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深具北方的气候特点,又因地理位置向南靠拢,所以秋天只存在了短短一月就结束了,气温骤降,冷风冽冽。

    窗外细濛濛的雨丝携着一星半点的雪花落下,说是雨夹雪,但实际落在地上形成一摊水洼,而在窗面汇成一幅画卷。

    桌上草稿纸,涔池的名字被许宴写了又写,距上次道歉之后,许宴和涔池就如同两个碰撞的玻璃珠,短暂地交会,又回归原位。

    许宴突然很想能留住什么,反复思考,鼓足勇气,在物理练习册里挑了一道看起来较难的题,经过几个人传给涔池。

    这样,她下课还能对涔池说声“谢谢。”

    传过去许宴一瞬间就后悔了,明明不是很熟悉,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但她又隐隐地期待,就像即将步入刑场的囚犯,等待着她的宣判。

    她措着词语,想着如果涔池问她,她就说别人都不太会。但如果涔池也不会呢?不会的,他学习好。

    身后被轻轻戳了一下,许宴对后桌轻轻说了句:“谢谢。”接着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入眼,详细地解题步骤洋洋洒洒,涔池字的笔锋强力有劲,不似别的男生字迹潦草。

    涔池的字很好看,一看就刻意练过书法。

    许宴欣赏了半天,终于等到下课,打算装作路过向涔池道一声谢。

    瞄到涔池桌旁站着一个女生,与涔池开着玩笑,她生了退却的念头,她知道这个女生,叫傅沛然。

    傅沛然如同清高孤傲的梅花,高傲冷淡。学校里追她的男孩不在少数,她明确表示她喜欢涔池,任何男生都不如涔池。对于涔池,她抱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涔池对于班级所有女生的态度都淡淡的,也独独傅沛然和他稍微交好,说得上话。

    听说他俩家中相熟,没准家长也存着撮合的心思。

    许宴想到涔池的前女友也是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她们之间相同,却又不同,不同的是涔池的前女友是火红的玫瑰,热烈肆意。

    只有这样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才能与涔池相配吧,而她这样普通,可能都不配拿到暗恋涔池这场晚宴的入场券。

    ……

    随着期末考试的降临,北城终于迎来了实际意义上的第一场雪。没有人有时间去关注这场雪,大家都沉浸在考试的紧张感中。

    每一次考试,月考、期中、期末,许宴和涔池的排名总差着许多,总也分不到一考场。

    考试进程进行了一大半,还差一场就可以放假了。

    许宴出去上厕所,正好可以经过涔池的考场。

    涔池和郭浩他们正站在楼道里,讨论着题,许宴偷偷地瞄了一眼,移回目光,慢慢踱步走过去。

    后面有一群男生越过人群,追逐打闹,许宴转身感觉到身旁掠起了一阵风,她就被撞进一个男生的怀抱里,她差一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男生捞了一把。

    她抬头正想着起身道下谢,发现这个男生是涔池,就跟被定住了身似的,许宴怔怔凝视着涔池,心如擂鼓般跳动。

    涔池看着眼前女生的眸子微微颤抖,出声说:“怎么了,被吓到了?”他怕许宴倒下,扶得更紧了一些。

    许宴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量重了几分,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有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谢。”

    “你小心点,这帮男生在楼道里就是没轻没重的,看着点路。”

    “好。”

    许宴走进厕所,用凉水轻拍了几下才缓过来,按耐住不停跳动的心。

    考试结束,大家回到教室收拾桌椅,林业嘉叫许宴一起拼车回家。

    “林业嘉,我落了个东西在宿舍,我得回去取一趟,你先打车回去吧。”

    林业嘉喊了一句,“没事,我不着急,你赶紧去吧,在校门口等你。”

    许宴取完东西下来,校园里的学生只剩零星几个,还飘着小雪,满地青白。

    走着没人走过的雪路,脚下咯吱咯吱地响,许宴心里一阵空前的愉悦,低着头把脚印汇成一条直线。

    校门口站着林业嘉和一个人,背对着许宴,好像是涔池?

    许宴屏着呼吸,走近。

    是涔池。

    听到临近的脚步,涔池转过身,跟许宴打了个招呼。

    林业嘉解释道:“阿涔说要去我家打游戏,所以咱们就一起坐车,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许宴连忙摆摆手,低着头嘴角绽放一朵朵小花。

    在狭小的出租车空间,许宴有点局促,她和涔池坐在后排,听着副驾驶的林业嘉,讲今天考场发生的趣事。

    有一个人把手机藏进鞋里,没被考场探测仪检查到,但在监考过程中被监考老师发现了,逮到了主任办公室,他把手机从窗户扔下去了,掩耳盗铃之术,主任派人把手机捡了上来,一细问,是借的别人的手机。

    “然后呢?”许宴询问道。

    林业嘉翻着手机群里的消息,指着说:“他们说那手机摔坏了,借手机的人让他赔,家长也来了,就说赔200。”

    “啊?”许宴诧异地出了声。

    “唉,也没办法,或许家里穷吧。”林业嘉叹息道。

    “这不是他们赔那么少的理由,至少态度得有,怎么?借手机的人家里就多富裕吗?就算富裕,也不是回事。”旁边一直看手机的涔池发表自己的意见,声音淡淡道。

    许宴微微侧头,赞同地点了点头。

    感觉到一束目光,涔池看到许宴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瞬,许宴被光所诱惑。

    出租车里昏暗的灯光,他慵懒地靠着椅背,眼底漆黑,挺鼻薄唇,下颌消瘦,混杂着少年气和棱角感,光亮与黑暗交替映照在涔池左脸上。

    他骨相偏冷,但眉眼之间却又平添一丝书卷气,凌厉又儒雅。

    是每每许宴看到都会惊艳的容貌。

    *

    寒冬腊月,天色灰蒙蒙的,气温骤降,是出去都会打个寒战的程度。

    许宴整日就窝在床上,享受了几天神仙般的日子,她妈妈忍了再忍,终于看不惯出手了,把她丢出去买年货。

    米黄色的棉服把自己裹了又裹,带了个米棕色围脖和相配的手套,全副武装出了门。

    冬天的风无孔不入,一点缝隙进去都会是彻骨的寒。

    商场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进去的一瞬间,冷风和暖气的交汇,也不知谁先败下了阵。

    到了地下超市,没走几步,也挺燥热,许宴把围脖和手套摘了下来,舒服多了。

    她推着购物小车,人挤人,乱哄哄的,大家都来购置年货,从兜里掏出妈妈给的购物清单,一样一样的放进车里,耗时两个半小时,终于结束了。

    大街上,人也出奇得多,热热闹闹,很有过年的气氛。许宴蹲在街边玩手机,等着她爸爸开车来接她,她也不管大街上人的目光,反正她裹得跟个熊一样,谁也认不出来。

    回到家中,许宴和她爸爸又被她妈妈赶了出来,她妈拿着擀面杖喊道:“爷俩一个样,都给你们小单了,还能忘了春联,买不着不许回家。”

    他俩站在门外,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两脸无奈。

    只得去市场扫荡春联,结果都被人买完了,好不容易剩了一张。

    上联:一天好运连连上。

    下联:四季财源不断来。

    横批:四季长春

    俗,俗不可耐!老掉牙的春联。

    但也得带回去交差,果然被痛骂了一痛。

    伴随着隔三差五地提起春联这茬,除夕终于到来了。

    客厅里放着新闻联欢晚会,厨房里父母在包着饺子,许宴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扒拉着手机。

    有的同学先发制人,早在朋友圈里分享着家中的年夜饭。

    许宴也冲着厨房喊:“妈,做快点,我同学都发朋友圈了。”

    “你个孩子,催命呢!”

    窗外的烟花炸裂开来,绚烂美丽。许宴立马穿上拖鞋,站在阳台看了一会儿,突然她很想对涔池说句“新年快乐”。

    她翻到涔池的名字,又踌躇起来。

    她想,很突兀吧。

    想到当时某聊天软件的坦白说很盛行,看了几个标签,没有一个满意的,刷新了几遍,刷出了一个“你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觉得很符合涔池,就发给了他。

    既然是匿名的,我表个白他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吧。

    许宴想着偷笑了出来。

    没多久,消息铃声就响了起来。她略微有些忐忑,点开。

    涔池:“为什么这么说?”

    许宴:“感觉吧。”

    涔池:“你是谁?”

    许宴:“你猜呀。”

    许宴感觉可以进行下一步。

    这时突然聊天软件弹出一条消息,恭喜达到解锁条件,提示:对方等级19级。

    屏幕这头的许宴一瞬间懵了,没人告诉她还会有提示啊,好想找个洞给自己埋进去。不过,这个也看不出来啥,消失不说话就好了。

    “噔噔噔”一条消息通知。

    涔池:“我知道你是谁了?”

    许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准是涔池在炸她,“谁啊?”

    涔池:“X。”

    许宴一想,X的人那么多,谢,薛这么多姓呢,不可能猜到她头上。

    许宴:“我不信。”

    涔池:“许Y,我还用往下说吗?”

    许宴感觉世界一瞬间崩塌了,是她暴露了什么吗?不死心地问:“你咋知道是我?”

    屏幕那头的涔池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因为你等级在我号里最低,我号里都是30几级的。”

    许宴:“好吧,我没玩过,随便点的。”

    涔池:“原来这样,头一次见有人说我脾气好。”

    许宴:“你脾气挺好的,我是随便点的,但对应的不是。”

    许宴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越解释越乱。

    幸好涔池只回了个嗯

    新年的钟声马上敲响,电视中在倒数,许宴已经没有勇气打出那四个字,她妈妈也在叫她吃饭,她放下手机去充电。

    这时,手机的消息声响起。

    微信消息,是涔池。

    他说:许宴,新年快乐。

    带了许宴,那这就不是群发。

    许宴一瞬间蹦了起来,把她爸妈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没个深沉。快来,吃饭啦。”

    “来了来了。”许宴蹦蹦跳跳,跑到餐桌旁,“爸爸,妈妈,我好爱你们啊。”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心了?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

    许宴啃着排骨,嘟嘟囔囔地说:“妈,你的手艺绝了,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许宴妈妈也不知道她闺女今天怎么就那么开心,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虽然调皮捣蛋,但那时的她最会表达爱了,反倒大了之后,很少说出口了。

    饭桌上欢欢笑笑,好不热闹,电视播着晚会回放,窗外爆竹声起,家家户户,万千灯火。

    手机光亮渐渐熄灭,微信上赫然躺着一条消息:“新年快乐,涔池。”

    我喜欢的人呐,祝你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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