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01
徐初意没想到翻墙砸人这种桥段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她以为只有古言频道或者古早言情小说中才会有这种套路。
疫情让一切复古，她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她只是一个封校期间爬墙去做家教的贫穷大学生，连碰瓷户都不屑于碰瓷的那种。
想到身下还压着一个潜在需要医药费的人，徐初意顾不上膝盖处传来的刺痛，连忙将左手从身下人的脸上移开——那是她慌乱中找到的撑力点。
手掌挪开，四目相对。
看到是一个男生，徐初意松了一口气。男的，应该都皮糙肉厚吧?尽管这个男生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像是女妖精馋得唐僧肉，但总不至于讹她这个小姑娘吧。
男生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抽搐，吃痛地抽气，眼神停在一处透着一片茫然，显然还没从飞来横祸中缓过劲来。
看着一张原本好看的脸蛋上被自己按出的指印，徐初意尴尬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慌忙提起背包起身，感受到裙底清凉才匆匆整理。
两人短暂重合的目光都装出了一份若无其事。
男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随便地把撒落地上的书本文具收回帆布包，又捡起篮球袋，提着起了身。徐初意这才注意到男生很高，自己一米六的身高刚刚到人家的下巴，心中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师大的?翻墙出来玩的?”男生收了收下巴垂眼看她，似笑非笑。
徐初意心中瞬间敲响警钟，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仇举报她?封校期间私自出校可是要被记过的。这男的看起来也是师大学生的样子，万一把她挂表白墙上发段“家人们谁懂啊被翻墙小学妹砸到了……”这种小作文可是会被喷死的。
“不不不，我是隔壁师大附中的，哥哥。翻墙是进师大操场打球的。”徐初意把“哥哥”两个音叫得格外乖巧，信口拈来一句理由，然后昂起头，眼睛努力闪出十六岁时的真诚，想把自己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
“噢——附中几班的啊?”男生一副要认学妹的架势，“我也是……我以前也是附中的。”
“高一四班。”徐初意随口胡诌了个自己念着顺当的数字组合。
不知为什么，徐初意感觉男生的脸色变得很古怪，语气中仿佛要漏出憋不住的笑意，“嗯……晚自习还是要好好上啊。下次翻墙注意安全。再见。”然后便松松垮垮地背上帆布包，挂上篮球袋走了。
“哥哥再见!”徐初意松了一口气，心里想到，这种情况不应该说，下次不要翻墙吗?见男生走的和自己要去的地方一个方向，就刻意驻足拉下一段距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发愣。
忽然又想到，回学校不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吗？封校期间他怎么在校外围墙张望来着?
风吹散了他的短发，夕阳下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发光，顺着风往白皙的颈下钻，往白色的衣领中钻。
白色的风琴褶衬衫，黑色长裤…徐初意想起来了，是隔壁附中小孩们的标配校服，只是他在外面套了件毛衣背心所以刚刚没认出。
晚自习要好好上。
徐初意只想把这句话还给他。或者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徐初意看见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才快步奔向最近的地铁站，进站上车找了空位，她把手机掏了出来。
打开手机，屏幕还停在微信与金主妈妈的聊天界面。
金主妈妈是徐初意给新接的家教的家长的备注。命名为金主妈妈而不是某某妈妈是因为，她给的太多了。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足够徐初意的学费和生活费了。让徐初意这个廉价劳动力有点受宠若惊。
所以在金主妈妈提到今天来试课的时候，徐初意宁愿翻墙也不想推辞。
离校前核酸她也做了，N-95口罩也长在脸上了，规划的路线也都是安全区。明明周边大学都解封了，就她们学校一直关着，她也很无奈。
又想起那个男生没戴口罩，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对!这件事的追根溯源的罪魁祸首是覃子轩!
徐初意返回微信界面，覃子轩的聊天框就在第二位。
点了点覃子轩的黑白渣男漫头。结果出现了“我拍了拍轩宝的皮卡丘然后被电成重伤”。
轩宝（轩轩甚得）:别拍了，今晚马原帮你喊到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首先他居然点名了? 大哭/他不会是掐着我逃课点的吧。
轩宝（轩轩甚得）:他不认识你。擦汗/他看见我点到的时候就感慨了徐初意这个名字居然是男的。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也不认识你!得意/得意/
轩宝（轩轩甚得）:祈祷/祈祷/ 马原老师不认识我是我的福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对了!我是来问罪的!
轩宝（轩轩甚得）:我错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6
轩宝（轩轩甚得）:狗头/所问何事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之前你跟我说的那面墙，不好翻。
轩宝（轩轩甚得）:是你太矮了。干嘛不钻我给你找的那个洞?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虾仁猪心。一米八了不起吗?今天我翻那墙砸了个高中生，人家比你还高。
轩宝（轩轩甚得）：没事吧？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算你有良心。姐姐没事。
轩宝（轩轩甚得）:我是说那个高中生。被你这体重一砸能没事吗?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滚。
轩宝（轩轩甚得）:得令。对了，你家教去做了吗?在哪？二十四小时联系不到你的话可以帮你报警收尸。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我谢谢您。在环陵路的别墅区，不远。安保比师大都好。
师大学海楼的教室里，覃子轩对着手机屏憋笑，这会儿又看见徐初意说的地址，刚想说我家就在那里，结果就听见马原老师喊覃子轩回答问题。
出于多年的课堂应激反应，他下意识地站起来。然后就发现马原老师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徐初意同学，你是改名了还是变性了呢?”
一百多人的大教室，哄堂大笑。
这一刻，覃子轩相信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初意见他也不再回，就把手机熄屏了，对着空气发呆。覃子轩一向不喜欢她做家教，这她是知道的。但是家里一个月只给八百块钱的生活费，顿顿吃食堂都吃不饱，她还能怎么办?
她十九岁，尽量与口红、裙子还有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对她天然的吸引力做斗争。她想要变美，想要吃美食，想要谈甜甜的恋爱，想要去看她没看过的风景，想要像挥霍青春一样挥霍金钱。来到这个国家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读书，她书读得越多，见识得越多，便学会了一个词去形容自己的欲望。油然而生。
但徐初意不是虚荣的女孩，她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听了覃子轩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似的“我养你”，然后就伸手要钱吧?他又不是她爸。
所以她依旧与自己内心的渐渐被自己养大却没有喂饱的困兽做着斗争，除了用来补贴自己生活，她攒下来的钱去补贴家里了。
至于危险，她挑的都是靠谱的中介。遇上最多的麻烦，也就是变着法不给工资的家长、看见她就苦巴着脸磨着时间不想写作业的小孩和地铁公交两边倒的冗长的通勤时间。
有时她也会想，留在这个城市，未来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徐初意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打开了手机备忘录的讲义，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看着上面可怜巴巴的几句话，徐初意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巴巴，倒是成功转移注意力了。
本来预定的家教时间是下周，她还没有准备好讲义。只写了要先看学生最近的试卷分析他学习情况、针对最近薄弱点、讲讲知识点、刷刷题、水时间随机应变等这类套话。她开始后悔没有先跟家长聊聊孩子的学习情况。
越怕什么来得越快，地铁到站了，徐初意只得匆匆下车。
给的住址是本地有名的高档小区，徐初意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隐约听说过。
天色已晚，只有路灯昏黄色的灯光和别墅的一两扇窗传出亮通通的光。如果不算上刚刚经过徐初意身后的迈巴赫的大车灯打出的直线光的话。
这光没有落在徐初意身上，只射进了她的眸中，叫她从心底觉得晃眼，仿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推进了另一扇门，然后从门缝中瞥了一眼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这时已经七点三十分了，徐初意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她现在去太早也不合适，但是在门口转着也确实很傻，最终还踌躇着按了门铃。
门铃按了一遍并没有人来。徐初意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按了第二遍。
过了一会儿，门赫然开了。
徐初意没想到翻墙砸人这种桥段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她以为只有古言频道或者古早言情小说中才会有这种套路。
疫情让一切复古，她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她只是一个封校期间爬墙去做家教的贫穷大学生，连碰瓷户都不屑于碰瓷的那种。
想到身下还压着一个潜在需要医药费的人，徐初意顾不上膝盖处传来的刺痛，连忙将左手从身下人的脸上移开——那是她慌乱中找到的撑力点。
手掌挪开，四目相对。
看到是一个男生，徐初意松了一口气。男的，应该都皮糙肉厚吧?尽管这个男生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像是女妖精馋得唐僧肉，但总不至于讹她这个小姑娘吧。
男生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抽搐，吃痛地抽气，眼神停在一处透着一片茫然，显然还没从飞来横祸中缓过劲来。
看着一张原本好看的脸蛋上被自己按出的指印，徐初意尴尬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慌忙提起背包起身，感受到裙底清凉才匆匆整理。
两人短暂重合的目光都装出了一份若无其事。
男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随便地把撒落地上的书本文具收回帆布包，又捡起篮球袋，提着起了身。徐初意这才注意到男生很高，自己一米六的身高刚刚到人家的下巴，心中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师大的?翻墙出来玩的?”男生收了收下巴垂眼看她，似笑非笑。
徐初意心中瞬间敲响警钟，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仇举报她?封校期间私自出校可是要被记过的。这男的看起来也是师大学生的样子，万一把她挂表白墙上发段“家人们谁懂啊被翻墙小学妹砸到了……”这种小作文可是会被喷死的。
“不不不，我是隔壁师大附中的，哥哥。翻墙是进师大操场打球的。”徐初意把“哥哥”两个音叫得格外乖巧，信口拈来一句理由，然后昂起头，眼睛努力闪出十六岁时的真诚，想把自己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
“噢——附中几班的啊?”男生一副要认学妹的架势，“我也是……我以前也是附中的。”
“高一四班。”徐初意随口胡诌了个自己念着顺当的数字组合。
不知为什么，徐初意感觉男生的脸色变得很古怪，语气中仿佛要漏出憋不住的笑意，“嗯……晚自习还是要好好上啊。下次翻墙注意安全。再见。”然后便松松垮垮地背上帆布包，挂上篮球袋走了。
“哥哥再见!”徐初意松了一口气，心里想到，这种情况不应该说，下次不要翻墙吗?见男生走的和自己要去的地方一个方向，就刻意驻足拉下一段距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发愣。
忽然又想到，回学校不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吗？封校期间他怎么在校外围墙张望来着?
风吹散了他的短发，夕阳下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发光，顺着风往白皙的颈下钻，往白色的衣领中钻。
白色的风琴褶衬衫，黑色长裤…徐初意想起来了，是隔壁附中小孩们的标配校服，只是他在外面套了件毛衣背心所以刚刚没认出。
晚自习要好好上。
徐初意只想把这句话还给他。或者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徐初意看见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才快步奔向最近的地铁站，进站上车找了空位，她把手机掏了出来。
打开手机，屏幕还停在微信与金主妈妈的聊天界面。
金主妈妈是徐初意给新接的家教的家长的备注。命名为金主妈妈而不是某某妈妈是因为，她给的太多了。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足够徐初意的学费和生活费了。让徐初意这个廉价劳动力有点受宠若惊。
所以在金主妈妈提到今天来试课的时候，徐初意宁愿翻墙也不想推辞。
离校前核酸她也做了，N-95口罩也长在脸上了，规划的路线也都是安全区。明明周边大学都解封了，就她们学校一直关着，她也很无奈。
又想起那个男生没戴口罩，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对!这件事的追根溯源的罪魁祸首是覃子轩!
徐初意返回微信界面，覃子轩的聊天框就在第二位。
点了点覃子轩的黑白渣男漫头。结果出现了“我拍了拍轩宝的皮卡丘然后被电成重伤”。
轩宝（轩轩甚得）:别拍了，今晚马原帮你喊到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首先他居然点名了? 大哭/他不会是掐着我逃课点的吧。
轩宝（轩轩甚得）:他不认识你。擦汗/他看见我点到的时候就感慨了徐初意这个名字居然是男的。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也不认识你!得意/得意/
轩宝（轩轩甚得）:祈祷/祈祷/ 马原老师不认识我是我的福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对了!我是来问罪的!
轩宝（轩轩甚得）:我错了。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6
轩宝（轩轩甚得）:狗头/所问何事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之前你跟我说的那面墙，不好翻。
轩宝（轩轩甚得）:是你太矮了。干嘛不钻我给你找的那个洞?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虾仁猪心。一米八了不起吗?今天我翻那墙砸了个高中生，人家比你还高。
轩宝（轩轩甚得）：没事吧？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算你有良心。姐姐没事。
轩宝（轩轩甚得）:我是说那个高中生。被你这体重一砸能没事吗?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滚。
轩宝（轩轩甚得）:得令。对了，你家教去做了吗?在哪？二十四小时联系不到你的话可以帮你报警收尸。
徐初意（豆蔻初遇时）:……我谢谢您。在环陵路的别墅区，不远。安保比师大都好。
师大学海楼的教室里，覃子轩对着手机屏憋笑，这会儿又看见徐初意说的地址，刚想说我家就在那里，结果就听见马原老师喊覃子轩回答问题。
出于多年的课堂应激反应，他下意识地站起来。然后就发现马原老师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徐初意同学，你是改名了还是变性了呢?”
一百多人的大教室，哄堂大笑。
这一刻，覃子轩相信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初意见他也不再回，就把手机熄屏了，对着空气发呆。覃子轩一向不喜欢她做家教，这她是知道的。但是家里一个月只给八百块钱的生活费，顿顿吃食堂都吃不饱，她还能怎么办?
她十九岁，尽量与口红、裙子还有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对她天然的吸引力做斗争。她想要变美，想要吃美食，想要谈甜甜的恋爱，想要去看她没看过的风景，想要像挥霍青春一样挥霍金钱。来到这个国家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读书，她书读得越多，见识得越多，便学会了一个词去形容自己的欲望。油然而生。
但徐初意不是虚荣的女孩，她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听了覃子轩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似的“我养你”，然后就伸手要钱吧?他又不是她爸。
所以她依旧与自己内心的渐渐被自己养大却没有喂饱的困兽做着斗争，除了用来补贴自己生活，她攒下来的钱去补贴家里了。
至于危险，她挑的都是靠谱的中介。遇上最多的麻烦，也就是变着法不给工资的家长、看见她就苦巴着脸磨着时间不想写作业的小孩和地铁公交两边倒的冗长的通勤时间。
有时她也会想，留在这个城市，未来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徐初意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打开了手机备忘录的讲义，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看着上面可怜巴巴的几句话，徐初意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巴巴，倒是成功转移注意力了。
本来预定的家教时间是下周，她还没有准备好讲义。只写了要先看学生最近的试卷分析他学习情况、针对最近薄弱点、讲讲知识点、刷刷题、水时间随机应变等这类套话。她开始后悔没有先跟家长聊聊孩子的学习情况。
越怕什么来得越快，地铁到站了，徐初意只得匆匆下车。
给的住址是本地有名的高档小区，徐初意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隐约听说过。
天色已晚，只有路灯昏黄色的灯光和别墅的一两扇窗传出亮通通的光。如果不算上刚刚经过徐初意身后的迈巴赫的大车灯打出的直线光的话。
这光没有落在徐初意身上，只射进了她的眸中，叫她从心底觉得晃眼，仿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推进了另一扇门，然后从门缝中瞥了一眼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这时已经七点三十分了，徐初意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她现在去太早也不合适，但是在门口转着也确实很傻，最终还踌躇着按了门铃。
门铃按了一遍并没有人来。徐初意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按了第二遍。
过了一会儿，门赫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