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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推进,如今大局已定,内务府就计划着薛家嫡长女的入宫事宜,入宫前十天,麦冬和苍术先被带进紫禁城为薛昭安床。

    宫里的内监来宣旨,薛老夫人带着薛鼎臣等众人到正厅接旨,内监宣道:“雍正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都察院都事薛鼎臣之女薛昭,年十七,著封为五品嫔位,于十一月二十九日进内。钦此。”

    那内监引过一位宫女服色的年长女子,眉目间一团和气。薛昭知道是教习嬷嬷,便微微福一福身,叫了声:“姑姑。”

    她一愣,想是没想到薛昭会这样以礼待她,急忙跪下向薛昭请安,口中说着:“奴婢瑶琴,参见常在小主。”

    清朝的规矩,教习嬷嬷身份特殊,在教导小主宫中礼仪期间是不用向宫妃叩头行大礼的,所以初次见面也只是请了跪安。

    薛鼎臣早已准备钱财礼物送与宣旨内监,内监收了礼,宣旨完毕,引瑶琴和内监去饮茶,为瑶琴准备上好的房间,好吃好喝地款待。

    大清历来讲求君臣之份,君为臣纲,“薛嫔”的封号象征着薛昭已是天子的人,虽然只是个即将入宫的宫嫔,但父母姐妹也得向她下跪请安。

    每一次看着薛鼎臣跪在帘子外边向她请安,口中恭谨念念:“薛嫔娘娘吉祥,愿娘娘福寿康宁。”然后俯着躯体与她说话,只叫薛昭不忍卒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伤心。

    如此几次,薛昭只得对父亲避而不见,每天由薛暮替她问候父亲,并时时叮嘱父亲注意保养。

    薛昭每日早起听瑶琴讲解宫中规矩,下午依例午睡后起来练习礼节,站立、走路、请安、吃饭等姿势。

    她是一点既透的人,很快学得娴熟,空闲的时候便听瑶琴讲一会宫中闲话。瑶琴原在太后身边当差,性子谦恭直爽,侍侯得极为周全。瑶琴甚少提及宫闱内事,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夕相处间虽是只有只字片语,薛昭对宫中的情况也明白了大概。

    皇帝胤禛今年四十有五,早在三十一年前就已大婚,娶的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女乌拉那拉氏。皇后虽比皇上年长两岁,但是端庄娴雅,时人皆称皇后“婉嫕有妇德,美暎椒房”,与皇上举案齐眉,在后宫也甚得人心。

    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是年贵妃,也就是薛家四夫人的姑母,年羹尧的胞妹。传说她颇负倾城之貌,甚得皇帝欢心,宫中无人敢掖其锋,别说一干妃嫔,就是连皇后也要礼让两分。

    照理说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太后为亲眷故或是外戚荣宠之故都不会这样坐视不理。太后精干不让须眉,皇帝初登大宝前就以迅雷之势从顾命大臣隆科多手中夺回皇权,并亲手诛杀隆科多,株连其党羽,将隆科多的势力一扫而清,才有如今治世之相。

    只是隆科多一党清除殆尽之后,太后大病一场,想是心力交瘁,于是起了归隐颐养之意。长居寿康宫闭门不出,专心理佛,再不插手朝廷及后宫之事,只把一切交予帝后处置。

    此外宫中嫔妃共分八品,薛昭是内庭主位,能被称“主子”或是“娘娘”,居主殿,掌管一宫事宜。

    后宫妃嫔主位虽说不少,但乌拉那拉氏从福晋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一品皇贵妃的位置一直虚位以待。瑶琴曾在私下诚恳地对薛昭说,以小主的天资容貌,获得圣眷,临位皇贵妃,安享荣华是指日可待。薛昭只微微一笑,用别的事把话题岔开去。

    自圣旨下了以后,乌雅氏带着薛暮忙着为她准备要带入宫中的体己首饰衣物,既不能带多了显得小家子气,又不能带少了撑不住场面被人小瞧,还必须样样精致大方,这样挑剔忙碌,费了不少功夫。

    薛家又热闹起来,薛家和乌雅家的亲朋则在薛昭入宫前一天赶到。

    内务府昨天送过来了催妆盒子,除了三牲海味,各式礼品,还有一整套的水红色团花吉服,销金盖头,都是绣房的织物,众人看过,觉得内务府很重视这门亲事。

    噙藻堂的竹林交错,撒下漫漫金辉,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纱幔在无风时静静垂落,像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

    房内早已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三足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猩红毡,设大红彩绣云的靠背枕,另有貂皮的坐褥和袱子搭在上面,焚着松柏香,焕然一新。

    薛昭这几日总是和各种亲眷说话,言语之间叮嘱她许多,薛昭才觉得个个都比她紧张,反倒心里轻松。等外祖母和母亲过来了,干脆就和她坐在床上说话。

    乌雅氏诫嘱女儿道:“万事不争不抢,伺候好皇上,嫁到皇宫可不是个好过的地方,当今太后不喜张扬,你的性子要收敛一些,宫里可比不得娘家,没有人包容你。”

    乌雅老夫人不同意:“能进宫是我们昭儿上辈子修来福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如过江之卿,多少女子钻破了头只为进去当个宫女。昭儿胸怀大志,外祖母知道你会珍惜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夜色如水,浮云流动,月色半掩,地上忽明忽暗,墨影斑驳,令人眼花缭乱,灯火渐渐亮起来了。

    宝螺挑帘进来笑道:“老夫人还不歇下,明儿可要早起呢。”

    乌雅老夫人笑着摆手:“也是,咱们还是先歇下吧,从顺天府到紫禁城也有两个时辰呢。”

    薛昭握了握外祖母和母亲的手,烛光里外祖母的脸格外柔和,薛昭不知怎么的也流起眼泪来。

    乌雅老夫人和乌雅氏吓了一跳,拿锦帕给她擦眼泪:“我们昭儿有什么委屈?”

    薛昭摇摇头,抱着她们不说话。

    乌雅氏以为她是因为出嫁,心里有愁绪,就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可别哭了,今天哭了,我看你明天还哭得出来不。”

    明天还要哭嫁。

    薛昭又破涕为笑,再说了几句话,送二人去休息。躲在门外的薛暮就一溜烟跑进来,把自己扔在床上,捂着被子呜呜哭,姐妹俩和小时候一样并肩而卧。

    薛暮吸着鼻子道:“以长姐的资质,从小就见得,必不能委身于碌碌之徒,时常看书……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也轮到了自家身上。姐姐一向争强好胜,此去要多多心疼自己,后宫嫔妃间相处更要处处留意,能忍则忍,勿与人争执起事端。将来若能有福气自然是好,可是自身性命更紧要,无论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

    她思量姐姐明日吃不着几口食物,便潜进小厨房,烧煤块生火来熬煮白凉粉,包裹新鲜的竹胎馅,最后糊一层绵白糖,放进笼屉里。

    一锅蒸出五个晶莹剔透的竹露团,春水一般绿盈盈的琉璃冻,是极漂亮的茶果子。

    薛昭说半夜吃这些不好克化,只咬了一口,剩下的都由薛暮含着泪一个个啃了,结果撑得一夜未眠。

    她又拿出一颗石雕的獬豸,那獬豸栩栩如生,被交到薛昭手中:“我托朱鹮雕了一颗石雕,希望长姐见它如见羲和,权且当个念想,宫中艰辛,长姐要珍重。”

    薛昭把小石雕收好,眼中尽是不舍之情,静静地望着妹妹,良久无语。依稀薛暮还是六七岁小小女童,鬓发垂髫,她拉着薛暮的小手去攀五月里开得最艳的石榴花。

    第二天刚过卯时,宝螺就把她们叫醒了,天还没有亮透。

    乌雅氏携薛昭的乌姨母和周舅母过来,乌雅氏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前夜哭过一回。她穿了件福寿纹不断头吉服袍,梳的是包头盘发,戴了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过来了。

    一时间大家相互寒暄,很是热闹。

    宝螺服侍薛昭梳洗,换上嫁衣,乌雅氏亲自接过牛角梳给她梳头,用扁方梳好满族样式的架子头,化妆最好的海兰过来替她描眉。

    太阳终于出来,外头鞭炮声响起,爆竹声再响过,宫中的大队人马,执礼大臣,内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迎接薛贵人入宫。虽说只是宫嫔进宫,排场仍是极尽铺张,几十条街道的官民都涌过来看热闹。

    薛昭早上就喝了碗莲子百合粥,还是按照习俗夹生的,中午宝螺就开始限制她饮食了,只吃了一块如意八珍糕,饿着不说,还口干舌燥的。薛昭开始后悔昨晚多吃几个竹露团,一会儿就由宝螺扶着去向祖母与父亲等人辞别。

    太阳光渐渐昏黄了,薛家依旧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薛昭不似平日素面朝天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皓齿,两颊胭脂扫开,白里透红,额头点了金箔的花钿,外穿纱制八团花草吉服袍,里面繁复的囍纹若隐若现。

    薛鼎臣站在堂前,含泪叮嘱:“昭丫头,你如今要进宫侍驾,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来了,凡事必须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薛昭跪下答应道:“女儿知道,凡事自会讲求分寸,循规蹈矩。”

    薛鼎臣长叹一声:“我和你娘本不想你进宫,只是事无可避,也只得如此了,历代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况且皇上已对你颇多关注,想来今后必多是非,一定要善自小心,保全自己。”

    薛昭安慰道:“爹爹不是一直说女儿是‘女中诸葛’,聪明过人么?您放心就是。”

    乌雅氏拭泪道:“要在后宫之中生存的人哪个不是聪明的?我们正是担心你容貌清丽、才艺两全,尚未进宫已惹皇帝注目,不免会遭人嫉妒暗算,你若再以才智相斗,恐怕徒然害了自身。切记若无万全把握获得恩宠,一定要收敛锋芒,韬光养晦,薛家不求你争得荣华富贵,但求掌上明珠能平安终老。”

    薛老夫人拄着拐杖,说道:“你父亲一向器重你稳重,想来命里也不是个福薄的,才对你如此寄予厚望。”

    薛昭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道:“昭儿不求能获宠眷,但求无波无浪在宫中了此一生,保住薛氏满门和自身性命即可。”

    陶氏也含泪道:“可怜昭丫头小小年纪,就要去后宫之中经受苦楚,堂嫂看着实在于心不忍。”

    薛昭沉声道:“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只有步步向前。”

    众人见她如此说,略微放心,乌雅氏思量许久方问:“带去宫里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的精干的,你可想好了要带谁去?”

    薛昭道:“女儿早就想好了,苍术机敏、麦冬缜密,宝螺和我一起长大,还有凌霄和蓝桉,女儿想带她们。”

    乌雅氏道:“也好,宝螺、麦冬和苍术自幼与你一同长大,凌霄是许管事的孙女,陪你去我们也放心。”

    薛暮心中早已酸涩难耐,眼眶发涨,却强忍着没掉下眼泪哭道:“长姐带我一起去吧,我可以给你当丫鬟使,我不怕脏活累活,只要带上我!”

    薛暮今已十六岁,刚刚长成,模样不及薛昭,性子也太过古怪,恐怕将来难成什么气候。

    薛昭破涕为笑:“这是什么理?笨木头,你又发昏了,以后你就知道了,长姐要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且羡慕我吧。”

    乌雅老夫人帮薛昭正了头面,纵横的老泪滴落在她的手面:“我的心肝宝贝昭儿,如今也要嫁为人妇、离开外祖母了!”

    大夫人站在门前垂头拿帕子拭泪,这会儿赶忙拉住死活要一起随轿子去的薛暮:“羲和不懂事,等日后娘娘有孕,你有的是机会进宫。”

    薛姮也来劝她:“二姐如今怎么这么不识大体?现在还要调皮添乱吗?不该先让薛嫔娘娘安心出嫁吗?”

    薛暮不理睬她们,只含泪道:“长姐,我只再说一句:慧极必伤,才情内蕴,终为禁锢。务必凡事不要钻牛角尖,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也不用因为顾忌我们就束手束脚。”

    薛昭叹了口气,抚了抚妹妹的额发,凝视她良久,才凑近耳边,低声缓缓地道:“羲和,长姐没有什么要叮嘱你的,平直只有一句:如果没有很多人爱你,希望你能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宽容,又是宽容。

    薛暮浑身一震,只觉内心沉闷凝滞不已,听着满庭风声萧索,肆意而狂暴地穿过枝丫,自己仿佛也成了其中枯靡的一枝,任由逆风侵袭,不得摆脱。

    她的泪水终于止住了,直勾勾地望向薛昭,薛昭却早和大夫人道别去了。

    大夫人已然换了称谓,恭敬道:“以后娘娘一切荣辱皆在自身,自然,薛家满门的荣辱与您相依了。”

    吉时已到,薛昭一手搀乌雅老夫人,一手搀乌雅氏,三个人的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来,只管呜咽对泣,宝螺赶紧按去薛昭的眼泪。

    薛昭凝望乌雅氏,她才三十有五,只是素日安居家中保养得好,更显得年轻些,可长女马上要离开身边,脸上多了好些寥落伤怀之色。

    乌雅氏用绢帕连连拭着脸上断续的泪水,只是泪水如蜿蜒的溪水滚落下来,怎么也拭不净。

    薛昭心酸不已,劝道:“娘,我此去是在宫里,不会受多大的委屈,再不然,羲和还可以承欢膝下。”

    她退后一步,向众长辈行了跪拜大礼:“昭儿无福,没法侍奉在长辈左右,我走后,还请您们多多保重。羲和,你要替长姐好好照顾爹娘长辈。”

    这一日的天气很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冬日上午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

    薛昭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群南飞的大雁嘶鸣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众人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薛昭只得忍下心让宝螺给盖上销金红盖头,由薛鼎臣背着上花轿,随着一路吹吹打打的锣鼓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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