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太阳也会有懒怠躲在云层后面的时候吗。大海也有不再汹涌而退潮的时候吗。
一定是有的。
再给高三5班授课时，陈芸再没感受到那炽热的光，她心反沉着下去，她从流如善的讲历史，仅让自己沉溺其间即可。
偶有抬起头的时候，依旧是东倒西歪的学生，少有几个认真低头看着课本做着笔记，也没有人抬头。
六月初，两个人，一场荒唐，匆匆醒来。
临近高考，老班老李每日黑着个直要耷拉到地上的脸早晚盯自习。
教室一大早多的是熬夜复习昏昏欲睡的同学。
李琛昀也不例外。
前一天背几大文科到半夜简直要掉他半条命，此刻正小鸡啄米一样对着政治课本磕头。
这一下让老李逮了个正着。
班里为数不多的有望冲刺重点大学的好学生瞌睡打成了这样，老李简直痛心疾首。
李琛昀被老李直接揪去了办公室“喝茶”。
办公室吊顶的风扇不知疲倦地呼呼转着，老李把李琛昀拎到办公桌一旁就撇下他去找开了上一次的摸底考试成绩，打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间办公室不大不小，李琛昀一眼便看到靠着窗角坐的陈芸。
办公室学生被带进来训是常见的事，陈芸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得抬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目光短暂又平均地在两个人身上停留，又平静地垂下去。
李琛昀也挪开了目光，老旧的风扇就这样勾去了他注意力。
这正是先前那个坏过的风扇。
此刻正苟延残喘地一下又一下不情不愿地转着，直看得李琛昀困意更甚，他忍不住张嘴准备打个大大的哈欠。
眼看着老李终于从他高高摞了一堆的纸里找出了成绩单，李琛昀连忙咽下了哈欠，使劲睁了睁眼睛，拼命摆出来一副精神样。
老李滔滔不绝的从上次摸底成绩分析到李琛昀近期的学习状态，直听的李琛昀狂忍连篇的哈欠。
他不停地点头，似是谦卑和认同老李到了极点。
陈芸起来打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她忍不住小幅度勾了勾嘴角。
滚烫的水浇在弯弯曲曲的茶叶上，茶叶就开始蔓延着展开，把香气慢慢沁进陈芸的心脾。
下早读的铃声适时的响起，老李只得意犹未尽的打住话头，一边挥挥手示意李琛昀回去一边又不住嘱咐要他回去好好调整调整。
李琛昀连连表态自己会好好反思改正，跨出办公室前，他又去看一眼那意欲罢工的风扇。
这风扇似是强撑着一般转上两三圈后一边发出吱扭吱扭难听的动静一边再次宣布罢工了。
办公室一片惊呼，众人皆抬头去看，陈芸也下意识追着众人目光去看，余光却看见同样停在门口看着这台风扇的李琛昀。
意料之中的罢工让李琛昀很快失去兴趣，他低下头正巧对上陈芸看向他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愣。
一秒过后，李琛昀略向陈芸点了一点头，退出了因那只再次停转而喧嚷起来的办公室。
陈芸站在嘈杂的人群里。再次失去凉风的来源，她却意外觉得平静。
她不晓得是因为什么，抑或是今天难得并不算热的天气，抑或是她早已窥到的结局。
这风扇早晚会修的。
10
到了六月中，高温便伴着万人瞩目的高考到来。
各班班主任跟着去陪考，而像陈芸这种仅代课的普通老师就清闲的要没有事做，偏学校也不准缺勤。
办公室没几秒就能掀起一场议论，几个年轻的老师刷着手机上实时的高考新鲜事时不时就要交流上几句。
陈芸倒游离在这状态外了。
好几日天气都还算晴朗，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天气却又阴起来了。
陈芸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发愣，突然一道闪电迅速蔓延过天空，接着雷声也轰隆隆的响起来，放过预告的大雨就这样细密地落下。
雨声夹杂着众人的喧嚷就这样沉重地落到地上，湿腥的泥土气息就这样钻进陈芸的呼吸道里，几个循环萦绕着她的感官。
她不觉讨厌反而深深的把这个味道狠狠吸进鼻腔，她就这样想起那个自行车带她走过的雨天。
雨水落在柏油路，落在泥土里的味道。
味道可以是一种记忆，记忆就这样带她走远。
过了六点陈芸就下了班，走过长廊，只是迟疑了一秒，她就放下了手里预备撑开的伞收进包里，跑进了并不算大的雨里。
她觉得畅快，她感受到自由。
高考已经结束，陈芸穿梭过到处都是的喜悦的人群。
她在雨里狂奔，任凭细雨打在她的脸上。
陈芸跑进小巷里，跑着跑着，后面跟上了一个人，陈芸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
她突然就笑了，笑的放肆。
这段路就要到了尽头，陈芸停了下来，转过头去。
李琛昀就笑着看着她。
陈芸像一杯高浓度的长岛冰茶，这看起来像温和无害的冰红茶的高度烈酒，要他不知不觉又狂热的上头。
陈芸笑着笑着眼里又盖上了雾一样，含着一汪水看着他。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照亮了陈芸泫然欲泣的眼睛，落在李琛昀眼里像一记抹不开的水雾，模糊他要发疯，拼命想要推开这层雾去把她看清楚记清楚。
李琛昀终于上前一步不受控制地将陈芸揽进怀里。
一记闷雷在两人耳边炸开，陈芸的心便跟着抖起来。
大雨终于滂沱落下。
陈芸的眼泪好像也顺着雨水一起滑下来，滑进他的衣服里，滑进他的心里，搅的他酸楚不已，搅的他也想流泪。
陈芸终于慢慢回抱住他，轻柔地像抱住了一个易碎的美梦。
11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在最后的那场大雨里，在即将末尾的六月里。
这场连绵的梅雨季终于随着那声势浩大的高考翻篇过去。
同样翻篇过去的还有历史老师陈芸和她的学生李琛昀，从此之后便只是陈芸和李琛昀。
身份转变，加上微信的一段时间里，陈芸仍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这手机在过去的一小时里被陈芸反复的拿起放下。
从前手机是陈芸最不需要的东西，没有什么人找她，除了给代课的几个班的班级群时不时的跳出小红点，就再没有什么了。
李琛昀好像是她在这世界上见过话最多的人一样，不停的寻找话题跟她对话。而她便是这世界上最擅长把天聊死的人，纵使每一条属于李琛昀的消息发过来她都会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陈芸依旧有这天赋异禀的本事三两句把刚刚要开始的话题扼死在摇篮里。
陈芸面前摆了一本书，这本书她已经看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她本想今下午看完，此刻却来来回回再读不懂一句话。这书里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可等她想要连起去读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读懂这一句话的意思，她的眼睛时不时就要瞟到旁边的手机上去。
陈芸干脆书签一夹书一合，放到一边去，把手机挪到了自己跟前。
手机里跟李琛昀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五分钟前因陈芸凭借优秀的聊天水平聊死天李琛昀只能回复一个表情包的地方，陈芸绞尽脑汁想要讲些什么出来，思来想去似有万千言语，最后跳出在李琛昀的手机上的却只是一句：“在做什么”。
陈芸讲不出什么“想你”之类的话语，她骨子里对自己和李琛昀年龄和曾经身份上的差距始终如千山万水一样拦在他们之间叫她跨不过去。
纵然思绪万千，内里已是波涛汹涌的澎湃，陈芸还是收敛了心里的惊涛骇浪，于是只得一句：“在做什么”出来。
我讲不出我想你，于是我想问问你在做什么。你做什么都无妨，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也有一点想我呢。
李琛昀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在去找你的路上”。
这万水千山陈芸跨不过来，李琛昀便亲自过来。
太阳也会有懒怠躲在云层后面的时候吗。大海也有不再汹涌而退潮的时候吗。
一定是有的。
再给高三5班授课时，陈芸再没感受到那炽热的光，她心反沉着下去，她从流如善的讲历史，仅让自己沉溺其间即可。
偶有抬起头的时候，依旧是东倒西歪的学生，少有几个认真低头看着课本做着笔记，也没有人抬头。
六月初，两个人，一场荒唐，匆匆醒来。
临近高考，老班老李每日黑着个直要耷拉到地上的脸早晚盯自习。
教室一大早多的是熬夜复习昏昏欲睡的同学。
李琛昀也不例外。
前一天背几大文科到半夜简直要掉他半条命，此刻正小鸡啄米一样对着政治课本磕头。
这一下让老李逮了个正着。
班里为数不多的有望冲刺重点大学的好学生瞌睡打成了这样，老李简直痛心疾首。
李琛昀被老李直接揪去了办公室“喝茶”。
办公室吊顶的风扇不知疲倦地呼呼转着，老李把李琛昀拎到办公桌一旁就撇下他去找开了上一次的摸底考试成绩，打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间办公室不大不小，李琛昀一眼便看到靠着窗角坐的陈芸。
办公室学生被带进来训是常见的事，陈芸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得抬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目光短暂又平均地在两个人身上停留，又平静地垂下去。
李琛昀也挪开了目光，老旧的风扇就这样勾去了他注意力。
这正是先前那个坏过的风扇。
此刻正苟延残喘地一下又一下不情不愿地转着，直看得李琛昀困意更甚，他忍不住张嘴准备打个大大的哈欠。
眼看着老李终于从他高高摞了一堆的纸里找出了成绩单，李琛昀连忙咽下了哈欠，使劲睁了睁眼睛，拼命摆出来一副精神样。
老李滔滔不绝的从上次摸底成绩分析到李琛昀近期的学习状态，直听的李琛昀狂忍连篇的哈欠。
他不停地点头，似是谦卑和认同老李到了极点。
陈芸起来打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她忍不住小幅度勾了勾嘴角。
滚烫的水浇在弯弯曲曲的茶叶上，茶叶就开始蔓延着展开，把香气慢慢沁进陈芸的心脾。
下早读的铃声适时的响起，老李只得意犹未尽的打住话头，一边挥挥手示意李琛昀回去一边又不住嘱咐要他回去好好调整调整。
李琛昀连连表态自己会好好反思改正，跨出办公室前，他又去看一眼那意欲罢工的风扇。
这风扇似是强撑着一般转上两三圈后一边发出吱扭吱扭难听的动静一边再次宣布罢工了。
办公室一片惊呼，众人皆抬头去看，陈芸也下意识追着众人目光去看，余光却看见同样停在门口看着这台风扇的李琛昀。
意料之中的罢工让李琛昀很快失去兴趣，他低下头正巧对上陈芸看向他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愣。
一秒过后，李琛昀略向陈芸点了一点头，退出了因那只再次停转而喧嚷起来的办公室。
陈芸站在嘈杂的人群里。再次失去凉风的来源，她却意外觉得平静。
她不晓得是因为什么，抑或是今天难得并不算热的天气，抑或是她早已窥到的结局。
这风扇早晚会修的。
10
到了六月中，高温便伴着万人瞩目的高考到来。
各班班主任跟着去陪考，而像陈芸这种仅代课的普通老师就清闲的要没有事做，偏学校也不准缺勤。
办公室没几秒就能掀起一场议论，几个年轻的老师刷着手机上实时的高考新鲜事时不时就要交流上几句。
陈芸倒游离在这状态外了。
好几日天气都还算晴朗，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天气却又阴起来了。
陈芸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发愣，突然一道闪电迅速蔓延过天空，接着雷声也轰隆隆的响起来，放过预告的大雨就这样细密地落下。
雨声夹杂着众人的喧嚷就这样沉重地落到地上，湿腥的泥土气息就这样钻进陈芸的呼吸道里，几个循环萦绕着她的感官。
她不觉讨厌反而深深的把这个味道狠狠吸进鼻腔，她就这样想起那个自行车带她走过的雨天。
雨水落在柏油路，落在泥土里的味道。
味道可以是一种记忆，记忆就这样带她走远。
过了六点陈芸就下了班，走过长廊，只是迟疑了一秒，她就放下了手里预备撑开的伞收进包里，跑进了并不算大的雨里。
她觉得畅快，她感受到自由。
高考已经结束，陈芸穿梭过到处都是的喜悦的人群。
她在雨里狂奔，任凭细雨打在她的脸上。
陈芸跑进小巷里，跑着跑着，后面跟上了一个人，陈芸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
她突然就笑了，笑的放肆。
这段路就要到了尽头，陈芸停了下来，转过头去。
李琛昀就笑着看着她。
陈芸像一杯高浓度的长岛冰茶，这看起来像温和无害的冰红茶的高度烈酒，要他不知不觉又狂热的上头。
陈芸笑着笑着眼里又盖上了雾一样，含着一汪水看着他。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照亮了陈芸泫然欲泣的眼睛，落在李琛昀眼里像一记抹不开的水雾，模糊他要发疯，拼命想要推开这层雾去把她看清楚记清楚。
李琛昀终于上前一步不受控制地将陈芸揽进怀里。
一记闷雷在两人耳边炸开，陈芸的心便跟着抖起来。
大雨终于滂沱落下。
陈芸的眼泪好像也顺着雨水一起滑下来，滑进他的衣服里，滑进他的心里，搅的他酸楚不已，搅的他也想流泪。
陈芸终于慢慢回抱住他，轻柔地像抱住了一个易碎的美梦。
11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在最后的那场大雨里，在即将末尾的六月里。
这场连绵的梅雨季终于随着那声势浩大的高考翻篇过去。
同样翻篇过去的还有历史老师陈芸和她的学生李琛昀，从此之后便只是陈芸和李琛昀。
身份转变，加上微信的一段时间里，陈芸仍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这手机在过去的一小时里被陈芸反复的拿起放下。
从前手机是陈芸最不需要的东西，没有什么人找她，除了给代课的几个班的班级群时不时的跳出小红点，就再没有什么了。
李琛昀好像是她在这世界上见过话最多的人一样，不停的寻找话题跟她对话。而她便是这世界上最擅长把天聊死的人，纵使每一条属于李琛昀的消息发过来她都会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陈芸依旧有这天赋异禀的本事三两句把刚刚要开始的话题扼死在摇篮里。
陈芸面前摆了一本书，这本书她已经看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她本想今下午看完，此刻却来来回回再读不懂一句话。这书里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可等她想要连起去读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读懂这一句话的意思，她的眼睛时不时就要瞟到旁边的手机上去。
陈芸干脆书签一夹书一合，放到一边去，把手机挪到了自己跟前。
手机里跟李琛昀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五分钟前因陈芸凭借优秀的聊天水平聊死天李琛昀只能回复一个表情包的地方，陈芸绞尽脑汁想要讲些什么出来，思来想去似有万千言语，最后跳出在李琛昀的手机上的却只是一句：“在做什么”。
陈芸讲不出什么“想你”之类的话语，她骨子里对自己和李琛昀年龄和曾经身份上的差距始终如千山万水一样拦在他们之间叫她跨不过去。
纵然思绪万千，内里已是波涛汹涌的澎湃，陈芸还是收敛了心里的惊涛骇浪，于是只得一句：“在做什么”出来。
我讲不出我想你，于是我想问问你在做什么。你做什么都无妨，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也有一点想我呢。
李琛昀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在去找你的路上”。
这万水千山陈芸跨不过来，李琛昀便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