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胳膊传来一阵十分不适的推搡感，戚今予悠悠转醒，不耐地抬起半边眼皮，嘴里嘟囔道：“干什么啊。”
等等？！ 自己有了感觉？不是魂魄强行离体了吗？我刚刚是在……说话？！
戚今予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耳朵被人猛的一揪后痛得她直接喊出声来 ，也随即睁开了眼睛，“啊啊啊啊，鬼——!”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大放的人脸，这谁见了不害怕啊。“
你给我清醒一点站起来好好看看我是谁!” 眼前女子的声音骤然抬高，戚今予只觉得后颈被一道力轻松揪住，随后整个身子离地面抬高了半尺。
戚今予这才看清，面前这位衣着华贵一脸怒容的不是自己月祭司的老师佩兰吗。再低头瞅瞅自己在空中扑腾的双腿，有影子诶!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了戚今予心中。
“让你在这里练习，半炷香的时辰不到，你在这靠着睡着了？!” 佩兰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吼得戚今予一抖一抖的。
戚今予好高兴，看着面前这位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悉心教导自己的师长，眼角溢出了泪花。
“姑姑，我知错了，您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嘛。”一开口，是出乎戚今予意料之外的稚嫩。
佩兰一向架不住戚今予的撒娇攻势，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不到三秒，佩兰叹了口气，无奈地败下阵来。
力量一松，戚今予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佩兰有些无奈的转过身背对着戚今予，不知怎地看起来有些落寞。
戚今予走上前，顺着佩兰的视线看了过去——不远处，是三三两两的灵女聚集在一起，在月祭司大殿门口练习灵力，教导的主祭祀在大殿上最高处站了一排。
殿侧栽了一片竹林，翻飞的竹叶随着意念凝聚的灵力掉落，飞旋开来。
而戚今予和佩兰，正站在竹林深处掩映的一座小亭子中，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月祭司是大康和司天监平齐的机构，却是真正意义上完全隶属皇权的，主管皇城灾异之事，为保大康国运而设的帝王之眼。
历代出一神女，作为天人交接的媒介，被寄予了无限厚望与期待。
相传是大康开国之时，曾有仙人做此指点。
戚今予心里再清楚不过，哪有什么指点，不过是为维系统治者无上荣光的谎言。不过她也不明白，竟真有这所谓灵力存于世间。
偏偏自己就被天命选中，稀里糊涂地做了神女。
“唉。” 戚今予有些执拗地偏过头去，踢了踢脚边的一颗石子。她知道佩兰要她看什么。
看到月祭司灵女们的努力，以此来不断告诫自己的无用，在月祭司最为优秀的祭司长教导之下长大，灵力低微无比的事实。
“姑姑。”戚今予一手扯了扯佩兰的袖摆，闷声到，“我会努力的。”佩兰终于俯下身来，摸了摸戚今予的脑袋，以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开口:“好。”
她太清楚佩兰的顾虑是什么了，但目前不易改变的事实，还是让她先放宽心好了。
反正，时间还长着嘛。
当戚今予信步从星辰殿走出时，明晃晃的日光照在了她的身上，拂不开的暖意，倒有些不实。
前面并肩走着各个品阶的灵女，挽手谈笑，言笑晏晏。
快要迈出最后一道苑墙时，戚今予不经意地一瞥，却忽然看到了北边的苑墙边开着的一簇簇梨花，午日最盛的阳光，洋洋洒落下，无数碎光穿过梨花树的枝叶间隙，打在地上。
风动曳影，三步行闻梨花香。
石青色的苑墙外，早停了一驾马车，装饰华丽，布局典雅。仆从立在马车旁，关切地朝月祭司南门的方向望去。
戚今予一脚才迈出门槛，边听见一声稚嫩有带着些许夸张的呼喊“小姐——!”她有些迟疑地偏过头，向声音的源头的看去。
只见一赭石衣的孩童，正高兴地跳起来，朝她的方向挥舞着手臂，他的衣服有些大了，这样不断重复的动作笨重中有透着一丝滑稽。
戚今予只觉得有些恍惚，喊她的不是别人，而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书童——付希。
呜呜呜，这不是这些年任自己揉圆搓扁的对象嘛。还没回过神来，衣袖就被人轻轻一扯。
“小姐快走呀，大人已经等了多时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付希，他穿着新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盯看着她，现在的他比她还矮上些许。
眼前一幕幕似乎与回忆层层叠在了一起。她抚平了心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鹿眼亮晶晶的，化不开的温柔。“走罢。”
行至马车前，不知怎地，戚今予有些紧张，马车的流苏随风轻轻荡起，她提起衣摆，踏上杌凳的一瞬——轿帘一角微微掀开，露出了一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处点点粉色。
戚今予怔愣了一瞬。
“上来。”那声音很好听，清冷却又温柔，仿佛甘露从竹叶尖滴落瞬间发出的声响。
她握住那只手，竹叶露滴在了心尖泉，却如同千丈瀑布滑落拍打在崖岸，发出震动山石的巨响，而后一颗心不可抑制颤抖。
轿内，坐着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墨玉簪半束发，月白衫。一双丹凤眼，清澈干净 ，仿若盛了盈盈春水在其间。眼角微微上挑...右边眼角下方，有一颗小痣，本就清冷的五官倒生出几分多情。
清雅俊逸，举世无双。
戚今予的心脏跳得厉害，她微微喘着气，一边按住自己的心口。隔着厚厚的外衣，炽热不减分毫。
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身上。戚今予微微往里挪了挪，方才抬头——视线就撞入了一双澄澈的眼眸，正带着关切看着她。
“怎么走得这样急。”
“想快一些见到哥哥。”
这是真心话。是真的很想很想，马上见到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想了。
说这话时，却是笑盈盈地，直直看着付念星，像是一个得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糕的小孩。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付念星，听闻此话，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转过了视线，右耳根处悄悄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戚今予没有看见。她只是不经意地偏头，恰好目睹了马车盖顶些许梨花花瓣飘落，鬼使神差地从窗边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花瓣。
幸好，赶上了。
“呜呜呜我的眼睛!我真的爱死你啦! !” 从御史中丞府，戚今予的闺房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
她的身侧站着两名端着水盆的婢女，也不知小姐今日着了什么魔怔，一回来便要人端水进来，寻思这也不是梳洗的时辰，但又不敢多问，只是规矩地立在两边。
水中映着一位十三四岁女子的面容，新月眉，花瓣唇，肤白如玉，尤为漂亮的是那一双鹿眼，清澈水灵 ，又带着星辰揉碎其间的光芒。
在戚今予两指交叠在双眼，一拿一放不下重复八百遍是自己的眼睛之后，终于豪迈地摆摆手示意婢女可以带着一盆水退下了。
一想到前世被祭月司的几个老东西耍得团团转，最后骗得自己眼睛都没有了的悲惨往事，戚今予就心酸得想抹泪，恨得牙痒痒。
什么为国运祈福，把自己的宝贝眼睛弄丢了不说，小命也没了。暗暗立誓，这辈子誓死守住自己的东西。 神女可以当，苦力也能做，坚决不为皇帝卖命!这都什么亏本买卖。
一抹柔和的阳光透过碧窗纱照在了靠在窗边的梨花桌案上，旁边的水竹笔筒里放着几只湖笔，芯毫有些放肆地撑开，笔杆上的精致雕花也因摩挲的痕迹显得有些陈旧了。
戚今予一手拖着下颔，另一只手正提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字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娟秀，反倒透着一股狂放不羁。
写完后将纸小心叠成一块，塞进腰间绣着云纹的荷囊中。
“小姐，您收拾好了么？” 付希的声音在门扉处响起。
“这就来。”
戚今予一面应到，绕过屏风时，陡然间想起什么，侧身转回，从镜台上拿了一把折扇。
付希只觉得眼前一闪，闯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面前人一身雪白对襟窄袖衫，袖口用银丝勾出兰花的纹样。青丝用用一根浅云色发带竖起，仪态雅致，剑眉微挑，正眼中含笑打量着自己。
“怎么，被我迷住了？” 戚今予心思一动，手腕微微一转，折扇轻巧地抵住了付希的下颚。
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妆面一改。倒真有几分风流俊俏的公子模样。付希这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了头“小姐你怎么这幅打扮？”
“当然是——”戚今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得半闭眼睛，忽悠道:“去做一笔买卖，穿成这样方便些。”方便跑路。
这话她自然不与付希说，反正都已经忽悠上贼船了。 街边商贩的吆喝声，马车粼粼而过的踏蹄声，人群驻足谈笑的喧嚣声涌动在长宁街头。
两侧酒肆，作坊，茶楼皆挂了喜庆的灯笼，鳞次栉比间横斜而出的一道楼台，上面挤满了赏灯的看客。
穿行而过的人群中，一抹雪色身影步履轻盈，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位小侍郎。直到那抹雪色在一排挂满了面具的木架前驻足，身后的影子这才跟着他停下。
戚今予的目光飞快地在木架上上下来回扫过，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付希你快看，这个面具真有趣。”
付希的目光顺着戚今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陶土烧制的狐狸面具，和货架上同摆着的鬼脸面具相比显得温和不少，只是面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地拼在一起，嘴唇嘴角扯为两部分，左边向上提右边向下，眼睛也是如此，没有画瞳仁的右眼在泣血泪，左边正常的眼睛……是在笑吗。
付希只觉得整个人瘆得慌，竟口灌了风，吓得他一哆嗦。戚今予看着付希面色发白，手臂轻轻碰了碰他的，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不问倒好，一问吓得付希差点没跺脚跳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道：“小…公子！您吓死我了!”戚今予反应过来，笑得更欢了，还不忘打趣道：“原来你怕这个啊。”
付希脸由白转黑，慌忙付了钱给摊主，一手遮住眼睛，透着缝隙扯下那个狐狸面具就快速往戚今予怀里一塞，像扔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推着戚今予转身，嚷着快些往前走。
等等？！ 自己有了感觉？不是魂魄强行离体了吗？我刚刚是在……说话？！
戚今予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耳朵被人猛的一揪后痛得她直接喊出声来 ，也随即睁开了眼睛，“啊啊啊啊，鬼——!”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大放的人脸，这谁见了不害怕啊。“
你给我清醒一点站起来好好看看我是谁!” 眼前女子的声音骤然抬高，戚今予只觉得后颈被一道力轻松揪住，随后整个身子离地面抬高了半尺。
戚今予这才看清，面前这位衣着华贵一脸怒容的不是自己月祭司的老师佩兰吗。再低头瞅瞅自己在空中扑腾的双腿，有影子诶!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了戚今予心中。
“让你在这里练习，半炷香的时辰不到，你在这靠着睡着了？!” 佩兰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吼得戚今予一抖一抖的。
戚今予好高兴，看着面前这位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悉心教导自己的师长，眼角溢出了泪花。
“姑姑，我知错了，您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嘛。”一开口，是出乎戚今予意料之外的稚嫩。
佩兰一向架不住戚今予的撒娇攻势，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不到三秒，佩兰叹了口气，无奈地败下阵来。
力量一松，戚今予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佩兰有些无奈的转过身背对着戚今予，不知怎地看起来有些落寞。
戚今予走上前，顺着佩兰的视线看了过去——不远处，是三三两两的灵女聚集在一起，在月祭司大殿门口练习灵力，教导的主祭祀在大殿上最高处站了一排。
殿侧栽了一片竹林，翻飞的竹叶随着意念凝聚的灵力掉落，飞旋开来。
而戚今予和佩兰，正站在竹林深处掩映的一座小亭子中，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月祭司是大康和司天监平齐的机构，却是真正意义上完全隶属皇权的，主管皇城灾异之事，为保大康国运而设的帝王之眼。
历代出一神女，作为天人交接的媒介，被寄予了无限厚望与期待。
相传是大康开国之时，曾有仙人做此指点。
戚今予心里再清楚不过，哪有什么指点，不过是为维系统治者无上荣光的谎言。不过她也不明白，竟真有这所谓灵力存于世间。
偏偏自己就被天命选中，稀里糊涂地做了神女。
“唉。” 戚今予有些执拗地偏过头去，踢了踢脚边的一颗石子。她知道佩兰要她看什么。
看到月祭司灵女们的努力，以此来不断告诫自己的无用，在月祭司最为优秀的祭司长教导之下长大，灵力低微无比的事实。
“姑姑。”戚今予一手扯了扯佩兰的袖摆，闷声到，“我会努力的。”佩兰终于俯下身来，摸了摸戚今予的脑袋，以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开口:“好。”
她太清楚佩兰的顾虑是什么了，但目前不易改变的事实，还是让她先放宽心好了。
反正，时间还长着嘛。
当戚今予信步从星辰殿走出时，明晃晃的日光照在了她的身上，拂不开的暖意，倒有些不实。
前面并肩走着各个品阶的灵女，挽手谈笑，言笑晏晏。
快要迈出最后一道苑墙时，戚今予不经意地一瞥，却忽然看到了北边的苑墙边开着的一簇簇梨花，午日最盛的阳光，洋洋洒落下，无数碎光穿过梨花树的枝叶间隙，打在地上。
风动曳影，三步行闻梨花香。
石青色的苑墙外，早停了一驾马车，装饰华丽，布局典雅。仆从立在马车旁，关切地朝月祭司南门的方向望去。
戚今予一脚才迈出门槛，边听见一声稚嫩有带着些许夸张的呼喊“小姐——!”她有些迟疑地偏过头，向声音的源头的看去。
只见一赭石衣的孩童，正高兴地跳起来，朝她的方向挥舞着手臂，他的衣服有些大了，这样不断重复的动作笨重中有透着一丝滑稽。
戚今予只觉得有些恍惚，喊她的不是别人，而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书童——付希。
呜呜呜，这不是这些年任自己揉圆搓扁的对象嘛。还没回过神来，衣袖就被人轻轻一扯。
“小姐快走呀，大人已经等了多时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付希，他穿着新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盯看着她，现在的他比她还矮上些许。
眼前一幕幕似乎与回忆层层叠在了一起。她抚平了心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鹿眼亮晶晶的，化不开的温柔。“走罢。”
行至马车前，不知怎地，戚今予有些紧张，马车的流苏随风轻轻荡起，她提起衣摆，踏上杌凳的一瞬——轿帘一角微微掀开，露出了一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处点点粉色。
戚今予怔愣了一瞬。
“上来。”那声音很好听，清冷却又温柔，仿佛甘露从竹叶尖滴落瞬间发出的声响。
她握住那只手，竹叶露滴在了心尖泉，却如同千丈瀑布滑落拍打在崖岸，发出震动山石的巨响，而后一颗心不可抑制颤抖。
轿内，坐着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墨玉簪半束发，月白衫。一双丹凤眼，清澈干净 ，仿若盛了盈盈春水在其间。眼角微微上挑...右边眼角下方，有一颗小痣，本就清冷的五官倒生出几分多情。
清雅俊逸，举世无双。
戚今予的心脏跳得厉害，她微微喘着气，一边按住自己的心口。隔着厚厚的外衣，炽热不减分毫。
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身上。戚今予微微往里挪了挪，方才抬头——视线就撞入了一双澄澈的眼眸，正带着关切看着她。
“怎么走得这样急。”
“想快一些见到哥哥。”
这是真心话。是真的很想很想，马上见到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想了。
说这话时，却是笑盈盈地，直直看着付念星，像是一个得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糕的小孩。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付念星，听闻此话，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转过了视线，右耳根处悄悄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戚今予没有看见。她只是不经意地偏头，恰好目睹了马车盖顶些许梨花花瓣飘落，鬼使神差地从窗边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花瓣。
幸好，赶上了。
“呜呜呜我的眼睛!我真的爱死你啦! !” 从御史中丞府，戚今予的闺房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
她的身侧站着两名端着水盆的婢女，也不知小姐今日着了什么魔怔，一回来便要人端水进来，寻思这也不是梳洗的时辰，但又不敢多问，只是规矩地立在两边。
水中映着一位十三四岁女子的面容，新月眉，花瓣唇，肤白如玉，尤为漂亮的是那一双鹿眼，清澈水灵 ，又带着星辰揉碎其间的光芒。
在戚今予两指交叠在双眼，一拿一放不下重复八百遍是自己的眼睛之后，终于豪迈地摆摆手示意婢女可以带着一盆水退下了。
一想到前世被祭月司的几个老东西耍得团团转，最后骗得自己眼睛都没有了的悲惨往事，戚今予就心酸得想抹泪，恨得牙痒痒。
什么为国运祈福，把自己的宝贝眼睛弄丢了不说，小命也没了。暗暗立誓，这辈子誓死守住自己的东西。 神女可以当，苦力也能做，坚决不为皇帝卖命!这都什么亏本买卖。
一抹柔和的阳光透过碧窗纱照在了靠在窗边的梨花桌案上，旁边的水竹笔筒里放着几只湖笔，芯毫有些放肆地撑开，笔杆上的精致雕花也因摩挲的痕迹显得有些陈旧了。
戚今予一手拖着下颔，另一只手正提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字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娟秀，反倒透着一股狂放不羁。
写完后将纸小心叠成一块，塞进腰间绣着云纹的荷囊中。
“小姐，您收拾好了么？” 付希的声音在门扉处响起。
“这就来。”
戚今予一面应到，绕过屏风时，陡然间想起什么，侧身转回，从镜台上拿了一把折扇。
付希只觉得眼前一闪，闯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面前人一身雪白对襟窄袖衫，袖口用银丝勾出兰花的纹样。青丝用用一根浅云色发带竖起，仪态雅致，剑眉微挑，正眼中含笑打量着自己。
“怎么，被我迷住了？” 戚今予心思一动，手腕微微一转，折扇轻巧地抵住了付希的下颚。
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妆面一改。倒真有几分风流俊俏的公子模样。付希这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了头“小姐你怎么这幅打扮？”
“当然是——”戚今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得半闭眼睛，忽悠道:“去做一笔买卖，穿成这样方便些。”方便跑路。
这话她自然不与付希说，反正都已经忽悠上贼船了。 街边商贩的吆喝声，马车粼粼而过的踏蹄声，人群驻足谈笑的喧嚣声涌动在长宁街头。
两侧酒肆，作坊，茶楼皆挂了喜庆的灯笼，鳞次栉比间横斜而出的一道楼台，上面挤满了赏灯的看客。
穿行而过的人群中，一抹雪色身影步履轻盈，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位小侍郎。直到那抹雪色在一排挂满了面具的木架前驻足，身后的影子这才跟着他停下。
戚今予的目光飞快地在木架上上下来回扫过，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付希你快看，这个面具真有趣。”
付希的目光顺着戚今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陶土烧制的狐狸面具，和货架上同摆着的鬼脸面具相比显得温和不少，只是面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地拼在一起，嘴唇嘴角扯为两部分，左边向上提右边向下，眼睛也是如此，没有画瞳仁的右眼在泣血泪，左边正常的眼睛……是在笑吗。
付希只觉得整个人瘆得慌，竟口灌了风，吓得他一哆嗦。戚今予看着付希面色发白，手臂轻轻碰了碰他的，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不问倒好，一问吓得付希差点没跺脚跳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道：“小…公子！您吓死我了!”戚今予反应过来，笑得更欢了，还不忘打趣道：“原来你怕这个啊。”
付希脸由白转黑，慌忙付了钱给摊主，一手遮住眼睛，透着缝隙扯下那个狐狸面具就快速往戚今予怀里一塞，像扔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推着戚今予转身，嚷着快些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