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酒过三巡，一个穿着绸缎制太监服的老太监乐呵呵地走了进来，“鹤曦郡主，奴才没来迟吧。”
安絮清是没见过他的，但这不妨碍她心里有所猜测，事实也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没。”安絮初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公公你怎么来了。”她伸手就要给他搬椅子。
德善公公连连摆手，“奴才今日是带着圣旨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复命，就先不坐了。”
他拂尘一甩，“传圣上口谕……”
人们呼啦啦跪了一片，就显得站着的安絮初格外突出。
旁边的安絮清盯着衣服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德善公公尖细的声音响彻正厅。
“赐：南海珍珠十八颗，古画十八幅，花瓶十八对，绸缎十八匹，黄金一千八百两，白银一万八千两……”
虽所赐之物价值并没有多高，但这数量可值得有心人咂摸一下，十八。
一个身上并无诰命功勋的女子，在一个并不是及笄礼的生辰宴上，竟能收到皇帝的赏赐，众人不由地把她的地位在心底再提一提。
德善公公走之前，被塞了一堆吃的，“公公这个你带着，这个也好吃，奶油不好消化，就简单尝尝吧。”
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经常收到外人的贿赂，金银珠宝见多了，山珍海味也被赐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家常小菜的。
他哭笑不得，“鹤曦郡主这些是只给奴才的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啊，你要吃不了分给别人也行。”
直到安絮清在身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哦哦，皇上的，他的在后厨。”
餐盒送来，肉眼可见的，送给皇帝的比他的少得多。
安絮初摸摸鼻子，“他嘛，吃点东西之前都要试毒，太麻烦了，你替他尝尝就行。”
之前的安絮初可没有给皇帝回礼的习惯，德善公公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絮清，笑眯眯道：“这位就是你的堂妹吧。”
还没等安絮清说什么，安絮初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当然，我家皎皎好看吧。”
安絮清就着这个姿势屈膝行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民女给公公请安。”
德善公公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安小姐这礼，奴才可不敢受。”
安絮清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锋芒，“您与阿姊是好友，自然担得起这礼。”
安絮初摆手打断两人的你来我往，“哎呀，什么受不受的，皎皎她就是死板，之前还天天跑到我房间请安，说什么礼不可废，我扳了好几年才扳过来。”
虽然话语中全是抱怨，但德善公公毕竟是侍奉皇帝的人，怎能听不出她字里行间的亲昵。
他的视线在姐妹俩身上转了转，“奴才晓得了。”
安絮清回他淡淡一笑。
送走德善公公后，两人并没有回去，而是悄悄穿过游廊，来到一处小亭上。
这里用纱幔围起，以挡风雨，亭内石桌上，一个红木餐盒静悄悄地放在那里。
安絮清拉着安絮初坐下，从餐盒中取出长寿面，笑意盈盈。
“阿姊，生辰吉乐。”
没有多余的、华丽的辞藻，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安絮初的心就这样软了下来。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张泪眼婆娑的面庞。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安絮初，十八岁生日快乐。
你成年了，不可以再幼稚了。
*
另一边，谢煜白与一青衣女子相遇，她温柔地看着他，“殿下。”
未等对方回答，她便羞羞答答地垂下眼睫，“臣女孝期要过了。”
他是五皇子，母妃自然早早给他定下了婚约，左丞之女林雨甯，林家嫡女。
谢煜白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感受过浓烈的心动，又怎么能够被这拙劣的爱意蒙蔽。
“林雨甯。”他沉声道。
“本就是利益联姻，以后不要再如此作态了。”
按理说，他与林家各取所需，与林雨甯联姻也只是保证这场联盟的牢固。
他本不应该在乎她的态度，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感也罢，不会阻挡他向上的脚步一瞬。
他应该彬彬有礼，和林雨甯继续演好这场无人观看的戏码。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不愿了。
林雨甯微微张开了嘴，震惊中带了几分被污蔑的伤痛，“殿下……”
少女的声音带着微颤，却让谢煜白不禁想起那道晴山色身影，若是她喊，若是她……
谢煜白离开后，林雨甯立马收起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速度快得让人感叹。
旁边的蝉衣凑上前悄咪咪道：“小姐，不会宸王殿下真像传闻中那样……”
“闭嘴！”林雨甯低声呵斥，这外面隔墙有耳，妄论皇家之事她是不要命了？
蝉衣也惊觉自己的僭越。
林雨甯看向谢煜白离开的方向，摸摸下巴，所以……他不会真的不举吧？
*
亭子里，安絮清和安絮初还在僵持，安絮清支着脸，笑眯眯道：“阿姊不吃吗？”
安絮初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扶着碗，青花瓷碗里卧着半碗面，面条粗细均匀，用以葱花点缀，香气扑鼻，让人垂涎三尺。
但食者如临大敌地看着碗里的面，举了半天，也没狠下心下筷。
安絮清“噗嗤”一声笑开，她眉眼弯弯：“这是叔母做的。”
安絮初一愣，随即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她……给我做的吗？”
“是啊。”安絮清温柔地答道。
少女试探地夹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果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在温暖的春光下，沉默地吃完了这一碗面，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两人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出来躲个空闲，但前面总归是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安絮初吃完后就抹抹嘴离开了。
安絮清一人坐在亭中，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幽幽叹了口气。
“翠苓，我做的面真的很难吃吗？”
翠苓在一旁候着，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一句话不说，像一根木头。
安絮清从一旁的红木食盒里又拿出来一碗面，和刚才那碗比起来，颜色香味逊色不少。
显然这一碗正是出自她手。
她纠结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不应该啊，我都那么努力去学了，怎么可能难吃呢？”
话虽这么说，她也没去拿筷子。
“安絮清。”
这时，有人倨傲地喊着她的名字，从一旁走出。
安絮清的笑容淡了，她将视线投向不速之客。
“有事？”
来人迫不及待嘲讽道：
“前几天是你的及笄礼吧，这是女子最重要的日子，还不如今天鹤曦郡主的生辰宴热闹，你就真的甘心吗？”
“你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她可念你半分好？”
“若是念着，她怎会在你冷清的及笄礼后大肆操办自己的生辰宴？”
暼到桌子上孤零零的长寿面，又是一顿输出。
“今天的宴席你一手操办，这面想必是早起做的吧？人家都不肯给你这个面子，你还眼巴巴凑上去干什么？”
安絮清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打断道：“原来是裴小将军要回来了。”
对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顿时没了声音。
她笑笑，“劳烦您担心我的心情，想来今日宴席也未用多少吧，这面没有人动过，若是不嫌弃，可来尝一尝。”
一番话语将她的卑微软弱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的笑容都像是在努力遮掩自己的自尊。
她似乎也发觉自己的失态，行过礼后慢慢离开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安絮清如此作态，对方也不好意思追上去自讨没趣。
来人摸了摸肚子，今日心里一直装着事情，的确是饿了，于是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将面拉过来。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坏心眼，把那群人耍得团团转，现在被欺负了一声也不吭，遇到事情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不帮忙。”
内疚充斥着对方的脑海，她拿起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呕！”
几秒钟后。
“安絮清！”愤怒的声音冲破云霄。
*
用过饭后点心，已是太阳西沉，安絮清随安絮初送别宾客。
宾客们今天吃得很是开怀，在感谢鹤曦郡主的款待后，几乎人手一杯珍珠奶茶，呼朋引伴地离开了。
安絮初早已喝得醉醺醺，她倚在安絮清身上，不去管向她道别的宾客，反而是望着天空起了兴致。
她大手一挥，随即引吭高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安絮清在旁边充当拐杖，她满脸无奈，阿姊喝醉了酒后就这点不好，总是想往她身上粘，扯都扯不掉。
但她的眼眸中，充斥着她不曾发觉的笑意。
“好！”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在这孤单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面容不俗的男人好像不会看气氛一样，拍着手从阴影处走出。
“好诗好诗，鹤曦郡主竟也喜欢这首《水调歌头》，竟是英雄所见略同……”
他喋喋不休，满口之乎者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有才一样。
安絮清的记性很好，所以她听出这个男人就是之前“三岁写诗”之人。
果然，在看到那位送礼来后坐不住了，这拙劣的搭讪技巧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她上前一步。
“陛下圣明，于藏书阁发现《神州赋》，慷慨大方地分享前人智慧，凡大晋学子，皆可免费奉读，而你竟将其作为向上爬的垫脚石。”
“你在胡说什么！”男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气急败坏。
安絮清冷笑。
“在《华夏籍》中，蔡伦曾提出改进造纸术的方法，陛下经验证后，追赠其为侍郎，同时大力推广造纸术。”
“现如今，纸的价格可以算是低廉，只需一点银钱便可入书塾学习，你既然能拿到进入安府的请帖，竟连一身像样的衣服也穿不出吗？”
还不是故意为之，以为一个出身贫寒却才华横溢、不卑不亢的人，会更容易被达官贵族另眼相看吗？
笑话！当谁不知道他的心思。
当熟悉的人名从安絮清口中出现时，安絮初才在恍惚中发现，原来她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这么多改变。
而这改变，不知是好，还是坏。
安絮初一把拉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安絮清，目光直直地投向杜青深。
“不要以为看了几本穷书生与富小姐的话本，现实就是这样了。”
她指着门外，“给我滚出去！滚！”
杜青深被家丁狼狈地打了出去，临走前还在那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安絮初并没有再分给他一丝眼神，而是不管不顾地将脸埋在堂妹的肩上。
她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安絮清的脊背，安絮清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她感觉到了，阿姊的手在抖。
耳边传来安絮初闷闷的声音。
“皎皎，别这样，你还要嫁人呢。”
听到这话，安絮清愣住了。
安絮清是没见过他的，但这不妨碍她心里有所猜测，事实也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没。”安絮初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公公你怎么来了。”她伸手就要给他搬椅子。
德善公公连连摆手，“奴才今日是带着圣旨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复命，就先不坐了。”
他拂尘一甩，“传圣上口谕……”
人们呼啦啦跪了一片，就显得站着的安絮初格外突出。
旁边的安絮清盯着衣服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德善公公尖细的声音响彻正厅。
“赐：南海珍珠十八颗，古画十八幅，花瓶十八对，绸缎十八匹，黄金一千八百两，白银一万八千两……”
虽所赐之物价值并没有多高，但这数量可值得有心人咂摸一下，十八。
一个身上并无诰命功勋的女子，在一个并不是及笄礼的生辰宴上，竟能收到皇帝的赏赐，众人不由地把她的地位在心底再提一提。
德善公公走之前，被塞了一堆吃的，“公公这个你带着，这个也好吃，奶油不好消化，就简单尝尝吧。”
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经常收到外人的贿赂，金银珠宝见多了，山珍海味也被赐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家常小菜的。
他哭笑不得，“鹤曦郡主这些是只给奴才的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啊，你要吃不了分给别人也行。”
直到安絮清在身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哦哦，皇上的，他的在后厨。”
餐盒送来，肉眼可见的，送给皇帝的比他的少得多。
安絮初摸摸鼻子，“他嘛，吃点东西之前都要试毒，太麻烦了，你替他尝尝就行。”
之前的安絮初可没有给皇帝回礼的习惯，德善公公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絮清，笑眯眯道：“这位就是你的堂妹吧。”
还没等安絮清说什么，安絮初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当然，我家皎皎好看吧。”
安絮清就着这个姿势屈膝行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民女给公公请安。”
德善公公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安小姐这礼，奴才可不敢受。”
安絮清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锋芒，“您与阿姊是好友，自然担得起这礼。”
安絮初摆手打断两人的你来我往，“哎呀，什么受不受的，皎皎她就是死板，之前还天天跑到我房间请安，说什么礼不可废，我扳了好几年才扳过来。”
虽然话语中全是抱怨，但德善公公毕竟是侍奉皇帝的人，怎能听不出她字里行间的亲昵。
他的视线在姐妹俩身上转了转，“奴才晓得了。”
安絮清回他淡淡一笑。
送走德善公公后，两人并没有回去，而是悄悄穿过游廊，来到一处小亭上。
这里用纱幔围起，以挡风雨，亭内石桌上，一个红木餐盒静悄悄地放在那里。
安絮清拉着安絮初坐下，从餐盒中取出长寿面，笑意盈盈。
“阿姊，生辰吉乐。”
没有多余的、华丽的辞藻，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安絮初的心就这样软了下来。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张泪眼婆娑的面庞。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安絮初，十八岁生日快乐。
你成年了，不可以再幼稚了。
*
另一边，谢煜白与一青衣女子相遇，她温柔地看着他，“殿下。”
未等对方回答，她便羞羞答答地垂下眼睫，“臣女孝期要过了。”
他是五皇子，母妃自然早早给他定下了婚约，左丞之女林雨甯，林家嫡女。
谢煜白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感受过浓烈的心动，又怎么能够被这拙劣的爱意蒙蔽。
“林雨甯。”他沉声道。
“本就是利益联姻，以后不要再如此作态了。”
按理说，他与林家各取所需，与林雨甯联姻也只是保证这场联盟的牢固。
他本不应该在乎她的态度，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感也罢，不会阻挡他向上的脚步一瞬。
他应该彬彬有礼，和林雨甯继续演好这场无人观看的戏码。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不愿了。
林雨甯微微张开了嘴，震惊中带了几分被污蔑的伤痛，“殿下……”
少女的声音带着微颤，却让谢煜白不禁想起那道晴山色身影，若是她喊，若是她……
谢煜白离开后，林雨甯立马收起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速度快得让人感叹。
旁边的蝉衣凑上前悄咪咪道：“小姐，不会宸王殿下真像传闻中那样……”
“闭嘴！”林雨甯低声呵斥，这外面隔墙有耳，妄论皇家之事她是不要命了？
蝉衣也惊觉自己的僭越。
林雨甯看向谢煜白离开的方向，摸摸下巴，所以……他不会真的不举吧？
*
亭子里，安絮清和安絮初还在僵持，安絮清支着脸，笑眯眯道：“阿姊不吃吗？”
安絮初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扶着碗，青花瓷碗里卧着半碗面，面条粗细均匀，用以葱花点缀，香气扑鼻，让人垂涎三尺。
但食者如临大敌地看着碗里的面，举了半天，也没狠下心下筷。
安絮清“噗嗤”一声笑开，她眉眼弯弯：“这是叔母做的。”
安絮初一愣，随即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她……给我做的吗？”
“是啊。”安絮清温柔地答道。
少女试探地夹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果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在温暖的春光下，沉默地吃完了这一碗面，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两人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出来躲个空闲，但前面总归是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安絮初吃完后就抹抹嘴离开了。
安絮清一人坐在亭中，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幽幽叹了口气。
“翠苓，我做的面真的很难吃吗？”
翠苓在一旁候着，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一句话不说，像一根木头。
安絮清从一旁的红木食盒里又拿出来一碗面，和刚才那碗比起来，颜色香味逊色不少。
显然这一碗正是出自她手。
她纠结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不应该啊，我都那么努力去学了，怎么可能难吃呢？”
话虽这么说，她也没去拿筷子。
“安絮清。”
这时，有人倨傲地喊着她的名字，从一旁走出。
安絮清的笑容淡了，她将视线投向不速之客。
“有事？”
来人迫不及待嘲讽道：
“前几天是你的及笄礼吧，这是女子最重要的日子，还不如今天鹤曦郡主的生辰宴热闹，你就真的甘心吗？”
“你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她可念你半分好？”
“若是念着，她怎会在你冷清的及笄礼后大肆操办自己的生辰宴？”
暼到桌子上孤零零的长寿面，又是一顿输出。
“今天的宴席你一手操办，这面想必是早起做的吧？人家都不肯给你这个面子，你还眼巴巴凑上去干什么？”
安絮清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打断道：“原来是裴小将军要回来了。”
对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顿时没了声音。
她笑笑，“劳烦您担心我的心情，想来今日宴席也未用多少吧，这面没有人动过，若是不嫌弃，可来尝一尝。”
一番话语将她的卑微软弱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的笑容都像是在努力遮掩自己的自尊。
她似乎也发觉自己的失态，行过礼后慢慢离开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安絮清如此作态，对方也不好意思追上去自讨没趣。
来人摸了摸肚子，今日心里一直装着事情，的确是饿了，于是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将面拉过来。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坏心眼，把那群人耍得团团转，现在被欺负了一声也不吭，遇到事情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不帮忙。”
内疚充斥着对方的脑海，她拿起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呕！”
几秒钟后。
“安絮清！”愤怒的声音冲破云霄。
*
用过饭后点心，已是太阳西沉，安絮清随安絮初送别宾客。
宾客们今天吃得很是开怀，在感谢鹤曦郡主的款待后，几乎人手一杯珍珠奶茶，呼朋引伴地离开了。
安絮初早已喝得醉醺醺，她倚在安絮清身上，不去管向她道别的宾客，反而是望着天空起了兴致。
她大手一挥，随即引吭高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安絮清在旁边充当拐杖，她满脸无奈，阿姊喝醉了酒后就这点不好，总是想往她身上粘，扯都扯不掉。
但她的眼眸中，充斥着她不曾发觉的笑意。
“好！”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在这孤单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面容不俗的男人好像不会看气氛一样，拍着手从阴影处走出。
“好诗好诗，鹤曦郡主竟也喜欢这首《水调歌头》，竟是英雄所见略同……”
他喋喋不休，满口之乎者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有才一样。
安絮清的记性很好，所以她听出这个男人就是之前“三岁写诗”之人。
果然，在看到那位送礼来后坐不住了，这拙劣的搭讪技巧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她上前一步。
“陛下圣明，于藏书阁发现《神州赋》，慷慨大方地分享前人智慧，凡大晋学子，皆可免费奉读，而你竟将其作为向上爬的垫脚石。”
“你在胡说什么！”男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气急败坏。
安絮清冷笑。
“在《华夏籍》中，蔡伦曾提出改进造纸术的方法，陛下经验证后，追赠其为侍郎，同时大力推广造纸术。”
“现如今，纸的价格可以算是低廉，只需一点银钱便可入书塾学习，你既然能拿到进入安府的请帖，竟连一身像样的衣服也穿不出吗？”
还不是故意为之，以为一个出身贫寒却才华横溢、不卑不亢的人，会更容易被达官贵族另眼相看吗？
笑话！当谁不知道他的心思。
当熟悉的人名从安絮清口中出现时，安絮初才在恍惚中发现，原来她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这么多改变。
而这改变，不知是好，还是坏。
安絮初一把拉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安絮清，目光直直地投向杜青深。
“不要以为看了几本穷书生与富小姐的话本，现实就是这样了。”
她指着门外，“给我滚出去！滚！”
杜青深被家丁狼狈地打了出去，临走前还在那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安絮初并没有再分给他一丝眼神，而是不管不顾地将脸埋在堂妹的肩上。
她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安絮清的脊背，安絮清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她感觉到了，阿姊的手在抖。
耳边传来安絮初闷闷的声音。
“皎皎，别这样，你还要嫁人呢。”
听到这话，安絮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