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二天，安絮清代替安絮初去九英学堂上学。
正如她所想，来学堂的都是那些千金小姐。
观她们的座位，几乎可以判定她们的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想必明玕书院也是如此吧。
安絮清跨过门槛，目光被右边的女子吸引。
董家小姐，右相长女，眉间一点红痣，灼灼其华，是传闻中有“皇后之相”的女子。
她早早被许配给了璇王，加上家中娇惯，比一般小姐趾高气昂了些，所以最先发难的也是她。
“你是谁？”
安絮清落落大方，“民女安絮清，是鹤曦郡主的堂妹，今日过来是代替阿姊上课，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董明珠仍不肯罢休，“原来你堂姐就是那个整日混在男人堆里鹤曦郡主，怎么？她昨天来了一次就不敢来了？”
“董小姐说笑，家姐在明玕书院呆惯了，一时不适应这里的课程，所以才叫我来的。”
“我怎么听说，她在明玕书院天天睡觉呢？”
“够了，董明珠！”林雨甯出声制止了她。
能和董明珠对抗的，也就只有她这个左相之女了。
董明珠被落了面子，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林雨甯，马上夫子要来了，她也不好再争辩，在董家庶女们簇拥下回到座位。
林雨甯拉着安絮清的手，“来这里坐吧。”
她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发善心，她的未婚夫宸王殿下和鹤曦郡主私交颇深。
那身为鹤曦郡主堂妹的安絮清，也算得上是她这边的人。
安絮清顺从地跟着她，只要没踩到她的底线，安絮清不会去争口舌之快。
尤其是，她对美人向来多几分耐心。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声名在外的林家嫡女，很漂亮的眼神，很不错的野心。
安絮清忽地笑开，“多谢。”
对于林雨甯这个未来宸王妃，她也没什么抢人的愧疚，毕竟，宸王若不是王爷，宸王妃自然也成了子虚乌有。
只要在他俩成婚之前完成计划就好，她一向有信心。
而这学堂上还有另一个未来王妃，大学士嫡长女，自小体弱多病，没想到大学士竟然舍得让她出来。
她和她的未来夫君冀王一样没有太多存在感，回想着上一世的传闻，安絮清若有所思。
她在九英学堂左右逢源，不出几天，成功获得大多数人的好感，她一向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然而还没等安絮清在九英学堂大展身手，一场意外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瘟疫。
人人谈之色变的天花不知何时侵入大晋，等到人们发现时，南城已然沦陷。
难民流向四周，直至被挡在京城外才被人发觉，皇帝震怒，处罚一干人等，并立刻着手派遣太医院前往南城。
京城内人人自危，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学堂书院也给学生们放了假。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安府内，安絮初揉着早就乱成一团的头发，整个人神神叨叨，“解药，解药是什么？”
她病态地咬着指甲，将手弄得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
“我是女主，哈，我应该记得的，不，我是一定要记得的，我是女主，对，我可是女主……”
她又哭又笑，安絮清带着翠苓跨过门槛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翠苓将红木食盒放在桌子上。
看着越来越神经质的阿姊，安絮清目露不忍，“阿姊休息一会儿吧，你今日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遭不住啊。”
“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去死吗！”安絮初重重地一拍桌子，罕见地发了脾气。
“阿姊还是吃点东西吧。”安絮清眉头微蹙，劝道：“救灾之事不急于一时。”
翠苓连忙接话，“是啊，大小姐，前几天庄子上的耕牛不小心撞死，管事差人送来，小姐记得您一直想吃，特意让厨房煮了。”
“耕牛？”安絮初本来想叫她们出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要素。
她一怔，随即狂喜道：“对，耕牛，解药是牛痘！解药是牛痘！”
她像疯了一般往外跑，她的身后，安絮清缓缓直起腰。
“翠苓，马车备好了？”
“是的小姐，保证大小姐一出去就能看到。”
安絮清唇角挂着悠悠的笑意，掀开餐盒，定睛看去，盒子里哪有东西？
“没关系的，我所求之事，必将得偿所愿。”
*
朝堂之上对于带队的人选吵了好几天，但这都与安絮清无关，本应是这样的。
但她没想到，安絮初竟然提出要去南城。
那里瘟疫肆虐，九死一生，她堂堂郡主跑那里做什么呢？
若有一日阿姊的声望超过了那位，本就握着令皇帝都忌惮的东西的安絮初又会如何？
安絮清不敢去想，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姊三思！你提供了解药本就是大功一件，亲自前去治病不仅有危险，更是过犹不及。”
安絮初被她吓了一跳，对于自家堂妹说的这些她是没有考虑过，可她在乎吗？她不在乎。
“我已经决定了。”
“阿姊！”
“你不要再说了。”
安絮清自知劝不了她，借着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妥协道：“我去为阿姊整理行装。”
趁着她外出和朋友告别，安絮清叫来马车。
“走，翠苓，我们去南山寺，为阿姊祈福。”
马车晃晃悠悠，她目光深沉，她要在阿姊离京这段时间，短暂地给自己找个靠山。
佛殿里静悄悄的，除她外再无旁人。
安絮清取了香，跪在垫子上。
“阿父阿母在上，请保佑皎皎……呵。”她的嘴角扯起诡异的弧度。
“你们活着的时候尚不能保护我，死了之后便能了吗？”
少女不再维持那个可笑的动作，抬头直直地望向正中间的长明灯。
“叔父叔母说你们是大善人，说你们一生行善积德，可你们死后未曾有一人来祭拜，善有何用？恶又如何？”
“您说女子也要活得堂堂正正，我偏要做那菟丝子，攀附他人生长。”
她倔强地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且看着吧，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等到她整理好情绪从大殿里退出来时，却在拐角处遇上一人。
她略微颔首，“方丈。”
身着普通袈裟的僧人幽幽一叹气，“阿弥陀佛，施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最后无可挽回时，才去后悔。”
“您说的是，可若不去尝试，怎会知道自己会后悔。”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下山路上，一身锦服的男人惊喜地看着她，“清儿姑娘。”
“公子。”安絮清微微欠身。
“清儿姑娘怎么在这。”
话未说出口，她眼里就盈了泪，“阿姊要去南城，我来为她祈福。”
谢煜白浑身一颤，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南城之行必然凶多吉少，若是鹤曦郡主一不小心死了……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卑劣的事情，他说：“其实，我认识宸王。”
安絮清惊喜万分，“你说的，是当今圣上第五子宸王殿下吗？”
“是的，你也知道，我和忻觞是堂兄弟，他和宸王相熟，我也在他的面前算是说的上话，鹤曦郡主是我的恩人，我会帮她的。”
嘴上说着报答，那眼睛却恨不得粘在安絮清身上，真是可笑。
一个知道自己是对方的救命恩人却不说，一个隐瞒自己的身份来接近深闺里单纯的少女。
两人惺惺作态，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安絮清破涕而笑，谢煜白的心痒痒的。
他想着，若是安絮清爱权势就好了，她就会想着攀上宸王这个高枝，就会讨好他。
没关系，在夺嫡开始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
“多谢公子！”安絮清似乎是太过开心，竟出乎意料地抓住了谢煜白的手腕。
谢煜白的脑子刷地一片空白，少女的手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柔滑，和他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烫得他心神不定。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安絮清急急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冒犯公子了。”
她的手离开了，连带着整个人也急忙后退两步，谢煜白的手腕僵住了，那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只是手腕而已，只是一次短到不能再短的触碰。
可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疯了，他竟然想娶她，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顶小轿，而是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安絮清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泪，她对谢煜白是感激的，那双眼眸中全是他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日后公子若有需要，无论何事，小女子都愿尽微薄之力。”
“咚！咚！咚！”心脏似乎快要跳出胸腔，他堂堂宸王殿下，会需要一个民间女子的承诺吗？
需要的，他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我需要一个……”一个什么呢？望着安絮清疑惑的表情，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安絮清离去，款冬拉拉他的袖子，他才听到自己未尽的话语散入春末燥热的空气。
“我需要……一个正妻。”
可惜安絮清早就走远，她什么也没听见。
车夫把脚凳拿下来，安絮清踩着凳子就要上马车，翠苓急匆匆道：“小姐，你不祈福了吗？”
她还记得来南山寺的目的呢，安絮清已经进了马车，闻言轻蔑一笑。
“佛？我从不信佛。”
正如她所想，来学堂的都是那些千金小姐。
观她们的座位，几乎可以判定她们的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想必明玕书院也是如此吧。
安絮清跨过门槛，目光被右边的女子吸引。
董家小姐，右相长女，眉间一点红痣，灼灼其华，是传闻中有“皇后之相”的女子。
她早早被许配给了璇王，加上家中娇惯，比一般小姐趾高气昂了些，所以最先发难的也是她。
“你是谁？”
安絮清落落大方，“民女安絮清，是鹤曦郡主的堂妹，今日过来是代替阿姊上课，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董明珠仍不肯罢休，“原来你堂姐就是那个整日混在男人堆里鹤曦郡主，怎么？她昨天来了一次就不敢来了？”
“董小姐说笑，家姐在明玕书院呆惯了，一时不适应这里的课程，所以才叫我来的。”
“我怎么听说，她在明玕书院天天睡觉呢？”
“够了，董明珠！”林雨甯出声制止了她。
能和董明珠对抗的，也就只有她这个左相之女了。
董明珠被落了面子，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林雨甯，马上夫子要来了，她也不好再争辩，在董家庶女们簇拥下回到座位。
林雨甯拉着安絮清的手，“来这里坐吧。”
她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发善心，她的未婚夫宸王殿下和鹤曦郡主私交颇深。
那身为鹤曦郡主堂妹的安絮清，也算得上是她这边的人。
安絮清顺从地跟着她，只要没踩到她的底线，安絮清不会去争口舌之快。
尤其是，她对美人向来多几分耐心。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声名在外的林家嫡女，很漂亮的眼神，很不错的野心。
安絮清忽地笑开，“多谢。”
对于林雨甯这个未来宸王妃，她也没什么抢人的愧疚，毕竟，宸王若不是王爷，宸王妃自然也成了子虚乌有。
只要在他俩成婚之前完成计划就好，她一向有信心。
而这学堂上还有另一个未来王妃，大学士嫡长女，自小体弱多病，没想到大学士竟然舍得让她出来。
她和她的未来夫君冀王一样没有太多存在感，回想着上一世的传闻，安絮清若有所思。
她在九英学堂左右逢源，不出几天，成功获得大多数人的好感，她一向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然而还没等安絮清在九英学堂大展身手，一场意外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瘟疫。
人人谈之色变的天花不知何时侵入大晋，等到人们发现时，南城已然沦陷。
难民流向四周，直至被挡在京城外才被人发觉，皇帝震怒，处罚一干人等，并立刻着手派遣太医院前往南城。
京城内人人自危，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学堂书院也给学生们放了假。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安府内，安絮初揉着早就乱成一团的头发，整个人神神叨叨，“解药，解药是什么？”
她病态地咬着指甲，将手弄得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
“我是女主，哈，我应该记得的，不，我是一定要记得的，我是女主，对，我可是女主……”
她又哭又笑，安絮清带着翠苓跨过门槛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翠苓将红木食盒放在桌子上。
看着越来越神经质的阿姊，安絮清目露不忍，“阿姊休息一会儿吧，你今日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遭不住啊。”
“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去死吗！”安絮初重重地一拍桌子，罕见地发了脾气。
“阿姊还是吃点东西吧。”安絮清眉头微蹙，劝道：“救灾之事不急于一时。”
翠苓连忙接话，“是啊，大小姐，前几天庄子上的耕牛不小心撞死，管事差人送来，小姐记得您一直想吃，特意让厨房煮了。”
“耕牛？”安絮初本来想叫她们出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要素。
她一怔，随即狂喜道：“对，耕牛，解药是牛痘！解药是牛痘！”
她像疯了一般往外跑，她的身后，安絮清缓缓直起腰。
“翠苓，马车备好了？”
“是的小姐，保证大小姐一出去就能看到。”
安絮清唇角挂着悠悠的笑意，掀开餐盒，定睛看去，盒子里哪有东西？
“没关系的，我所求之事，必将得偿所愿。”
*
朝堂之上对于带队的人选吵了好几天，但这都与安絮清无关，本应是这样的。
但她没想到，安絮初竟然提出要去南城。
那里瘟疫肆虐，九死一生，她堂堂郡主跑那里做什么呢？
若有一日阿姊的声望超过了那位，本就握着令皇帝都忌惮的东西的安絮初又会如何？
安絮清不敢去想，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姊三思！你提供了解药本就是大功一件，亲自前去治病不仅有危险，更是过犹不及。”
安絮初被她吓了一跳，对于自家堂妹说的这些她是没有考虑过，可她在乎吗？她不在乎。
“我已经决定了。”
“阿姊！”
“你不要再说了。”
安絮清自知劝不了她，借着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妥协道：“我去为阿姊整理行装。”
趁着她外出和朋友告别，安絮清叫来马车。
“走，翠苓，我们去南山寺，为阿姊祈福。”
马车晃晃悠悠，她目光深沉，她要在阿姊离京这段时间，短暂地给自己找个靠山。
佛殿里静悄悄的，除她外再无旁人。
安絮清取了香，跪在垫子上。
“阿父阿母在上，请保佑皎皎……呵。”她的嘴角扯起诡异的弧度。
“你们活着的时候尚不能保护我，死了之后便能了吗？”
少女不再维持那个可笑的动作，抬头直直地望向正中间的长明灯。
“叔父叔母说你们是大善人，说你们一生行善积德，可你们死后未曾有一人来祭拜，善有何用？恶又如何？”
“您说女子也要活得堂堂正正，我偏要做那菟丝子，攀附他人生长。”
她倔强地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且看着吧，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等到她整理好情绪从大殿里退出来时，却在拐角处遇上一人。
她略微颔首，“方丈。”
身着普通袈裟的僧人幽幽一叹气，“阿弥陀佛，施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最后无可挽回时，才去后悔。”
“您说的是，可若不去尝试，怎会知道自己会后悔。”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下山路上，一身锦服的男人惊喜地看着她，“清儿姑娘。”
“公子。”安絮清微微欠身。
“清儿姑娘怎么在这。”
话未说出口，她眼里就盈了泪，“阿姊要去南城，我来为她祈福。”
谢煜白浑身一颤，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南城之行必然凶多吉少，若是鹤曦郡主一不小心死了……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卑劣的事情，他说：“其实，我认识宸王。”
安絮清惊喜万分，“你说的，是当今圣上第五子宸王殿下吗？”
“是的，你也知道，我和忻觞是堂兄弟，他和宸王相熟，我也在他的面前算是说的上话，鹤曦郡主是我的恩人，我会帮她的。”
嘴上说着报答，那眼睛却恨不得粘在安絮清身上，真是可笑。
一个知道自己是对方的救命恩人却不说，一个隐瞒自己的身份来接近深闺里单纯的少女。
两人惺惺作态，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安絮清破涕而笑，谢煜白的心痒痒的。
他想着，若是安絮清爱权势就好了，她就会想着攀上宸王这个高枝，就会讨好他。
没关系，在夺嫡开始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
“多谢公子！”安絮清似乎是太过开心，竟出乎意料地抓住了谢煜白的手腕。
谢煜白的脑子刷地一片空白，少女的手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柔滑，和他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烫得他心神不定。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安絮清急急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冒犯公子了。”
她的手离开了，连带着整个人也急忙后退两步，谢煜白的手腕僵住了，那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只是手腕而已，只是一次短到不能再短的触碰。
可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疯了，他竟然想娶她，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顶小轿，而是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安絮清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泪，她对谢煜白是感激的，那双眼眸中全是他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日后公子若有需要，无论何事，小女子都愿尽微薄之力。”
“咚！咚！咚！”心脏似乎快要跳出胸腔，他堂堂宸王殿下，会需要一个民间女子的承诺吗？
需要的，他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我需要一个……”一个什么呢？望着安絮清疑惑的表情，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安絮清离去，款冬拉拉他的袖子，他才听到自己未尽的话语散入春末燥热的空气。
“我需要……一个正妻。”
可惜安絮清早就走远，她什么也没听见。
车夫把脚凳拿下来，安絮清踩着凳子就要上马车，翠苓急匆匆道：“小姐，你不祈福了吗？”
她还记得来南山寺的目的呢，安絮清已经进了马车，闻言轻蔑一笑。
“佛？我从不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