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塘古村9
镜子的语气时而像母亲，时而又像恋人。但传达的意思大差不离——唐若疏又死了一次。
她对死亡并不陌生，唐若疏本就是死后意外困在游戏中的人物，更是在对抗狂暴丝偶不敌，当场死亡后，被镜子拉入现实世界。
“所以我这是又死了？摔死的？”
【你想得太狭隘了，孩子。】
【你只是回到起点。】
“起点？”唐若疏有不祥的预感：“你的意思是我上一次死亡也是从这里复生的？”
【是的，亲爱的，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最后一次你已经花光了全部的记忆。】镜面忽然出现一双贪婪的眼睛，滴溜溜地环视着周围的黑暗：【没想到……你真是幸运，居然能一点点捡回被我吃掉的记忆。】
【你的记忆感情充沛，尤其是亲情和爱情的部分，我时时刻刻都在回味，味道棒极了。】
“记忆？你吃掉了我的记忆？可是，不是数据受损，我的记忆才……”唐若疏喃喃自语，但她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只是一种拟人的说法，对方只是获得了她的部分记忆数据。
唐若疏觉得有点恶心。
从它对自己的不同称呼上，她感觉到它那种混乱颠倒的角色认知，时而模仿她的母亲，时而又是恋人，一想到这种认知是因对方不断反刍她的记忆、不断模仿人类的情感而诞生的，便觉得如鲠在喉。
【不是很逼真吗？我甚至特地去找了夜罗，借用了他主人的记忆与情感，啊，如此贴心，你居然觉得恶心？亲爱的，我很难过。】
“你不是夜罗？”唐若疏打量着它同夜罗别无二样的外表，很是诧异。
【你即将完全消散了，居然还有时间关心我吗？真是个好孩子。】镜子的眼睛满是戏谑：【快想想吧，你还有什么记忆能喂给我吗？】
它从镜面里探出细长的舌头，舌头表面一闪一闪地眨着无数小眼睛，黑黢黢的眼珠看向四面八方，唐若疏每一块意识都感觉如芒在背。
那种消失感又来了！
记忆记忆！还有什么记忆！唐若疏当然不想死，不然又怎么会听夜罗的话来阴塘古村，她要拿回身体，她要拿回人生。
等等，有的。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不也是记忆吗？
【噢，亲爱的，我是个有格调的美食家，只吃有感情的记忆。这些无法获得我的青睐。】
它长满眼睛的长舌在黑暗中翻搅：【我也不喜欢吃过的记忆，这些记忆已经令人厌倦。但是……我可以收下你用以创造情感的遗物……】
唐若疏感觉精神体被冰冷潮湿的东西触碰着，她的生机和理智迅速顺着那东西流失。
难道要结束了吗？！
不！不！唐若疏试图揪住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现实，还能躲进现实里！
当看到熟悉的病房天花板时，她第一次感到无比高兴。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她无法控制萧楚泽的身体，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她从借用者变成了借住者——萧楚泽醒着。
这意味着她可能又没法跟夜罗通话了。
唐若疏心焦不已，她在现实里最大的信息源就是夜罗，可如今无法跟镜子联系上，难道要在这里发几十分钟的呆吗？！
无奈之下，她只能不抱希望地动嘴：“萧楚泽，萧楚泽，你听得到吗？”
萧楚泽此时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当听到体内传来人声时，他翻页的手顿住了。
“啊，你又来了。这次有个好消息。”萧楚泽声音里带了些笑意：“我最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个礼物，你猜是什么？”
唐若疏心头一动：“是……是镜子？”
萧楚泽从手本底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那面古朴的镜子——夜罗。唐若疏激动起来，太好了，有救了！。
“怎么，这是你一直在找的镜子？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萧楚泽轻轻敲了敲镜面，夜罗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嗯嗯，没什么特别的。”唐若疏一面敷衍他，一面满含期待着看向镜子。
镜面上浮现一行字：【您又回来了，唐小姐。】
“你看到了吧？”唐若疏洋洋得意地问萧楚泽。
“看到什么？”萧楚泽茫然地看着这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活人无法与我沟通，女士。】
原来如此。唐若疏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迅速将话题转到游戏世界：“阴塘古村隐藏副本里，那树洞中的镜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我身上那块镜子怎么不见了”
“那是神器——夜罗之镜。”回答她的是萧楚泽：“你还挺幸运，一次就刷出来了。”
【夜罗之镜】镜子的回答如出一辙
“可……夜罗之镜不应该是我手上的那面镜子吗？而且它现在不见了！”唐若疏焦急地重复了一次。
【夜罗之镜有5面。童罗，欲罗，饕罗，谎罗，夜罗。您手中的，是童罗，树洞里的是饕罗。童罗生性胆小怕事，它只是躲起来了。】
萧楚泽给出的回答更接地气：“神器数量不能多，但也不能仅有一个，否则无法激发玩家兴趣。不见了很正常，游戏总有bug。”
“它用……”
【女士，请勿试图叙述您的具体遭遇，这有违背守则的风险。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若疏总有种感觉，镜子好像不想让萧楚泽知道太多。
“那副本里的事情我可以说吧？反正都被直播出去了。”唐若疏又不厌其烦地将副本里的事叙述一遍。
这下萧楚泽脸色也怪怪的：“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副本确实不对劲，改了太多了。”
【饕罗或许贪婪，但它并无恶意，从某种程度上，它也算提醒你不对劲之处，不是吗？】
“并无恶意？”唐若疏一想到那长满眼睛的舌头便觉得恶心：“先不管它有无恶意，我要怎样摆脱它？我可不想困在所谓‘死亡’里。”
【您完全可以交出产生情感的部分。】镜子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那不过是一串代码，一些数据。】
唐若疏有些懵：“等等，代码和数据怎么产生情感？”
【饕罗需要的感情和记忆也不过是一串数据罢了，这种感情当然也产自于数据和代码。】
萧楚泽颇有兴致地回答她：“如果是我小时候的旧历时代，那的确不行，可如今已是新历了。你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能产生感情的电子幽灵？”
唐若疏眼前一花，时限已经到了，她回到黑暗中，与那饕罗再次对峙。游戏里时间不过一瞬，它的长舌仍在鬼鬼祟祟试探。
【亲爱的，把遗产交给我吧……】
唐若疏别无选择：“好吧，你拿走吧。”
【唔，还不错，没有想象中干瘪。层次丰富，回味无……咦，怎么只有这么几层？你！骗！我！】
饕罗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它的舌头疯狂地在黑暗中翻搅，但很快便只能不甘地停下：【好吧，好吧。可这种东西是怎么产生那么充沛的情感的？唉，亏了亏了……】
唐若疏不耐烦地听着它絮絮叨叨：“我没骗你吧？那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好吧，孩子，祝贺你的新生。】
唐若疏大喘了几口气，耳边尚且回荡着饕罗不甘的叹气声。她猛地睁开眼睛。队友们围在她身边，一脸沉痛，而弹幕里已经在刷悼词。
【密姐，一路走好！】
【密姐，来世再见！】
……
她的惊醒让大家都懵了。小丑喃喃自语：“密姐诈尸了！”
唐若疏一掌拍在他肩上：“我只是摔昏了而已。”她敲了敲剧痛的头，环顾四周。这里开阔平坦，已非副本里的景象。她只记得从小丑身上摔了下来，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们从副本里出来时，就看到你躺在地上，广元子说你已经……”小丑瞥了道士一眼：“呵，假道士。”
E鸟伸手阻止队友们插科打诨：“总而言之，你摔下后就消失了，而我们在树洞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装备栏里掏出两件东西。一本书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黑球。
唐若疏从小丑身上摔落，队友们支援的手段都来不及使出，她眨眼间就不见了。
小丑自责万分，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广元子又何尝不是？他也是这事故中的一环。如果不是他抱着小丑的腿，坐在那种危险的位置，也就不会把人撞下去。
“先别检讨了。”E鸟作为队长，很快稳定了情绪：“这个游戏的机制就是这样，死了只能从头开始。但回到死前等级，装备是能全部回来的。”
“她实力很好，只是运气不济，实力强的人即使是从新号开始，也能很快崭露风头。我们只要坚持活着，不用等多久，就能与她重新相遇。”
“因此，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打起精神，通关这个副本。不要让她的死白费。”他慷慨陈词，说得小丑，广元子和他自己热血澎湃。
莫斯贝无情地打断了他们三个激昂的情绪，她面带无语：“她只是号没了，不是人没了。怎么搞得跟人家壮烈牺牲了似的……”
“你这个冷漠的女人！”小丑长长的上身在半空打转，将脑袋拧回来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但他看见的是队友们惊慌失措的脸：“小丑看路！看路！要撞上了！”
她对死亡并不陌生，唐若疏本就是死后意外困在游戏中的人物，更是在对抗狂暴丝偶不敌，当场死亡后，被镜子拉入现实世界。
“所以我这是又死了？摔死的？”
【你想得太狭隘了，孩子。】
【你只是回到起点。】
“起点？”唐若疏有不祥的预感：“你的意思是我上一次死亡也是从这里复生的？”
【是的，亲爱的，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最后一次你已经花光了全部的记忆。】镜面忽然出现一双贪婪的眼睛，滴溜溜地环视着周围的黑暗：【没想到……你真是幸运，居然能一点点捡回被我吃掉的记忆。】
【你的记忆感情充沛，尤其是亲情和爱情的部分，我时时刻刻都在回味，味道棒极了。】
“记忆？你吃掉了我的记忆？可是，不是数据受损，我的记忆才……”唐若疏喃喃自语，但她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只是一种拟人的说法，对方只是获得了她的部分记忆数据。
唐若疏觉得有点恶心。
从它对自己的不同称呼上，她感觉到它那种混乱颠倒的角色认知，时而模仿她的母亲，时而又是恋人，一想到这种认知是因对方不断反刍她的记忆、不断模仿人类的情感而诞生的，便觉得如鲠在喉。
【不是很逼真吗？我甚至特地去找了夜罗，借用了他主人的记忆与情感，啊，如此贴心，你居然觉得恶心？亲爱的，我很难过。】
“你不是夜罗？”唐若疏打量着它同夜罗别无二样的外表，很是诧异。
【你即将完全消散了，居然还有时间关心我吗？真是个好孩子。】镜子的眼睛满是戏谑：【快想想吧，你还有什么记忆能喂给我吗？】
它从镜面里探出细长的舌头，舌头表面一闪一闪地眨着无数小眼睛，黑黢黢的眼珠看向四面八方，唐若疏每一块意识都感觉如芒在背。
那种消失感又来了！
记忆记忆！还有什么记忆！唐若疏当然不想死，不然又怎么会听夜罗的话来阴塘古村，她要拿回身体，她要拿回人生。
等等，有的。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不也是记忆吗？
【噢，亲爱的，我是个有格调的美食家，只吃有感情的记忆。这些无法获得我的青睐。】
它长满眼睛的长舌在黑暗中翻搅：【我也不喜欢吃过的记忆，这些记忆已经令人厌倦。但是……我可以收下你用以创造情感的遗物……】
唐若疏感觉精神体被冰冷潮湿的东西触碰着，她的生机和理智迅速顺着那东西流失。
难道要结束了吗？！
不！不！唐若疏试图揪住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现实，还能躲进现实里！
当看到熟悉的病房天花板时，她第一次感到无比高兴。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她无法控制萧楚泽的身体，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她从借用者变成了借住者——萧楚泽醒着。
这意味着她可能又没法跟夜罗通话了。
唐若疏心焦不已，她在现实里最大的信息源就是夜罗，可如今无法跟镜子联系上，难道要在这里发几十分钟的呆吗？！
无奈之下，她只能不抱希望地动嘴：“萧楚泽，萧楚泽，你听得到吗？”
萧楚泽此时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当听到体内传来人声时，他翻页的手顿住了。
“啊，你又来了。这次有个好消息。”萧楚泽声音里带了些笑意：“我最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个礼物，你猜是什么？”
唐若疏心头一动：“是……是镜子？”
萧楚泽从手本底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那面古朴的镜子——夜罗。唐若疏激动起来，太好了，有救了！。
“怎么，这是你一直在找的镜子？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萧楚泽轻轻敲了敲镜面，夜罗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嗯嗯，没什么特别的。”唐若疏一面敷衍他，一面满含期待着看向镜子。
镜面上浮现一行字：【您又回来了，唐小姐。】
“你看到了吧？”唐若疏洋洋得意地问萧楚泽。
“看到什么？”萧楚泽茫然地看着这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活人无法与我沟通，女士。】
原来如此。唐若疏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迅速将话题转到游戏世界：“阴塘古村隐藏副本里，那树洞中的镜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我身上那块镜子怎么不见了”
“那是神器——夜罗之镜。”回答她的是萧楚泽：“你还挺幸运，一次就刷出来了。”
【夜罗之镜】镜子的回答如出一辙
“可……夜罗之镜不应该是我手上的那面镜子吗？而且它现在不见了！”唐若疏焦急地重复了一次。
【夜罗之镜有5面。童罗，欲罗，饕罗，谎罗，夜罗。您手中的，是童罗，树洞里的是饕罗。童罗生性胆小怕事，它只是躲起来了。】
萧楚泽给出的回答更接地气：“神器数量不能多，但也不能仅有一个，否则无法激发玩家兴趣。不见了很正常，游戏总有bug。”
“它用……”
【女士，请勿试图叙述您的具体遭遇，这有违背守则的风险。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若疏总有种感觉，镜子好像不想让萧楚泽知道太多。
“那副本里的事情我可以说吧？反正都被直播出去了。”唐若疏又不厌其烦地将副本里的事叙述一遍。
这下萧楚泽脸色也怪怪的：“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副本确实不对劲，改了太多了。”
【饕罗或许贪婪，但它并无恶意，从某种程度上，它也算提醒你不对劲之处，不是吗？】
“并无恶意？”唐若疏一想到那长满眼睛的舌头便觉得恶心：“先不管它有无恶意，我要怎样摆脱它？我可不想困在所谓‘死亡’里。”
【您完全可以交出产生情感的部分。】镜子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那不过是一串代码，一些数据。】
唐若疏有些懵：“等等，代码和数据怎么产生情感？”
【饕罗需要的感情和记忆也不过是一串数据罢了，这种感情当然也产自于数据和代码。】
萧楚泽颇有兴致地回答她：“如果是我小时候的旧历时代，那的确不行，可如今已是新历了。你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能产生感情的电子幽灵？”
唐若疏眼前一花，时限已经到了，她回到黑暗中，与那饕罗再次对峙。游戏里时间不过一瞬，它的长舌仍在鬼鬼祟祟试探。
【亲爱的，把遗产交给我吧……】
唐若疏别无选择：“好吧，你拿走吧。”
【唔，还不错，没有想象中干瘪。层次丰富，回味无……咦，怎么只有这么几层？你！骗！我！】
饕罗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它的舌头疯狂地在黑暗中翻搅，但很快便只能不甘地停下：【好吧，好吧。可这种东西是怎么产生那么充沛的情感的？唉，亏了亏了……】
唐若疏不耐烦地听着它絮絮叨叨：“我没骗你吧？那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好吧，孩子，祝贺你的新生。】
唐若疏大喘了几口气，耳边尚且回荡着饕罗不甘的叹气声。她猛地睁开眼睛。队友们围在她身边，一脸沉痛，而弹幕里已经在刷悼词。
【密姐，一路走好！】
【密姐，来世再见！】
……
她的惊醒让大家都懵了。小丑喃喃自语：“密姐诈尸了！”
唐若疏一掌拍在他肩上：“我只是摔昏了而已。”她敲了敲剧痛的头，环顾四周。这里开阔平坦，已非副本里的景象。她只记得从小丑身上摔了下来，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们从副本里出来时，就看到你躺在地上，广元子说你已经……”小丑瞥了道士一眼：“呵，假道士。”
E鸟伸手阻止队友们插科打诨：“总而言之，你摔下后就消失了，而我们在树洞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装备栏里掏出两件东西。一本书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黑球。
唐若疏从小丑身上摔落，队友们支援的手段都来不及使出，她眨眼间就不见了。
小丑自责万分，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广元子又何尝不是？他也是这事故中的一环。如果不是他抱着小丑的腿，坐在那种危险的位置，也就不会把人撞下去。
“先别检讨了。”E鸟作为队长，很快稳定了情绪：“这个游戏的机制就是这样，死了只能从头开始。但回到死前等级，装备是能全部回来的。”
“她实力很好，只是运气不济，实力强的人即使是从新号开始，也能很快崭露风头。我们只要坚持活着，不用等多久，就能与她重新相遇。”
“因此，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打起精神，通关这个副本。不要让她的死白费。”他慷慨陈词，说得小丑，广元子和他自己热血澎湃。
莫斯贝无情地打断了他们三个激昂的情绪，她面带无语：“她只是号没了，不是人没了。怎么搞得跟人家壮烈牺牲了似的……”
“你这个冷漠的女人！”小丑长长的上身在半空打转，将脑袋拧回来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但他看见的是队友们惊慌失措的脸：“小丑看路！看路！要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