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开始带着三个兄弟读书，开的书单相当繁杂，仅夏汛一项就有不少是宫中藏书。还有很多是从前朝官邸中搜出的关于治黄河的奏疏，这些都是不外传的。三位阿哥以前可从来没看过这些盖着前朝玉玺的明黄奏折，上面还有前朝太监的朱批。
这些东西都很有价值，毕竟满清入关还不到一百年，对中原大地还非常陌生。他们学习汉人文字，任用汉人官员，连官制、风俗都在朝汉人学习，治国也是一样。
现在朝中哪怕稍稍怀念前朝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三位阿哥虽然也是龙子凤孙，却更加不敢越雷池一步，何况他们一直以来听到的都是满清万岁万岁万万岁，居然在皇上这里看到一堆前明的奏折。
结果手中捧着前朝的奏章，打开后墨字如新，保存的极好，字都认识却半天一句都没看进去，个个都有些魂不守舍。
三阿哥先放下手中的纸笔出去转了一圈，六阿哥是站起来面壁了约有一刻钟才冷静下来，四阿哥给所有人的墨都磨了一大池。
皇上正写字，四阿哥站在他的书桌一侧，均速转着手腕磨墨。皇上写完一笔再沾时，看到墨池里都快漫出来了，道：“行了，弘历。”
四阿哥这才回神，赶紧放下墨锭请罪，
皇上虚扶了他一把，道：“你这性子倒是不错，发呆也不误了干活。”
四阿哥道：“儿臣手里不干点什么，反而更不容易静下神。”
“那如今可静下来了？”皇上敲敲放在一旁的一摞明黄奏折。
四阿哥看过去，恭敬道：“儿臣已经镇定下来了。”
皇上随手拿起三五本摆在他面前，道：“拿去吧，前朝绵延二百七十六年，”他拍拍奏折，“这里面有很多经验，你拿去好好看看，一字一句都要吃透。”
拿起奏折时，四阿哥从没这么确定这是汉人的江山。他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学习汉人是怎么治理这如画江山的。
这让早习惯大清朝一统江山千秋万代的四阿哥有些不舒服，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但跟着就升起万丈豪情来，前朝皇帝丢了他的江山，满人入关是承天授命，万民所向。
自我激励一番后，再翻开奏折就没那么激动了。
四阿哥开始摘录时，六阿哥也面壁结束了，他目光炯炯有神，坐下后也是一言不发，埋头抄录。三阿哥也散步结束了。皇上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三个兄弟都一脸严肃，欣慰地笑了。
想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先帝拿出前朝奏折时，也是吃惊了很久。先帝告诉他，满人出身草原，那里跟汉人的江山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不学习汉人怎么治理他们的江山，只是打下来是没有用的。我们早晚会让汉人给赶回草原去，”先帝复杂地轻轻抚摸着奏折的明黄封皮。
满人太少，汉人太多。
皇上从那时起，就觉得好像有无数的汉人在他们满人的背后虎视眈眈，时刻等着找机会把他们打回草原。这江山打起来容易，坐起来难。
四点用过点心，赶在宫门下钥前，三、四阿哥出门。六阿哥倒是可以多留一阵，反正阿哥所在宫里。
两位阿哥走到岔道口挥手做别，然后各自回府。
四阿哥带着随从纵马疾驰，周围避让的行人多是满人，内城中汉人还是不多的。以前四阿哥从未想过汉人和满人的人口多寡的问题，但现在想一想，这内城中有多少满人？而城外又有多少汉人呢？
他竟然觉得背上渐渐发寒。
回到府内，书房里还摆着昨日他看的书。他换过常服袍后，给昨日没看完的几本书里夹上书签放到一边，从书架上拿下近几年的邸报坐下细细翻看。以往他不过是匆匆翻过，关注的也是各家族在邸报中的势力分布，比如钮钴禄氏和各旗主王爷等。
这次他从州县等地看起，边看边拿过旁边的纸笔进行抄录。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李玉在上书房时是在殿外侍候的，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四阿哥不用膳就是他的责任，他犹豫半天，看着四阿哥合上一本，将要去拿下一本时，上前插嘴道：“爷，您昨日说要去薛主子那里用晚膳的，现在……”
四阿哥愣了下，看一旁的西洋座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是快八点了，可邸报还没看完，他问道：“她用了吗？”
李玉道：“刚才奴才使人去看过，薛主子还没叫膳。”停了停，又说： “薛主子喊人准备的是牛肉卤的捞面。”
四阿哥在宫里时就很喜欢吃面，尤其喜欢各式冷拌菜的捞面。
果然李玉这么一说，四阿哥就想起牛肉清汤和浓浓的牛肉卤，里面放着黑木耳和黄瓜粒，汤鲜味美，料足香浓。
他从四点起就什么都没吃了，想不起来时还好，这会儿想起来觉得胃都快饿穿了。
李玉一直小心等着，见四阿哥不去拿奏折，而是站起来吩咐了声：“去你薛主子那里。”他才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提灯笼。
从屋里走到院子里才听到满院的虫鸣，人和灯笼一靠近就消失了。
四阿哥想起小时候和小太监在宫里的角落里掀开地砖石板找西瓜虫的事了。刚把西瓜虫捏起来，它就团成一个圆球，壳很硬，花纹却不像西瓜。他还问过侍候他的小太监为什么叫西瓜虫，小太监也不知道，只好答：“奴才打小就知道它叫西瓜虫，人人都这么叫……”
人人都这么叫，也就不管它团起来到底像不像西瓜了。
等汉人也习惯满人的统治后，他们也不会管什么汉人满人的分别了。
四阿哥脚下轻快了一两分。
小院里，李玉已经提前让人通知过了。虽然四阿哥没来，我没用膳但嘴也一直没停。杏儿担心我一会儿吃不下面，悄悄把送来的面中我的那一碗底下埋了很多的菜，面挑掉一半。
四阿哥很快到了，没有废话，我略说了两句就请他去用膳了。
桌上东西并不多，两人面前各有一碗牛肉清汤，喝了几口面就上来了。配料是在下面放好的，配面的小菜都用小碟摆在两人的面前。四阿哥喜欢什么口味就一直不变，还是松花蛋加蒜汁，再浇一勺牛肉卤，配糖蒜很快就一碗下肚了。
我一挑面就知道面少了，我是加辣油、花椒油、蒜汁，配卤小牛肉，面没吃完，粉红色的牛肉薄片让我吃了快一盘子了。
看四阿哥今天吃饭吃的很快也很专心，我就没说话。两人快速又高效的吃过晚饭，四阿哥干掉了四碗面。自从上次他一口气吃了八碗后，就一直控制自己从不超过五碗的量。我面没多吃，牛肉干掉了两盘。
两人都吃的很满足。四阿哥本来是想过来吃个晚膳然后回书房继续奋斗的，但吃饱后太舒服，浑身懒洋洋不想动。停了两刻钟，眼看快到九点了，我喊人烧水搬浴桶，四阿哥今天出门骑马了，肯定是要洗澡的。
等泡过澡换了宽松寝衣的四阿哥进卧室时，已经一点都想不起书房了，毕竟明天又是两点起，这个时间睡已经有些晚了。
今天精神算是受到了冲击的四阿哥躺下后陷入了深思。他想薛家是汉军旗，根上是汉人，但妻家是满人，还是太后乌雅氏的族人，观薛氏平时表现也是满人作风，牛羊肉顿顿不落，比他这个真正的满人吃的还凶。
四阿哥突然发问：“你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我理所当然的理解成四阿哥想要了解不认识的我，就连编带造地塑造了一个安静内敛的贤良姑娘的形象。
让本来打算侧面了解下汉人的的四阿哥囧了，又不好打断我，听着听着就笑了。
四阿哥勾起我的一绺头发，把她我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在家过的这么开心呢。进宫后就没这么开心了吧？”在宫里倒是从来不见我特别热衷交际，也就以前跟富察氏好过一阵，后来福晋进门后就没有了，那拉氏天天来找我，也不见我们多交好。
我顺着他的手劲跟他躺在一个金丝楠木刨花枕上，没敢靠过去，这种天气两人贴一起太热。四阿哥本来就体温高，我有孕后体温高，两个火炉凑一起，又该出汗了。
“有您在，能侍候您，就比什么都强。”
四阿哥在我嘴上轻轻亲了下，他也嫌热，没拥抱只是凑过来亲：“调皮。”他继续拍拍背：“睡吧。”
很快，夏汛到了。黄河泛滥，数个州县受害，良田被淹，无数农户家破人亡。这个消息被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的案头。
首要就是安置流民，下令河南北京沿途所有州府设置棚户安置流民，设粥棚，发馒头，还要施药避免疫病流行。
朝中也开始吵起来，有人认为不能让流民入城。万一流民潮中发生疫病，入城就会把疫病带入城中，这一点也是很多人担心的，所以有的州府把安置流民的棚户设在了城外，在那里设粥棚和药棚。
皇上先下旨减赋，免了发生重灾的几个州县三年的钱粮。三阿哥和四阿哥被带去听朝，回来后道：“今年的灾并不大，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阿哥还没说话，四阿哥先面露不解，听说流民有近十万人，涉灾州县有四个，难道这还不算大？
皇上见他神色，就道： “你回去翻一下去年的邸报，朕记得去年免了六十九个州县的赋税，过年时朕还让宫里祈福。”
四阿哥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特别流行抄经，福晋那段时间一天两卷经，后来都供到了永寿宫的小佛堂。
回到府里后，四阿哥到正院对福晋说：“如今遭了灾，咱们离得远也顾不上什么，不如就在家里设一个小佛堂，早晚上香吧。”
福晋应下，当天就选定一个院子，略微修整后请了尊佛进去，再让两个丫头换上细衣，住在小院里看守香烛，添加香油。
我也听说了，小院里去年家乡遭灾被卖进来的四人都是一脸的悲苦，全福晚上还做恶梦哭闹。
以前现代遇到这种事都要捐钱捐物，我就让杏儿去问庄嬷嬷，府里施不施粥，我捐些银子出来。
杏儿听了这话就想笑，解释道：“格格，流民进不来内城，咱们府里也不施粥，他们根本到不了京师。”
我不解，以前在西宁，逢到灾年，挨家挨户官员家都会做些糌粑或者青稞饼子送到塔尔寺门口去施舍，难道那都不是灾民？
杏儿在宫里，知道的比我多，道：“我记得距京八十里就不许流民靠近了。”各州府都会拦人的，让流民冲击内城？怎么可能？驻扎在京郊大营的大军又不是吃素的。
她看我有些失望，就给我出主意：“听说福晋要在院子里建个小佛堂。格格若是有心，不如去那里上柱香，替那些可怜人祈福吧。”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藏区遭灾时，金普是怎么整治的，就先抄了两卷《大悲咒》，又喊杏儿把银子收拾一下，看金银铜钱一共有多少。
杏儿拿小秤称了下，道：“金子有十九两，银子有两百六十多两，铜钱还有两千多。”这还是出宫后换的，在宫里铜钱只是玩牌时当筹码，没用的地方。她称完问道：“格格，你要拿银子干什么用？”
“我想给四爷送去，看能不能给灾区帮上点忙。”见杏儿不动，我问：“怎么了？”
杏儿看看周围无人，跪下小声道：“格格，这样不行，福晋都没动呢，您跳出来算怎么回事？以前您多小心啊，怎么这次……”
“那不一样啊。”遭灾了，我能干看着吗？
杏儿知道我心软，膝行几步跪到我跟前，搭着我的手道：“我知道格格心善，只是，福晋那里先不说，阿哥那里要是没这个意思，您先送上去不是打了阿哥的脸吗？”
他怎么可能会没反应？
我刚想反问，就想到他是皇阿哥，我只想到他们不管是真心的还是沽名钓誉，总要表现一二，可现在皇上没动，三阿哥没动，四阿哥……估计也不会动。
杏儿见我迟疑了，马上再劝道：“格格不如等一等，阿哥那边要有动静，肯定福晋那里会知道的，到时候格格再去就行了。”
不是不捐，只是等上几天。我答应了。
过了几天，又是八百里加急，灾情近一步扩大了。
这些东西都很有价值，毕竟满清入关还不到一百年，对中原大地还非常陌生。他们学习汉人文字，任用汉人官员，连官制、风俗都在朝汉人学习，治国也是一样。
现在朝中哪怕稍稍怀念前朝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三位阿哥虽然也是龙子凤孙，却更加不敢越雷池一步，何况他们一直以来听到的都是满清万岁万岁万万岁，居然在皇上这里看到一堆前明的奏折。
结果手中捧着前朝的奏章，打开后墨字如新，保存的极好，字都认识却半天一句都没看进去，个个都有些魂不守舍。
三阿哥先放下手中的纸笔出去转了一圈，六阿哥是站起来面壁了约有一刻钟才冷静下来，四阿哥给所有人的墨都磨了一大池。
皇上正写字，四阿哥站在他的书桌一侧，均速转着手腕磨墨。皇上写完一笔再沾时，看到墨池里都快漫出来了，道：“行了，弘历。”
四阿哥这才回神，赶紧放下墨锭请罪，
皇上虚扶了他一把，道：“你这性子倒是不错，发呆也不误了干活。”
四阿哥道：“儿臣手里不干点什么，反而更不容易静下神。”
“那如今可静下来了？”皇上敲敲放在一旁的一摞明黄奏折。
四阿哥看过去，恭敬道：“儿臣已经镇定下来了。”
皇上随手拿起三五本摆在他面前，道：“拿去吧，前朝绵延二百七十六年，”他拍拍奏折，“这里面有很多经验，你拿去好好看看，一字一句都要吃透。”
拿起奏折时，四阿哥从没这么确定这是汉人的江山。他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学习汉人是怎么治理这如画江山的。
这让早习惯大清朝一统江山千秋万代的四阿哥有些不舒服，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但跟着就升起万丈豪情来，前朝皇帝丢了他的江山，满人入关是承天授命，万民所向。
自我激励一番后，再翻开奏折就没那么激动了。
四阿哥开始摘录时，六阿哥也面壁结束了，他目光炯炯有神，坐下后也是一言不发，埋头抄录。三阿哥也散步结束了。皇上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三个兄弟都一脸严肃，欣慰地笑了。
想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先帝拿出前朝奏折时，也是吃惊了很久。先帝告诉他，满人出身草原，那里跟汉人的江山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不学习汉人怎么治理他们的江山，只是打下来是没有用的。我们早晚会让汉人给赶回草原去，”先帝复杂地轻轻抚摸着奏折的明黄封皮。
满人太少，汉人太多。
皇上从那时起，就觉得好像有无数的汉人在他们满人的背后虎视眈眈，时刻等着找机会把他们打回草原。这江山打起来容易，坐起来难。
四点用过点心，赶在宫门下钥前，三、四阿哥出门。六阿哥倒是可以多留一阵，反正阿哥所在宫里。
两位阿哥走到岔道口挥手做别，然后各自回府。
四阿哥带着随从纵马疾驰，周围避让的行人多是满人，内城中汉人还是不多的。以前四阿哥从未想过汉人和满人的人口多寡的问题，但现在想一想，这内城中有多少满人？而城外又有多少汉人呢？
他竟然觉得背上渐渐发寒。
回到府内，书房里还摆着昨日他看的书。他换过常服袍后，给昨日没看完的几本书里夹上书签放到一边，从书架上拿下近几年的邸报坐下细细翻看。以往他不过是匆匆翻过，关注的也是各家族在邸报中的势力分布，比如钮钴禄氏和各旗主王爷等。
这次他从州县等地看起，边看边拿过旁边的纸笔进行抄录。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李玉在上书房时是在殿外侍候的，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四阿哥不用膳就是他的责任，他犹豫半天，看着四阿哥合上一本，将要去拿下一本时，上前插嘴道：“爷，您昨日说要去薛主子那里用晚膳的，现在……”
四阿哥愣了下，看一旁的西洋座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是快八点了，可邸报还没看完，他问道：“她用了吗？”
李玉道：“刚才奴才使人去看过，薛主子还没叫膳。”停了停，又说： “薛主子喊人准备的是牛肉卤的捞面。”
四阿哥在宫里时就很喜欢吃面，尤其喜欢各式冷拌菜的捞面。
果然李玉这么一说，四阿哥就想起牛肉清汤和浓浓的牛肉卤，里面放着黑木耳和黄瓜粒，汤鲜味美，料足香浓。
他从四点起就什么都没吃了，想不起来时还好，这会儿想起来觉得胃都快饿穿了。
李玉一直小心等着，见四阿哥不去拿奏折，而是站起来吩咐了声：“去你薛主子那里。”他才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提灯笼。
从屋里走到院子里才听到满院的虫鸣，人和灯笼一靠近就消失了。
四阿哥想起小时候和小太监在宫里的角落里掀开地砖石板找西瓜虫的事了。刚把西瓜虫捏起来，它就团成一个圆球，壳很硬，花纹却不像西瓜。他还问过侍候他的小太监为什么叫西瓜虫，小太监也不知道，只好答：“奴才打小就知道它叫西瓜虫，人人都这么叫……”
人人都这么叫，也就不管它团起来到底像不像西瓜了。
等汉人也习惯满人的统治后，他们也不会管什么汉人满人的分别了。
四阿哥脚下轻快了一两分。
小院里，李玉已经提前让人通知过了。虽然四阿哥没来，我没用膳但嘴也一直没停。杏儿担心我一会儿吃不下面，悄悄把送来的面中我的那一碗底下埋了很多的菜，面挑掉一半。
四阿哥很快到了，没有废话，我略说了两句就请他去用膳了。
桌上东西并不多，两人面前各有一碗牛肉清汤，喝了几口面就上来了。配料是在下面放好的，配面的小菜都用小碟摆在两人的面前。四阿哥喜欢什么口味就一直不变，还是松花蛋加蒜汁，再浇一勺牛肉卤，配糖蒜很快就一碗下肚了。
我一挑面就知道面少了，我是加辣油、花椒油、蒜汁，配卤小牛肉，面没吃完，粉红色的牛肉薄片让我吃了快一盘子了。
看四阿哥今天吃饭吃的很快也很专心，我就没说话。两人快速又高效的吃过晚饭，四阿哥干掉了四碗面。自从上次他一口气吃了八碗后，就一直控制自己从不超过五碗的量。我面没多吃，牛肉干掉了两盘。
两人都吃的很满足。四阿哥本来是想过来吃个晚膳然后回书房继续奋斗的，但吃饱后太舒服，浑身懒洋洋不想动。停了两刻钟，眼看快到九点了，我喊人烧水搬浴桶，四阿哥今天出门骑马了，肯定是要洗澡的。
等泡过澡换了宽松寝衣的四阿哥进卧室时，已经一点都想不起书房了，毕竟明天又是两点起，这个时间睡已经有些晚了。
今天精神算是受到了冲击的四阿哥躺下后陷入了深思。他想薛家是汉军旗，根上是汉人，但妻家是满人，还是太后乌雅氏的族人，观薛氏平时表现也是满人作风，牛羊肉顿顿不落，比他这个真正的满人吃的还凶。
四阿哥突然发问：“你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我理所当然的理解成四阿哥想要了解不认识的我，就连编带造地塑造了一个安静内敛的贤良姑娘的形象。
让本来打算侧面了解下汉人的的四阿哥囧了，又不好打断我，听着听着就笑了。
四阿哥勾起我的一绺头发，把她我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在家过的这么开心呢。进宫后就没这么开心了吧？”在宫里倒是从来不见我特别热衷交际，也就以前跟富察氏好过一阵，后来福晋进门后就没有了，那拉氏天天来找我，也不见我们多交好。
我顺着他的手劲跟他躺在一个金丝楠木刨花枕上，没敢靠过去，这种天气两人贴一起太热。四阿哥本来就体温高，我有孕后体温高，两个火炉凑一起，又该出汗了。
“有您在，能侍候您，就比什么都强。”
四阿哥在我嘴上轻轻亲了下，他也嫌热，没拥抱只是凑过来亲：“调皮。”他继续拍拍背：“睡吧。”
很快，夏汛到了。黄河泛滥，数个州县受害，良田被淹，无数农户家破人亡。这个消息被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的案头。
首要就是安置流民，下令河南北京沿途所有州府设置棚户安置流民，设粥棚，发馒头，还要施药避免疫病流行。
朝中也开始吵起来，有人认为不能让流民入城。万一流民潮中发生疫病，入城就会把疫病带入城中，这一点也是很多人担心的，所以有的州府把安置流民的棚户设在了城外，在那里设粥棚和药棚。
皇上先下旨减赋，免了发生重灾的几个州县三年的钱粮。三阿哥和四阿哥被带去听朝，回来后道：“今年的灾并不大，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阿哥还没说话，四阿哥先面露不解，听说流民有近十万人，涉灾州县有四个，难道这还不算大？
皇上见他神色，就道： “你回去翻一下去年的邸报，朕记得去年免了六十九个州县的赋税，过年时朕还让宫里祈福。”
四阿哥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特别流行抄经，福晋那段时间一天两卷经，后来都供到了永寿宫的小佛堂。
回到府里后，四阿哥到正院对福晋说：“如今遭了灾，咱们离得远也顾不上什么，不如就在家里设一个小佛堂，早晚上香吧。”
福晋应下，当天就选定一个院子，略微修整后请了尊佛进去，再让两个丫头换上细衣，住在小院里看守香烛，添加香油。
我也听说了，小院里去年家乡遭灾被卖进来的四人都是一脸的悲苦，全福晚上还做恶梦哭闹。
以前现代遇到这种事都要捐钱捐物，我就让杏儿去问庄嬷嬷，府里施不施粥，我捐些银子出来。
杏儿听了这话就想笑，解释道：“格格，流民进不来内城，咱们府里也不施粥，他们根本到不了京师。”
我不解，以前在西宁，逢到灾年，挨家挨户官员家都会做些糌粑或者青稞饼子送到塔尔寺门口去施舍，难道那都不是灾民？
杏儿在宫里，知道的比我多，道：“我记得距京八十里就不许流民靠近了。”各州府都会拦人的，让流民冲击内城？怎么可能？驻扎在京郊大营的大军又不是吃素的。
她看我有些失望，就给我出主意：“听说福晋要在院子里建个小佛堂。格格若是有心，不如去那里上柱香，替那些可怜人祈福吧。”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藏区遭灾时，金普是怎么整治的，就先抄了两卷《大悲咒》，又喊杏儿把银子收拾一下，看金银铜钱一共有多少。
杏儿拿小秤称了下，道：“金子有十九两，银子有两百六十多两，铜钱还有两千多。”这还是出宫后换的，在宫里铜钱只是玩牌时当筹码，没用的地方。她称完问道：“格格，你要拿银子干什么用？”
“我想给四爷送去，看能不能给灾区帮上点忙。”见杏儿不动，我问：“怎么了？”
杏儿看看周围无人，跪下小声道：“格格，这样不行，福晋都没动呢，您跳出来算怎么回事？以前您多小心啊，怎么这次……”
“那不一样啊。”遭灾了，我能干看着吗？
杏儿知道我心软，膝行几步跪到我跟前，搭着我的手道：“我知道格格心善，只是，福晋那里先不说，阿哥那里要是没这个意思，您先送上去不是打了阿哥的脸吗？”
他怎么可能会没反应？
我刚想反问，就想到他是皇阿哥，我只想到他们不管是真心的还是沽名钓誉，总要表现一二，可现在皇上没动，三阿哥没动，四阿哥……估计也不会动。
杏儿见我迟疑了，马上再劝道：“格格不如等一等，阿哥那边要有动静，肯定福晋那里会知道的，到时候格格再去就行了。”
不是不捐，只是等上几天。我答应了。
过了几天，又是八百里加急，灾情近一步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