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他画的是一副松柏图，松下有只麋鹿，远处群山巍峨，云雾缭绕。
薛姮虽然比一般世家女子学问好些，但对这些也并不精通，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既然画的是麋鹿，那大抵该是说福禄的吧。
纳兰明珠却凝视着自己的画，在松枝上添了几笔，递给她说：“我看你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挂了一幅颜真卿的字，就给你画了一幅画，把它裱起来，挂在你书房里吧。”
薛姮笑了笑：“嗯，一会儿就送去裱，”往他腰间看了看：“您的印章呢？刻端范的那枚。”
纳兰明珠柔和地说：“怎么了？我不常带那枚印章出门，公章倒还在身上。”
薛姮露出可惜的表情：“您的字画，外面可以卖五十两银子一副，要是有印章，还可以卖到一百两，值钱的就是那枚章了，怎么能不带在身上呢。”
纳兰明珠听着就笑起来，收了笔喝茶问她：“你如何知道我的画值钱的？”
薛姮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妾身去问过啊。不过您的画外面流传不多，人家都收起来当宝藏着，等着传给子孙后世，有价无市的。”
纳兰明珠知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就伸手摸她的发：“嗯，我多给你画几幅，你以后就传给孩子，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薛姮脸一热，又继续说：“那您该给这画加个印章才是。”
“给你用公章也一样。”
纳兰明珠从袖中拿出一枚绸布包着的印章，让薛姮找印泥出来给她盖在画上。公章上刻的是‘九卿’，他还有一枚官章，不过是放在内阁不会随身携带的。
薛姮叫蝉衣过来，让她把画送去裱。
纳兰明珠拉起她的手说：“走，你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给她的画画了有一个时辰，他骨头都僵了，正好去活动活动。
薛家本来就不如叶赫那拉家大，薛姮住的海棠轩还处于灵籁居和前院交界的地方。走到西厢房就能听到前院宾客的喧哗，穿过夹道后面就有个花圃，种了各种各样的海棠树，薛姮喜欢海棠，这些都是她亲手所植。
院子里有一口长青苔的陶缸，养了几朵碗口大的紫睡莲。西次间的窗檐边她特地种了白荼蘼，一开窗就能闻到一片馥郁的芬芳，正好弥补海棠无香的遗憾。西次间房里那副屏风是她亲手所绣，很常见的梅兰菊图。
纳兰明珠都一一看了，问她：“你小时候就是在顺天府长大的？”
薛姮侧头看他：“是，那您呢？一直跟着额娘在宛平住吗？”
纳兰明珠说：“也跟着阿玛在任上苏州住过几年，那时候我喜欢坐船，我记得太湖边有个白虾馆，里面做的河鲜很好吃。苏州文人雅士多，阿玛常带我去拜访当时有名的居士，还有当时最负盛名的存庵居士。”
存庵居士，如此著名的人物，薛姮自然听说过，她饶有兴趣地问：“那您和他谈了些什么？”
纳兰明珠目光放远，温醇细语地跟她说：“存庵居士那时候也是近八十岁高龄，长了一把白胡子，不仅指点我的书法，还送了阿玛一篓大闸蟹。”
薛姮觉得很有趣，不过看到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暗想留他也不好，两人回房的时候，晚上可要避开的。
她跟他商量明天回宛平的事：“早上我先去给祖母、母亲和爹爹请安告别，再回宛平去，您明日要去内阁吗？不如我让小厨房先备下早点。”
纳兰明珠摇摇头说：“我特地来接你回去的，自然要陪你回去，内阁近日也清闲。”
他左手摩挲着佛珠，突然轻轻地问：“你认识年熙吧？”
薛姮一时沉默，他刚开始不问，她还以为他不会问了。
年熙会不会跟纳兰明珠说什么？她不太确定，年熙又一向肆意妄为，薛姮斟酌着说：“世子爷是四伯母的弟弟，见过几次。”
她抬起头，却看到纳兰明珠正盯着她，她好像又看到那种目光，明明面容无比的温和，眼神却十分的锐利，好像刀子一般深入人心。别人的什么掩饰都是徒劳的，不由让她手心发凉。
薛姮决定如实和纳兰明珠说清楚，毕竟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姨娘原来有孕病重的时候，世子爷请了自己的师父来医治。”
她说得有些犹豫，没有把当初李姨娘装病的事说出来。
纳兰明珠却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瞧你，怕什么？我还会不信你吗。”
薛姮被他的手一碰，心里更是发紧。
纳兰明珠的手向下滑，轻轻摸着她的脸，她的肌肤白嫩光滑，他突然把薛姮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好了，我不问了，不过你以后少见他就是。”
年熙和她说起薛家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年熙不会平白提起，也许两人之间肯定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却不知道两人交集这么深。年熙这样薄情寡义，心思多且复杂的人，会平白帮她姨娘治病吗？
薛姮觉得这个吻十分滚烫，落在她脸上，又落在唇上，怀抱也变得滚烫起来，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手搂得更紧了。她都能感觉到纳兰明珠的压抑，他却十分的克制，亲过她之后又把她抱下来，替她整理衣襟，这是在娘家，两人不能行房事。
薛姮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老爷，世子爷那样的人惯是任性妄为，我们本就是表舅侄的关系，平时才见过，其实算不得什么的……”
她怕他想到别的上面去。
纳兰明珠点头：“嗯，我知道，只是年熙行事太心狠手辣，当初叶游背叛他，他就能亲手弑师，以后恐怕也非池中物。”
他叹了口气：“不过我不喜欢你见他也是真的，你要听话，好么？”
薛姮自然点点头，年熙似乎也没有私下见过她啊。
两人说完话，薛姮想送三爷出门，他却摆摆手示意不必，拿过一旁的披风走出去。
等到第二天，纳兰明珠就携着薛姮去向薛老夫人辞行，亲自带她回去。
薛老夫人到影壁送马车离开，看着纳兰明珠半扶着薛姮上了马车，他身姿如松，挺拔俊逸，众星捧月的。
等到人都消失在大门口了，她才舒了口气，跟大夫人说：“把宾客陆续送走了，你也准备着暧丫头三日回门的事。”
大夫人应诺，又看了看马车远去的方向，低声跟薛老夫人说：“明相倒是很宠爱那个贱人，自己公务繁重，还要亲自来接她回去。”
可不是嫁得好吗？薛姮送她的一套南海珠子头面，珍珠粒粒圆润光滑，大小均匀，价值不菲。
薛老夫人想到薛姮，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今日两人走的时候，好歹也是过来给她请安了。她没说什么，而是叫了乌雅氏一声，嘱咐她去看着喜宴那边拆灶台的功夫。
女儿第一天出嫁，大夫人心里不习惯，也不知道她嫁到秦家之后怎么样，一边扶着薛老夫人，心里还暗自想着，暧暧现在该给秦夫人敬茶了。
薛暧作为新妇，刚给秦夫人、秦大人敬茶，秦槿被他弟弟拉过去说话，留着薛暧应付两个妯娌。
大嫂刚诞下男孙，嫡长房的嫡长孙，全家那是捧着手里怕风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薛暧抱孩子抱得不好，孩子哇哇大哭，大嫂忙把孩子接过去，和气地说：“怕你手里累了。”
大嫂是江南人，待人和和气气的，薛暧却觉得自己有点被嫌弃了，脸色不太好看。等到下午认亲，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堆人，她也没记住多少，晕头转向地回到新房。
秦槿才回来，柔声问她：“暧暧，这一天可累着了？”
薛暧才扬起笑容：“算不得累，妾身伺候你更衣吧。”
秦槿说：“算了，你今天都累成这样了。”叫他的两个丫鬟进来，去净房服侍他梳洗。
薛暧觉得秦槿还挺妥帖的，心里不由舒坦几分，等到那两个丫鬟进来，先向她请安，薛暧却突然紧皱着眉，有些犹豫：“你们，是二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
姿色姣好，又梳了妇人的发髻？
高一些的丫鬟福身说：“回二奶奶的话，奴婢采薇、采苹，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
听到秦槿已经在里面喊丫鬟的名字了，薛暧身边的张嬷嬷这才上前一步，让两个丫鬟先进净房，回头和薛暧说：“二奶奶，这两个应该是通房丫鬟，都是难免的，就算是服侍过少爷，那也只是奴婢而已，您用待奴婢的态度对他们就行了，不必在意。”
薛暧才勉强点头，心想这样的事，岂是她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
薛暧和秦槿新婚燕尔，晚上自然还要亲热，年轻人精力旺盛，又不知节制，等到第二日薛暧醒过来已经天亮了，秦槿也累了，头埋在她肩侧睡着。
薛暧心里又焦急又甜蜜，却也觉得身下很不舒服，不想惊动他，自己叫鸳鸯进来服侍穿衣。
薛姮却还在睡着，纳兰明珠刚晨练回来，到被窝里来捉她的手。薛姮被热乎乎的手烫着了，不情愿地挣脱开，翻身头朝里面睡过去。
纳兰明珠并不放弃，抬脚半跪在床上，手潜进被窝里，又去捉她的手。薛姮彻底醒了过来，就闻到清晨的阳光中微微的汗味，手还被握在一双大手之间。
她还没有分辨清楚，纳兰明珠就俯身亲了她的眉心一下：“可算把你叫起来了，我先沐浴去。”
薛姮睁开眼，才看到窗扇外面日头都老高了，叫蝉衣进来梳头，低声说：“今天也太没准了，怎么没早些叫我起来？”
这时候肯定过巳时了，她嫁过来后从来没睡到过这个时候，她刚从顺天府回来，怎么能不去给纳兰老夫人请安呢？
蝉衣忙说：“奴婢本来准备等老爷走了就叫您起来，老爷叫奴婢去给您蒸八宝花生酪，画眉又去四姑娘那里送糖食攒盒了，别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叫您起来。”
薛姮揉揉眉心，昨晚回来就已经很晚了，纳兰明珠还拉着自己荒唐，难怪她睡得这么沉，平日就算丫鬟不叫她，她自己也会在辰正醒过来。
等她梳洗好之后，八宝花生酪也送上来了，她小口小口吃着。
纳兰明珠已经换了直裰走出来，看到她在吃八宝花生酪，就问她：“好不好吃？我让蝉衣在里面兑了牛乳。”
薛姮点点头，忽然莞尔一笑：“在薛家的时候，我家二姐爱喝牛乳煮红茶，还爱用藕粉蒸酥酪吃，鲜牛乳难得，家里都紧着她供应，我都没怎么尝过味道。”
语气楚楚可怜，听得纳兰明珠心里一软：“你的小厨房里羊乳和牛乳都让人备了，你要想吃尽管去拿。我还要去内阁一趟，额娘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你下午再过去请安，她不会说什么的。”
薛姮点点头，又看到他的系带结不好，站起来替他整理系带，抬头看着他。
薛姮很少这样直视纳兰明珠，一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去，才发现这双眼在看着她的时候，异常温柔从容。她看得很少，所以都没有发现，其实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不同的，她根本就不用怕他。因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真的是他最柔和最无害的的时候。
她不由得放轻声音说：“那您早些回来。”
纳兰明珠看着她很久，才低声说：“姮儿，有的时候，我也不太能控制自己的。”
特别是关于她的事，他更容易在意或者生气：“但是我娶了你，就会爱护你信任你，你不用怕我，也不用小心翼翼。”
他是想和她说年熙的事吗？爱护和信任，恰好是最重要的东西。
纳兰明珠却不等她说话，先走出房门，外面陈义正带着人等他。薛姮怔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去纳兰老夫人那里请安。
纳兰老夫人正在和揆安等几个孙辈说话，几人中只有揆安年龄最大，却还没有到要避嫌的地步，老夫人招薛姮同坐，跟她说：“你不在的时候，露露想你得很，我也想你回来，可算是盼回来了。”
薛姮让蝉衣把从顺天府带回来糕点打开，她特地给老夫人带了芝麻云片糕：“正好去顺天府，就给您带回来，您试试味道如何。”
丫鬟用瓷盘装了，大家挨个都捡些来吃。
甜而不腻，还有核桃、芝麻炒香的滋味，纳兰老夫人吃着很喜欢，问她有没有多的。
薛姮笑着点头：“自然是有的，每房分几盒都够。”
老夫人挺高兴：“多亏你带得多，给你三侄媳多送几盒，她正怀孕，又喜欢吃糕点。”
薛姮说：“已经送过去了，特地给她准备的八样攒盒。”
揆安吃了之后问她：“大伯母，这糕点还有没有多的，我想给九弟送点去。”
薛姮看揆安有些避闪的眼神，心里猜到他估计还想着那天的事，怕自己把他欺负揆越的事说给别人听，特地说来打探的。
她说：“大家都有，也不会漏了九少爷。”
揆安松了口气，很快笑起来。
不一会儿，喜塔腊氏带着几个管事婆子过来，要给老夫人汇报管家上的事，揆安等人就先去书房。
喜塔腊氏一双丹凤眼细长凌厉，人也十分干练，偌大的叶赫那拉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三媳妇怀孕几个月，就特地给她买了些贵重药材，我们这里的花销就多一点。大嫂回顺天府置办的东西、三弟妹那边新买的拔步床，各房的用度都要多一些。”
老夫人翻了账簿，皱起眉问：“怎么六房的用度少了一半多？”
喜塔腊氏就解释道：“六弟妹说六爷去隆福寺清修，她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丫鬟，让打发一些去前院，用度就少了很多，平日里花销也少。”
老夫人却说：“她那是怕别人多说了，就是少一个老六，那花销能节俭到哪里去？吃食、穿用，少他一个人怎么就少了大半？”
林氏的脾气，也真是太小心翼翼了，比不得其他几个媳妇稳重能干识大体，老夫人为此很怜惜她，平时经常帮衬，但也得要她自己争气才是！等自己以后死了，按照长房和二房如今的强势，不分家恐怕还不好，到时候她怎么办，被老六欺负到死不成？
喜塔腊氏忙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还特地过去看过，六弟妹自己说用不着。”
老夫人把账本还给喜塔腊氏：“你听得她说，等一下我亲自过去看看。”
除此外，别的账面老夫人只是略扫视几眼，很快就把账面对好了。
喜塔腊氏让婆子们把账本抱回去，拿碧根果剥给老夫人：“额娘，您昨天不是说，令仪写信过来，说要回来住几日吗？我已经让人打整好了东边的半竹汀，等令仪过来就可以住了，您要不抽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堂的东西。”
老夫人才说：“你要是不说起来，我都忘了令仪要过来了，姮儿，”她转向一边看纳兰霓玩翻绳的薛姮，问她：“你还没见过令仪吧？”
薛姮抬起头，老夫人和喜塔腊氏说管家的事，她不好听着，就当做看纳兰霓游戏了：“上次认亲时听您说过，还没得一见。”
老夫人跟她介绍：“你大姐嫁到隆庆谢家，育有一子一女，前年刚去了。”说到这里，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大姐福薄，辛苦操持谢家，养育子女，偏偏去得这么早。令仪因为守孝才没有过来喝喜酒，上个月刚除了服，就想过来看看我，过几天应该就到了。”
老夫人所说的大姐是纳兰明珠的姐姐，叶赫那拉家上代阳盛阴衰，只有这么一个庶女，收到老夫人名下养大，当成嫡女嫁出去的。谢家在隆庆也是富庶一方，不过做官的人并不多。薛姮只记得谢令仪的父亲当年考中进士，在吏部观政数十年，最后却辞官回家了。
薛姮说：“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个见面礼才是。”
老夫人笑眯眯地说：“你见了她肯定喜欢，活泼得很，那孩子最喜欢别人送她东西。”
喜塔腊氏被老夫人打断了话，这时候才笑着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没见到露露过来，她不是一向下午都过来玩吗？”
老夫人说：“她上午来过一次，我看她似乎犯困没休息好，就让她先回去，许是累着了吧，昨个还和霓霓踢毽子玩来着，出了一身的汗。”
正说着，纳兰霓却嘟了嘟嘴：“四姐笨死啦，毽子还没有我的小丫鬟踢得好，我不喜欢和四姐玩！”
喜塔腊氏瞪了她一眼：“你四姐本来就不想玩，你非要拉着人家陪你，还怪人家踢得不好，哪有这样的道理。”
纳兰霓不敢反驳额娘，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就是踢得不好嘛……”
老夫人拉了拉喜塔腊氏的手：“孩子嘛，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你别管得太死了。”
薛姮却觉得好些日子没见到纳兰露，正好去看看她在做什么，跟老夫人说：“那我到她那儿去看看，小半个月没见她，还挺想的。”
老夫人应了，薛姮才带着丫鬟婆子出门。
她走过夹道刚好要经过六房的院子，院子半开着，一个穿紫红比甲，梳双螺髻的丫鬟走出来，看到众人围拥的薛姮，忙屈身行礼。薛姮皱了皱眉，这丫鬟是林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平时常跟在林氏左右的。
想到今天没见着林氏，薛姮就问她：“六夫人可是在歇息？怎么不用你贴身伺候？”
丫鬟答道：“六夫人在念经呢，打发奴婢去茶房取茶叶过来。”
各房喝茶用的茶叶，一般都是各房自己购置的，合各房的口味。林氏竟然连茶叶都不买了，喜塔腊氏竟然还说六房没有问题，一点都不管林氏的事。
见薛姮若有所思，孙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大夫人是不是觉得奇怪？”
薛姮问：“孙妈妈可是知道什么？”
“也算不上……”孙嬷嬷有些犹豫：“原来二夫人刚开始管家的时候，太夫人曾经让六夫人协助，您知道六夫人那个性子，管不好人的。下头的人办事疲懒，二夫人还要帮着说几句，后来银子放到六夫人手上，竟然让六爷当成六夫人房里的钱拿去用了，一直到二夫人要发月例了都拿不出来。后来太夫人把两人都训斥一顿，六夫人还隐瞒六爷的事，一直不说实情，要拿自己的陪嫁垫亏空的银子。”
“本来就是两个人管事，六夫人拿银子出来垫，二夫人肯定不好下台，二夫人劝六夫人说出实情，六夫人却怕六爷责备不敢说。后来二夫人渐渐越来越不喜欢六夫人，到现在都关系不好。”
薛姮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她问孙嬷嬷：“后来怎么知道是六爷拿了的？”
孙嬷嬷低声说：“六爷在外头一掷千金，消息就传到当时任少詹事的大老爷耳朵里，老爷把人带回来询问，才知道这件事。那笔银子就从六爷的私房里扣了，六爷有段时间就连身新衣裳都没有。”
依照喜塔腊氏的性格，肯定是一旦不喜欢林氏了，怎么看怎么讨厌。反正这些事也不用她管。
薛姮想了一会儿，和孙嬷嬷说：“等一下你回去，包些西湖龙井给六夫人送过去。”
林氏喜欢这个茶。
孙嬷嬷应诺，一群人走过湖榭，到合欢堂外，从合欢堂旁边的庑廊过去一段路，就是原来觉罗氏住的芳华阁，纳兰露现在还住在这里。院子里有两个粗使婆子在浆洗，忙过来迎她请安。
“四姑娘可在？”薛姮问她们。
穿蓝布短衣的婆子回答：“四姑娘在屋子里睡觉。”
薛姮穿过十字青石路，守在外头的几个丫鬟给她请安，打帘子让她进去。
薛姮走进西次间，看到次间里还摆着自己送给纳兰露的屏风，临窗大炕上放着绣了一半的小绷。十二生肖荷包挂件，里面的猴子老虎都绣得胖乎乎的，很可爱。炕下放着她一双缎子鞋，花样有点掉色了。
槅扇半关着，放了一层绫纱帷帐，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薛姮不由放轻了声音问伺候的丫鬟：“四姑娘睡多久了？”
丫鬟回答道：“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四姑娘就一直睡着，都有两半个时辰了，素月姐姐去厨房拿点心了，也没有叫四姑娘起来。”
薛姮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就算是午睡，哪里能睡这么久午膳都不吃的。
她几步进了内室，吩咐蝉衣把帷帐拉起来，走到床边看纳兰露，她睡得小脸通红，身体蜷缩成一团，被子裹得很紧。她试了纳兰露额头的温度，不由被吓了一跳，这孩子，竟然烧成这样了都没有人发现！
丫鬟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大夫人，四姑娘睡得好，不如等四姑娘多睡一会儿……”
薛姮动作这么大，她担心把纳兰露吵醒了。
薛姮心里有股怒意，一个没娘的孩子，还是嫡小姐，这些丫鬟婆子伺候也这么不尽心。素月和柏嬷嬷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说，她们连人发烧都没发现。早上就从老夫人那里回来，难不成都没有叫纳兰露起来吃午膳吗？
薛姮不由说：“还要睡？你赶紧去找素月给我回来！”又吩咐画眉：“去告诉太夫人，就说四姑娘发烧了，立刻找大夫过来，蝉衣，你来帮我抱她起来，回合欢堂去。”
丫鬟们听到纳兰露发烧的事，吓得脸都白了。
薛姮先揭了被褥，把纳兰露抱在怀里，孩子的小身体浑身是汗，模糊地呜咽一声。薛姮听得心里难受，又给她解了一件褂子，抱着她先回合欢堂去。
他画的是一副松柏图，松下有只麋鹿，远处群山巍峨，云雾缭绕。
薛姮虽然比一般世家女子学问好些，但对这些也并不精通，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既然画的是麋鹿，那大抵该是说福禄的吧。
纳兰明珠却凝视着自己的画，在松枝上添了几笔，递给她说：“我看你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挂了一幅颜真卿的字，就给你画了一幅画，把它裱起来，挂在你书房里吧。”
薛姮笑了笑：“嗯，一会儿就送去裱，”往他腰间看了看：“您的印章呢？刻端范的那枚。”
纳兰明珠柔和地说：“怎么了？我不常带那枚印章出门，公章倒还在身上。”
薛姮露出可惜的表情：“您的字画，外面可以卖五十两银子一副，要是有印章，还可以卖到一百两，值钱的就是那枚章了，怎么能不带在身上呢。”
纳兰明珠听着就笑起来，收了笔喝茶问她：“你如何知道我的画值钱的？”
薛姮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妾身去问过啊。不过您的画外面流传不多，人家都收起来当宝藏着，等着传给子孙后世，有价无市的。”
纳兰明珠知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就伸手摸她的发：“嗯，我多给你画几幅，你以后就传给孩子，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薛姮脸一热，又继续说：“那您该给这画加个印章才是。”
“给你用公章也一样。”
纳兰明珠从袖中拿出一枚绸布包着的印章，让薛姮找印泥出来给她盖在画上。公章上刻的是‘九卿’，他还有一枚官章，不过是放在内阁不会随身携带的。
薛姮叫蝉衣过来，让她把画送去裱。
纳兰明珠拉起她的手说：“走，你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给她的画画了有一个时辰，他骨头都僵了，正好去活动活动。
薛家本来就不如叶赫那拉家大，薛姮住的海棠轩还处于灵籁居和前院交界的地方。走到西厢房就能听到前院宾客的喧哗，穿过夹道后面就有个花圃，种了各种各样的海棠树，薛姮喜欢海棠，这些都是她亲手所植。
院子里有一口长青苔的陶缸，养了几朵碗口大的紫睡莲。西次间的窗檐边她特地种了白荼蘼，一开窗就能闻到一片馥郁的芬芳，正好弥补海棠无香的遗憾。西次间房里那副屏风是她亲手所绣，很常见的梅兰菊图。
纳兰明珠都一一看了，问她：“你小时候就是在顺天府长大的？”
薛姮侧头看他：“是，那您呢？一直跟着额娘在宛平住吗？”
纳兰明珠说：“也跟着阿玛在任上苏州住过几年，那时候我喜欢坐船，我记得太湖边有个白虾馆，里面做的河鲜很好吃。苏州文人雅士多，阿玛常带我去拜访当时有名的居士，还有当时最负盛名的存庵居士。”
存庵居士，如此著名的人物，薛姮自然听说过，她饶有兴趣地问：“那您和他谈了些什么？”
纳兰明珠目光放远，温醇细语地跟她说：“存庵居士那时候也是近八十岁高龄，长了一把白胡子，不仅指点我的书法，还送了阿玛一篓大闸蟹。”
薛姮觉得很有趣，不过看到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暗想留他也不好，两人回房的时候，晚上可要避开的。
她跟他商量明天回宛平的事：“早上我先去给祖母、母亲和爹爹请安告别，再回宛平去，您明日要去内阁吗？不如我让小厨房先备下早点。”
纳兰明珠摇摇头说：“我特地来接你回去的，自然要陪你回去，内阁近日也清闲。”
他左手摩挲着佛珠，突然轻轻地问：“你认识年熙吧？”
薛姮一时沉默，他刚开始不问，她还以为他不会问了。
年熙会不会跟纳兰明珠说什么？她不太确定，年熙又一向肆意妄为，薛姮斟酌着说：“世子爷是四伯母的弟弟，见过几次。”
她抬起头，却看到纳兰明珠正盯着她，她好像又看到那种目光，明明面容无比的温和，眼神却十分的锐利，好像刀子一般深入人心。别人的什么掩饰都是徒劳的，不由让她手心发凉。
薛姮决定如实和纳兰明珠说清楚，毕竟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姨娘原来有孕病重的时候，世子爷请了自己的师父来医治。”
她说得有些犹豫，没有把当初李姨娘装病的事说出来。
纳兰明珠却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瞧你，怕什么？我还会不信你吗。”
薛姮被他的手一碰，心里更是发紧。
纳兰明珠的手向下滑，轻轻摸着她的脸，她的肌肤白嫩光滑，他突然把薛姮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好了，我不问了，不过你以后少见他就是。”
年熙和她说起薛家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年熙不会平白提起，也许两人之间肯定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却不知道两人交集这么深。年熙这样薄情寡义，心思多且复杂的人，会平白帮她姨娘治病吗？
薛姮觉得这个吻十分滚烫，落在她脸上，又落在唇上，怀抱也变得滚烫起来，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手搂得更紧了。她都能感觉到纳兰明珠的压抑，他却十分的克制，亲过她之后又把她抱下来，替她整理衣襟，这是在娘家，两人不能行房事。
薛姮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老爷，世子爷那样的人惯是任性妄为，我们本就是表舅侄的关系，平时才见过，其实算不得什么的……”
她怕他想到别的上面去。
纳兰明珠点头：“嗯，我知道，只是年熙行事太心狠手辣，当初叶游背叛他，他就能亲手弑师，以后恐怕也非池中物。”
他叹了口气：“不过我不喜欢你见他也是真的，你要听话，好么？”
薛姮自然点点头，年熙似乎也没有私下见过她啊。
两人说完话，薛姮想送三爷出门，他却摆摆手示意不必，拿过一旁的披风走出去。
等到第二天，纳兰明珠就携着薛姮去向薛老夫人辞行，亲自带她回去。
薛老夫人到影壁送马车离开，看着纳兰明珠半扶着薛姮上了马车，他身姿如松，挺拔俊逸，众星捧月的。
等到人都消失在大门口了，她才舒了口气，跟大夫人说：“把宾客陆续送走了，你也准备着暧丫头三日回门的事。”
大夫人应诺，又看了看马车远去的方向，低声跟薛老夫人说：“明相倒是很宠爱那个贱人，自己公务繁重，还要亲自来接她回去。”
可不是嫁得好吗？薛姮送她的一套南海珠子头面，珍珠粒粒圆润光滑，大小均匀，价值不菲。
薛老夫人想到薛姮，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今日两人走的时候，好歹也是过来给她请安了。她没说什么，而是叫了乌雅氏一声，嘱咐她去看着喜宴那边拆灶台的功夫。
女儿第一天出嫁，大夫人心里不习惯，也不知道她嫁到秦家之后怎么样，一边扶着薛老夫人，心里还暗自想着，暧暧现在该给秦夫人敬茶了。
薛暧作为新妇，刚给秦夫人、秦大人敬茶，秦槿被他弟弟拉过去说话，留着薛暧应付两个妯娌。
大嫂刚诞下男孙，嫡长房的嫡长孙，全家那是捧着手里怕风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薛暧抱孩子抱得不好，孩子哇哇大哭，大嫂忙把孩子接过去，和气地说：“怕你手里累了。”
大嫂是江南人，待人和和气气的，薛暧却觉得自己有点被嫌弃了，脸色不太好看。等到下午认亲，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堆人，她也没记住多少，晕头转向地回到新房。
秦槿才回来，柔声问她：“暧暧，这一天可累着了？”
薛暧才扬起笑容：“算不得累，妾身伺候你更衣吧。”
秦槿说：“算了，你今天都累成这样了。”叫他的两个丫鬟进来，去净房服侍他梳洗。
薛暧觉得秦槿还挺妥帖的，心里不由舒坦几分，等到那两个丫鬟进来，先向她请安，薛暧却突然紧皱着眉，有些犹豫：“你们，是二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
姿色姣好，又梳了妇人的发髻？
高一些的丫鬟福身说：“回二奶奶的话，奴婢采薇、采苹，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
听到秦槿已经在里面喊丫鬟的名字了，薛暧身边的张嬷嬷这才上前一步，让两个丫鬟先进净房，回头和薛暧说：“二奶奶，这两个应该是通房丫鬟，都是难免的，就算是服侍过少爷，那也只是奴婢而已，您用待奴婢的态度对他们就行了，不必在意。”
薛暧才勉强点头，心想这样的事，岂是她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
薛暧和秦槿新婚燕尔，晚上自然还要亲热，年轻人精力旺盛，又不知节制，等到第二日薛暧醒过来已经天亮了，秦槿也累了，头埋在她肩侧睡着。
薛暧心里又焦急又甜蜜，却也觉得身下很不舒服，不想惊动他，自己叫鸳鸯进来服侍穿衣。
薛姮却还在睡着，纳兰明珠刚晨练回来，到被窝里来捉她的手。薛姮被热乎乎的手烫着了，不情愿地挣脱开，翻身头朝里面睡过去。
纳兰明珠并不放弃，抬脚半跪在床上，手潜进被窝里，又去捉她的手。薛姮彻底醒了过来，就闻到清晨的阳光中微微的汗味，手还被握在一双大手之间。
她还没有分辨清楚，纳兰明珠就俯身亲了她的眉心一下：“可算把你叫起来了，我先沐浴去。”
薛姮睁开眼，才看到窗扇外面日头都老高了，叫蝉衣进来梳头，低声说：“今天也太没准了，怎么没早些叫我起来？”
这时候肯定过巳时了，她嫁过来后从来没睡到过这个时候，她刚从顺天府回来，怎么能不去给纳兰老夫人请安呢？
蝉衣忙说：“奴婢本来准备等老爷走了就叫您起来，老爷叫奴婢去给您蒸八宝花生酪，画眉又去四姑娘那里送糖食攒盒了，别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叫您起来。”
薛姮揉揉眉心，昨晚回来就已经很晚了，纳兰明珠还拉着自己荒唐，难怪她睡得这么沉，平日就算丫鬟不叫她，她自己也会在辰正醒过来。
等她梳洗好之后，八宝花生酪也送上来了，她小口小口吃着。
纳兰明珠已经换了直裰走出来，看到她在吃八宝花生酪，就问她：“好不好吃？我让蝉衣在里面兑了牛乳。”
薛姮点点头，忽然莞尔一笑：“在薛家的时候，我家二姐爱喝牛乳煮红茶，还爱用藕粉蒸酥酪吃，鲜牛乳难得，家里都紧着她供应，我都没怎么尝过味道。”
语气楚楚可怜，听得纳兰明珠心里一软：“你的小厨房里羊乳和牛乳都让人备了，你要想吃尽管去拿。我还要去内阁一趟，额娘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你下午再过去请安，她不会说什么的。”
薛姮点点头，又看到他的系带结不好，站起来替他整理系带，抬头看着他。
薛姮很少这样直视纳兰明珠，一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去，才发现这双眼在看着她的时候，异常温柔从容。她看得很少，所以都没有发现，其实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不同的，她根本就不用怕他。因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真的是他最柔和最无害的的时候。
她不由得放轻声音说：“那您早些回来。”
纳兰明珠看着她很久，才低声说：“姮儿，有的时候，我也不太能控制自己的。”
特别是关于她的事，他更容易在意或者生气：“但是我娶了你，就会爱护你信任你，你不用怕我，也不用小心翼翼。”
他是想和她说年熙的事吗？爱护和信任，恰好是最重要的东西。
纳兰明珠却不等她说话，先走出房门，外面陈义正带着人等他。薛姮怔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去纳兰老夫人那里请安。
纳兰老夫人正在和揆安等几个孙辈说话，几人中只有揆安年龄最大，却还没有到要避嫌的地步，老夫人招薛姮同坐，跟她说：“你不在的时候，露露想你得很，我也想你回来，可算是盼回来了。”
薛姮让蝉衣把从顺天府带回来糕点打开，她特地给老夫人带了芝麻云片糕：“正好去顺天府，就给您带回来，您试试味道如何。”
丫鬟用瓷盘装了，大家挨个都捡些来吃。
甜而不腻，还有核桃、芝麻炒香的滋味，纳兰老夫人吃着很喜欢，问她有没有多的。
薛姮笑着点头：“自然是有的，每房分几盒都够。”
老夫人挺高兴：“多亏你带得多，给你三侄媳多送几盒，她正怀孕，又喜欢吃糕点。”
薛姮说：“已经送过去了，特地给她准备的八样攒盒。”
揆安吃了之后问她：“大伯母，这糕点还有没有多的，我想给九弟送点去。”
薛姮看揆安有些避闪的眼神，心里猜到他估计还想着那天的事，怕自己把他欺负揆越的事说给别人听，特地说来打探的。
她说：“大家都有，也不会漏了九少爷。”
揆安松了口气，很快笑起来。
不一会儿，喜塔腊氏带着几个管事婆子过来，要给老夫人汇报管家上的事，揆安等人就先去书房。
喜塔腊氏一双丹凤眼细长凌厉，人也十分干练，偌大的叶赫那拉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三媳妇怀孕几个月，就特地给她买了些贵重药材，我们这里的花销就多一点。大嫂回顺天府置办的东西、三弟妹那边新买的拔步床，各房的用度都要多一些。”
老夫人翻了账簿，皱起眉问：“怎么六房的用度少了一半多？”
喜塔腊氏就解释道：“六弟妹说六爷去隆福寺清修，她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丫鬟，让打发一些去前院，用度就少了很多，平日里花销也少。”
老夫人却说：“她那是怕别人多说了，就是少一个老六，那花销能节俭到哪里去？吃食、穿用，少他一个人怎么就少了大半？”
林氏的脾气，也真是太小心翼翼了，比不得其他几个媳妇稳重能干识大体，老夫人为此很怜惜她，平时经常帮衬，但也得要她自己争气才是！等自己以后死了，按照长房和二房如今的强势，不分家恐怕还不好，到时候她怎么办，被老六欺负到死不成？
喜塔腊氏忙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还特地过去看过，六弟妹自己说用不着。”
老夫人把账本还给喜塔腊氏：“你听得她说，等一下我亲自过去看看。”
除此外，别的账面老夫人只是略扫视几眼，很快就把账面对好了。
喜塔腊氏让婆子们把账本抱回去，拿碧根果剥给老夫人：“额娘，您昨天不是说，令仪写信过来，说要回来住几日吗？我已经让人打整好了东边的半竹汀，等令仪过来就可以住了，您要不抽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堂的东西。”
老夫人才说：“你要是不说起来，我都忘了令仪要过来了，姮儿，”她转向一边看纳兰霓玩翻绳的薛姮，问她：“你还没见过令仪吧？”
薛姮抬起头，老夫人和喜塔腊氏说管家的事，她不好听着，就当做看纳兰霓游戏了：“上次认亲时听您说过，还没得一见。”
老夫人跟她介绍：“你大姐嫁到隆庆谢家，育有一子一女，前年刚去了。”说到这里，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大姐福薄，辛苦操持谢家，养育子女，偏偏去得这么早。令仪因为守孝才没有过来喝喜酒，上个月刚除了服，就想过来看看我，过几天应该就到了。”
老夫人所说的大姐是纳兰明珠的姐姐，叶赫那拉家上代阳盛阴衰，只有这么一个庶女，收到老夫人名下养大，当成嫡女嫁出去的。谢家在隆庆也是富庶一方，不过做官的人并不多。薛姮只记得谢令仪的父亲当年考中进士，在吏部观政数十年，最后却辞官回家了。
薛姮说：“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个见面礼才是。”
老夫人笑眯眯地说：“你见了她肯定喜欢，活泼得很，那孩子最喜欢别人送她东西。”
喜塔腊氏被老夫人打断了话，这时候才笑着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没见到露露过来，她不是一向下午都过来玩吗？”
老夫人说：“她上午来过一次，我看她似乎犯困没休息好，就让她先回去，许是累着了吧，昨个还和霓霓踢毽子玩来着，出了一身的汗。”
正说着，纳兰霓却嘟了嘟嘴：“四姐笨死啦，毽子还没有我的小丫鬟踢得好，我不喜欢和四姐玩！”
喜塔腊氏瞪了她一眼：“你四姐本来就不想玩，你非要拉着人家陪你，还怪人家踢得不好，哪有这样的道理。”
纳兰霓不敢反驳额娘，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就是踢得不好嘛……”
老夫人拉了拉喜塔腊氏的手：“孩子嘛，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你别管得太死了。”
薛姮却觉得好些日子没见到纳兰露，正好去看看她在做什么，跟老夫人说：“那我到她那儿去看看，小半个月没见她，还挺想的。”
老夫人应了，薛姮才带着丫鬟婆子出门。
她走过夹道刚好要经过六房的院子，院子半开着，一个穿紫红比甲，梳双螺髻的丫鬟走出来，看到众人围拥的薛姮，忙屈身行礼。薛姮皱了皱眉，这丫鬟是林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平时常跟在林氏左右的。
想到今天没见着林氏，薛姮就问她：“六夫人可是在歇息？怎么不用你贴身伺候？”
丫鬟答道：“六夫人在念经呢，打发奴婢去茶房取茶叶过来。”
各房喝茶用的茶叶，一般都是各房自己购置的，合各房的口味。林氏竟然连茶叶都不买了，喜塔腊氏竟然还说六房没有问题，一点都不管林氏的事。
见薛姮若有所思，孙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大夫人是不是觉得奇怪？”
薛姮问：“孙妈妈可是知道什么？”
“也算不上……”孙嬷嬷有些犹豫：“原来二夫人刚开始管家的时候，太夫人曾经让六夫人协助，您知道六夫人那个性子，管不好人的。下头的人办事疲懒，二夫人还要帮着说几句，后来银子放到六夫人手上，竟然让六爷当成六夫人房里的钱拿去用了，一直到二夫人要发月例了都拿不出来。后来太夫人把两人都训斥一顿，六夫人还隐瞒六爷的事，一直不说实情，要拿自己的陪嫁垫亏空的银子。”
“本来就是两个人管事，六夫人拿银子出来垫，二夫人肯定不好下台，二夫人劝六夫人说出实情，六夫人却怕六爷责备不敢说。后来二夫人渐渐越来越不喜欢六夫人，到现在都关系不好。”
薛姮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她问孙嬷嬷：“后来怎么知道是六爷拿了的？”
孙嬷嬷低声说：“六爷在外头一掷千金，消息就传到当时任少詹事的大老爷耳朵里，老爷把人带回来询问，才知道这件事。那笔银子就从六爷的私房里扣了，六爷有段时间就连身新衣裳都没有。”
依照喜塔腊氏的性格，肯定是一旦不喜欢林氏了，怎么看怎么讨厌。反正这些事也不用她管。
薛姮想了一会儿，和孙嬷嬷说：“等一下你回去，包些西湖龙井给六夫人送过去。”
林氏喜欢这个茶。
孙嬷嬷应诺，一群人走过湖榭，到合欢堂外，从合欢堂旁边的庑廊过去一段路，就是原来觉罗氏住的芳华阁，纳兰露现在还住在这里。院子里有两个粗使婆子在浆洗，忙过来迎她请安。
“四姑娘可在？”薛姮问她们。
穿蓝布短衣的婆子回答：“四姑娘在屋子里睡觉。”
薛姮穿过十字青石路，守在外头的几个丫鬟给她请安，打帘子让她进去。
薛姮走进西次间，看到次间里还摆着自己送给纳兰露的屏风，临窗大炕上放着绣了一半的小绷。十二生肖荷包挂件，里面的猴子老虎都绣得胖乎乎的，很可爱。炕下放着她一双缎子鞋，花样有点掉色了。
槅扇半关着，放了一层绫纱帷帐，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薛姮不由放轻了声音问伺候的丫鬟：“四姑娘睡多久了？”
丫鬟回答道：“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四姑娘就一直睡着，都有两半个时辰了，素月姐姐去厨房拿点心了，也没有叫四姑娘起来。”
薛姮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就算是午睡，哪里能睡这么久午膳都不吃的。
她几步进了内室，吩咐蝉衣把帷帐拉起来，走到床边看纳兰露，她睡得小脸通红，身体蜷缩成一团，被子裹得很紧。她试了纳兰露额头的温度，不由被吓了一跳，这孩子，竟然烧成这样了都没有人发现！
丫鬟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大夫人，四姑娘睡得好，不如等四姑娘多睡一会儿……”
薛姮动作这么大，她担心把纳兰露吵醒了。
薛姮心里有股怒意，一个没娘的孩子，还是嫡小姐，这些丫鬟婆子伺候也这么不尽心。素月和柏嬷嬷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说，她们连人发烧都没发现。早上就从老夫人那里回来，难不成都没有叫纳兰露起来吃午膳吗？
薛姮不由说：“还要睡？你赶紧去找素月给我回来！”又吩咐画眉：“去告诉太夫人，就说四姑娘发烧了，立刻找大夫过来，蝉衣，你来帮我抱她起来，回合欢堂去。”
丫鬟们听到纳兰露发烧的事，吓得脸都白了。
薛姮先揭了被褥，把纳兰露抱在怀里，孩子的小身体浑身是汗，模糊地呜咽一声。薛姮听得心里难受，又给她解了一件褂子，抱着她先回合欢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