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突然想起排出九文大钱的孔乙己，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真是见鬼。
傅原有点震惊，从一堆孔庙祈福的夹缝中挑了一个比较劣质的拿在手里，说了一句：“谢谢啊。那个……你是卖笔的？”
言落想真是不错，卖笔的实锤了。
“我不光是卖笔的，我还卖本。草稿纸也卖。”言落说着，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草稿纸。
傅原笑了笑，言落看出来这次是真的笑，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语文卷子选择题居多，考得都是比较常识的什么春秋五霸是谁之类。
作文也算简单，说的是公平，言落依稀记得当年高一自己想出来的垃圾题目：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还因为记得典故不记得人名，借鉴了邻居家一个疯子的大名换上了自己的姓。言落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大致按着当时的水平答上了。
这种折磨真是难受，这要是放在高三总复习的时候，自己高低得多引用几句名言凑字数，比如用烂了的北岛的那句诗：“玻璃晴朗，橘子辉煌，一颗星星刹住了脚，刹那间照亮了你我。”这首从淘宝上一个卖JK的店里摘过来的诗放在哪都能用，几乎承包了言落整个高三的作文开头，真是感谢淘宝一万年。
言落早早做完了卷子，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挥霍，她尝试画幅像样的画，不过丑得要死，于是计划以失败告终。
言落其实很怕停下来，只要自己一停歇，那种无所适从又会席卷而来，高考考场上的噩梦，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自己已定的颓势？究竟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挽救自己屡战屡败的数学物理？究竟要怎样努力，才能甩掉潜意识中理科不好的成见？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那么现在，这个局能不能破，言落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
所以恐惧才会源源不断，如滔滔江水。
下午考的是数学和政治，言落政治直接放弃，本来想好好看看数学，不过最后也放弃了。
“垃圾。”言落真想骂死自己。
既然复习不进去，言落干脆看看风景，一转头却看见了傅原坐在自己斜后桌。因为主科和副科分的是不同的考场，所以言落的座位并不固定，也就不太在乎谁和自己一个考场。如果按照腾晟一中正常分法，她考语文的时候傅原应该就在她斜后方。
言落想到自己潇洒地快要翘到天上的二郎腿，有点自闭。
不过傅原倒是并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埋着头认真地算着题，手上飞速地演算着答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副锋利流畅的线条，倒是比他平日里多了几分独属于真实的他的杀气。
这种犀利纯粹，放在桀骜的少年身上，才独独显得格外的具有魔力，仿佛另一个世界黑洞般的引力幽幽吸引着外界的能量。
言落是真的羡慕那些可以一心投入某种东西的人，不像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焦虑，想着这想着那，不完美就干脆毁灭，所以整个三年庸庸碌碌，虚度光阴。
数学卷子还算简单，都是一些常规的比较典型的题，就连大题也是那种存在和任意的辨析连着二次函数一起综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言落按计划跳了几道看起来比较难的题，觉得有点惋惜，要是高考数学也这么简单就好了，好歹可以糊弄个一百三。
言落做着做着卷子，感觉渴得要死，一收卷就抱着杯子跑去水箱那里接水。
她像往常一样从兜里掏水卡，结果芭比Q，水卡不知道被自己抡到哪里去了。她向来丢三落四，除了身份证这种独一份的好好保管，什么东西都得准备至少三份，不然丢都不够丢的。
“我都渴冒烟了……真是走背字儿。”她一边叨叨着一边又找了找，并没有因此而幸运，水卡确实是丢了。
言落想找后面的人借一下，却发现傅原正拿着他那黑水杯靠着墙不急不慌地等着。
言落觉得水逆期的人根本不适合出来生活。
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之后，她自认倒霉，毕竟在渴死面前谈面子是不现实的。
向现实低头，是每个悲惨的人必须面对的课题。言落一咬牙一闭眼，说道：“傅原，能不能借我水卡用一下？”
傅原从愣神中回到现实，反应了几秒，然后慢慢吞吞掏出水卡，准备递给言落。
好在田雨薇正好来接水，言落如同看见了救星，告诉傅原说：“谢谢，不用了，我找田雨薇借一下。”
傅原却好像吃错药了，直接把自己的水卡贴在水箱上，宣誓主权般地说道：“用我的。”
言落很是震惊。
然而，当她看见余额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0.00。
就是说很难不笑。
傅原也多少带点尴尬，可能心里骂的狗血喷头，脸上倒是平静地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言落直接无视傅原，朝田雨薇借来了水卡打上水。傅原不但不走，还臭不要脸地也和田雨薇借了水卡。
言落为田雨薇默哀。
余下的几科里，言落除了物理是真的不咋会，其他都是按部就班地发挥，就是考英语的时候差点娴熟地用上衡水体，都要下笔了才反应过来衡水体才教了不久，赶紧临时自创了一种介于衡水体和瞎写之间人不人鬼不鬼的垃圾字体。然后语法填空题还把gradually误写成了gradully,要不是又检查一遍根本没发现。
考完之后，整个班都躁动起来了，言落东西还没收拾好就被李胜男和李玉茹拉去吃二妞板面，由于太过着急，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咱们快走，一会儿上晚自习了被关在外边儿。”
“等会儿……”
“别等会儿了，快走！”
“哎——”
言落被连拖再拽，终于一路磕磕绊绊到了板面店门口，此时人还不太多，李玉茹先占了个座位，言落和李胜男负责排队点餐。
“终于考完了！”李胜男吐槽道。
“为了考完这码事我得多吃点，犒劳犒劳自己。”言落也附和。
“那你吃啥呀？”
“这回得要个大碗的牛肉面，再加个蛋。”
“李玉茹才吃一小碗面，你可好，吃这老多。”
“不行，我怕吃不饱，得再要点。”
李胜男属于是再次被惊掉下巴。
此时言落全部注意力都在热气腾腾的浓汤辣锅里，里面煮着牛肉和鸡蛋，辣椒随着滚开的水流上下翻飞，连着热气氤氲在半空，飘出叫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来。
言落在晚自习的威压和饿与馋的焦灼下终于等到了牛肉面，那面细长筋道，沥了水热腾腾落在碗里，上面薄薄铺上层翠绿翠绿的小油菜；掌柜的勺子似是有魔力一般，从滚滚浓汤里稳稳舀上一勺带着牛肉的汤汁，浇在面上，油菜上，又激发了一层香味；最后是那煮得金黄入味的鸡蛋，连着几颗香辣椒一同摆在最为显眼的位置，如同太极图中黑白两个鱼眼，勾起人最原始的味蕾。
言落是一刻也等不及，面到了手，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又香，又辣，又烫，还带着时间的紧迫，那牛肉面分明成了神仙玉宴，足可以回味半生。
牛肉面端来时冒着热气，，把李胜男眼镜上镀了一层乳白的薄雾，等李胜男吃完，热气依旧热烈，还没来得及消退。这三个货吃得意犹未尽，擦了擦嘴，恋恋不舍从人家板面店出来，又到水果店买了一周的水果拎在手里，这才趁着校门还开着绕过行政楼溜回了教室。
答案和答题卡一科科发了下来，又是死亡对答案时间。言落极其极其讨厌对答案，之前初中的时候是先考试然后放假，等返校的时候分数、排名就全出来了。高中可不一样，卷子还没判出来，答案先发下来了，叫你一道一道对，呜呜呜确定这是对答案不是新型凌迟嘛。言落高中三年，除了寥寥几次考得比较好的时候对过答案，基本没有怎么对过。
妈的，重开一次的坏处就是，那些好不容易熬过去的东西，又要重新熬一遍。
言落趁着晚自习铃还没打，灌了几口海之言，被傅原敲了几下桌子，误以为是班主任，一着急差点呛死。
“这么激动?”傅原都蒙了。
“你——”言落反应过来，把差点顺出来的“妈”咽了回去，改成了：“你找我干嘛？”
傅原拎起自己手里一塑料袋的东西扬了扬，从里面掏出五六支孔庙祈福带包装的涂卡笔递给言落。
“还笔。”
“你还我的那支就行。”
“那支丢了。”
“那就还我一支就行，”言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傅原实话：“你挑的那支是我从老家小卖部买的劣质品，本来我也不想要了。”
“你还是拿着吧，要不我就欠你人情了。”傅原的态度很坚决。
“那我就——”言落省略掉“勉为其难的”，说道：“收下吧。”
傅原有点震惊，从一堆孔庙祈福的夹缝中挑了一个比较劣质的拿在手里，说了一句：“谢谢啊。那个……你是卖笔的？”
言落想真是不错，卖笔的实锤了。
“我不光是卖笔的，我还卖本。草稿纸也卖。”言落说着，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草稿纸。
傅原笑了笑，言落看出来这次是真的笑，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语文卷子选择题居多，考得都是比较常识的什么春秋五霸是谁之类。
作文也算简单，说的是公平，言落依稀记得当年高一自己想出来的垃圾题目：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还因为记得典故不记得人名，借鉴了邻居家一个疯子的大名换上了自己的姓。言落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大致按着当时的水平答上了。
这种折磨真是难受，这要是放在高三总复习的时候，自己高低得多引用几句名言凑字数，比如用烂了的北岛的那句诗：“玻璃晴朗，橘子辉煌，一颗星星刹住了脚，刹那间照亮了你我。”这首从淘宝上一个卖JK的店里摘过来的诗放在哪都能用，几乎承包了言落整个高三的作文开头，真是感谢淘宝一万年。
言落早早做完了卷子，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挥霍，她尝试画幅像样的画，不过丑得要死，于是计划以失败告终。
言落其实很怕停下来，只要自己一停歇，那种无所适从又会席卷而来，高考考场上的噩梦，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自己已定的颓势？究竟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挽救自己屡战屡败的数学物理？究竟要怎样努力，才能甩掉潜意识中理科不好的成见？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那么现在，这个局能不能破，言落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
所以恐惧才会源源不断，如滔滔江水。
下午考的是数学和政治，言落政治直接放弃，本来想好好看看数学，不过最后也放弃了。
“垃圾。”言落真想骂死自己。
既然复习不进去，言落干脆看看风景，一转头却看见了傅原坐在自己斜后桌。因为主科和副科分的是不同的考场，所以言落的座位并不固定，也就不太在乎谁和自己一个考场。如果按照腾晟一中正常分法，她考语文的时候傅原应该就在她斜后方。
言落想到自己潇洒地快要翘到天上的二郎腿，有点自闭。
不过傅原倒是并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埋着头认真地算着题，手上飞速地演算着答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副锋利流畅的线条，倒是比他平日里多了几分独属于真实的他的杀气。
这种犀利纯粹，放在桀骜的少年身上，才独独显得格外的具有魔力，仿佛另一个世界黑洞般的引力幽幽吸引着外界的能量。
言落是真的羡慕那些可以一心投入某种东西的人，不像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焦虑，想着这想着那，不完美就干脆毁灭，所以整个三年庸庸碌碌，虚度光阴。
数学卷子还算简单，都是一些常规的比较典型的题，就连大题也是那种存在和任意的辨析连着二次函数一起综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言落按计划跳了几道看起来比较难的题，觉得有点惋惜，要是高考数学也这么简单就好了，好歹可以糊弄个一百三。
言落做着做着卷子，感觉渴得要死，一收卷就抱着杯子跑去水箱那里接水。
她像往常一样从兜里掏水卡，结果芭比Q，水卡不知道被自己抡到哪里去了。她向来丢三落四，除了身份证这种独一份的好好保管，什么东西都得准备至少三份，不然丢都不够丢的。
“我都渴冒烟了……真是走背字儿。”她一边叨叨着一边又找了找，并没有因此而幸运，水卡确实是丢了。
言落想找后面的人借一下，却发现傅原正拿着他那黑水杯靠着墙不急不慌地等着。
言落觉得水逆期的人根本不适合出来生活。
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之后，她自认倒霉，毕竟在渴死面前谈面子是不现实的。
向现实低头，是每个悲惨的人必须面对的课题。言落一咬牙一闭眼，说道：“傅原，能不能借我水卡用一下？”
傅原从愣神中回到现实，反应了几秒，然后慢慢吞吞掏出水卡，准备递给言落。
好在田雨薇正好来接水，言落如同看见了救星，告诉傅原说：“谢谢，不用了，我找田雨薇借一下。”
傅原却好像吃错药了，直接把自己的水卡贴在水箱上，宣誓主权般地说道：“用我的。”
言落很是震惊。
然而，当她看见余额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0.00。
就是说很难不笑。
傅原也多少带点尴尬，可能心里骂的狗血喷头，脸上倒是平静地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言落直接无视傅原，朝田雨薇借来了水卡打上水。傅原不但不走，还臭不要脸地也和田雨薇借了水卡。
言落为田雨薇默哀。
余下的几科里，言落除了物理是真的不咋会，其他都是按部就班地发挥，就是考英语的时候差点娴熟地用上衡水体，都要下笔了才反应过来衡水体才教了不久，赶紧临时自创了一种介于衡水体和瞎写之间人不人鬼不鬼的垃圾字体。然后语法填空题还把gradually误写成了gradully,要不是又检查一遍根本没发现。
考完之后，整个班都躁动起来了，言落东西还没收拾好就被李胜男和李玉茹拉去吃二妞板面，由于太过着急，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咱们快走，一会儿上晚自习了被关在外边儿。”
“等会儿……”
“别等会儿了，快走！”
“哎——”
言落被连拖再拽，终于一路磕磕绊绊到了板面店门口，此时人还不太多，李玉茹先占了个座位，言落和李胜男负责排队点餐。
“终于考完了！”李胜男吐槽道。
“为了考完这码事我得多吃点，犒劳犒劳自己。”言落也附和。
“那你吃啥呀？”
“这回得要个大碗的牛肉面，再加个蛋。”
“李玉茹才吃一小碗面，你可好，吃这老多。”
“不行，我怕吃不饱，得再要点。”
李胜男属于是再次被惊掉下巴。
此时言落全部注意力都在热气腾腾的浓汤辣锅里，里面煮着牛肉和鸡蛋，辣椒随着滚开的水流上下翻飞，连着热气氤氲在半空，飘出叫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来。
言落在晚自习的威压和饿与馋的焦灼下终于等到了牛肉面，那面细长筋道，沥了水热腾腾落在碗里，上面薄薄铺上层翠绿翠绿的小油菜；掌柜的勺子似是有魔力一般，从滚滚浓汤里稳稳舀上一勺带着牛肉的汤汁，浇在面上，油菜上，又激发了一层香味；最后是那煮得金黄入味的鸡蛋，连着几颗香辣椒一同摆在最为显眼的位置，如同太极图中黑白两个鱼眼，勾起人最原始的味蕾。
言落是一刻也等不及，面到了手，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又香，又辣，又烫，还带着时间的紧迫，那牛肉面分明成了神仙玉宴，足可以回味半生。
牛肉面端来时冒着热气，，把李胜男眼镜上镀了一层乳白的薄雾，等李胜男吃完，热气依旧热烈，还没来得及消退。这三个货吃得意犹未尽，擦了擦嘴，恋恋不舍从人家板面店出来，又到水果店买了一周的水果拎在手里，这才趁着校门还开着绕过行政楼溜回了教室。
答案和答题卡一科科发了下来，又是死亡对答案时间。言落极其极其讨厌对答案，之前初中的时候是先考试然后放假，等返校的时候分数、排名就全出来了。高中可不一样，卷子还没判出来，答案先发下来了，叫你一道一道对，呜呜呜确定这是对答案不是新型凌迟嘛。言落高中三年，除了寥寥几次考得比较好的时候对过答案，基本没有怎么对过。
妈的，重开一次的坏处就是，那些好不容易熬过去的东西，又要重新熬一遍。
言落趁着晚自习铃还没打，灌了几口海之言，被傅原敲了几下桌子，误以为是班主任，一着急差点呛死。
“这么激动?”傅原都蒙了。
“你——”言落反应过来，把差点顺出来的“妈”咽了回去，改成了：“你找我干嘛？”
傅原拎起自己手里一塑料袋的东西扬了扬，从里面掏出五六支孔庙祈福带包装的涂卡笔递给言落。
“还笔。”
“你还我的那支就行。”
“那支丢了。”
“那就还我一支就行，”言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傅原实话：“你挑的那支是我从老家小卖部买的劣质品，本来我也不想要了。”
“你还是拿着吧，要不我就欠你人情了。”傅原的态度很坚决。
“那我就——”言落省略掉“勉为其难的”，说道：“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