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热，地面烫的像蒸锅。路上行人脚步匆匆，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以免双脚报废。
而就在这狗都嫌热不愿出门的天气，阮柠溪站在烈日下，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刺激得她左眼微缩。
但她此时顾不得擦汗，望着面前的摄像头，阮柠溪满脸不可置信。
“您说什么？跳舞？现在？！”
真是荒唐。
阮柠溪所在北阳高中是本市重点高中，据说拥有最好的师资力量。好不好阮柠溪不知道，但开学是真的早。
七月十五号开始放暑假，八月一号跟着高三生一起暑假补课。一补就是二十七天，今天刚放假，放两天，紧接着进行月考。
这次月考成绩关系到分班，许多家长看得比期末考试还重要。阮柠溪听说班里有同学的家长都开始去寺庙烧香拜佛了。
作为进入北高就霸占年部第一宝座整整一个学期的学霸，阮柠溪不是很能理解烧香求高分的行为。但她更不能理解月考在即，却强迫她出门站在烈日下给粉丝们跳舞的母亲。
张艳梅动作熟练的摆弄镜头，涂着大红指甲盖的手指上下翻飞，阮柠溪突然联想到电视里索命的厉鬼。
“最近暑假，是特长班招生旺季。前几天有个全国连锁的舞蹈培训机构联系我，想要你帮他宣传一下。”
张艳梅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将摄像头架好，抬脚走到阮柠溪面前，捏了捏女儿柔嫩的脸蛋。
17岁的少女，是不用化妆自成一派美丽的年纪。张艳梅在女儿襁褓时就开始拍视频，大火后将一半的钱都用来保养自己和女儿的脸。
望着眼前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张艳梅很是满意。
“我不会跳舞。”阮柠溪头向后仰，挣开了张艳梅的手。指甲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红印，张艳梅被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躲什么！脸受伤了怎么办！”张艳梅连忙俯身，细细观察半天，见无大碍才长呼口气。
“傻孩子，你粉丝基础摆在那里，不会跳有什么要紧。”张艳梅直起腰，唇角高高扬起：“你有这张漂亮的脸蛋，随便蹦两下就行，粉丝们爱看。”
阮柠溪感觉一股火腾地从心中窜了出来。
“要不您跳吧，我感觉您比我好看多了。”
这实在不像乖乖女阮柠溪说出的话。
张艳梅反应了一会儿，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阮柠溪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会跳舞，要跳您跳。”
啪——
左耳响起开水壶一样的嗡鸣声，随后才是火辣辣的疼一点一点蔓延至左脸。
阮腾飞听到动静从房子里跑出来：“艳梅！你打她脸了？！”
张艳梅回过神后满脸后悔，她跺了跺脚，回头喊道：“快去拿冰块，这脸不能肿起来，晚上还有直播！”
耳鸣声越来越大，阮柠溪甚至听不清父母在说什么。
不过，也无外乎是那几句话。
阮柠溪突然笑出声。
你看，上一秒担心指甲划伤她的母亲，下一秒就能因为忤逆她的命令给自己一耳光。
尽管她马上就后悔了，后悔伤了这张脸，不利于上镜。
多讽刺。
阮柠溪趁着父母找冰块的空档，转身离开。
离家出走吧。就今天。
阮柠溪在心里劝自己一万八千次，然后……走到离家不到八百米一处小凉亭外。
毓水蓬莱小区是北阳市最早开发的一批别墅区。小区依山傍水，环境很好，但与近年来打着各种噱头席卷市场的别墅区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越来越多的人搬去了新别墅。
尤其是靠山那几栋二层小楼，因为位置过于偏僻，几乎都搬走了。
毕竟早年就能住得起别墅的人，对生活品质要求都比较高。
阮柠溪格外喜欢山下这座小凉亭。
凉亭附近全是绿植，大片爬山虎将半座亭子包围住，几乎不会有人上这里来。
安静，无人，是阮柠溪自我疗愈的圣地。
但今天，这片圣地被侵占了。
阮柠溪肿着左半张脸与亭子里一看就能荣登“北阳高中校草榜”榜首的男生对视片刻，转身走出亭子。
两秒后，她又走了回来。
这亭子她三五不时就会光顾，几乎是她第二个家，哪有把家让给别人的道理！
顾林染随母亲来到北阳市，忙了一个星期，终于把新家的东西置办全了。
天热难耐，新买的空调今天才到。顾林染下楼买了瓶冰水，坐在楼下凉亭等安装师傅。
师傅没等来，等来一个红肿着脸，气势汹汹的女孩子。
女孩的脸看着莫名熟悉。
奇怪，自己是第一次来北阳，为什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当下重点不是这个。
顾林染眉头微皱，不明白女孩这一身敌意从何而来。他想起身离开，却又实在无法忽视女孩高高肿起的脸。
太惨了，不知道是谁狠心打的。
想了想，他将身旁矿泉水向前递去。矿泉水是冰的，敷在脸上，利于消肿。
阮柠溪愣了两秒，伸手接过矿泉水。
这年头的帅哥都这么热心肠么？
阮柠溪也没客气，她拧开瓶盖，猛灌一口冰水。
啊，凉爽！她都要被太阳烤干了。
顾林染：“……”
阻止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落回肚子里。
阮柠溪穿着及膝白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你是新搬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说着，阮柠溪又拧开水喝了一口。
顾林染从亭子里唯一的石凳上站起身：“起来，坐这里。”
“不用，我坐都坐了，再换个地方，裙子也不会变干净啊。”阮柠溪看着对面男生拧着眉，有些好笑。
学校里那群男生皮起来恨不得在泥地里滚，这倒是碰着个讲究的。她低头扫了眼四周，不脏，顶多有些尘土。
见男生眉还皱着，阮柠溪岔开话题：“谢谢你的水。”
顾林染坐回石凳上，语气平静：“不客气，你不介意就好。”
介意？介意什么？
“你没注意到水是开封的么？”
“河南产的呀，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又不会矿泉水过敏……”
阮柠溪猛地抬头，盯着一脸无语的顾林染：“这水你喝过？”
她全部注意力都被脸颊火辣辣的刺痛吸引了，还真没注意到这瓶水被人打开过。
见女孩因不可思议瞪大的双眼，顾林染叹了口气。
“喝了一口。这是冰水，给你敷脸的，你脸不疼么？”
疼啊。所以才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多丢脸。
阮柠溪背靠朱红色石柱，抬手去抓层叠树叶中溜出的几缕阳光。
“你不好奇吗？”过了一会儿，她带着鼻音开口问道。
大多数人看到别人的凄惨遭遇，总是忍不住产生窥探欲吧，
“不。”像是知道她在问什么，顾林染眉眼微垂，弹指打飞一只落在衣袖的甲壳虫：“……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会不会怕虫子。”
阮柠溪微愣，见顾林染面带歉意指指自己的额头。
“我不小心把虫子弹你头上了。”
“……”
沉重的气氛突然消失。
阮柠溪抬手将小虫子扫去：“换个怕虫子的，此时你已经死了。”
“看来我运气不错。”顾林染起身蹲在阮柠溪身旁，抽出她手中的冰水，贴在她脸上。
“趁着冰还没化，让它发挥点作用吧。”
冰水贴在脸上，疼痛很快缓解，一直咆哮的摇滚歌手——耳鸣终于退场了。
“你不认识我吧。”阮柠溪偏过头：“你觉得我漂亮吗？”
顾林染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孩自然是漂亮的。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明媚，最出彩的要属那双月牙眼，眉目流转间，自生笑意。
但他直觉女孩此时心情绝不美妙，而且与她所谓的“漂不漂亮”有关。
“因为漂亮，所有人都觉得这张脸毁了可惜。”阮柠溪轻轻拨开顾林染的手：“我看倒不如毁了，也省得日后的麻烦。”
冰水离开脸颊的瞬间，脸更热了，疼痛却缓解许多。但还是疼的，连带着太阳穴一起跳着疼。
“这话说的，不漂亮毁了也可惜啊。”顾林染抬头向左前方看了眼，安装师傅到了。
他垂头，语气漫不经心：“依我看，自杀式报复才最蠢，你这么漂亮，智商不至于和颜值成反比？”
顾林染将水瓶塞进阮柠溪手里，站起身：“我走了。水你要喝要敷随便，我就住前面这栋楼，有事可以来找我。”
阮柠溪看着他和两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一同走进楼里。
“你才成反比。”阮柠溪将瓶子捏的咯吱响：“知道我成绩得吓死你。”
两天后，月考结束。
一班班主任田刚咆哮声响彻走廊——
“你这成绩是想吓死我吗？阮柠溪，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
阮柠溪不着痕迹向左后方退一小步，防止田刚牌喷壶喷到自己。
“我心态不好，考试时被您言语攻击吓到，一没留神忘记写答题卡，真的很抱歉。”
北阳高中月考按成绩分考场，一考场几乎都是阮柠溪同班同学。而监考老师恰好是他们班主任。
班主任田刚是数学老师。考数学时，他绕着考场走一圈，指着一个平时数学成绩不好的女生就开始骂。
“你真是头猪！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写错？我就是教头猪也不至于写成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学生们连落笔的动作都放轻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被骂女生强忍却没忍住的抽泣。
听到阮柠溪胡扯般的理由，田刚怒气更甚：“你放屁！我又没骂你，你吓到什么！”
办公室其他老师连忙出来将田刚往办公室拽。
“田老师冷静点，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田刚伸手指着阮柠溪：“你敢给我考零蛋是吧，叫家长！今天下午就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周围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怕被老师发现，拿出手机录像的。
阮柠溪月牙眼微弯：“叫家长没问题。但我班主任，不是您了啊。”
这次考砸，阮柠溪会从重点班掉进普通班中，无论是哪个班，都与田刚无关了。
阮柠溪无视周围一众人等，慢悠悠回班级收拾书包。
阮柠溪左脸未消肿，这两天晚上原本有一个直播，被张艳梅推到开学后。
算算时间，阮柠溪快放学了。
张艳梅一边将摄像头移到光线更好的位置，一边与弹幕互动。
“阿柠快放学了。嗯？你们说分班考成绩？”张艳梅笑得优雅：“放心，咱们的阿柠什么时候掉下过第一名。”
张艳梅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唇角微扬。对面有一面落地镜，方便她时刻观察自己的仪态是否完美。
“优秀育儿方法视频请翻以前的记录，当然我也会在直播时向大家分享，不要忘了点点关注呦。”
门锁咔哒一声响起，张艳梅侧过身，笑着招呼女儿：“阿柠，快过来。”
阮柠溪刚走过去便张艳梅伸手抱住。
“哎呦，瘦了。叫你不要那么拼命学习你偏不听。”张艳梅语调温柔，如果忽略她眼里的急切，倒真像个心疼孩子的母亲。
“没关系的妈妈。”阮柠溪嘴角扯出一抹笑，抬手向直播间观众打了个招呼。
弹幕瞬间增多。
张艳梅很满意。她刮了下阮柠溪的鼻子，笑道：“快把成绩说给粉丝们听听，第一是肯定的了，总分有没有比上次更高？”
阮柠溪打开书包，唰一下抽出了那张零分数学试卷。
“对不起呢妈妈，这次数学发挥失常了。”阮柠溪满脸忧伤：“虽然从重点班掉到平行班，但您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张艳梅一掌拍飞手机。
哔——直播中断。
而就在这狗都嫌热不愿出门的天气，阮柠溪站在烈日下，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刺激得她左眼微缩。
但她此时顾不得擦汗，望着面前的摄像头，阮柠溪满脸不可置信。
“您说什么？跳舞？现在？！”
真是荒唐。
阮柠溪所在北阳高中是本市重点高中，据说拥有最好的师资力量。好不好阮柠溪不知道，但开学是真的早。
七月十五号开始放暑假，八月一号跟着高三生一起暑假补课。一补就是二十七天，今天刚放假，放两天，紧接着进行月考。
这次月考成绩关系到分班，许多家长看得比期末考试还重要。阮柠溪听说班里有同学的家长都开始去寺庙烧香拜佛了。
作为进入北高就霸占年部第一宝座整整一个学期的学霸，阮柠溪不是很能理解烧香求高分的行为。但她更不能理解月考在即，却强迫她出门站在烈日下给粉丝们跳舞的母亲。
张艳梅动作熟练的摆弄镜头，涂着大红指甲盖的手指上下翻飞，阮柠溪突然联想到电视里索命的厉鬼。
“最近暑假，是特长班招生旺季。前几天有个全国连锁的舞蹈培训机构联系我，想要你帮他宣传一下。”
张艳梅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将摄像头架好，抬脚走到阮柠溪面前，捏了捏女儿柔嫩的脸蛋。
17岁的少女，是不用化妆自成一派美丽的年纪。张艳梅在女儿襁褓时就开始拍视频，大火后将一半的钱都用来保养自己和女儿的脸。
望着眼前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张艳梅很是满意。
“我不会跳舞。”阮柠溪头向后仰，挣开了张艳梅的手。指甲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红印，张艳梅被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躲什么！脸受伤了怎么办！”张艳梅连忙俯身，细细观察半天，见无大碍才长呼口气。
“傻孩子，你粉丝基础摆在那里，不会跳有什么要紧。”张艳梅直起腰，唇角高高扬起：“你有这张漂亮的脸蛋，随便蹦两下就行，粉丝们爱看。”
阮柠溪感觉一股火腾地从心中窜了出来。
“要不您跳吧，我感觉您比我好看多了。”
这实在不像乖乖女阮柠溪说出的话。
张艳梅反应了一会儿，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阮柠溪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会跳舞，要跳您跳。”
啪——
左耳响起开水壶一样的嗡鸣声，随后才是火辣辣的疼一点一点蔓延至左脸。
阮腾飞听到动静从房子里跑出来：“艳梅！你打她脸了？！”
张艳梅回过神后满脸后悔，她跺了跺脚，回头喊道：“快去拿冰块，这脸不能肿起来，晚上还有直播！”
耳鸣声越来越大，阮柠溪甚至听不清父母在说什么。
不过，也无外乎是那几句话。
阮柠溪突然笑出声。
你看，上一秒担心指甲划伤她的母亲，下一秒就能因为忤逆她的命令给自己一耳光。
尽管她马上就后悔了，后悔伤了这张脸，不利于上镜。
多讽刺。
阮柠溪趁着父母找冰块的空档，转身离开。
离家出走吧。就今天。
阮柠溪在心里劝自己一万八千次，然后……走到离家不到八百米一处小凉亭外。
毓水蓬莱小区是北阳市最早开发的一批别墅区。小区依山傍水，环境很好，但与近年来打着各种噱头席卷市场的别墅区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越来越多的人搬去了新别墅。
尤其是靠山那几栋二层小楼，因为位置过于偏僻，几乎都搬走了。
毕竟早年就能住得起别墅的人，对生活品质要求都比较高。
阮柠溪格外喜欢山下这座小凉亭。
凉亭附近全是绿植，大片爬山虎将半座亭子包围住，几乎不会有人上这里来。
安静，无人，是阮柠溪自我疗愈的圣地。
但今天，这片圣地被侵占了。
阮柠溪肿着左半张脸与亭子里一看就能荣登“北阳高中校草榜”榜首的男生对视片刻，转身走出亭子。
两秒后，她又走了回来。
这亭子她三五不时就会光顾，几乎是她第二个家，哪有把家让给别人的道理！
顾林染随母亲来到北阳市，忙了一个星期，终于把新家的东西置办全了。
天热难耐，新买的空调今天才到。顾林染下楼买了瓶冰水，坐在楼下凉亭等安装师傅。
师傅没等来，等来一个红肿着脸，气势汹汹的女孩子。
女孩的脸看着莫名熟悉。
奇怪，自己是第一次来北阳，为什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当下重点不是这个。
顾林染眉头微皱，不明白女孩这一身敌意从何而来。他想起身离开，却又实在无法忽视女孩高高肿起的脸。
太惨了，不知道是谁狠心打的。
想了想，他将身旁矿泉水向前递去。矿泉水是冰的，敷在脸上，利于消肿。
阮柠溪愣了两秒，伸手接过矿泉水。
这年头的帅哥都这么热心肠么？
阮柠溪也没客气，她拧开瓶盖，猛灌一口冰水。
啊，凉爽！她都要被太阳烤干了。
顾林染：“……”
阻止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落回肚子里。
阮柠溪穿着及膝白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你是新搬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说着，阮柠溪又拧开水喝了一口。
顾林染从亭子里唯一的石凳上站起身：“起来，坐这里。”
“不用，我坐都坐了，再换个地方，裙子也不会变干净啊。”阮柠溪看着对面男生拧着眉，有些好笑。
学校里那群男生皮起来恨不得在泥地里滚，这倒是碰着个讲究的。她低头扫了眼四周，不脏，顶多有些尘土。
见男生眉还皱着，阮柠溪岔开话题：“谢谢你的水。”
顾林染坐回石凳上，语气平静：“不客气，你不介意就好。”
介意？介意什么？
“你没注意到水是开封的么？”
“河南产的呀，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又不会矿泉水过敏……”
阮柠溪猛地抬头，盯着一脸无语的顾林染：“这水你喝过？”
她全部注意力都被脸颊火辣辣的刺痛吸引了，还真没注意到这瓶水被人打开过。
见女孩因不可思议瞪大的双眼，顾林染叹了口气。
“喝了一口。这是冰水，给你敷脸的，你脸不疼么？”
疼啊。所以才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多丢脸。
阮柠溪背靠朱红色石柱，抬手去抓层叠树叶中溜出的几缕阳光。
“你不好奇吗？”过了一会儿，她带着鼻音开口问道。
大多数人看到别人的凄惨遭遇，总是忍不住产生窥探欲吧，
“不。”像是知道她在问什么，顾林染眉眼微垂，弹指打飞一只落在衣袖的甲壳虫：“……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会不会怕虫子。”
阮柠溪微愣，见顾林染面带歉意指指自己的额头。
“我不小心把虫子弹你头上了。”
“……”
沉重的气氛突然消失。
阮柠溪抬手将小虫子扫去：“换个怕虫子的，此时你已经死了。”
“看来我运气不错。”顾林染起身蹲在阮柠溪身旁，抽出她手中的冰水，贴在她脸上。
“趁着冰还没化，让它发挥点作用吧。”
冰水贴在脸上，疼痛很快缓解，一直咆哮的摇滚歌手——耳鸣终于退场了。
“你不认识我吧。”阮柠溪偏过头：“你觉得我漂亮吗？”
顾林染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孩自然是漂亮的。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明媚，最出彩的要属那双月牙眼，眉目流转间，自生笑意。
但他直觉女孩此时心情绝不美妙，而且与她所谓的“漂不漂亮”有关。
“因为漂亮，所有人都觉得这张脸毁了可惜。”阮柠溪轻轻拨开顾林染的手：“我看倒不如毁了，也省得日后的麻烦。”
冰水离开脸颊的瞬间，脸更热了，疼痛却缓解许多。但还是疼的，连带着太阳穴一起跳着疼。
“这话说的，不漂亮毁了也可惜啊。”顾林染抬头向左前方看了眼，安装师傅到了。
他垂头，语气漫不经心：“依我看，自杀式报复才最蠢，你这么漂亮，智商不至于和颜值成反比？”
顾林染将水瓶塞进阮柠溪手里，站起身：“我走了。水你要喝要敷随便，我就住前面这栋楼，有事可以来找我。”
阮柠溪看着他和两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一同走进楼里。
“你才成反比。”阮柠溪将瓶子捏的咯吱响：“知道我成绩得吓死你。”
两天后，月考结束。
一班班主任田刚咆哮声响彻走廊——
“你这成绩是想吓死我吗？阮柠溪，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
阮柠溪不着痕迹向左后方退一小步，防止田刚牌喷壶喷到自己。
“我心态不好，考试时被您言语攻击吓到，一没留神忘记写答题卡，真的很抱歉。”
北阳高中月考按成绩分考场，一考场几乎都是阮柠溪同班同学。而监考老师恰好是他们班主任。
班主任田刚是数学老师。考数学时，他绕着考场走一圈，指着一个平时数学成绩不好的女生就开始骂。
“你真是头猪！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写错？我就是教头猪也不至于写成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学生们连落笔的动作都放轻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被骂女生强忍却没忍住的抽泣。
听到阮柠溪胡扯般的理由，田刚怒气更甚：“你放屁！我又没骂你，你吓到什么！”
办公室其他老师连忙出来将田刚往办公室拽。
“田老师冷静点，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田刚伸手指着阮柠溪：“你敢给我考零蛋是吧，叫家长！今天下午就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周围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怕被老师发现，拿出手机录像的。
阮柠溪月牙眼微弯：“叫家长没问题。但我班主任，不是您了啊。”
这次考砸，阮柠溪会从重点班掉进普通班中，无论是哪个班，都与田刚无关了。
阮柠溪无视周围一众人等，慢悠悠回班级收拾书包。
阮柠溪左脸未消肿，这两天晚上原本有一个直播，被张艳梅推到开学后。
算算时间，阮柠溪快放学了。
张艳梅一边将摄像头移到光线更好的位置，一边与弹幕互动。
“阿柠快放学了。嗯？你们说分班考成绩？”张艳梅笑得优雅：“放心，咱们的阿柠什么时候掉下过第一名。”
张艳梅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唇角微扬。对面有一面落地镜，方便她时刻观察自己的仪态是否完美。
“优秀育儿方法视频请翻以前的记录，当然我也会在直播时向大家分享，不要忘了点点关注呦。”
门锁咔哒一声响起，张艳梅侧过身，笑着招呼女儿：“阿柠，快过来。”
阮柠溪刚走过去便张艳梅伸手抱住。
“哎呦，瘦了。叫你不要那么拼命学习你偏不听。”张艳梅语调温柔，如果忽略她眼里的急切，倒真像个心疼孩子的母亲。
“没关系的妈妈。”阮柠溪嘴角扯出一抹笑，抬手向直播间观众打了个招呼。
弹幕瞬间增多。
张艳梅很满意。她刮了下阮柠溪的鼻子，笑道：“快把成绩说给粉丝们听听，第一是肯定的了，总分有没有比上次更高？”
阮柠溪打开书包，唰一下抽出了那张零分数学试卷。
“对不起呢妈妈，这次数学发挥失常了。”阮柠溪满脸忧伤：“虽然从重点班掉到平行班，但您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张艳梅一掌拍飞手机。
哔——直播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