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堇不解:“那夫人怎么还整日地苦思冥想呢?”又解不了眼下的困境,还白费心思。

    谢姮笑笑没有说话,敌人的手段总是防不胜防,若是不能了如指掌,只怕难以心安。再说了,现在不能戳穿,留着以后算总账,也不是不行。

    天才微微亮,卢家,阳家还有公孙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幽州。虽然路途上会遇到很多危险,可他们更不想坐以待毙。平日热闹的街道,早已变得萧条冷清。

    众人轻装出行,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故土。公孙家先走水路,后走陆地路。卢阳二家则直接走的山路,直通五阴山。

    “母亲,我们不会遇到山贼吧?”卢家的嫡孙攥着母亲的衣袖,眼含害怕地问道。

    他母亲杨氏紧紧搂住了他:“不会的,别说胡话。”

    谢姮就没想过要出幽州,秋鹭听闻贵族避难的事情,还能问询谢姮。谢姮只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必。秋鹭便不再多言了,她了解自家夫人,一定是另有打算的。

    但魏府的其他人却坐不住了,幽州越来越不安全了,不会到最后变成一座死城吧。

    古往今来,因为饥荒和瘟疫而灭城的可不在少数,容不得他们不心慌啊。

    袁家,书房。

    袁家的大儿子袁不讳和父亲起了争执,他眉目间蕴含了几分怒气,却强行按捺住了:“父亲,这般好的时机,我们为何不出城去?让他们抢了先。”

    “出城?”袁鸿吉反问,他虽年迈,却依然精神矍铄,一双犀利的眼睛仿佛能看清人所有的心思:“你清楚从这到本家南汝有多远吗?你想好遇上山贼劫匪怎么办了吗?到时候你上吗?”

    袁不讳神色讪讪,被训得大气也不敢出。袁鸿吉瞧长子这幅样子,暗自叹息,他已经决定百年之后,将家主之位传给嫡长孙。不管是长子还是幼子,都不堪重任。

    想到这里,袁鸿吉还是和长子解释了几句:“我暗中派了人跟着出城那几家,先让他们去探探路,再选一条好走的路。”

    袁不讳大喜,拱了拱手:“父亲大人英明,能有这样的好主意。”

    陈实良当然也得到了消息,他摆摆手便让下属出去了。他并不在意那些贵族去哪,只要他们不闹着要他开城门就行。

    自从饥荒开始之后,陈实良可谓是焦头烂额,也没空去宠幸那些妾室了。刺史夫人对此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但她如今的心态也不平稳了。她压低声音,抱怨着开口:“人都避难去了,就留我们在这。”

    陈实良嫌恶地瞥她几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可以走,我能走吗?你去看看,哪个官员敢跑的?”他们是朝廷命官,可不是那些贵族。要是敢扔下这一城的百姓自行逃难,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刺史夫人被说得委屈,:“那这样下去怎么办?左右都逃不了个死字。”陈实良也没有个好主意:“什么死不死的?就先这样,看情况再说。”

    还远远不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当时幽州粮仓剩余的其实不少,但都被陈实良偷偷私藏到了府上的地窖,还欺骗平民们已无余粮。他还有那么多粮食在,再怎么样,也比其他人活得更长久。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日下午,平民们就闹起来了。

    晋朝的农民是忍耐的,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不管是国家的苛税,还是贵族的剥削,都可以默默忍受。他们面朝黄土,辛劳地耕作。

    可现在他们没有活路了,饿殍遍野,鸿雁哀鸣。身体瘦弱的老人倒在了屋里,家早就散了,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还有头戴汗巾的妇人抱着孩子坐在路边,不远处就是干涸的田地,她无神的双眼黯淡无光。

    城门外的灾民也醒悟了过来,他们不再等待城门开了,举起石头重重地砸在城门上,还有人企图通过梯子,爬到城墙上去。

    而城内,也有不少人围在官员府邸门前。他们手持棍棒,面带怒容,催着里面的人出来给个说法。

    “我今天可瞧见了,那些贵族们都避难去了,难不成就留我们在这等死?”

    “是啊是啊,朝廷的救援也没到啊?这都多少天了”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们就不走!”

    说着说着,他们更加愤怒起来,脾气爆一点的,甚至开始拿棍子砸门。

    大部分官员都置之不理,只有几个受不住气的派侍卫前去驱赶,却发生了更大的冲突,民愤四起。

    刺史府和魏府前的人是最多的,众人在门前义愤填膺地要陈实良和谢姮出来做主。连沈氏也被惊动了,她拖着病体说让谢姮离开幽州。面上虽不假辞色,实则心里确实为她考虑。

    因为那些谣言,不少平民对谢姮格外有敌意,到时候幽州真要乱了,针对谢姮的怕是不少。

    谢姮却只让沈氏安心养病,这些事她自有分寸。

    一只白雁绕着天空飞了几圈,倏然直冲而下,轻轻地落在谢姮抬起的手上。谢家豢养了不少白雁,培养它们,但只能做到近距离送信。

    谢姮从白雁爪子上去下系着的手札,看后露出几分笑意,转而对着冬堇吩咐道:“去把正门打开吧,我随后便到。”

    冬堇面色诧异,但也照吩咐去了。但心中十分担忧,那些平民如此生气,混乱之下伤着夫人可怎么办?

    “夫君,这可怎么办呐?那些贱/民也太猖狂了,这是要造反啊!”刺史夫人神情惶惶,惴惴不安地捧着胸口,但依然不忘怒骂那些她看不起的平民。

    陈实良眉头紧锁,没有理会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就超乎了他的预料。当初本来想的是把祸事栽赃给谢女,一来推脱了他身上的责任,二来魏家威望也能削弱不少,可谓一箭双雕。

    可谁能想到此次的饥荒如此来势汹汹,竟还惹出了瘟疫,根本不是往常那般死上几个人就能平息得了的。

    他的妻子显然和他想一处了,迫不及待地开口:“谢姮还在这呢,难道谢家就不管她吗?”

    陈实良看了她一眼,公孙淑英和他虽为少年夫妻,可那些情意早就被她的愚蠢和拈酸吃醋,给整得一丝也不剩下了。

    陈实良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不也是公孙家的?他们逃命的时候带你了吗?”

    公孙淑英神色一顿,略有几分怅然,她辩解道:“我在家排行老二,本就不如长姐幼妹得父母喜欢。谢姮可是荣国公独女,又颇受宠爱,和我又怎么一样?”

    陈实良神色有些古怪,没想到他脑袋空空的夫人能说出这番话,在这事上意外地拎得清。

    但陈实良依然不抱希望,在他看来,出嫁女的荣宠尊卑只能寄托在丈夫身上,娘家能做得极为有限。况且,家族的大部分精力都去培养有出息的子弟了,给女子的关注更是少之又少。

    他叹息地摇摇头:“就算谢姮在谢家受宠,可这又不是什么小事,牵扯甚广,想必谢家也不愿意沾一身腥。”

    女儿嘛,平常宠宠当然可以,涉及到家族利益,那也只能舍弃。

    一个嫡女和家族名望比起来,那自然是不值一提。

    “大人,大人” 管家一脸激动地走进了前厅  :“将军夫人说援助已到。”

    陈实良唰地站了起来。

    而魏府这边,谢姮神色淡定地安抚着府门前的百姓:“大家稍安勿躁,我可以向保证救援今日就到。”

    领头的几个互相对视一眼,站出来一个人:“莫不是诓我们的吧?都等这么多天了,我们闹一闹就来了?”

    谢姮笑笑,目光望向开口那人:“左右不过几个时辰,我有何必要骗你们?”

    那人不服气地撇过了头。

    他身旁的人便上前说道:“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可以等一等。若非走投无路,我们也不愿意难为夫人。”

    幽州百姓十分敬重魏宴安,所以对魏府对谢姮,他们也是很好说话的。

    和平民起冲突那几家,府上家仆侍卫没能抵挡住,叫人冲进去,抢走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和粮食。

    得了谢姮的承诺,守在门口的众人就陆陆续续地散了。谢姮去了前厅,让秋鹭去泡盏茶来。

    冬堇面色兴奋地问道:“夫人,是我们府上的人来了吗?”谢姮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信上说,未时就到。”

    冬堇望了望外面的日头,不解地问:“现在不就未时了吗?我们不派人去接应他们吗?”

    谢姮失笑,摇了摇头:“城门都是关着的,如何接应?现在,只需要等人来请我们便是。”

    话音刚落,就见白管家请一个人进来了。

    陈实良笑容满面,向着谢姮行了个礼:“王妃万安,果然还是王妃机敏过人,我们幽州有救了啊!”

    谢姮秀眉一挑,这称呼倒是稀奇。魏宴安虽有亲王爵位在身,但在幽州,他的身份主要还是将军,勋贵们一般还是称谢姮为夫人的。

    这老狐狸倒是会算计,把她给架上去了。就算是异性王,面对深受苦难的百姓,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谢姮嘴角微勾,一双潋滟美目斜斜看向了他:“哦?可担不起王妃之名。毕竟我不敬神明,又遭来灾厄。合该去向陛下请罪,被废黜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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