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弯转不知几回，穿过小园庭尽头再越一扇石凿门壁，即是国公府正堂。
如今内室各位分坐，列位齐全，好一场审人仗势。柳春民甫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柳父柳卿之，三十余岁，玉树临风，却面里不一，可谓伪然至极。
周遭不过桃姨娘及赵姨娘，其余子女安分侍立。柳春民目不斜视，唇角弯弯，稍一欠身，恭恭敬敬道：“女儿请父亲晨安。”
柳卿之端于上座，对陈啸风挥了挥手避退，眉眼微松：“春民，你可知你为父因何押你来？”
柳春民轻蹙蛾眉，本就病态的面容存现疑惑，遂复躬身道：“父亲，女儿日前与二姐姐一齐落水，想是为的替女儿们找公道的？”豁然笑道：“既如此，父亲大人是已经拿住罪魁祸首了吗？二姐姐也一定很高兴。”
谁知柳卿之猛地一拍案几，呵道：“放肆，孽女、你还不跪下！你二姐正因为被你推下水，现今寒气入体、高热不退，床都不能下，你竟还在这推脱责任！”
当即柳卿之气得浑身打颤，而柳春民一步向前，十分规矩：“父亲大人，凡事总要分个青红皂白，难不成判事的官人也这么潦草吗？女儿倒想知道，是谁亲眼看到女儿亲手推了二姐姐，还是什么、不切实际的耳旁风，故意挑拨我们父女情分，叫父亲轻易就把孽女这个狠厉的词说了出来。”
落坐柳卿之下首的姨娘们忙站起来，又是抚气，又是说话的，柳卿之缓过一口气，紧紧皱起眉。
要说推水一事，的确并无人亲眼目睹，不能断定，可柳枝霞素来温和谦逊，定然不会做这种自落祸人的蠢事，加之昨晚桃氏泪眼婆娑，好不可怜，提及柳春民素日为人，自然而然将这件事认定柳春民了。
但现下观柳春民的神情，不似作假，柳卿之良久不语。
桃氏看这番景象，略略慌了神，拭泪道：“老爷，霞姐儿至今还烧着，妾身并非要无故针对三小姐，只是、只是…当时四姐儿亲眼看见了的，妾身…呜呜…”
那四姑娘柳知梅忙忙上前跪下道：“回父亲，女儿确实见三姐姐推了二姐姐下水，至于三姐姐为何也掉下去了，女儿并不知情。”
柳卿之听了这段言论更加烦乱，再不说话。
柳春民让捧茶的奴才过来，接了温热的茶盏，亲自奉给柳卿之，低眉道。
“父亲大人不必烦心，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古以来是有的。桃姨娘有四姐儿作证，可巧了，那日木府的小公子也在，方才女儿也打发人去请了，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下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闹个什么事，恐怕府内更是乌烟瘴气的。父亲、请喝茶。”
柳卿之定定看了眼柳春民，重重叹气后仍接在手内，就着用可两口，稍缓心神。
“老爷……”
柳卿之瞪了两下桃姨娘，让几人坐下，各上了茶，静待木岑清到。
*
彼时木岑清收到消息，瞅了瞅天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难得柳春民请他做事，啧啧，这可从来没有的。
不过念着两人堂兄妹关系，木岑清到底走了一趟，原柳春民之下还有个弟弟柳鑫承，可惜世事难料，没多久就随之夭折了，嫡系也剩这么一根独苗苗。
妾室称台，难为她向他求救一回。
*
柳国公府一派幽静，柳春民倒还算好，该用茶水吃果子就用茶水吃果子，全然不急躁，悠悠闲闲看柳卿之几人锁着眉，食不下咽的模样。
不多时有丫鬟来禀报，木公子到。柳卿之一时让人备茶，一面起身。
木岑清由一厮引入内堂，家下妇女小姐皆掩于帘后，柳卿之待客，因笑道：“岑清，今日可劳烦你跑一趟了。”
木岑清行过简礼，忙道：“伯父客气，这事关妹妹清白，不过一趟脚程，何足挂齿。”
柳卿之连连“请坐、请坐。”二人归座，木岑清直言道：“伯父，三妹妹传话与我，是还在纠缠当日南安太妃府的事？”
柳卿之颔首，苦笑道：“贤侄，府中丑事，要玷污贤侄慧耳了，都是家里女儿们不知事，姐妹互嫌。今日是想请问你，究竟当日如何呢？”
木岑清忙道不敢当、无妨，当下环视一周，柳卿之便明了了，屏退众人，自待木岑清吃茶。
木岑清便将当日情形一一同柳卿之说了，最后道：“论理，我是不敢掺和伯父家事，只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名声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再怎么样，三妹妹也是康德长公主遗嗣、陛下的亲侄女儿，伯父也该多思量思量、再行断。”
柳卿之久久沉寂。
*
一处兰芝亭，柳春民一系人被牵至此等候，丫鬟婆子们忙忙打点坐褥茶果供应几人歇息，柳春民十分坦荡，笑眯眯盯着桃姨娘与柳知梅、赵姨娘。
因道：“姨娘们坐，四妹妹跪久了，腿脚一定酸软，站站罢？”
柳知梅不敢驳逆，懦懦应是。桃、赵氏即坐下，亦胆怯的很。
柳春民呷了口薄荷蜜糖水，顺顺气道，对几人笑道：“大家不说话，我倒怪瘆得，方才一个个很能得耐，可以驳就使劲驳呢，生怕少“夸赞”我呢，我是该感谢大家么？”
桃姨娘牵强笑道：“三姐儿这是什么话，妾身爱女心切，言辞不当，这厢向您赔不是，可使得？”
柳春民捻了粒风干栗子，浅浅尝试，散了眉纹：“姨娘说笑了，这不，四妹妹也瞧见了，指不定还是我的错，您这会子认错，岂不是白惹父亲生气。”
赵姨娘抖了手，茶洒了满袖子，柳春民叫丫鬟帮着擦，一壁道：“赵姨娘呢，有什么不好的话，当着我面说就是了。免得劳累父亲公事繁忙，又因后院耽搁休息。”
赵姨娘紧着嘴巴，慌忙摇头。两位姨娘歇战，柳春民遂找上了柳知梅，笑乐乐地：“四妹妹，你亲眼瞧见了？可清楚吗？”
这会柳知梅哪敢撒谎，仅勉强笑着叫三姐姐，不敢辩驳一分。
柳春民缓缓站起，柳知梅比她矮上一筹，顺其自然指腹溜到了柳知梅肩膀，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如今内室各位分坐，列位齐全，好一场审人仗势。柳春民甫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柳父柳卿之，三十余岁，玉树临风，却面里不一，可谓伪然至极。
周遭不过桃姨娘及赵姨娘，其余子女安分侍立。柳春民目不斜视，唇角弯弯，稍一欠身，恭恭敬敬道：“女儿请父亲晨安。”
柳卿之端于上座，对陈啸风挥了挥手避退，眉眼微松：“春民，你可知你为父因何押你来？”
柳春民轻蹙蛾眉，本就病态的面容存现疑惑，遂复躬身道：“父亲，女儿日前与二姐姐一齐落水，想是为的替女儿们找公道的？”豁然笑道：“既如此，父亲大人是已经拿住罪魁祸首了吗？二姐姐也一定很高兴。”
谁知柳卿之猛地一拍案几，呵道：“放肆，孽女、你还不跪下！你二姐正因为被你推下水，现今寒气入体、高热不退，床都不能下，你竟还在这推脱责任！”
当即柳卿之气得浑身打颤，而柳春民一步向前，十分规矩：“父亲大人，凡事总要分个青红皂白，难不成判事的官人也这么潦草吗？女儿倒想知道，是谁亲眼看到女儿亲手推了二姐姐，还是什么、不切实际的耳旁风，故意挑拨我们父女情分，叫父亲轻易就把孽女这个狠厉的词说了出来。”
落坐柳卿之下首的姨娘们忙站起来，又是抚气，又是说话的，柳卿之缓过一口气，紧紧皱起眉。
要说推水一事，的确并无人亲眼目睹，不能断定，可柳枝霞素来温和谦逊，定然不会做这种自落祸人的蠢事，加之昨晚桃氏泪眼婆娑，好不可怜，提及柳春民素日为人，自然而然将这件事认定柳春民了。
但现下观柳春民的神情，不似作假，柳卿之良久不语。
桃氏看这番景象，略略慌了神，拭泪道：“老爷，霞姐儿至今还烧着，妾身并非要无故针对三小姐，只是、只是…当时四姐儿亲眼看见了的，妾身…呜呜…”
那四姑娘柳知梅忙忙上前跪下道：“回父亲，女儿确实见三姐姐推了二姐姐下水，至于三姐姐为何也掉下去了，女儿并不知情。”
柳卿之听了这段言论更加烦乱，再不说话。
柳春民让捧茶的奴才过来，接了温热的茶盏，亲自奉给柳卿之，低眉道。
“父亲大人不必烦心，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古以来是有的。桃姨娘有四姐儿作证，可巧了，那日木府的小公子也在，方才女儿也打发人去请了，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下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闹个什么事，恐怕府内更是乌烟瘴气的。父亲、请喝茶。”
柳卿之定定看了眼柳春民，重重叹气后仍接在手内，就着用可两口，稍缓心神。
“老爷……”
柳卿之瞪了两下桃姨娘，让几人坐下，各上了茶，静待木岑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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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木岑清收到消息，瞅了瞅天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难得柳春民请他做事，啧啧，这可从来没有的。
不过念着两人堂兄妹关系，木岑清到底走了一趟，原柳春民之下还有个弟弟柳鑫承，可惜世事难料，没多久就随之夭折了，嫡系也剩这么一根独苗苗。
妾室称台，难为她向他求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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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国公府一派幽静，柳春民倒还算好，该用茶水吃果子就用茶水吃果子，全然不急躁，悠悠闲闲看柳卿之几人锁着眉，食不下咽的模样。
不多时有丫鬟来禀报，木公子到。柳卿之一时让人备茶，一面起身。
木岑清由一厮引入内堂，家下妇女小姐皆掩于帘后，柳卿之待客，因笑道：“岑清，今日可劳烦你跑一趟了。”
木岑清行过简礼，忙道：“伯父客气，这事关妹妹清白，不过一趟脚程，何足挂齿。”
柳卿之连连“请坐、请坐。”二人归座，木岑清直言道：“伯父，三妹妹传话与我，是还在纠缠当日南安太妃府的事？”
柳卿之颔首，苦笑道：“贤侄，府中丑事，要玷污贤侄慧耳了，都是家里女儿们不知事，姐妹互嫌。今日是想请问你，究竟当日如何呢？”
木岑清忙道不敢当、无妨，当下环视一周，柳卿之便明了了，屏退众人，自待木岑清吃茶。
木岑清便将当日情形一一同柳卿之说了，最后道：“论理，我是不敢掺和伯父家事，只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名声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再怎么样，三妹妹也是康德长公主遗嗣、陛下的亲侄女儿，伯父也该多思量思量、再行断。”
柳卿之久久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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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兰芝亭，柳春民一系人被牵至此等候，丫鬟婆子们忙忙打点坐褥茶果供应几人歇息，柳春民十分坦荡，笑眯眯盯着桃姨娘与柳知梅、赵姨娘。
因道：“姨娘们坐，四妹妹跪久了，腿脚一定酸软，站站罢？”
柳知梅不敢驳逆，懦懦应是。桃、赵氏即坐下，亦胆怯的很。
柳春民呷了口薄荷蜜糖水，顺顺气道，对几人笑道：“大家不说话，我倒怪瘆得，方才一个个很能得耐，可以驳就使劲驳呢，生怕少“夸赞”我呢，我是该感谢大家么？”
桃姨娘牵强笑道：“三姐儿这是什么话，妾身爱女心切，言辞不当，这厢向您赔不是，可使得？”
柳春民捻了粒风干栗子，浅浅尝试，散了眉纹：“姨娘说笑了，这不，四妹妹也瞧见了，指不定还是我的错，您这会子认错，岂不是白惹父亲生气。”
赵姨娘抖了手，茶洒了满袖子，柳春民叫丫鬟帮着擦，一壁道：“赵姨娘呢，有什么不好的话，当着我面说就是了。免得劳累父亲公事繁忙，又因后院耽搁休息。”
赵姨娘紧着嘴巴，慌忙摇头。两位姨娘歇战，柳春民遂找上了柳知梅，笑乐乐地：“四妹妹，你亲眼瞧见了？可清楚吗？”
这会柳知梅哪敢撒谎，仅勉强笑着叫三姐姐，不敢辩驳一分。
柳春民缓缓站起，柳知梅比她矮上一筹，顺其自然指腹溜到了柳知梅肩膀，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