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正逗着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鹦鹉,神色悠然。

    鹦鹉是底下的宫人送来讨好她的,颇为伶俐,最常说的话便是“公主万安。”

    仿佛知道谁才是掌握着它命运的人一般。

    听了宫女的禀报,懿德的神情微动,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凤眸闪过几分怔愣,旋即恢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本宫知道了,待会便去。”

    椒房殿。

    半个时辰过去,懿德长公主姗姗来迟。她笑着向皇后行了个礼:“母后找懿德可是有事?”

    皇后瞧着她,微微笑了笑,像是带着几分抱怨:“怎么,只能有事才能找我的女儿吗?有时间举办蹴鞠比赛,也不来看看母后吗?”

    懿德神情一顿,随即懒懒地靠在背椅上,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了些:“看来什么都是瞒不过母后您的眼睛的。”

    皇后的神色淡了下去,眼神也渐渐凌厉:“但本宫倒是不知你何时有了做媒的爱好?”

    皇后是实在疑惑,懿德性子是有点古怪,行事乖张,可这些事她向来不爱插手的。

    懿德丝毫不惧皇后的威势,她大笑出声,身子也微微颤抖:“母后,我也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王春郦和我那个傻弟弟,从一开始就成不了。您知道的,不是吗?我所做的一切,您没有不知道的。母后又何必如今才兴师问罪?”

    她正说在兴头上,恰巧这时晋穆陵满脸怒容地踏进了大殿,身后还跟着白青。

    懿德长公主见到他声音一顿,转换了话题:“哎呀,三弟这是怎么了?春郦是和桓家大郎定亲了,可王家的女儿又不止一个,母后还能为你物色另一门好亲事呢。”

    皇后闭了闭眼,睁开时心绪早已平复:“懿德,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晋穆陵听着懿德阴阳怪气的话,心中怒气更甚。可他不敢和长姐顶嘴,毕竟挨的教训已经够多了。

    还记得小时候他向懿德炫耀外祖父送他的猫,而懿德却没有。结果晚上就在自己的寝殿内,发现了自己养的那条猫。

    被剥了皮,挖掉了内脏,满地都是血。

    猫儿的眼睛不甘地睁着,死死地望着人一般,给当时的晋穆陵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事后,皇后罚了她禁足一月。尽管现在懿德不可能这样对他了,可他骨子里还是有点怕这个女人。

    “母后”晋穆陵:“儿臣只喜欢春郦,求您想想办法,让春郦和桓家那贼子的婚约作废吧。”

    皇后本就心情不妙,一听这话更是眉头紧皱:“你当本宫是庙里供奉的菩萨吗?你许个愿,本宫就能做到。”

    “可是”晋穆陵还是不甘心,想要说些什么。

    皇后却打断了他:“此事就此作罢。你应该多放点心在公务上,前几天你父皇又夸奖了四皇子,说他慎思笃行。你呢?”

    晋穆陵不服气:“父皇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我做再多也得不到夸奖,四弟却不一样。”

    懿德也煞介其事地点了点头,挑了挑眉:“谁让兰贵妃受宠呢,男人就是喜欢那样的解语花。”

    皇后头疼地用手揉揉额角,神色倦怠:“都回去吧。”说完率先起身向内殿走去,她不想再看见这两个糟心玩意。

    皇后宣懿德来是想试探她的目的,结果却被气得够呛。想着,皇后凤眸一敛,懿德确是聪慧,猜出了她对穆陵婚事的安排。

    但愿,她现在不知道她的另一个安排。

    幽州,魏府。

    谢姮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华胜。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清点自己的首饰,那些珠光璀璨,光是看看就让人心情很好。

    这时候冬堇走了进来:“将军派军卫来说,今晚不回来了。”

    谢姮皱了皱秀眉,没了观赏的兴致了。

    饶是她不通军略之事,也能从这不同寻常的氛围中,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征兆。

    况且昨儿母亲又来了书信,说是京中局势越发变幻莫测了。虽说谁当皇帝都不会影响到谢家,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三皇子晋穆陵继位最好。

    而四皇子晋景湛,谢姮想到了那场刺杀,魏宴安为保护她还受了伤。

    晋晋湛绝非善类,他若是上位,朝野上下怕都是不好过了。

    谢姮望了望外边的天色,今日倒不算很热,便想着去柳轻眉那处。

    王怀瑾来信说同意了伯邑去明麓书院,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他自是乐得买这个人情给谢姮和魏家。

    只是琅琊距离幽州可不算近,以后魏伯邑归家的时日怕是少了。

    谢姮起身朝外走去,刚出院门,就见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是一个小厮,瞧穿着不像是魏府的。那人直直地对着谢姮跪下,嘴上说着:“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秋鹭眉毛一竖,微微挡在谢姮身前,声音严厉:“什么不好了,你还不说清楚?”

    这时,白管家在后面慢跑过来,看见她们后才停了下来。

    “你小子跑得可真快,我这把老骨头可撵不上”说着 白管家看向了谢姮:“还是老奴来给夫人说吧,是永安巷那边出了事。”

    谢姮一顿,神色颇有几分微妙,缓声重复了一遍:“永安巷。”

    冬堇不满地开口了:“这不是那个外室的住处吗?也有脸来找夫人?还不把这个人打发了去。”

    跪着的那人抬起了头,惶恐地看着谢姮:“夫人,可,可这出人命了啊。”

    谢姮微微变了神色:“怎么牵扯到人命了?你赶紧一口气说清楚。”

    那人这才回话:“是祝娘子的父亲来闹事,守门的人去制止他。不小心推了把,然后人嗑在石阶上,就没气了。”

    别院的人自是吓得六神无主,哪怕这间宅子和奴仆的卖身契都已经被魏宴安给了祝依云。他们现在不算是魏家的家仆了,还是只能来魏府求助。人命关天,他们哪里能解决得了?

    谢姮听了,提步就往外走,吩咐秋鹭前去备轿。冬堇很是为自家夫人打抱不平:“那些个外室,就会弄得家宅不宁。”

    别院报信的那人也如此想着,如果不是祝依云,他们还在过着悠闲的小日子,哪里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

    耳边传来谢姮的问询,那人没听清,“啊”了一声:“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谢姮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确定人已经没气了吗?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

    世家权贵当街打死个人,在建康不算什么大事,平民百姓的性命没人在意。可在幽州,魏家民间声望极高。此事又与魏宴安有所牵扯,处理不好,便是给政敌递了话柄攻讦他。

    谢姮现在算是与魏宴安绑在一道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得不管。

    那人连忙回道:“是真的没气了,动都不动了。尸体就摆在前门那,还没处理。 ”

    谢姮闻言,加快了脚步,吩咐了几句:“去问问那位祝娘子,尸体怎么处理。在我来之前,将人弄走。”

    别院门内,祝依云神情愣愣的,片刻后,她微微地牵了牵嘴角。她解脱了,恒久以来的噩梦。

    这个男人,终于死了。

    她抬步走上前去,望着蒙上白布的身体,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身旁的侍女作势拉了拉她的衣袖:“娘子,我们还是离远点吧,这多晦气。”

    祝依云脚步微移,更靠近了些,低垂着头:“这是我的父亲,我又怎么会嫌弃?”

    侍女神色带上了几分犹疑,她觉得娘子有些奇怪。待她再看过去时,祝依云已经在和去魏府的小厮说话了,让他听从魏夫人的吩咐,将棺材运走。

    小厮问埋在哪时,祝依云只丢下一句随便,哪座荒山都成。

    小厮点点头便走了,这样的父亲,很难让子女对他产生感情,只能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不多时,谢姮便来到了别院。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院落,红唇微勾,瞧着还真不错。

    魏宴安大手笔啊,千金博美人一笑。

    紧接着,她便被站在门外等候的人迎了几去。这些奴仆对待谢姮,可比对祝依云上心许多。

    刚迈进院门,谢姮便和祝依云对视上了。和传闻中的确相差不远,谢姮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像枝头开得正艳的一朵芙蓉花。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开。她从未见过这般妩媚动人的女子,哪怕是穿着素衣,也掩盖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风情。

    托魏宴安的福,她想过与这位依云娘子的初见,只是这样的情形,倒真有些出乎意料。

    祝依云上前见礼:“依云见过夫人。”谢姮绕过了她,淡淡道:“起来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祝依云的目光落在谢姮的背影上,眨了眨眼,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听完祝依云的讲述,便是对她有诸多不满的冬堇,看她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不仅把自己的女儿卖进青楼,还时常来索要钱财。

    谢姮不为所动,她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祝依云,轻声问道:“是么,那这果真是意外?”

    那一刻,祝依云如坠冰窖。明明阳光正盛,可她却凉意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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