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年前边境大型纷争之后，南国新增了数条律令，又组建了新军，一时间竟没有任何敌国来犯或边境纷扰，百姓也过了段安稳的日子。
但是新帝陛下，啊，如今已不能叫新帝了。时间已经过了如此之久了，陛下与皇后早已得子，膝下又有许多嫔妃的儿女，早已子满枝头，连太子都已经立下。
更何况陛下如今治国有方，传闻中又为人和睦，深得百姓喜爱，虽仍比不上先皇，却也已经成长了许多。
再叫新帝，便不合适了。
国泰民安，四方太平，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派喜色，唯独顾舒不是如此。
话说最近，祖父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感觉神色恹恹，难道是生病了？
可是为何他生了病，老是盯着自己看啊！
总不至于是……
啊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祖父好人有好报，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顾舒躲在门后面，看着单手撑着自己脑袋的祖父，感到十分疑惑和担心。毕竟祖父年近半百，日日都要操劳各种事物，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憔悴不少。
“他怎么了？”顾舒被声音吓了一大跳。
是旁边的一位青衣少年。
他面容清瘦，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泼墨青丝垂下，其中一缕被他绕在指尖。身着一袭青色，哦不，用他的话来说，是山岚色长袍。不见一丝花色，倒是挺符合顾舒的审美。
茶色的双眸盯着顾舒，目光转了几圈，最后停到了顾彧的脸上。青衣男子微微扬了扬下巴：“喏，我说你祖父呢。”
顾舒被吓得不轻，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将人赶回了房间。
“不是说好了白天不要随便化形与我搭话的吗！”
这件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在自己那堆宝贝青瓷中，顾舒最喜欢那小青瓷盘，很多时候连出门都要把它带在身上。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对它，顾舒也有点忘记了。
好像是前几年的时候，这盘子老是有水雾？
可如今这盘子正常得很，因此她不仅放在屋子里日日擦拭、天天洗涤，更是将它带出门去。
所以这争气的小瓷盘，终于有一天，在顾舒午睡的时候，“呼”地就化了形。
一觉睡醒的顾舒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盯着面前的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衣少年发愣。
过不了半晌，顾舒更争气，“哐”地给了这张清秀的脸一拳。
但是哈，胆子是争气了，这肉体凡胎可不争气。
顾舒是人呐！她有血有肉呐！
但是坐在她床边这个，飘飘然的，似乎还冒着白烟的，这可不是人啊！
于是顾舒亲眼看着自己的拳头穿过了这少年的脑袋，他霎时间化成了一团烟圈，随后又在椅子上出现了。
小姑娘直接吓晕过去，胆子再大，看到这种妖魔鬼怪的，撑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直到再醒来，她的魂儿才仿佛刚刚被拉回来。
而那少年却一直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连姿势都和晕倒前没有两样。
“喂！你是……”顾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才缓缓出声，“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笑了一下，指着桌子上那个被顾舒擦得锃光发亮、马上能照出人影子来的青瓷，“在下是这青瓷。”
顾舒深吸一口气，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按了按自己的耳朵。
“什么东西？青瓷？那你是妖精喽？”
“姑娘别叫得这般难听嘛，在下本是山间灵土，原本离修行还差得远……”他本垂眸看着那瓷盘，现下抬眼，一双杏眼带点笑意。
“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的祖父命人寻土，若不是姑娘将在下制成瓷器再日日擦洗，在下也不会如此快就化成人形。”
“但是姑娘不用担心，因为在下的本体由姑娘所造，因此在修得肉身之前，这种灵识状态，只有姑娘一人能见。”
顾舒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哈？
世上竟真的有这种事？还叫她顾舒遇上了？骇人听闻。
“那你……”顾舒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一下子冲击太大，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霎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要问他了。
“在下知姑娘心中定然还有很多的疑惑，若是姑娘与在下相处中有何不解之处，姑娘都可直言，在下一定为你扫清心中疑虑。”
“与你相处？”顾舒眨眨眼睛，“你用不离开此处去别处修行吗？”
少年轻笑出声，“姑娘觉得呢？”
“哦哦哦，你的本体还在这里，去不到别处。那我若是将你的本体归还与你呢？”
“姑娘，在下目前只是个灵识，不具备任何与物体接触的能力。更何况道行尙浅，法术一概不通。”
少年看着顾舒一点一点皱起的眉头和可怜他的目光，干脆样装可怜道：
“那姑娘若是嫌弃在下在家中会影响到姑娘的生活，姑娘也可直接将在下的本体丢出门外，丢得远远的，不再管在下死活便是。”
他察觉顾舒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啊，在下现在与弱童老媪无异，若是姑娘将在下丢出去，在下怕是会被风吹日晒，裂成好几瓣，直接魂飞魄散吧。”
他抬手捂脸，做出一副痴情郎被薄情女抛弃的伤心状。
听到现在，顾舒已经是第二次深吸一口气了。
“好好好，那我先留你，但要约法三章。”顾舒听他这么说，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姑娘直说，在下一定答应。”
“好。第一，你万不可在白天就化形与我讲话，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以为我精神失常呢。第二，若是你日后习得术法，不可用在我与亲近之人的身上。第三，虽然旁人看不见你，但我看得见，所以还请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或举动。第四……”
少年侧头，“第四？”
“目前还没想出来，就先这么些吧。”顾舒已经起身准备下床。
“哦，对了，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顾舒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是寻常物，我能取来就行。”
“好，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他抬手作揖，倒是乖巧。
“嗯。那你是打算先在这里，还是先去看看宅子？”
“在下先随处转转，不劳姑娘费神。”
顾舒是个实在人，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管他。好在这小灵识行为举止也端庄得体，从未逾矩，也算是乖巧。两人便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三个多月。
这些事顾舒没有与任何人说，饶是青桃也不知道，原本小小姐身后的跟屁虫，从单单她一个，变成两个了。
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顾舒明白了他不需要任何食物，任何衣物，凡是肉身能接触到的东西，他都不需要。
确实，他一个灵识，要这些东西毫无用处。
但是本体与他关联巨大，若是本体上了灰尘，他便会看上去蓬头垢面的了。
这个发现说来也好笑。
那段时间顾舒实在是忙于祖父的各类考试，忙到她直接说：若是祖父这般严苛，与私塾先生何异？那阿舒还不如直接念个私塾罢了。
于是这小姑娘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直到有一天，这小灵识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她面前，幽怨道：“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在下的死活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平常不许旁人碰这小瓷盘，这本体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啦。
而这灵识少年也颇为有趣，他虽没有法术，却能任意改变自己的形象。
有时变成幼童，有时变成青年。他的发型服饰也可以随意变化。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最初见到顾舒的那个青衣少年形象出现在顾舒眼前。
顾舒也曾问过，从前只是一方灵土，而今也只是一只瓷盘，为何化形一直以男子性别出现，照道理他不存在性别。
他却只摇摇头，只说是自己喜欢罢了。
所幸顾舒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很少过问他的事。只是经常看到他在院中静静地打坐，也不与顾舒讲话。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在屋内与顾舒讲上几句。
但也算是有了情谊，两人也不像初识那般客气，还会端着架子讲话了。
总之，他丝毫没打乱她的生活。
但是最近……
这小灵识不知抽了什么风，经常突然出现在身后，然后悠悠地开口。常常把顾舒吓个半死。
甚至有一次被青桃撞见。
青桃疑惑地看着她，但只是以为换季着凉，打了个寒战，还十分关切地为她多添了一件衣物。
所以这次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顾舒本想着关心祖父两句，被这么一打断，只想着教训一下这神出鬼没的灵识少年了。
“青瓷！”小姑娘两手叉腰，脸上有些愠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青瓷只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但我还是得说两句。”他突然沉下脸来，脸上难得带了几分严肃的表情。
“我最近虽然还是没有习得什么术法，但对事物的感受却比先前灵敏了不少。”
“你的祖父他，似乎有什么变化，但是我仍看不出来。”
但是新帝陛下，啊，如今已不能叫新帝了。时间已经过了如此之久了，陛下与皇后早已得子，膝下又有许多嫔妃的儿女，早已子满枝头，连太子都已经立下。
更何况陛下如今治国有方，传闻中又为人和睦，深得百姓喜爱，虽仍比不上先皇，却也已经成长了许多。
再叫新帝，便不合适了。
国泰民安，四方太平，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派喜色，唯独顾舒不是如此。
话说最近，祖父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感觉神色恹恹，难道是生病了？
可是为何他生了病，老是盯着自己看啊！
总不至于是……
啊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祖父好人有好报，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顾舒躲在门后面，看着单手撑着自己脑袋的祖父，感到十分疑惑和担心。毕竟祖父年近半百，日日都要操劳各种事物，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憔悴不少。
“他怎么了？”顾舒被声音吓了一大跳。
是旁边的一位青衣少年。
他面容清瘦，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泼墨青丝垂下，其中一缕被他绕在指尖。身着一袭青色，哦不，用他的话来说，是山岚色长袍。不见一丝花色，倒是挺符合顾舒的审美。
茶色的双眸盯着顾舒，目光转了几圈，最后停到了顾彧的脸上。青衣男子微微扬了扬下巴：“喏，我说你祖父呢。”
顾舒被吓得不轻，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将人赶回了房间。
“不是说好了白天不要随便化形与我搭话的吗！”
这件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在自己那堆宝贝青瓷中，顾舒最喜欢那小青瓷盘，很多时候连出门都要把它带在身上。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对它，顾舒也有点忘记了。
好像是前几年的时候，这盘子老是有水雾？
可如今这盘子正常得很，因此她不仅放在屋子里日日擦拭、天天洗涤，更是将它带出门去。
所以这争气的小瓷盘，终于有一天，在顾舒午睡的时候，“呼”地就化了形。
一觉睡醒的顾舒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盯着面前的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衣少年发愣。
过不了半晌，顾舒更争气，“哐”地给了这张清秀的脸一拳。
但是哈，胆子是争气了，这肉体凡胎可不争气。
顾舒是人呐！她有血有肉呐！
但是坐在她床边这个，飘飘然的，似乎还冒着白烟的，这可不是人啊！
于是顾舒亲眼看着自己的拳头穿过了这少年的脑袋，他霎时间化成了一团烟圈，随后又在椅子上出现了。
小姑娘直接吓晕过去，胆子再大，看到这种妖魔鬼怪的，撑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直到再醒来，她的魂儿才仿佛刚刚被拉回来。
而那少年却一直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连姿势都和晕倒前没有两样。
“喂！你是……”顾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才缓缓出声，“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笑了一下，指着桌子上那个被顾舒擦得锃光发亮、马上能照出人影子来的青瓷，“在下是这青瓷。”
顾舒深吸一口气，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按了按自己的耳朵。
“什么东西？青瓷？那你是妖精喽？”
“姑娘别叫得这般难听嘛，在下本是山间灵土，原本离修行还差得远……”他本垂眸看着那瓷盘，现下抬眼，一双杏眼带点笑意。
“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的祖父命人寻土，若不是姑娘将在下制成瓷器再日日擦洗，在下也不会如此快就化成人形。”
“但是姑娘不用担心，因为在下的本体由姑娘所造，因此在修得肉身之前，这种灵识状态，只有姑娘一人能见。”
顾舒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哈？
世上竟真的有这种事？还叫她顾舒遇上了？骇人听闻。
“那你……”顾舒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一下子冲击太大，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霎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要问他了。
“在下知姑娘心中定然还有很多的疑惑，若是姑娘与在下相处中有何不解之处，姑娘都可直言，在下一定为你扫清心中疑虑。”
“与你相处？”顾舒眨眨眼睛，“你用不离开此处去别处修行吗？”
少年轻笑出声，“姑娘觉得呢？”
“哦哦哦，你的本体还在这里，去不到别处。那我若是将你的本体归还与你呢？”
“姑娘，在下目前只是个灵识，不具备任何与物体接触的能力。更何况道行尙浅，法术一概不通。”
少年看着顾舒一点一点皱起的眉头和可怜他的目光，干脆样装可怜道：
“那姑娘若是嫌弃在下在家中会影响到姑娘的生活，姑娘也可直接将在下的本体丢出门外，丢得远远的，不再管在下死活便是。”
他察觉顾舒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啊，在下现在与弱童老媪无异，若是姑娘将在下丢出去，在下怕是会被风吹日晒，裂成好几瓣，直接魂飞魄散吧。”
他抬手捂脸，做出一副痴情郎被薄情女抛弃的伤心状。
听到现在，顾舒已经是第二次深吸一口气了。
“好好好，那我先留你，但要约法三章。”顾舒听他这么说，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姑娘直说，在下一定答应。”
“好。第一，你万不可在白天就化形与我讲话，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以为我精神失常呢。第二，若是你日后习得术法，不可用在我与亲近之人的身上。第三，虽然旁人看不见你，但我看得见，所以还请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或举动。第四……”
少年侧头，“第四？”
“目前还没想出来，就先这么些吧。”顾舒已经起身准备下床。
“哦，对了，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顾舒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是寻常物，我能取来就行。”
“好，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他抬手作揖，倒是乖巧。
“嗯。那你是打算先在这里，还是先去看看宅子？”
“在下先随处转转，不劳姑娘费神。”
顾舒是个实在人，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管他。好在这小灵识行为举止也端庄得体，从未逾矩，也算是乖巧。两人便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三个多月。
这些事顾舒没有与任何人说，饶是青桃也不知道，原本小小姐身后的跟屁虫，从单单她一个，变成两个了。
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顾舒明白了他不需要任何食物，任何衣物，凡是肉身能接触到的东西，他都不需要。
确实，他一个灵识，要这些东西毫无用处。
但是本体与他关联巨大，若是本体上了灰尘，他便会看上去蓬头垢面的了。
这个发现说来也好笑。
那段时间顾舒实在是忙于祖父的各类考试，忙到她直接说：若是祖父这般严苛，与私塾先生何异？那阿舒还不如直接念个私塾罢了。
于是这小姑娘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直到有一天，这小灵识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她面前，幽怨道：“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在下的死活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平常不许旁人碰这小瓷盘，这本体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啦。
而这灵识少年也颇为有趣，他虽没有法术，却能任意改变自己的形象。
有时变成幼童，有时变成青年。他的发型服饰也可以随意变化。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最初见到顾舒的那个青衣少年形象出现在顾舒眼前。
顾舒也曾问过，从前只是一方灵土，而今也只是一只瓷盘，为何化形一直以男子性别出现，照道理他不存在性别。
他却只摇摇头，只说是自己喜欢罢了。
所幸顾舒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很少过问他的事。只是经常看到他在院中静静地打坐，也不与顾舒讲话。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在屋内与顾舒讲上几句。
但也算是有了情谊，两人也不像初识那般客气，还会端着架子讲话了。
总之，他丝毫没打乱她的生活。
但是最近……
这小灵识不知抽了什么风，经常突然出现在身后，然后悠悠地开口。常常把顾舒吓个半死。
甚至有一次被青桃撞见。
青桃疑惑地看着她，但只是以为换季着凉，打了个寒战，还十分关切地为她多添了一件衣物。
所以这次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顾舒本想着关心祖父两句，被这么一打断，只想着教训一下这神出鬼没的灵识少年了。
“青瓷！”小姑娘两手叉腰，脸上有些愠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青瓷只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但我还是得说两句。”他突然沉下脸来，脸上难得带了几分严肃的表情。
“我最近虽然还是没有习得什么术法，但对事物的感受却比先前灵敏了不少。”
“你的祖父他，似乎有什么变化，但是我仍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