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姮喝着莲子羹,才没喝几口,又止不住地想要孕吐,就连眼角都难受得泛了红。

    她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八九个月,日后的日子可能更难熬,心里就烦闷极了。

    谢姮叹口气,放下了往日爱喝的羹汤,哪哪都觉得不得劲。她低声问着:“玉球呢?抱过来本宫看看。”

    秋鹭面露为难之色,她朝乾清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陛下说殿下孕期不宜接触猫儿狗儿什么的,以免冲撞了您,便把玉球给抱走了。”

    谢姮嗤了一声,撑着腰躺在了榻上:“他倒是把我的事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我的东西是想拿就拿了。”

    秋鹭虽然觉得自家殿下心中还有气,但就这玉球一事吧,陛下还真是考虑的挺周到的。这玉球虽有灵性,可毕竟还是畜牲。娘娘毕竟怀胎不易,要是真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冬堇操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一边吩咐着让小宫女们把吃食都给收拾了,一边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明日的上朝?哦,不,明日休沐。那后日上朝,殿下是去还是不去呢?”

    “本宫这个样子还如何去得?”谢姮神情慵懒,眉宇间有一丝抹不去的郁色:“只怕陛下一句以皇嗣为重,便能堵住所有的话头。本宫若继续纠缠,只怕这宫权也要给那秦妃了。”

    冬堇微微张大了嘴,随后嗫嚅道:“不至于吧,那个秦妃算什么。陛下念在往日的情份上,也不可能让殿下把宫权交出去吧。”

    “情分?”谢姮听着这个词又想吐了,她拿帕子捂着嘴道:“在陛下心里,谁的情分更重,还说不准呢。”

    毕竟那个秦明,可真真切切地救了魏宴安一命。不然那个上将军的位置,只怕是会给魏宣的。

    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谢姮偏过了头,差使秋鹭去看是什么事。

    不一会儿,秋鹭就打帘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上还端着不少汤水,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秋鹭走到谢姮身边,低低地说道:“他们说,这都是陛下吩咐的。刚刚范驰海拦着没让进来,起了点冲突。”

    谢姮看着御膳房送来的补汤,蹙起了秀丽的眉。御膳房的总管太监上前了一步,赔着笑脸道:“殿下,陛下也是关心您腹中的龙子,才让奴才们精心烹制的,您好歹尝个鲜。”

    谢姮坐起了身,她瞥了一眼这些端菜的人,又看了看老狐狸似的御膳房总管太监,轻微地扬了扬下巴:“都搁那吧,本宫会用的。你们只管去回了陛下便是。”

    总管太监的那张老脸立刻就笑开花了:“那奴才就跪安了,殿下慢用,殿下慢用。”

    谢姮看着那桌子菜和汤,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拿去筷子吃了几口就放下。

    秋鹭在一旁蹙了蹙眉,给谢姮舀了一碗补汤,劝道:“殿下,你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多少用点吧。”

    谢姮端起来,也是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看得翊坤宫上下都是焦急不已。

    她烦闷地摆摆手:“都撤了,本宫现在没胃口。”

    秋鹭只好让人撤下去,端了些平日里谢姮爱吃的糕点上来,尤其是主子点名要的蜂糖糕,摆在了她的近前。

    谢姮恹恹地用了四五块,总算有点饱腹之感了。她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秋鹭,轻声唤着:“你也歇会吧,为着本宫,算是劳神费力了。”

    秋鹭坐在了谢姮的下方,她要做的事确实不少,身为翊坤宫的掌事大宫女,殿下这胎还未坐稳,便传得满后宫都知道了。可见陛下是没有替殿下隐瞒的意思,那自然要防着那些个豺狼虎豹。

    衣食什么的样样都要留心,而其他各宫送来的贺礼更是要重点排查,哪怕没有问题,也要收进库房。再好的礼,也不能放到殿下眼前。那些阴谋手段是防不胜防的,自是要谨慎为妙。

    谢姮瞧着外面已经看厌的风景,内心的寂寞无以言喻,她对着秋鹭百无聊趣地道:“你说,本宫就要在这后宫之中,熬油似的,熬一辈子吗?”

    待字闺中时,她尚且能随母亲出门。那时的建康风流,她可算是见识够了。嫁到幽州,谢姮虽身不由己,但至少来去自由,还开了一家馥香阁。

    只可惜,如今这繁华的金陵,她便是做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瞧不见城中的风貌了。

    秋鹭看着谢姮伤神的模样,也是心中难受,她也只能无力地宽慰着:“殿下,话也不是这么讲的。这日后,机会多着呢。”

    谢姮走到了床上,在秋鹭的搀扶下躺了下去:“说不定就是本宫被废之时,陛下念及那么几分旧情吧。”

    冬堇在旁收拾着果盘,一听就急:“呸呸呸,殿下,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讲。你是陛下的发妻,他怎么会如此对你?”

    谢姮不语,只是闭上了眼睛。

    “不是,陛下为何如此对谢家啊?那阿宓究竟怎么笼络帝心的啊?”林昭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把气一股子撒在了谢姮上:“她做了皇后,也没为谢家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全是些祸端。”

    林昭妍虽然平日里向着娘家,但她心里还是明白能保自己一世荣华的是谁的。所以这些天就算她的父亲并没有受到魏宴安的针对,谢家发生的这些事情,也足够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谢雁行总觉得和自己的夫人说不到一块去。他承认自己就是愚钝的蠢才,不及兄长半分,可他这夫人目光着实粗浅得令人费解啊。

    但他也不想听林昭妍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只好和她耐心解释。谢雁行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愤懑:“魏宴安那小子本就是包藏祸心,他对世家那是不满已久啊。上位之后,自然是大动干戈,处处拿世家甚至是谢家来开刀。和我侄女有什么关系?”

    “况且,如果不是阿宓据理力争,让王家外甥跟着去巡盐,只怕这次谢家还没那么容易脱身呢,不得像庾家他们那样死两三旁支,现在还遭人唾骂呢”谢雁行越说越气,他恨不得指天长骂,但最多也只能对着自家夫人教训道:“所以你安分一点,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别乱讲话。”

    林昭妍还是不满,她撇撇嘴道:“那我不过就在这内帷之内说说罢了。还有你别尽觉得你那侄女好,明明都是王家子弟,为何不推举她二表哥去。那可是大嫂替方仪定的亲事,何况那王二郎也是做官的,不比他堂兄那个读书人强啊。”

    “你真当去巡盐是份美差事啊!稍不注意,命都丢在异乡了。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谢雁行已经不想和林昭妍多说了,他脱靴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上朝,谢姮所在的垂帘被撤了下去,也无人感到意外。

    皇后殿下有孕的消息,那该知道的都知道的,自然没那不长眼地再去请她了。

    魏宴安如今并无子嗣,那这繁衍后代以稳定社稷,乃是最为要紧的。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谢皇后,转而谈起了其他政事。正当文臣和武将争论着要不要攻打匈奴时,谢绍安站了出来,那些文臣们便以为有了主心骨给他们撑腰了。谁知道,谢绍安一番话竟让他们都大惊失色了。

    “臣已是天命之年,如今感觉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怕是不能替陛下分忧了”说着,便鞠躬行礼道:“臣恳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以养天年。”

    庾司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谢绍安这老匹夫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们这年纪怎么了,位高权重,又没人敢得罪。这货吃了神仙散不成要辞官?只怕这把火要烧到他身上来,还没等庾司空想个万全之策,矛头就对准了他。

    “谢太尉可是三朝元老,这些年来,你辛苦了。依朕看也是,就把担子交给年轻人,由他们来拼、来扛这江山”魏宴安话音一转,对着庾司空发问道:“庾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庾司空的额头都冒出了汗,他在心里把谢绍安骂了个狗血喷头,嘴唇抽动:“臣,陛下此言甚妙,甚妙。”

    魏宴安安坐龙椅的身子稍稍前倾了些,脸上是少见的温和笑意:“既然对,那庾司空便同谢太尉一起吧,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庾司空立刻跪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道:“臣的身体还算康健,可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可魏宴安却充耳不闻,任由他就那般跪着。众人心里打着小算盘,自是乐见其成,只有庾家在衡量着,要不要为了一个司空之位,开罪魏宴安。

    只有御史台的一个年轻朝臣,傻不愣登地站了出来,他同僚拉都拉不住。他是被魏宴安提拔上来的新秀,自认为在陛下面前有几分脸面,是为着天下进忠言:“陛下,臣觉得不妥。像谢大人,庾大人这样的元老,高瞻远瞩,立在朝堂上,就如定海神针。这一下就走了两位,只怕朝廷震荡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在金銮殿上振振有词的年轻谏官,没人再站出来了。

    魏宴安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臣子,拍拍手道:“说得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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