伞完全的挪开,垂下来直直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陈芸下意识去接,却被李琛昀避开,她抬头看,李琛昀正冲着她笑,那是一如既往绚烂的笑。
自行车轱辘转啊转,车上载了两个奇怪的人。
在花花绿绿的伞的世界里,这是两个不打伞的人。
李琛昀载着陈芸一路走过,自行车的轮胎就溅起路沿石边积累的水花翻滚着溅到两人的衣角了,却没有人在意。
夹杂着雨的风吹到两个人的脸上,雨水带着些许黏腻感把陈芸的碎发黏在脸颊,陈芸拨开来,发丝上的雨珠就顺着拨动的指尖滑过她的手掌心,滑进她已经湿掉的衣服里。
她感到雀跃,她心里掀起一场经久不绝的海啸。
李琛昀略宽松的夏季校服衣角叫风一吹湿漉漉地贴在陈芸的手臂上,又冷又痒。
她拽上一小块衣角。
灼烧感便迅速沿着衣角向皮肤蔓延。
冰冷的是雨水,而依附于冰冷之上的炽热滚烫又是什么。
那是不知死活醉溺其中的海洋,是光彩夺目寻不见自我的太阳,是五彩斑斓的黑暗,是鼓动跳跃的月亮,是一段又一段的哀伤。
08
自行车照例停在了单元楼下,陈芸从车上跳下来,李琛昀把伞递给她,眼神停留在后面单元楼的墙面上。
那是一片翠绿的爬山虎,它生机勃勃,被雨打过后绿的更甚,叶子上积累的水滴滚落。一层一层细密地缠绕却又谨慎地避开那半圆的窗。
陈芸也顺着看去,叶子上的水便要滴到她汪洋般的眼睛里去。
这水也要落到李琛昀的身体上,陈芸转过身来,才注意到李琛昀湿着的头发和被水浸染深色的夏季校服,那片绿光,折射到他的身上。
那闪烁的绿光带着是被连绵的雨水迷住了眼睛吗。
“上来擦一下头发的水吧,不然会感冒的。”
万籁俱静,陈芸听见自己的声音。
每往上爬一层,陈芸的心都要跟着沉重的跳一下。
一下又一下,它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秒表,在彻底毁坏之前,不肯停下。
一进门,陈芸就进洗手间翻找出一条新的白像雪的毛巾递给李琛昀。
一瞬间的指尖接触,她仓皇避开,借口闪进厨房沏茶,李琛昀则拿着拿雪白雪白的毛巾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用在刚淋过雨的脑袋上而局促不安的四处张望。
这个房子不大,看起来也就六七十平,客厅没有放电视,倒是看见了一台投影仪,家里收拾的很干净,除了靠近门口半人高的置物柜上摆了几本书和一个相框以外,再看不见什么杂物,简洁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相框里镶的一张照片,右下角还能看见金色烫印上去的时间,那是2013年的8月。
那是一些古老的佛塔,前面站了一个笑容好看的女孩,那是18岁的陈芸。
一个不带厚平光镜,喜欢穿碎花裙的陈芸。
陈芸从厨房端着茶水出来就看见李琛昀站在置物柜拿着那张照片。她连忙放下茶水冲过去将相框夺下向下扣在置物柜上。
她有一种被剥开铠甲被窥探内里的羞赧。
李琛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是吴哥窟吗?很眼熟的。”
陈芸感到诧异,这显然是历史课本上不曾有的东西。
“是吴哥窟,你怎么知道?”
“恩……花样年华,花样年华你知道吧?就是王家卫拍的那个,跟这个很像,那个说秘密的地方。”
花样年华,陈芸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看的第一部电影,也是这部电影才促使一向谨小慎微的陈芸竟会有去吴哥窟看一看的勇气。
——“我问你,从前有些人,心里有了秘密,而且不想被人知道,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会留在树里,没有人知道。”
雨早已停了,滚烫的茶水也已平淡的连一丝热气也冒不出来。李琛昀适时地起身,起身向陈芸道再见。
陈芸也跟着起身,把李琛昀送出玄关。李琛昀开了门走出去,再转过身面对陈芸想要帮她带上房门。
陈芸看着他走出去,随意拢了下已经半干的头发,有些松散的低马尾就这样落下一丝落在侧颊上,干燥的发尾痒痒的扫在陈芸的脸上,上半截却还是湿漉漉的低垂着。
陈芸不适的轻轻摇摇脑袋,想要再次抬手拢一拢。
李琛昀注意到这捋发丝,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替她别在耳后。
两只手就这样不经意的触碰到一起,又条件反射地迅速分离。
陈芸触到李琛昀的手,她好像碰触到李琛昀瘦到突出的青筋,这是李琛昀的手,一个少年的手,一个男人的手。
她触摸到了青春,一个少年真实的青春,和她早已枯萎褪色的青春。
李琛昀从两只手接触的愣怔里醒来,陈芸的手热的发烫,接触到她的皮肤像要烧起来,或者已经烧起来了。
雨后的闷热从敞开的大门传了过来。
李琛昀从她的肩头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置物柜上的相片框,照片里十八岁的陈芸依旧淡淡甜甜地冲着他笑。
陈芸面前是少年整个炽热的青春,身后是她汹涌迟来的青春整个的热烈。
李琛昀是什么时候走的呢,李琛昀走过的地方连呼吸都觉得空气滚烫,烧的陈芸都不能够呼吸。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门都没有关上,热浪一直向她冲来,早已狠狠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