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元景427年，大康。
皇城祭台，数丈写满了符文的锦帛绕石柱垂落，空中燥热，又溢出丝丝符纸着墨的淡淡香气。
祭台中央，层叠交错的符文锦之间，跪拜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上着月白中衣，蓝色海棠暗纹垂胡袖上襦，下着水蓝莹白间色广绫交嵛裙，腰间系一条银色镂空腰链，链上银铃沿串起它的彩丝自然垂下，更衬得女子身姿绰约。
面白貌美，长发氤氲如墨。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看不清神情。正是主导此次祭祀的神女——戚今予。
台阶下的甬道两侧站立着一众星象殿侍女。各个手持玲珑灯盏，柄端的檀木在夜晚似有光泽流转。
恰在此时，月亮升了起来。
月色笼罩着整个皇城，也为燥热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凉意，一缕月华直直照在祭台中央的符纸上，然后,符纸四角微微卷起，顷刻间化为齑粉。
戚今予眉间一紧，耳侧传来风划过的簌簌响动。夜空漆黑如墨，唯不见月。
骤然狂风乱作，锦帛飞舞，灯盏吹落在地，侍女慌忙去拾，四散倾倒。
戚今予只觉胸腔一阵钝痛，喉间一紧，血沿着嘴角溢了出来。
“不行，祭祀还没有完成…”戚今予一手撑地，纵身一跃，一手忽然发力扯下石柱顶端离她最近的符文锦，借力在石柱壁身上一蹬，转瞬间，围绕祭台中央所有石柱上的锦帛都被尽数收下，裙摆在风中荡开，稳稳落到祭台中央。
似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戚今予一掀裙摆，半跪在地，抽出腰间的一道符纸，二指微拢并在指尖。
“愿以二十年灵力为引，奉吾之命，与汝结契，成！”女子的声音带着决绝之意划破暮色。
乌云散开，明月骤现。清冷的月光照彻四野，最盛之处笼罩在祭台上方，月色光晕萦绕在戚今予身侧，如临神祇。
却忽然双腿一软，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瞬，传来侍女的惊呼声还有匆匆的脚步声。
戚今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天与地化为混戚今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天与地化为混沌，没有晨昏昼夜，亦没有月亮星辰。她就这样穿行在这片虚无之中，过了很久，久到亘古化为一瞬，脚步却没有停下。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似幻如梦的遥远呢喃，那声音很轻，就像记载在古书中鲛人吟唱般绮丽。
戚今予听清了，那声音问的是——你想要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破碎的画面，戚今予很想去抓住什么，却在转瞬间消逝不见。
活着。
戚今予说，她的声音很快被虚无吞没。只是在这片虚无的尽头，浮现了一片白色光点，神明听到了信徒的祈祷，于是开启了生门。
可惜，戚今予看不见了，作为大康的神女，早已把神明给予的所有怜爱与慈悲，还给了世人。
可是，戚今予心里骤然一酸，竟有些没来由的委屈，她还有心愿，还有留恋，还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情都没能完成，分明，她也是万千世人中普通的一人，为什么到头来，被抛弃的只有自己呢。
如果您能听到我的心声，就请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吧。
当夜，皇城便下起了雨——救世人于水火的甘霖。大旱三年的解药，百姓企盼已久的救赎。
这场雨下了半月，至此，风调雨顺，只是违逆天时的代价，无人知晓。
“轰隆——”天际传来滚滚雷声，郁积了许久般，豆大的雨珠蹦落在柳州田间，干涸干裂的缝隙很快便浸润在雨水里，融成湿漉漉的泥。
远山褪去了一层暗色，雾气萦绕其间，任凭风吹雨打不散。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缓缓行至廊下，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开来，长袍在庭廊下扫开一层寒气。夜色如墨，更映衬地他如玉般的侧颜，为其镀了一层月白光华。
落下的雨珠，些许沿着檐边滑落，溅开在他脚边，濡湿了一大片。
男子的长睫轻轻闪动着，眼底覆上不明的情绪，比周围的夜色还要沉。
青年的唇色泛白，带着些许病态之色。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长空，庭院一方天地一瞬间亮如白昼，男子腰间一根系着铜钱的红线忽然断开，那枚铜钱滚落至地面，他正要附身去拾，尖锐的雷声带着凄厉决绝炸他心上一紧，将拾起的铜钱小心地擦拭干净，揣入怀中。
红绳断得彻底，许是年岁久了，腐朽化开，无声无息。
翌日，柳州议事堂。
主位端坐着一青年男子，着了一身绯色深衣，腰间系了白玉带。一根墨玉簪将青丝高高挽起，一双丹凤眼深邃如秋光深潭，鼻梁高挺，薄唇泛着病态的白色，清冷矜贵。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页地翻动着状簿。堂下跪着的柳州主事额头已布了一层薄汗，却不敢有半分动作。
翻页的声音一顿。“柳州主事白广平。”主位上的男子开口道，声色冷然，微微抬头，凤眸扫过跪在地上的人，无形的压力迫使白广平抬头——心里一惊，硬着头皮答了一声“下官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白广平竟说不上来，带着审判者十足的凌厉，却有着能纳万物的灵气与宽和。
在官场混迹半生，如今却被这样一双眼盯得头皮发麻，他一面内心痛斥自己的无用。
“官？”主位上的男子眉尾挑起，“官者，耳目之制也。君以德治天下，为人臣一不思以信诚教化百姓，二不能尽言于君主，白广平，你修的不是官道。”
白广平听及次，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湿了一层官袍。
“是死道啊。”尾音轻轻扬起，夹杂着一分令人胆颤而又诡异的愉悦。
白广平哪还顾得及其他，忙提起官袍，向前爬去，一面朗声泣诉：“御史大人，下官在柳州任主事多年，愿为马鞍，自问施政布道无愧于我柳州百姓，实在想不通何处背于皇命，背于官道啊！”
“何处？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一声闷响，状簿砸在了白广平脸上，力道之重，白广平痛得偏过脸，十指颤巍巍地捡过了状簿。
元景421年春月，柳州百姓于前任主事府邸滋事意为索粮，典史白广平教唆仆役打死十余人。
同年五月，柳州原主事辞官归乡，不日死于归途。
......
夹杂在其间的，还有白广平和那位远在皇城的贵戚近些年频繁来往可做罪状的书信。
“哈哈哈哈哈哈…”白广平满是沟壑的脸上似有热泪，笑着笑着，竟有些癫狂，他想不通，这些年在柳州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日子会迎来终结，更不知，竟真有人能冒着得竟真有人能冒着得罪自己那位贵人的风险，还百姓一个公道。
“拖下去。”主位的男子发话了。白广平自然不知，他那位贵人的种种行径早已被眼前这位大康的御史中丞——付念星，一纸陈表上奏给安平帝了。
柳州的雨比昨日下得绵长，淅淅沥沥地滴下屋檐。付念星立于廊下，雨丝飘进些许，沾湿了额前的青丝。
心中忽然一痛。兴许昨日夜里受了寒，他胸中紧闷，咳了起来，痛得弯下腰来，一手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感受到了有人在身后，并未回头，有些艰难地开口：“京城的情况如何……咳咳……”
“回大人，京中一切安好。”
来人一身黑色锦衣，腰间束剑，斗笠帽檐边的水珠滴落在一小滩水中央。
“三日后便启程回京，柳州的事快处理完了。”付念星眸色深深，视线中远山的雾气似乎愈发厚重。
与此同时。
大康百姓都沉浸在这场救赎甘霖的巨大喜悦中，歌颂着新帝贤明仁德感动了上苍。
这位在旱灾初颁布罪己诏的年轻君王，此刻正拟了赦免谕差使大臣晓谕大康子民。
很快，神女为祈福晕倒之事传入了安平帝耳中，月祭司的大祭司跪在殿前述职。安平帝二指撑在脸侧，象征着帝王血脉的一双狐狸眼透着威压和精明。
御案前搁着一道还未写完的圣旨，龙涎香袅袅烟雾和暗夜的风声吞没了一切。
戚今予昏迷了两天，只是此刻她甚至能够清醒地听到窗外的脚步声，和屋内丫鬟的低声细语。
她发不出声音，身体也丧失了意志般完全动不了。灵魂和躯体仿佛被彻底割裂，每一个融合的出口，都被统统切断。
她忽然很想流泪，可是已经不能了。
久到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枝头的树叶挂上晶莹。闺房床幔的薄纱在烛光的剪影下，像打翻了一壶惨淡的月色。喧嚣嘈杂终于褪去，留下一片寂静。
神明没有听见女子的祈祷。
“滴答，滴答，滴答……” 戚今予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上元佳节坐在城墙观烟火时，曾许下的心愿。
愿海晏河清，社稷安宁。
那时的她还不是星象殿的神女，只是御史中丞府天真烂漫的小姐，烟花炸开在天幕，少女虔诚祈愿的场景似乎浮现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枝头坠落的雨滴沾湿了火光，以救世之力，献凡人之躯，挽救万千生民。
似乎是早已被写就的宿命，在那年许下心愿的瞬间，因果已成。
她从未后悔，只是想到了付念星亲手做的糖糕，在木屋窗前种下的梅花，和好友装扮成大侠行侠仗义的时光，心底的不舍绾结成丝，挣扎般嵌入心脏。
真舍不得啊。
月色流转，腰间链上悬挂的银玲轻轻一响，最终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灵魂消逝不见。
皇城祭台，数丈写满了符文的锦帛绕石柱垂落，空中燥热，又溢出丝丝符纸着墨的淡淡香气。
祭台中央，层叠交错的符文锦之间，跪拜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上着月白中衣，蓝色海棠暗纹垂胡袖上襦，下着水蓝莹白间色广绫交嵛裙，腰间系一条银色镂空腰链，链上银铃沿串起它的彩丝自然垂下，更衬得女子身姿绰约。
面白貌美，长发氤氲如墨。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看不清神情。正是主导此次祭祀的神女——戚今予。
台阶下的甬道两侧站立着一众星象殿侍女。各个手持玲珑灯盏，柄端的檀木在夜晚似有光泽流转。
恰在此时，月亮升了起来。
月色笼罩着整个皇城，也为燥热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凉意，一缕月华直直照在祭台中央的符纸上，然后,符纸四角微微卷起，顷刻间化为齑粉。
戚今予眉间一紧，耳侧传来风划过的簌簌响动。夜空漆黑如墨，唯不见月。
骤然狂风乱作，锦帛飞舞，灯盏吹落在地，侍女慌忙去拾，四散倾倒。
戚今予只觉胸腔一阵钝痛，喉间一紧，血沿着嘴角溢了出来。
“不行，祭祀还没有完成…”戚今予一手撑地，纵身一跃，一手忽然发力扯下石柱顶端离她最近的符文锦，借力在石柱壁身上一蹬，转瞬间，围绕祭台中央所有石柱上的锦帛都被尽数收下，裙摆在风中荡开，稳稳落到祭台中央。
似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戚今予一掀裙摆，半跪在地，抽出腰间的一道符纸，二指微拢并在指尖。
“愿以二十年灵力为引，奉吾之命，与汝结契，成！”女子的声音带着决绝之意划破暮色。
乌云散开，明月骤现。清冷的月光照彻四野，最盛之处笼罩在祭台上方，月色光晕萦绕在戚今予身侧，如临神祇。
却忽然双腿一软，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瞬，传来侍女的惊呼声还有匆匆的脚步声。
戚今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天与地化为混戚今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天与地化为混沌，没有晨昏昼夜，亦没有月亮星辰。她就这样穿行在这片虚无之中，过了很久，久到亘古化为一瞬，脚步却没有停下。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似幻如梦的遥远呢喃，那声音很轻，就像记载在古书中鲛人吟唱般绮丽。
戚今予听清了，那声音问的是——你想要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破碎的画面，戚今予很想去抓住什么，却在转瞬间消逝不见。
活着。
戚今予说，她的声音很快被虚无吞没。只是在这片虚无的尽头，浮现了一片白色光点，神明听到了信徒的祈祷，于是开启了生门。
可惜，戚今予看不见了，作为大康的神女，早已把神明给予的所有怜爱与慈悲，还给了世人。
可是，戚今予心里骤然一酸，竟有些没来由的委屈，她还有心愿，还有留恋，还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情都没能完成，分明，她也是万千世人中普通的一人，为什么到头来，被抛弃的只有自己呢。
如果您能听到我的心声，就请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吧。
当夜，皇城便下起了雨——救世人于水火的甘霖。大旱三年的解药，百姓企盼已久的救赎。
这场雨下了半月，至此，风调雨顺，只是违逆天时的代价，无人知晓。
“轰隆——”天际传来滚滚雷声，郁积了许久般，豆大的雨珠蹦落在柳州田间，干涸干裂的缝隙很快便浸润在雨水里，融成湿漉漉的泥。
远山褪去了一层暗色，雾气萦绕其间，任凭风吹雨打不散。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缓缓行至廊下，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开来，长袍在庭廊下扫开一层寒气。夜色如墨，更映衬地他如玉般的侧颜，为其镀了一层月白光华。
落下的雨珠，些许沿着檐边滑落，溅开在他脚边，濡湿了一大片。
男子的长睫轻轻闪动着，眼底覆上不明的情绪，比周围的夜色还要沉。
青年的唇色泛白，带着些许病态之色。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长空，庭院一方天地一瞬间亮如白昼，男子腰间一根系着铜钱的红线忽然断开，那枚铜钱滚落至地面，他正要附身去拾，尖锐的雷声带着凄厉决绝炸他心上一紧，将拾起的铜钱小心地擦拭干净，揣入怀中。
红绳断得彻底，许是年岁久了，腐朽化开，无声无息。
翌日，柳州议事堂。
主位端坐着一青年男子，着了一身绯色深衣，腰间系了白玉带。一根墨玉簪将青丝高高挽起，一双丹凤眼深邃如秋光深潭，鼻梁高挺，薄唇泛着病态的白色，清冷矜贵。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页地翻动着状簿。堂下跪着的柳州主事额头已布了一层薄汗，却不敢有半分动作。
翻页的声音一顿。“柳州主事白广平。”主位上的男子开口道，声色冷然，微微抬头，凤眸扫过跪在地上的人，无形的压力迫使白广平抬头——心里一惊，硬着头皮答了一声“下官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白广平竟说不上来，带着审判者十足的凌厉，却有着能纳万物的灵气与宽和。
在官场混迹半生，如今却被这样一双眼盯得头皮发麻，他一面内心痛斥自己的无用。
“官？”主位上的男子眉尾挑起，“官者，耳目之制也。君以德治天下，为人臣一不思以信诚教化百姓，二不能尽言于君主，白广平，你修的不是官道。”
白广平听及次，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湿了一层官袍。
“是死道啊。”尾音轻轻扬起，夹杂着一分令人胆颤而又诡异的愉悦。
白广平哪还顾得及其他，忙提起官袍，向前爬去，一面朗声泣诉：“御史大人，下官在柳州任主事多年，愿为马鞍，自问施政布道无愧于我柳州百姓，实在想不通何处背于皇命，背于官道啊！”
“何处？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一声闷响，状簿砸在了白广平脸上，力道之重，白广平痛得偏过脸，十指颤巍巍地捡过了状簿。
元景421年春月，柳州百姓于前任主事府邸滋事意为索粮，典史白广平教唆仆役打死十余人。
同年五月，柳州原主事辞官归乡，不日死于归途。
......
夹杂在其间的，还有白广平和那位远在皇城的贵戚近些年频繁来往可做罪状的书信。
“哈哈哈哈哈哈…”白广平满是沟壑的脸上似有热泪，笑着笑着，竟有些癫狂，他想不通，这些年在柳州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日子会迎来终结，更不知，竟真有人能冒着得竟真有人能冒着得罪自己那位贵人的风险，还百姓一个公道。
“拖下去。”主位的男子发话了。白广平自然不知，他那位贵人的种种行径早已被眼前这位大康的御史中丞——付念星，一纸陈表上奏给安平帝了。
柳州的雨比昨日下得绵长，淅淅沥沥地滴下屋檐。付念星立于廊下，雨丝飘进些许，沾湿了额前的青丝。
心中忽然一痛。兴许昨日夜里受了寒，他胸中紧闷，咳了起来，痛得弯下腰来，一手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感受到了有人在身后，并未回头，有些艰难地开口：“京城的情况如何……咳咳……”
“回大人，京中一切安好。”
来人一身黑色锦衣，腰间束剑，斗笠帽檐边的水珠滴落在一小滩水中央。
“三日后便启程回京，柳州的事快处理完了。”付念星眸色深深，视线中远山的雾气似乎愈发厚重。
与此同时。
大康百姓都沉浸在这场救赎甘霖的巨大喜悦中，歌颂着新帝贤明仁德感动了上苍。
这位在旱灾初颁布罪己诏的年轻君王，此刻正拟了赦免谕差使大臣晓谕大康子民。
很快，神女为祈福晕倒之事传入了安平帝耳中，月祭司的大祭司跪在殿前述职。安平帝二指撑在脸侧，象征着帝王血脉的一双狐狸眼透着威压和精明。
御案前搁着一道还未写完的圣旨，龙涎香袅袅烟雾和暗夜的风声吞没了一切。
戚今予昏迷了两天，只是此刻她甚至能够清醒地听到窗外的脚步声，和屋内丫鬟的低声细语。
她发不出声音，身体也丧失了意志般完全动不了。灵魂和躯体仿佛被彻底割裂，每一个融合的出口，都被统统切断。
她忽然很想流泪，可是已经不能了。
久到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枝头的树叶挂上晶莹。闺房床幔的薄纱在烛光的剪影下，像打翻了一壶惨淡的月色。喧嚣嘈杂终于褪去，留下一片寂静。
神明没有听见女子的祈祷。
“滴答，滴答，滴答……” 戚今予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上元佳节坐在城墙观烟火时，曾许下的心愿。
愿海晏河清，社稷安宁。
那时的她还不是星象殿的神女，只是御史中丞府天真烂漫的小姐，烟花炸开在天幕，少女虔诚祈愿的场景似乎浮现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枝头坠落的雨滴沾湿了火光，以救世之力，献凡人之躯，挽救万千生民。
似乎是早已被写就的宿命，在那年许下心愿的瞬间，因果已成。
她从未后悔，只是想到了付念星亲手做的糖糕，在木屋窗前种下的梅花，和好友装扮成大侠行侠仗义的时光，心底的不舍绾结成丝，挣扎般嵌入心脏。
真舍不得啊。
月色流转，腰间链上悬挂的银玲轻轻一响，最终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灵魂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