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颜闻言脸色白了一瞬,旋即勉强地笑了笑:“是月颜没有自知之明了。”

    崔居澜见她苍白的脸,眼里闪过意动,终究还是不忍心,平缓了声音,又恢复了温润的模样:“你听话便好,我有空就来看你。”

    苏月颜的眼神染上了怨恨,她死死盯着崔居澜远去的身影,发泄一般地将枕头狠狠扔在了地上。

    哪怕全崔府都在暗中议论,崔居澜对她的宠爱有多让人艳羡。甚至为了她,还与父母作对,放着桓家的女儿不闻不顾。

    可只有苏月颜知道,他从来不会在这留宿。通常发泄完,便什么也不管地离开了。

    有时候崔居澜看着她,神情痴迷,仿若她是他梦寐以求的神女;有的时候,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充满厌恶。

    或许这连崔居澜自己也没有察觉。

    可苏月颜母亲早逝,父亲又另娶,在家时就看惯了眼色。

    对他人无意间表露出的态度,再敏感不过了。

    她对崔居澜的那点心动早就消失不见了,只是现在她只能靠着他而已。

    她要忍。

    一寻到时机,她就要爬到更高更好的位置上去。

    幽州街道,馥香阁内。

    冬堇正支使着几个赤膊的男子抬着一个木桶放进了店内,待他们放下桶后,便每人都给了些碎银。

    男子立刻喜笑颜开地道谢,然后驾着马车走了。

    冬堇站在店中,拍拍手道:“好了,各位,都先停一下吧。”

    此话一出,店内擦木架的,摆放物品的,正替人描妆的,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朝这边张望过来。

    冬堇嗓音带着几分欢喜,很能感染人心。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勺,敲敲木桶:“这是夫人在荷香斋订的酸梅汤,说是天气炎热,让大伙解解暑。喝完了再继续干事。”

    说着,冬堇朝外看了看,又补充道:“还有些糕点呢,会晚点送来。”

    登时,店铺里情绪就高涨起来了,大伙都去拿自己的茶杯或者碗去了。

    伙计们都很自觉地排好了队,还左右议论着。

    一个脸白白净净,看起来十来岁的伙计语调活泼:“夫人不仅人长得美,心地也好。我听说荷香斋的糕点卖得可贵了嘞,没想到我也有福气吃上这么一回。”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倒是不像他这么乐观,叹了口气:“你小子别尽想着吃啊。夫人仁善,但店铺的生意却不如前几日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要是夫人嫌生意不好,不做了。那他又上来再找这么大方的东家?

    年轻伙计拍拍年长那位的肩膀:“董哥,你就是操心太多。这店铺生意不如前几日,还不是是天气太热了嘛。那些小娘子都不愿意出来走动了。”

    被叫“董哥”的伙计皱了皱眉,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但今年的天气也太不寻常了,往年再热,也没到这地步。”

    眼见着要排到二人了,他们便就闭上了嘴,将碗递了过去。

    年轻伙计还嘴甜地向冬堇道谢:“多谢冬堇姐姐,你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仙女,来拯救我们这些受苦的。”

    冬堇嗔他一眼:“油嘴滑舌,还是谢夫人吧。”

    伙计挠挠头,笑着应下了。

    冬堇也不再管他,移开目光,朝里面望了眼,把勺直接塞给了年轻伙计:“小姜,你替我一会。”

    冬堇径直去了里面的调香室,对着正在碾花瓣的几个女人说着:“外面有酸梅汤呢,你们怎么不出来喝碗呀?”

    坐在最前面的妇人局促地笑了笑,她手下不停:“冬堇姑娘,我们不渴,这活能做一点是一点。”

    冬堇见状,也不勉强她们:“那我倒好,给你们送进来。”

    几个妇人顿时就慌乱起来,口中说道:“使不得,这怎么好麻烦呢?”

    冬堇只摆了摆手,就去给她们端来了。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些女人还是有点拘谨,不好意思亲自出来接酸梅汤喝。

    她们大都是贫苦人家,以往就是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自从找了这份做胭脂的活后,家里便宽松多了。谢姮给的月钱不少,她们自是努力做工,希望店内的生意越来越好。

    谢姮对她们做出来的成品相当满意。

    这些妇人个个心灵手巧,又吃苦耐劳,更重要的是她们消息什么的可灵通了,幽州城的陈年旧事基本上如数家珍。

    冬堇那可最喜欢和她们聊天了。她从包里拿出一袋瓜子,分给了众人,便开始今天的消息互通了。

    然而没过多久,小姜就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他白净的脸上泛了红,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冬堇姐姐,外面来了好几个军爷,这可咋办?”

    冬堇停下嗑瓜子,翻了个白眼:“瞧你这点出息。”

    军爷又怎么了?她姑爷还是将军呢。

    不过这些人来脂粉铺做什么?

    冬堇一头雾水,跟着小姜出去看情况了。那头,董哥和另一个伙计正招呼着那几个士兵,可他们明显有点害怕。

    冬堇瞧着,快步走了过去,询问他们是做什么来了,总不至于是几个大男人结伴买胭脂水粉吧。

    没想到,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了银子。

    站在中间的士兵双手抱拳,颇为客气地对着冬堇说道:“这位小娘子,我们都是来替内人买,买这个粉的。请你给我们推荐推荐。”

    冬堇这下子是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她把这几人打量了好一阵,才点了头。

    她走到柜台前,问了士兵,他们娘子的肤色如何?

    一个长相粗狂的士兵率先开口:“我娘子皮肤有点黑,麻烦小娘子选款显白的,越白越好。”

    另一个却不无得意地炫耀着:“我家娘子的可白了,那可真像雪一样。这位小娘子,你就帮我挑那种显黑的。”

    冬堇:“......”

    就这些人,去打仗能赢吗?

    她生无可恋地看向当中那位:“那你呢?”

    那士兵想了想,指了指右边柜上的一盒胭脂:“就那个吧。”

    他的左边,娘子皮肤很白那位就问:“你咋选这个呢?”

    他摸了摸下巴,稳重的面容上浮现几抹犹疑:“这个盒子是木质的,不容易摔碎。”

    说着,他拿眼瞧了瞧那些白瓷青瓷做成的妆奁,摇摇头。

    冬堇出离愤怒,她给三人包好了胭脂盒,便挥手送客了。

    一群木头!

    呆子!

    究竟是怎么找着媳妇的?

    本以为就是一个小插曲,可没想到接二连三就有将士光顾。

    冬堇招待着这些士兵,听着他们的胡言乱语,神情从暗含愤怒到眼神麻木再到脸带笑容,很难让人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而在旁边站着的,给冬堇打下手的董哥和小姜,很明显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原先这些将士们,偶尔在路上遇见了,他们也是避着走。

    哪怕知道魏家军都是守卫边疆,为国效忠的英雄。可敬佩和畏惧,那完全是两码事。

    毕竟这些都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人物,那周身的气势和雄伟的体魄,普通人见着了,哪里能不害怕呢?

    可现在想想,参军的,当官的,那又怎样?懂得还没我们多呢。董哥和小姜渐渐地也就放松了,到后来他们也能单独和这些将士们打交道。

    原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嘛。

    这时,冬堇才没那么忙碌了,也有闲心想想问题了。尽管她不是像秋鹭那样心思缜密,可也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士兵。冬堇直觉此事肯定和将军有关,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告诉谢姮时,谢姮便来了。

    冬堇眼前一亮,喊了一句“夫人”,小跑了过去。店内人的目光也都聚集了过去,那些将士们肉眼可见地变得不自在起来。

    谢姮看见屋内的场面,脚步一顿,疑问的眼神看向了冬堇。冬堇走到谢姮身边,小声地把事情略略地讲了一遍。

    谢姮眼尾一挑,目光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她随意地找了个板凳坐下,也不说话,就看着店内众人。

    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视线,这些将士也顾不得选那样才好了,匆匆拿了个结账,走之前都还端正地给谢姮行了军礼。

    冬堇对着秋鹭悄悄咬耳朵:“这肯定是将军派他们来的,照顾夫人生意。哇,这也太宠了吧。”

    秋鹭可比冬堇更有远虑,她眼含忧色,这般大动干戈,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呢?

    自谢姮来了后,便无士兵再来购置胭脂了,只零零散散有几个熟客。

    谢姮便唤来了调香室的那几位妇人,让秋鹭从她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三个小盒子,说起了今天来这的正事。

    “这是我调配的三款胭脂,颜色好看,上脸也妥帖”谢姮都一一地向众人介绍了,用的什么花做原料,以及调配比例是怎样的。

    “你们先仿着做一些,如果卖得好,再大规模量产”谢姮如是吩咐道。

    制作胭脂的当然不知店铺中的这些个妇人,谢姮还开了个小工坊,专门来制作这些胭脂。不然生意好时,根本就赶不上卖出去的速度了。

    这几个妇人的手艺最好,所以谢姮才让她们先试试,再派她们中的某些去工坊指导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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