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年过得很快,京师有连续几天的游玩,亲友们结伴出行,有投琼买快、斗九翻牌、舞棍踢球、唱说评话等活动。薛鼎臣和自己的同僚出门游玩,女眷们则走相熟的亲眷。
到了初七,却是要回薛家祖家了。
这次薛鼎臣要把大家都带回去,事先就嘱咐她们好生准备,又吩咐管事备下打赏小孩的铜板、糕点果子、腊味酱鹅等东西。上次回薛家祖家还是三年前的事,薛老夫人住在第五子薛鼎臣的府里,祖家是给薛鼎臣的两个兄长住的。
薛鼎臣又让管事备下两套茄花色的褙子。
薛昭来向父亲请安时看到这套衣服,便跟他说:“茄花色与花纹不配,四伯父崇道,不如用青黑色素缎,也显得庄重些。”
薛鼎臣看大女儿的目光一时异样,连他都不知道四哥信服道教。
薛昭道:“我上次去时,见到四伯父戴了八卦,藏在袖下。”
薛鼎臣点头夸她:“上次去你才十三岁,难为你还记得。”吩咐管事按照薛昭说的做。
李姨娘也在旁看着,笑道:“我不知道我们昭丫头心思如此细腻。”
薛鼎臣自豪地说:“她很是聪慧,这点像她娘。”
乌雅氏只是笑笑,李姨娘便不再说话。
回到绵阳馆,乌雅氏问薛昭和薛暮可有准备什么。她们自然不需要准备,她们是小辈,最多准备给弟弟妹妹的银裸子,她们还要收别人的礼呢。
乌雅氏放心不下,就让宝蝠开库房找箱奁,分给薛昭一顶金丝髻、一条色泽黑润的墨玉手镯,分给薛暮一只老银龟长寿镯。
又亲自给薛暮换上一套海天霞色缎绣桂花长衫,外罩乾红色烫小金花坎肩,褂子上镶着翡翠扣子,胸前戴上白灿灿的银锁。
薛昭看着生无可恋任由母亲打扮的妹妹,有些哭笑不得,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多首饰衣裳了,母亲恨不得能给她们最贵最好的东西。但她可不会戴着这些出去,太招摇了。
等到初九那日,薛昭穿了秋香色挑线长袄,带着宝螺和麦冬上了帷盖马车。
薛鼎臣从薛家分出来后,便到顺天府定居,薛家祖家与他们同在北直隶,却不在天子脚下的京师,而是在远郊大兴县,与乌雅氏的母家密云县离得倒不远。帷盖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个时辰便到,也不算太远。
薛暮挑开帘子看了看,沿途百业兴旺,商铺酒家很多,正是热闹的时候,行到了闹市更可见人流攒动,满大街的人头上都带着闹嚷嚷,显得十分喜庆。
过了闹市便到桃花坞,要是不转弯直走,便是近几年新盖的和硕雍亲王府了,薛暮赶紧放下帘子。
马车到了祖家的垂花门才停下来,已经有两个婆子牵着内院代步用的青帷小油车等着他们。
为首的婆子向薛老夫人行礼:“老太太和五爷请跟奴婢往这边走,大爷和四爷正等着您们呢。”
薛老夫人颔首,乌雅氏让跟在旁的宝蝠给两个婆子每人一个银锞子。
众人换乘小油车,薛暮又开始回忆祖家的事。
父亲排行第五,上面有两个嫡兄,因此被称为五爷,不过她记得四伯父薛有臣不理家务,现在薛家当家的应该是大伯父薛宜臣,时任正六品国子监司业。
马车停下,薛暮被宝蟾搀扶着下车,举目望去,两旁粉墙高高,青砖小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小院,门楣被海棠的枝桠挡住,仍可见‘锦绣’二字。旁布置了假山,上面层层积雪,下面的水池中却还有锦鲤游动,地下竟然有温泉。
婆子领他们一行人进门,门旁立着的丫鬟媳妇向他们行礼,过了穿堂就到了宴息处。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娘说要把这盒鱼鳍赏我的,可不得不作数?”
婆子站在门外说了声:“大夫人,老太太和五爷来了。”
一位妇人忙迎将出来,跨过木屏风,声音先转出来:“我们刚才正说呢,可巧老祖宗这就来了,老大和老四还在厅外候着呢。”
大夫人刘氏穿绛红色褙子,亲自搀扶薛老夫人往里走,上下细细打量一回,因笑道:“几年未见,老祖宗的精神越发好了,真真是慈眉善目的寿君长相,可见还是五弟府里滋润,把老祖宗将养得健健康康。”
薛老夫人伸指在大夫人的额头戳一记:“就属你嘴巴甜。”
里面围站着一圈女眷,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刚才拉着大夫人撒娇,众人纷纷向薛老夫人请安,请她在罗汉床上坐了,茯砖和雪芽拿出见面礼分给众人。
薛老夫人道:“老大媳妇,先领你弟妹她们去东次间坐着,吃些糕点休息,叫老大和老四进来。”
大夫人应诺,她带着他们到东次间休息,和乌雅氏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乌雅氏向她介绍了安姨娘,二人互相道好。
大夫人又拉过李姨娘的手:“我没见过妹妹,应当就是李酒庄家的嫡女吧?”没说她是姨娘,看样子都是人精。
李姨娘笑道:“正是,大夫人果然生得漂亮端庄,也为您介绍一声,这是我们五爷的三女姮儿。”
大夫人看薛姮很亲切,送给她一个锦盒,薛姮在长辈面前都是讨喜的,薛昭暗自思忖,这功夫别人倒是学不来。
那个刚才拉着母亲撒娇的便是大夫人的独女薛暧,年方十三,生得娇娇俏俏的小美人,不过却是被大家宠坏的样子,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拉着丫鬟说玩笑话。
李姨娘肯定不会说薛暧没规矩,只笑着夸她:“暧丫头性子灵动活泼,不像姮儿,被我管教拘束得很。”
薛姮也道:“我看暧妹妹也喜欢得紧。”
大夫人眉眼都带着笑,看薛姮更是喜欢几分:“四弟妹这会儿该在戏台子那边了,等一下我们都去看戏,再和你们介绍她。”
说了会儿话,薛大爷差人来传话,一行人又回到宴息处,薛大爷特地招薛昭过去:“昭丫头快过来,大伯父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呢。”他用手比了一下:“非要去假山上玩,谁都拉不住你,还从上面跌下来了,幸亏我给你接住了,你记不记得?”
“大伯父包容,我年少顽劣不懂事而已。”
薛大爷道:“眉眼也张开了,好一个清清凉凉的冷美人,真有福气,马上就要当侧福晋了,你说是不是?”
大夫人顿了顿,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他又招薛暮、薛姮和薛婳去:“五弟说你们女红不错,为人亲和,也是妙人儿,可说了亲事了?”
薛暮不答,薛姮面色微红道:“虽然有些说亲的,但是爹爹都回绝了。”
大夫人抢着道:“姮丫头自然要挑个好的,我也替你留意着,暧暧已经说亲了,说的是光禄寺少卿的嫡子,连老爷都夸我说了门好亲事。”
光禄寺少卿秦大人可是正五品官位,果然是门好亲事。
只是在薛暮面前提起这些事,终究不太好,大夫人心想,薛暮马上及笄了,却还没有定亲,女孩子一般十二岁就陆续有人说亲了,到及笄之前就把婚事定下来。
薛暮是个无才无貌的软柿子,很不出挑,上门提亲的要么是想续弦的,要么是官位低下的,或者对象有各种毛病的,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大夫人看了薛暮一眼,发现她果然面上涨红作一处,大有羞恼之态,就转移话题说:“老爷,刚才四弟妹差人说,戏台子那边已经好了,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薛大爷问薛老夫人:“母亲觉得呢?”
薛老夫人想了想:“也好,听完戏该就上席了,下午你们就凑起来打叶子牌,也过得有趣些。”
一行人又去戏台子,大兴薛家请了芳坞社的戏班子唱戏,早就修好的戏台子又新布置一番,描红画金的十分喜庆。
那里梳牡丹髻、穿朱红织花长褂的四夫人年氏正等着他们,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很惹眼。她是镇国公年羹尧的嫡七女,姑母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听说最得雍亲王宠爱。
四夫人请他们都入座,把册子给薛老夫人让她点戏,芳坞社的一会儿就唱起来了,薛暮旁边坐的是薛姮和薛暧。
薛暧性子娇纵,薛姮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人,两个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聊着聊着就到《玉簪记》上。薛暧听戏都是随着大夫人的口味,突然的听起薛姮说《玉簪记》,一时之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薛暮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左手边一棵虎蹄腊梅正开得好,花影横斜,暗香浮动,没有人注意,她喜欢这样的清净。
宝蟾轻声和她说话:“想不到三姑娘竟然看《玉簪记》。”
《玉簪记》讲的是女尼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爱情故事,不仅有违礼教,还有违宗教的禁欲规制。
薛暮折下一枝娇黄的腊梅,用指甲抠掉木枝的外皮,直露出里头嫩绿的汁液:“谁知道?没准她心里叛逆,就喜欢追求刺激呢。”
“舅母,我正找您呢,原来在这儿听戏!”一个少年人的声音突然入耳。
看戏的人都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穿团花裰的少年,他身后还有两人,一个是穿直裰的束发男子,一个穿天青色玄纹直裰的少年。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少年身上,他身上穿的直裰用的是暗绣,能看到隐隐浮动的银色刺绣,身量清瘦修长,一张脸却比女子还美,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背手静站在少年身后,寒风吹起他的衣袂腰带,四周又应有寒梅暗香浮动,一时间风姿无双。
薛姮也一时愣住,低声问薛暧:“这人是谁……”
薛暧还没有回答,大夫人却先说话了:“还说你去哪儿了,你祖母和五叔家的堂妹们来了,快来见见。”
样子很高兴,三人走过来,大夫人拉住最先出声的少年,却先指了另外两个:“这是镇国公世子爷熙哥儿,还有富哥儿。”
年熙和年富分别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和庶长子,年熙和四夫人一母同胞,就淡淡向她们颔首,自有几分优雅。
“这是我的昌哥儿。”大夫人指其余一个,三人一一行礼,大夫人又简略介绍了薛昭等人。
众人的目光又止不住落在第一个少年身上,他竟然就是镇国公世子爷,岂不是这里最权贵的一个,难怪大夫人介绍时特地把他放在前面。只是年羹尧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却怎么生出这么个容颜秀美堪比女子,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呢?
四夫人拉着弟弟的手笑问他:“和你子侄去了哪里?”
年熙慢悠悠地说:“去倚梅园看花了,不知还是这儿的梅花开得更好。”
薛昌虽然与年熙年富差不多大,辈分却差了一辈,闻言便笑道:“表舅哪儿是去看梅花的,在倚梅园睡了大半天,不是我们叫,恐怕还不想来呢!”
年熙便答道:“春困而已。”
年富拍拍他的手:“这隆隆寒冬的,大哥已经春困上了,到春天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夫人对薛昌说:“你带着两个表舅去到处看看也好,找护院跟着,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薛昌最为年长,而且已经中了举人。
薛暮听到这话却觉得好笑,在自家府里走着,为什么还要护院跟着。
看到他们从薛老夫人和大夫人身旁走下来,薛暧先迎上去:“大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五叔的三女姮儿。”
刚才大夫人只说了几个人的排位,并没有说名字,薛姮恭恭敬敬地行礼,颇有些拘束了,她有意想和年熙说话。
乌雅氏看着这般场景一时有些心急,如此好的机会,羲和怎么也不去和镇国公世子说说话,便是能搭上一句也是好的,偏偏她旁若无人地掰树枝子,连宝蟾也目不斜视的。
主仆俩倒是一个脾气。
“世子爷刚才说到看梅花,却不知是哪儿的梅花,我倒也想看看。”薛姮笑着,目光柔柔地看着年熙。
薛暮听到这话,慌忙扔了梅枝,去拿面前的金瓜甘露酥吃,生怕他们把注意转到自己这里。
乌雅氏忽见年熙脖颈上挂着一个黄灿灿的璎珞项圈,中间一颗卵大的白莹莹的玉石坠着,心下顿时一喜,却只提高了音调把话来问站在宝蟾身后的良姜:“良姜,你家姑娘今儿戴没戴锁?”
良姜机灵,立刻明白夫人的意思,因回道:“哪里敢不戴呢,这银锁可是姑娘出生那日一个老和尚专门给的,说要日日佩戴,能保一世无忧。”
薛暮闻言,暗觉不妙,偷偷觑一眼薛姮和薛暧,果见她们脸色都变了。
薛老夫人左看看右瞧瞧,忽然道:“哎呦,我这老眼昏花的都没看清,世子脖子上挂的那是什么?拿来让我瞧瞧。”
年熙依言从项上摘下,上前递在薛老夫人手内,薛老夫人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啧啧称奇:“真是个好物……看着倒和羲和那个是一对儿。”
见薛老夫人意有所指,大夫人顺势笑道:“奇妙奇妙,看来世子爷和羲和是有些缘分在的,羲和今年也快及笄了吧,也该定亲了。”
年熙闻言,这才侧头扫了薛暮一眼,见她独自坐在虎蹄腊梅树下,胸前的素银项圈上确实坠一块银亮亮的长命锁。只见其肌肤微丰、鼻腻鹅脂,倒是观之可亲,嘴里还塞了块没嚼完的甘露酥,正飘飘地瞅自己。
他心道无趣,把手搭在薛昌肩上,也不理会大夫人:“这儿看戏无聊,不如去找你爹牵了马出去玩。”
薛昌忙阻止他:“这可不行,不过内院养着几匹骡子,倒是可以骑一骑。”
三人说着就走了。
年过得很快,京师有连续几天的游玩,亲友们结伴出行,有投琼买快、斗九翻牌、舞棍踢球、唱说评话等活动。薛鼎臣和自己的同僚出门游玩,女眷们则走相熟的亲眷。
到了初七,却是要回薛家祖家了。
这次薛鼎臣要把大家都带回去,事先就嘱咐她们好生准备,又吩咐管事备下打赏小孩的铜板、糕点果子、腊味酱鹅等东西。上次回薛家祖家还是三年前的事,薛老夫人住在第五子薛鼎臣的府里,祖家是给薛鼎臣的两个兄长住的。
薛鼎臣又让管事备下两套茄花色的褙子。
薛昭来向父亲请安时看到这套衣服,便跟他说:“茄花色与花纹不配,四伯父崇道,不如用青黑色素缎,也显得庄重些。”
薛鼎臣看大女儿的目光一时异样,连他都不知道四哥信服道教。
薛昭道:“我上次去时,见到四伯父戴了八卦,藏在袖下。”
薛鼎臣点头夸她:“上次去你才十三岁,难为你还记得。”吩咐管事按照薛昭说的做。
李姨娘也在旁看着,笑道:“我不知道我们昭丫头心思如此细腻。”
薛鼎臣自豪地说:“她很是聪慧,这点像她娘。”
乌雅氏只是笑笑,李姨娘便不再说话。
回到绵阳馆,乌雅氏问薛昭和薛暮可有准备什么。她们自然不需要准备,她们是小辈,最多准备给弟弟妹妹的银裸子,她们还要收别人的礼呢。
乌雅氏放心不下,就让宝蝠开库房找箱奁,分给薛昭一顶金丝髻、一条色泽黑润的墨玉手镯,分给薛暮一只老银龟长寿镯。
又亲自给薛暮换上一套海天霞色缎绣桂花长衫,外罩乾红色烫小金花坎肩,褂子上镶着翡翠扣子,胸前戴上白灿灿的银锁。
薛昭看着生无可恋任由母亲打扮的妹妹,有些哭笑不得,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多首饰衣裳了,母亲恨不得能给她们最贵最好的东西。但她可不会戴着这些出去,太招摇了。
等到初九那日,薛昭穿了秋香色挑线长袄,带着宝螺和麦冬上了帷盖马车。
薛鼎臣从薛家分出来后,便到顺天府定居,薛家祖家与他们同在北直隶,却不在天子脚下的京师,而是在远郊大兴县,与乌雅氏的母家密云县离得倒不远。帷盖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个时辰便到,也不算太远。
薛暮挑开帘子看了看,沿途百业兴旺,商铺酒家很多,正是热闹的时候,行到了闹市更可见人流攒动,满大街的人头上都带着闹嚷嚷,显得十分喜庆。
过了闹市便到桃花坞,要是不转弯直走,便是近几年新盖的和硕雍亲王府了,薛暮赶紧放下帘子。
马车到了祖家的垂花门才停下来,已经有两个婆子牵着内院代步用的青帷小油车等着他们。
为首的婆子向薛老夫人行礼:“老太太和五爷请跟奴婢往这边走,大爷和四爷正等着您们呢。”
薛老夫人颔首,乌雅氏让跟在旁的宝蝠给两个婆子每人一个银锞子。
众人换乘小油车,薛暮又开始回忆祖家的事。
父亲排行第五,上面有两个嫡兄,因此被称为五爷,不过她记得四伯父薛有臣不理家务,现在薛家当家的应该是大伯父薛宜臣,时任正六品国子监司业。
马车停下,薛暮被宝蟾搀扶着下车,举目望去,两旁粉墙高高,青砖小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小院,门楣被海棠的枝桠挡住,仍可见‘锦绣’二字。旁布置了假山,上面层层积雪,下面的水池中却还有锦鲤游动,地下竟然有温泉。
婆子领他们一行人进门,门旁立着的丫鬟媳妇向他们行礼,过了穿堂就到了宴息处。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娘说要把这盒鱼鳍赏我的,可不得不作数?”
婆子站在门外说了声:“大夫人,老太太和五爷来了。”
一位妇人忙迎将出来,跨过木屏风,声音先转出来:“我们刚才正说呢,可巧老祖宗这就来了,老大和老四还在厅外候着呢。”
大夫人刘氏穿绛红色褙子,亲自搀扶薛老夫人往里走,上下细细打量一回,因笑道:“几年未见,老祖宗的精神越发好了,真真是慈眉善目的寿君长相,可见还是五弟府里滋润,把老祖宗将养得健健康康。”
薛老夫人伸指在大夫人的额头戳一记:“就属你嘴巴甜。”
里面围站着一圈女眷,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刚才拉着大夫人撒娇,众人纷纷向薛老夫人请安,请她在罗汉床上坐了,茯砖和雪芽拿出见面礼分给众人。
薛老夫人道:“老大媳妇,先领你弟妹她们去东次间坐着,吃些糕点休息,叫老大和老四进来。”
大夫人应诺,她带着他们到东次间休息,和乌雅氏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乌雅氏向她介绍了安姨娘,二人互相道好。
大夫人又拉过李姨娘的手:“我没见过妹妹,应当就是李酒庄家的嫡女吧?”没说她是姨娘,看样子都是人精。
李姨娘笑道:“正是,大夫人果然生得漂亮端庄,也为您介绍一声,这是我们五爷的三女姮儿。”
大夫人看薛姮很亲切,送给她一个锦盒,薛姮在长辈面前都是讨喜的,薛昭暗自思忖,这功夫别人倒是学不来。
那个刚才拉着母亲撒娇的便是大夫人的独女薛暧,年方十三,生得娇娇俏俏的小美人,不过却是被大家宠坏的样子,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拉着丫鬟说玩笑话。
李姨娘肯定不会说薛暧没规矩,只笑着夸她:“暧丫头性子灵动活泼,不像姮儿,被我管教拘束得很。”
薛姮也道:“我看暧妹妹也喜欢得紧。”
大夫人眉眼都带着笑,看薛姮更是喜欢几分:“四弟妹这会儿该在戏台子那边了,等一下我们都去看戏,再和你们介绍她。”
说了会儿话,薛大爷差人来传话,一行人又回到宴息处,薛大爷特地招薛昭过去:“昭丫头快过来,大伯父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呢。”他用手比了一下:“非要去假山上玩,谁都拉不住你,还从上面跌下来了,幸亏我给你接住了,你记不记得?”
“大伯父包容,我年少顽劣不懂事而已。”
薛大爷道:“眉眼也张开了,好一个清清凉凉的冷美人,真有福气,马上就要当侧福晋了,你说是不是?”
大夫人顿了顿,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他又招薛暮、薛姮和薛婳去:“五弟说你们女红不错,为人亲和,也是妙人儿,可说了亲事了?”
薛暮不答,薛姮面色微红道:“虽然有些说亲的,但是爹爹都回绝了。”
大夫人抢着道:“姮丫头自然要挑个好的,我也替你留意着,暧暧已经说亲了,说的是光禄寺少卿的嫡子,连老爷都夸我说了门好亲事。”
光禄寺少卿秦大人可是正五品官位,果然是门好亲事。
只是在薛暮面前提起这些事,终究不太好,大夫人心想,薛暮马上及笄了,却还没有定亲,女孩子一般十二岁就陆续有人说亲了,到及笄之前就把婚事定下来。
薛暮是个无才无貌的软柿子,很不出挑,上门提亲的要么是想续弦的,要么是官位低下的,或者对象有各种毛病的,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大夫人看了薛暮一眼,发现她果然面上涨红作一处,大有羞恼之态,就转移话题说:“老爷,刚才四弟妹差人说,戏台子那边已经好了,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薛大爷问薛老夫人:“母亲觉得呢?”
薛老夫人想了想:“也好,听完戏该就上席了,下午你们就凑起来打叶子牌,也过得有趣些。”
一行人又去戏台子,大兴薛家请了芳坞社的戏班子唱戏,早就修好的戏台子又新布置一番,描红画金的十分喜庆。
那里梳牡丹髻、穿朱红织花长褂的四夫人年氏正等着他们,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很惹眼。她是镇国公年羹尧的嫡七女,姑母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听说最得雍亲王宠爱。
四夫人请他们都入座,把册子给薛老夫人让她点戏,芳坞社的一会儿就唱起来了,薛暮旁边坐的是薛姮和薛暧。
薛暧性子娇纵,薛姮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人,两个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聊着聊着就到《玉簪记》上。薛暧听戏都是随着大夫人的口味,突然的听起薛姮说《玉簪记》,一时之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薛暮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左手边一棵虎蹄腊梅正开得好,花影横斜,暗香浮动,没有人注意,她喜欢这样的清净。
宝蟾轻声和她说话:“想不到三姑娘竟然看《玉簪记》。”
《玉簪记》讲的是女尼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爱情故事,不仅有违礼教,还有违宗教的禁欲规制。
薛暮折下一枝娇黄的腊梅,用指甲抠掉木枝的外皮,直露出里头嫩绿的汁液:“谁知道?没准她心里叛逆,就喜欢追求刺激呢。”
“舅母,我正找您呢,原来在这儿听戏!”一个少年人的声音突然入耳。
看戏的人都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穿团花裰的少年,他身后还有两人,一个是穿直裰的束发男子,一个穿天青色玄纹直裰的少年。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少年身上,他身上穿的直裰用的是暗绣,能看到隐隐浮动的银色刺绣,身量清瘦修长,一张脸却比女子还美,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背手静站在少年身后,寒风吹起他的衣袂腰带,四周又应有寒梅暗香浮动,一时间风姿无双。
薛姮也一时愣住,低声问薛暧:“这人是谁……”
薛暧还没有回答,大夫人却先说话了:“还说你去哪儿了,你祖母和五叔家的堂妹们来了,快来见见。”
样子很高兴,三人走过来,大夫人拉住最先出声的少年,却先指了另外两个:“这是镇国公世子爷熙哥儿,还有富哥儿。”
年熙和年富分别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和庶长子,年熙和四夫人一母同胞,就淡淡向她们颔首,自有几分优雅。
“这是我的昌哥儿。”大夫人指其余一个,三人一一行礼,大夫人又简略介绍了薛昭等人。
众人的目光又止不住落在第一个少年身上,他竟然就是镇国公世子爷,岂不是这里最权贵的一个,难怪大夫人介绍时特地把他放在前面。只是年羹尧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却怎么生出这么个容颜秀美堪比女子,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呢?
四夫人拉着弟弟的手笑问他:“和你子侄去了哪里?”
年熙慢悠悠地说:“去倚梅园看花了,不知还是这儿的梅花开得更好。”
薛昌虽然与年熙年富差不多大,辈分却差了一辈,闻言便笑道:“表舅哪儿是去看梅花的,在倚梅园睡了大半天,不是我们叫,恐怕还不想来呢!”
年熙便答道:“春困而已。”
年富拍拍他的手:“这隆隆寒冬的,大哥已经春困上了,到春天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夫人对薛昌说:“你带着两个表舅去到处看看也好,找护院跟着,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薛昌最为年长,而且已经中了举人。
薛暮听到这话却觉得好笑,在自家府里走着,为什么还要护院跟着。
看到他们从薛老夫人和大夫人身旁走下来,薛暧先迎上去:“大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五叔的三女姮儿。”
刚才大夫人只说了几个人的排位,并没有说名字,薛姮恭恭敬敬地行礼,颇有些拘束了,她有意想和年熙说话。
乌雅氏看着这般场景一时有些心急,如此好的机会,羲和怎么也不去和镇国公世子说说话,便是能搭上一句也是好的,偏偏她旁若无人地掰树枝子,连宝蟾也目不斜视的。
主仆俩倒是一个脾气。
“世子爷刚才说到看梅花,却不知是哪儿的梅花,我倒也想看看。”薛姮笑着,目光柔柔地看着年熙。
薛暮听到这话,慌忙扔了梅枝,去拿面前的金瓜甘露酥吃,生怕他们把注意转到自己这里。
乌雅氏忽见年熙脖颈上挂着一个黄灿灿的璎珞项圈,中间一颗卵大的白莹莹的玉石坠着,心下顿时一喜,却只提高了音调把话来问站在宝蟾身后的良姜:“良姜,你家姑娘今儿戴没戴锁?”
良姜机灵,立刻明白夫人的意思,因回道:“哪里敢不戴呢,这银锁可是姑娘出生那日一个老和尚专门给的,说要日日佩戴,能保一世无忧。”
薛暮闻言,暗觉不妙,偷偷觑一眼薛姮和薛暧,果见她们脸色都变了。
薛老夫人左看看右瞧瞧,忽然道:“哎呦,我这老眼昏花的都没看清,世子脖子上挂的那是什么?拿来让我瞧瞧。”
年熙依言从项上摘下,上前递在薛老夫人手内,薛老夫人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啧啧称奇:“真是个好物……看着倒和羲和那个是一对儿。”
见薛老夫人意有所指,大夫人顺势笑道:“奇妙奇妙,看来世子爷和羲和是有些缘分在的,羲和今年也快及笄了吧,也该定亲了。”
年熙闻言,这才侧头扫了薛暮一眼,见她独自坐在虎蹄腊梅树下,胸前的素银项圈上确实坠一块银亮亮的长命锁。只见其肌肤微丰、鼻腻鹅脂,倒是观之可亲,嘴里还塞了块没嚼完的甘露酥,正飘飘地瞅自己。
他心道无趣,把手搭在薛昌肩上,也不理会大夫人:“这儿看戏无聊,不如去找你爹牵了马出去玩。”
薛昌忙阻止他:“这可不行,不过内院养着几匹骡子,倒是可以骑一骑。”
三人说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