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浑染,沉沉静垂。

    安絮初在被压着喝过醒酒汤后,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

    安絮清待在库房里,拿着礼册,指挥着众人将今日所收到的贺礼分拣入库,一部分送到安絮初的私库中,剩下的打包放入安家总库。

    在安絮清的调度下,行动有条不絮地进行着,只余一些琐碎的事宜不好假他人之手,她将丫鬟们打发走,带着翠苓做最后的整理。

    烛光摇曳,门发出吱呀一声。

    是安絮初,她扒在门口,从外面探出头来,在安絮清惊讶的目光下,她头发上的步摇流苏呼啦啦地打在脸上,打得安絮初痛呼一声。

    安絮清忍俊不禁,快走几步伸手将她拉起,顺便拆下那些令她烦恼的首饰。

    拆完后,安絮初晃晃脑袋,感觉自己整个头都轻松不少。

    “皎皎。”她笑逐颜开,“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像献宝一般,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餐盒。

    “当当当!是你最喜欢的八珍糕。”

    餐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安絮清看着碟子上方方正正的米黄色糕点,脸上略有动容。

    “阿姊,今日是你的生辰,何苦劳累为我做这些呢?”

    “不累不累,快来尝尝。”

    安絮清在堂姐的催促下,用筷子夹住其中一块,放入口中,八珍糕入口清脆香甜,其中夹杂的一丝苦涩,更让她喜欢得紧。

    “十分美味。”

    安絮初的眼眸柔了柔,“你喜欢就好。”

    安絮清又夹起一块糕点,“对了阿姊。”

    “宸王殿下说,他小的时候被一个戴着双鱼玉佩的少女救了,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毕竟你也知道,我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

    她于金钗之年痛失双亲,在巨大的悲痛下发起了高烧,幸而上天还是看不得人间疾苦,她在五天后醒来了,只是失去了之前的大部分记忆。

    安絮初一愣,她看向已经开始认真咀嚼下一块糕点的少女,她的身影在烛光绰绰下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显得格外温柔。

    安絮初喃喃道:“你小时候救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住他呢?”

    “阿姊,你说什么?”安絮清又迅速地消灭一块糕点,抬眼望向安絮初。

    这实在不能怪她,本来在那个梦里,她在离开安家后,就再也没能吃上她最喜欢的八珍糕,前几天还因为生病而不能吃糕点。

    这会儿贪吃了些,也是情有可原吧。

    安絮初忍俊不禁,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残渣,到底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在她们那也只是个还没上高中的孩子。

    “没什么,我是说你之前是借过我玉佩来着,但那天……”

    她想起那年那场大雪,那双明亮眼睛,含糊道:“我没救人,救他的应该是你。”

    她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和对面板板正正坐着的安絮清形成鲜明对比,“我明天和他说清楚。”

    “不必。”安絮清拒绝得很是干脆,“若是能认错报恩对象,那这份恩情也没什么挽回的必要了。”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好久的亲人,安絮初清楚,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个人。

    “皎皎,他怎么了吗?”

    安絮清停下了筷子,莞尔一笑,“我想要他。”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砸在了安絮初头上,砸得她头晕目眩。

    她可爱的小妹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思,想必定是臭男人的错!

    安絮初大惊失色,“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皎皎,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眼看阿姊慌张地都要跳起来了,安絮清也不再逗她,“阿姊放心,我是定不会嫁入皇家的。”

    安絮初还没有缓过神,“但你不是喜欢他吗?”

    “是啊,但他是皇子,皇子总是要三妻四妾的。”

    身为皇帝的儿子,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是他们每一个人的野望,联姻是众多方法中最轻松,也是最简单的表明态度的方式。

    只要他想往上爬,他的身边就不会没有女人。

    而且,她也从不会把自己的梦想,全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安絮清的眼眸弯起浅浅弧度,“所以只要他不是皇子就好了。”

    安絮初的安慰卡在喉咙里,她呆呆地着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堂妹,咽了咽口水。

    “皎皎,你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诶。”

    安絮清抚摸上自己的唇瓣,脸上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红晕,“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很快,她脸上的红晕散得干干净净,眉头紧蹙,“这是什么?”

    她从不远处的箱子旁抽出一个盒子,那盒子放得实在隐蔽,若不是将贺礼重新规整,还真发现不了它。

    盒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放着一支玛瑙发簪,纯粹的血红色,一看就价值不菲,但令安絮清皱眉的是这支簪子代表的含义。

    安絮初并没在意,凑上前去看,“不过是个簪子,怎么了?”

    安絮清细细打量着发簪,“是了,阿姊在京城长大,并不知晓江城的习俗,在江城,簪子代表定情。”

    想必是被安絮初吸引的某个少年,趁着管家不注意,将簪子放入了贺礼中,以此稍稍表达心意。

    她没有注意到安絮初一闪而过的僵硬,又将簪子放回盒子里,想来阿姊应该对送礼的人有数,她也不好掺乎。

    于是她话锋一转,“说起来,阿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阿姊有什么打算吗?”

    安絮初瘫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胳膊里,“我追求的是自由恋爱。”

    安絮清不懂所谓自由恋爱,她配合地点点头,“那好办,阿姊负责自由,对方负责恋爱。”

    “嘎嘎嘎。”安絮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我才不要凑合,如果没有喜欢的人,我宁愿一辈子单着。”

    真心话往往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出,安絮清动作一顿,轻轻应着,“我知道了。”

    她绝口不提自己已经挑选过入赘人选的事情,也不提成婚这件事,长幼有序,安絮初若是不成婚,她也没办法嫁人。

    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之前的筹划通通推翻,在心底另起一个名目。

    她的心思安絮初不知道,她也不欲让阿姊知道,安絮清拿起一旁翠苓刚送来的茶,“阿姊吃茶。”

    那茶叶是皇帝某次赐下来的珍品,安絮初不喜欢,全便宜了她。

    安絮初接过后一饮而尽,强撑道:“味道不错。”

    安絮清失笑,阿姊还是这般有趣,她将茶杯拿回,顺手招来翠苓换上酒壶。

    “今日宴席上的南城桂花酒,阿姊可还喜欢?看阿姊喝得尽兴,我还特意给阿姊留了些。”

    安絮清娉娉袅袅,清澈的酒液从酒壶中倾泻而出,落入夜光杯中。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这美人美酒组成的美景,让安絮初没喝酒就已经有些醉了。

    安絮清语气轻柔,“这是榴花酒,于十八年前阿姊生辰那天开放的榴花,经手艺高超的酿酒师父亲手酿制,埋在地下十八载,被我高价买了回来,阿姊可要好好尝尝。”

    看着安絮初被她手中的酒杯吸引,她笑道:“阿姊上次不是说想试试‘葡萄美酒夜光杯’中的夜光杯吗?瞧,虽然现在没有葡萄美酒,但这榴花酒也算得上巧妙,阿姊可愿给我个面子?”

    两人对坐,一人饮酒,一人品茶,也算和谐。

    安絮初借着烛光,偷偷打量着她的堂妹。

    容貌温顺无害,眉眼间流转着古代女子独有的韵味,身材纤细婀娜,不盈一握的小腰,连她看了也喜欢。

    再说这家里家外,样样操持得明明白白,你的随口一说,她都会记在心里并帮你实现。

    这花朵一样娇俏的少女,怎么就喜欢上那个假惺惺的谢煜白了呢?

    安絮初心里翻涌着“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烦闷,在酒液的加持下不吐不快。

    “他遇到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

    另一边,谢煜白和魏忻觞把酒言欢,魏忻觞语气轻挑,“怎么?你还在想郡主家的小娘子?”

    男婚女配,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大有人在,魏忻觞不觉得惭愧,能攀上宸王是安絮清的幸运。

    就算是鹤曦郡主,也不能阻止她堂妹奔向更好的地方不是?

    谢煜白在离开安府后,脑子就冷静了很多。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惜了,父皇对鹤曦郡主太过看重,要不然没了鹤曦郡主,她已经是本王的了。”

    魏忻觞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你,心狠手辣一点没变,看着你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被别人顶替了。”

    他是五皇子,当今的宸王殿下,争储的有力人选之一,不过是一个女人,他还拿不到手了?

    “她遇上你,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谢煜白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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