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翩翩站在门外,又把自己的报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新大人的新规定之一,每天都要把工作汇总给他亲自过目。

    祁翩翩没接触过以前的那位大人,只听说那位万事不管,谁来都是好好好没问题。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祁翩翩深吸了一口气,低眉敛目的走了进去。

    司湛翻着鬼使呈上来的她的报告,算不上什么有风骨的字,顶多就是个端正清秀,出了几趟车拉了几个人,分别去的哪里都写的明明白白。

    小学生流水作文的即视感。

    司湛皱着眉:“怎么有好几个中途就下了车的?”

    祁翩翩有点紧张:“我也不知道……他们好像是……都比较怕我。”

    都是上车之后无意中看到她的脸,表情就不太对了。

    司湛抬眼看向她。

    “把头抬起来。”

    平心而论祁翩翩长的不算难看,她充其量就是瘦了些,肤色白了些,可地府里十个鬼九个都是这样,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那就还是普通人天生的直觉和磁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到底是个女鬼,哪怕有容器隔绝鬼气凝成实体,也还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后背发麻。

    车里的空间封闭又狭小,感官的体会也会放的更大一些。

    这倒也不能全怪她。

    司湛又翻了一页,微微挑眉:“两个好评?”

    说到这个祁翩翩就有点抑制不住的开心:“是,是同一个客人给的,她今天坐了两次我的车……大人,她还给我写了评价的。”

    司湛已经看到了。

    车里很干净整洁,车载香水的味道很好闻,虽然是个女司机但技术非常好,冷气特别的足!!!

    三个感叹号,足以证明充足的冷气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司湛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冷气十足什么的……祁翩翩就算不开冷气,只要她想,照样能把人冻成一根冰棍。

    祁翩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人,客人这样的评价,是可以的吗?”

    司湛把看完的报告放到一边,又从抽屉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鬼使眼尖已经看到了,连忙冲祁翩翩使眼色让她站近一点。

    祁翩翩没看懂,瞪着眼睛歪着头懵逼的冲鬼使做口型:“你……说……什……么……”

    鬼使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也学着她用口型回应:“我说……让你……往前……走……”

    抬起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司湛:“…………”

    真的,但凡他能有多一个选择,派去人间开车的都不会是这个祁翩翩。

    司湛轻咳一声,假装没看到两个立刻老实站好的人刚才的小动作,把手中的木盒往前推了推:“过来,把这个戴上。”

    木盒里是条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绳,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六角铃铛,奇怪的是虽然是铃铛,但却没有铃声。

    “这是司魂铃,和容器的作用差不多,以后随身戴着它,中途下车的人……应该就会少些了。”

    司湛说的稀松平常,祁翩翩也就真的以为是条寻常的手绳,非常听话的就给戴上了。

    旁边的鬼使嘴角都在抽搐。

    司魂铃!那可是大人的命器!!

    所有的鬼都以为大人的命器是那根能把人抽的魂飞魄散的锁魂鞭,可他是殿君指过来的秘书,对这位司大人,知道的要比寻常的鬼多的多。

    这位司大人生前据说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杀的人不计其数死后煞气冲天,是殿君亲自拘的他的魂。

    时值地府动乱,他一个人,不,一个鬼就挡住了几乎万千鬼魂。

    动荡平息后殿君历劫轮回,他因为杀孽太重投不了胎,殿君又不放心他的武力值,他就自己抽了一魂一魄出来,让殿君打上了业火禁制,做成了命器司魂铃。

    司魂司魂,与孟姿的招魂截然不同。

    鬼使没见过司魂铃真正的威力,但能排名仅次于轮回镜之下,用脚想都知道该是多厉害的法器。

    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给了出去?

    这不合理!

    这绝对有他不知道的内幕!!

    这个祁翩翩一定有她不为鬼知的过人……

    一双黑色的靴子突然停在他的眼前。

    鬼使发散的思维被打断,顺着靴子视线渐渐往上,然后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司湛面无表情的那张脸。

    鬼使:“…………!!!”

    他居然在大人眼皮子底下走神了!!!

    鬼使结结巴巴的:“大……大人,我……”

    “唔,”司湛应了一声:“祁翩翩已经走了,我叫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听到,你在想什么?”

    鬼使已经麻了:“我……我,司魂铃……”

    “司魂铃怎么了?”

    鬼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虽然他也没有什么痛感,但好歹说话利索了:“司魂铃是大人的命器,大人怎么如此……给了她?”

    如此的随便!

    司湛微微皱眉:“谁告诉的你我刚刚给她的司魂铃是我的命器?”

    鬼使:“…………”

    不然呢?不然呢!难不成你的命器不是司魂铃,还是你的命器不叫司魂铃?!!

    大概是鬼使的表情实在是太具有创造性司湛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司魂铃是我的命器没错,但刚刚给她的,就是个仿品。”

    鬼使:“…………啊?”

    点到即止,司湛也不想多说,只要鬼使的头脑风暴不继续创造就可以了。

    鬼使看着司湛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当初知道被派来外部而欣喜若狂的自己就是个傻缺。

    新大人他不仅严酷,他居然……他居然还公然的搞起了假冒伪劣!

    这比上一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外办部真的是太难了!

    在外办部做事真的是太难了。

    祁翩翩咬着笔头皱着眉,大人说她的报告写的一般,不够简洁废话太多,让她回来重写。

    可是贴在他办公室外面墙上的文书上也都写了,所有的书面报告,必须精确到天气,时间,地点,以及人物。

    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结果是什么,缺一不可。

    祁翩翩觉得自己的报告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难道就是人间社畜的烦恼吗?

    孟姿今天穿了一身带兜帽的黑袍,一张脸掩在兜帽里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从哪提了盏油灯在手里,进来在屋里闲庭漫步的走了一圈。

    祁翩翩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笔,在她转完一圈停下脚步的时候就由衷的开口称赞:“孟姐姐今天真好看。”

    孟姿非常高兴:“我就喜欢你每次都说实话的品性。”

    祁翩翩非常好奇:“这个油灯是哪来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从隋汤那抢的,”孟姿掩唇轻笑:“就他办公室那盏安魂灯,找他借不愿意,那不得只能靠抢了。”

    祁翩翩:“…………”也不知道这次隋大人被打的惨不惨。

    “我今天听了个新下来的给我讲的故事,那小丫头告诉我,勾魂使在西方叫死神,我觉得她说的挺有意思的……差不多就这么打扮的吧,我瞧着比咱们谢七差的远了……啊我还差一件东西,我再去找把镰刀回来。”

    “……啊?”

    孟姿已经飘出去了:“你等我回来啊———”

    原来西方的勾魂使居然是用镰刀的吗……

    噫……

    祁翩翩重新咬住了笔头,那果然是比不上她们地府,毕竟无常之一谢大人,那可是阴阳闻名的美男子。

    一直到祁翩翩改完了报告,去找镰刀的孟姿都没有回来。

    鬼是不需要睡觉休息的,从肉身死去魂魄离体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再也看不到颜色,尝不到味道,不会感觉到困倦,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所谓的死了以后一了百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没错。

    祁翩翩在忘川河边蹲坐下来。

    她今天在人间呆了一天,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回去人间了,甚至前面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也不例外。

    人间斑斓,热闹,那种生气和烟火气对于地府里的鬼来说,确实是致命的诱惑。

    不管是人还是鬼,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了,却又再次失去。

    外办部成立这么久,真正通过考核能去人间工作的其实并不多。

    死龄不够的一律不行,死龄够了的,要跨越近百年的时间去学习,要抵挡重回人间还不被影响的诱惑,还要承受因为行走人间,来自人间和地府的双重禁制。

    祁翩翩露出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红色火焰的标记,是每个在人间行走的鬼都会有的。

    一旦有威胁人间的行为,立刻触发禁制,瞬间业火焚魂。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业火,好像是取自火狱的刑罚之火。

    可哪怕不是业火,也够把魂魄烧成灰了的。

    祁翩翩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禁制,她虽然也觉得人间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实在是太久,她看所有的人和事,心情就是普通的好奇和惊叹,没有向往。

    在人间,她就只是个会让人觉得害怕的奇怪的女司机。

    可在地府,她是祁翩翩,有名字,有总是给她很多稀奇东西的孟姿,有教了她很多年的老师朝先生,还有总是用扇子敲她的隋大人。

    甚至就连大人身边的鬼使,也都和蔼可亲。

    哦,还有这位司大人。

    虽然他看起来严肃又冷酷,不满意她的报告又不告诉她该怎么改,但其实也是个关爱下属的合格上司。

    祁翩翩轻轻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手绳串着的六角铃铛。

    想不到大人表面严酷,内心居然这么……粉红?

    居然喜欢饰品。

    果然地府还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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