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烛灭，有光穿过甲板的缝隙照在熟睡众人的脸上，莹蓝泛白。
“梅姑，梅姑……”仙乐的梦话犹带着泣音，吴不晓晓拽了拽毯子，铁头张大了嘴，鼻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豆芽则瑟缩着又往人堆里挤了挤。
临睡前，桂姨拿了张地图给她看，顾晓彤因此对这个陌生时空的有了初步的认识。
九洲四海。
所谓九洲，指的是九个地域，分别为皇极洲，千里雪域，无垢岛、中洲、墟境、鬼蜮、慈悲国、赤焰死地以及无界瀛洲。
所谓四海，指的是东海、西海、南海、北海。
他们一行人搭乘的货船是由皇极洲神都盛京出发，在西海上逆风向北，计划先到千里雪域的樊离城，然后向南到达无垢岛的花都，再向北折返，再向东，穿过东海到达中洲潮汐城。
奇怪的是那地图上并没有标记无界瀛洲。
无界瀛洲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存在于传说中，从来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据说那里大得能放得下另外一个九洲四海。”煌无祸竟然回答了，这让顾晓彤有些受宠若惊。
那么轮回城又是什么？
“眼所见，耳所闻，一切尽在轮回。你可知萧北仪所说的轮回复轮回是何意？”
原来他想问这事，顾晓彤哪里知道呢？
她不明白的是轮回城除了轮回，还有一个城字，既然是城，就代表着有墙，有边界，轮回城的边界在哪里？
“好问题，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顾晓彤警惕煌无祸态度的转变，真让人不习惯。
“眼下我虽灵力消散，对九洲四海的了解却远比你多。只要你能帮我积攒灵力，我很乐意帮你。”
谁要你帮？
念头才一闪过，煌无祸就哼了声，“话别说得太满，这是双方互利的交易，你迟早是会接受的，何必装清高呢？”
顾晓彤还没忘了梅姑惨死在天罗地网里的事，跟煌无祸这样的人做交易，大概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吧。
煌无祸适时沉默，隔了会问，“地铁是何物？上班又是何意？”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煌无祸语气一冷，“不知道又如何？”
顾晓彤不由更加迷惑了，除了他们这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换灵者，轮回城中的其他人又来自哪里？
她想得正入神，突然眼前一黑，竟是被人蒙头抱了起来。
那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是有体温，不是鬼。
顾晓彤反应了一下，刚决定要哭喊叫醒其他人，就被捂住了嘴。
那人对整条船的结构布局显然十分熟悉，她猫似地穿过狭窄的过道，沿扶梯爬到仓顶，推开隔板后径直来到甲板上层的房间。
到处都是陈腐破旧的气味，顾晓彤推断这艘货船并不大。
那女人来到一间温暖的房间，这才掀开棉布。
顾晓彤看清了她的脸，一张半是笑，半是哭的古怪面庞。
一个人究竟遇到怎样的事，会变成这样？甚至连她两只眼睛里的光都是不一样的，一个欣喜天真犹如少女，一个浑浊晦暗如同老妇，但她的声音还是正常的，听起来像三四十岁的样子，她柔声哄道，“宝宝乖，宝宝乖……”
“疯婆子！你最好别又给我惹什么麻烦！”男人听到动静，赤脚跑了出来。他虽然身形魁梧，但头发稀疏，脸上，脖子，露出的手脚布满骇人的伤疤，简直像个恶鬼！
那女人并不像疯了，口齿清晰道，“去，去，你别吓着宝宝……”
女人的评分是蓝色的3，男人是红色的3。
顾晓彤还是头一次看到数值为个位数的人。
男人烦躁道，“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从东郡出发的时候，你就发疯让那几个小兔崽子上船！幸好没闹出什么事。”
女人也不理会，从桌上拿起长嘴酒壶就哄顾晓彤喝，“乖宝宝，这是琼浆玉液，饮之成仙。”
“二十个灵钱才能买一杯，你就这么随便给人吃，真是个败家娘们！”
“我给自己的孩子吃，怎么啦？”女人说这话时神态极其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顾晓彤瞥见男人痛苦躲避的眼神，有点猜到女人到底“疯”在哪儿了。
“宝宝，喝呀，喝呀。”
“琼浆玉液顾名思义就是用灵玉碾磨成的浆液，虽然无法去除2十有八九，飞升成仙，却也可静心凝神，疗愈内外创伤，甚至可以延年益寿。”煌无祸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急切。
顾晓彤单纯是心里不落忍，这才张嘴喝了口。
“果然可以积蓄灵力！”煌无祸前一秒得心逞意，下一秒却又不满足了，“到底不如仙霞露。”
顾晓彤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女人的丈夫长叹一声，“这次因我提前开船，潮汐城有五人死在天罗地网当中。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在樊离和花都停靠，这样只需十五日就可以到达中洲。”
女人歪头不解，“樊离还有二十箱灵芝药材，转手在无垢岛能卖千金。无垢城还有龙角珍珠粉十箱，加上船里火狐皮百十件，中洲一卖，又能得万两。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她皱了皱眉，显出困惑迷茫的神态。
男人脸色微变，忙道，“好了，不想了，再也没谁比你算得快，算得精了！”
“不对！不对！！！孩子！我的孩子呢？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女人手一松，就往外跑。
男人眼疾手快将顾晓彤从空中一抓，稳稳放到桌上，这才追了出去。
哪知道，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豆芽就蹿了进来，猴子一样蹲在桌子上，为难地挠挠头，“郝老大这人还算有点良心，那盘十娘就啧啧……”
铁头和吴不晓晓也跟了过来，前者问，“盘十娘怎么疯的？”
吴不晓晓两只招风耳长得很精神，“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郝老大是干镖师起家的，盘十娘家里是卖皮货生意的，两人成亲后，生意一度做到了皇极洲。不久之后，盘十娘有了孩子，生产当日，孩子却突然失踪，二十余年一直没有消息。因为潮汐城答应帮着他们找人，所以郝老大和盘十娘才会愿意让我们上船。可九洲四太大了……”
豆芽插话，“可不是，要不是这次偷偷出来，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皇极洲。”
吴不晓晓切了声，“瞧你那点儿出息，总有一天我会走遍九洲四海，找到千机翎！看看上面是不是记载了天下事！”
铁头点头，“我要去鬼蜮拿到业火，消灭所有暗影无魂！还要去墟境替仙乐找到长生血！”
豆芽取笑，“仙乐是你媳妇儿吗？她要你帮着找长生血？”
“少废话，你可抢不过我！”
“好大的口气！”
“好大的口气！”煌无祸顿了顿，似是嫌他们聒噪，等回到货仓这才继续说道，“今日这灵力便算是你替我积攒的。不如告诉你吧，轮回城只有两种人，修灵者和无名者。这盘十娘生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有灵根的，若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是生是死可就难说了。”
顾晓彤想起了蓬莱客栈中遇到的三个侍卫，她是无名者，煌无祸看来是修灵者了。
“这是自然。”
灵钱、灵玉、灵根、修灵，万无有灵，灵是什么呢？
煌无极显然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自顾自说着，“七神器其实就是七件灵器，正魂，清魄，定海针，佛心舍利，业火，千机翎，长生血。哪一样不是我苦心经营，耗费无数人力财力才找到的？就凭一个人的本事，哪怕那人是萧北仪，找到一个就算他运气！不过……”
不过？
煌无祸一改振振飞扬的语气，自语道，“不过，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地铁中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那一抹直击眼前的黑上。那黑既是与白相对的黑，更是绝对的黑！一种绝对的存在！
煌无祸大言不惭，“若是再见到，我绝对能认出他来！”
可世上不绝对的事实在太多了。
比如船头郝老大说要十五天才能到达中洲东郡，可实际上一路顺风只花了十天时间。
再比如，自从喝下琼浆玉液之后，顾晓彤的身体也产生了一点变化，那就是她确实更加容易“凝神静气”了。这时候她心里想什么，煌无祸并不能完全知道。
自从那夜的风雪过去后，九洲四海又恢复了正常。
六月天本就热，海上风吹日晒，铁头看着更黑了，豆芽个头也长了，就连仙乐也精神多了。
一切似乎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临近中洲的前一天。
顾晓彤因受婴儿身体的限制，经常多眠嗜睡，也经常夜里被饿醒。
那晚，她看见煌无祸又化成三朵碧火从她心口钻出。
一朵幽碧之火定在额前，另外两朵分落两肩，然后他渐渐幻化成一个戴着青铜面具，身披暗蓝长袍的男人。
他只挥了挥袖子，促狭的船舱中赫然显现出一只暗红的天罗眼！
“御火使，你且盯紧各方动向随时来报。本君已找到进入潮汐城的办法，待时机成熟，便可彻底铲除！”
“梅姑，梅姑……”仙乐的梦话犹带着泣音，吴不晓晓拽了拽毯子，铁头张大了嘴，鼻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豆芽则瑟缩着又往人堆里挤了挤。
临睡前，桂姨拿了张地图给她看，顾晓彤因此对这个陌生时空的有了初步的认识。
九洲四海。
所谓九洲，指的是九个地域，分别为皇极洲，千里雪域，无垢岛、中洲、墟境、鬼蜮、慈悲国、赤焰死地以及无界瀛洲。
所谓四海，指的是东海、西海、南海、北海。
他们一行人搭乘的货船是由皇极洲神都盛京出发，在西海上逆风向北，计划先到千里雪域的樊离城，然后向南到达无垢岛的花都，再向北折返，再向东，穿过东海到达中洲潮汐城。
奇怪的是那地图上并没有标记无界瀛洲。
无界瀛洲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存在于传说中，从来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据说那里大得能放得下另外一个九洲四海。”煌无祸竟然回答了，这让顾晓彤有些受宠若惊。
那么轮回城又是什么？
“眼所见，耳所闻，一切尽在轮回。你可知萧北仪所说的轮回复轮回是何意？”
原来他想问这事，顾晓彤哪里知道呢？
她不明白的是轮回城除了轮回，还有一个城字，既然是城，就代表着有墙，有边界，轮回城的边界在哪里？
“好问题，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顾晓彤警惕煌无祸态度的转变，真让人不习惯。
“眼下我虽灵力消散，对九洲四海的了解却远比你多。只要你能帮我积攒灵力，我很乐意帮你。”
谁要你帮？
念头才一闪过，煌无祸就哼了声，“话别说得太满，这是双方互利的交易，你迟早是会接受的，何必装清高呢？”
顾晓彤还没忘了梅姑惨死在天罗地网里的事，跟煌无祸这样的人做交易，大概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吧。
煌无祸适时沉默，隔了会问，“地铁是何物？上班又是何意？”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煌无祸语气一冷，“不知道又如何？”
顾晓彤不由更加迷惑了，除了他们这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换灵者，轮回城中的其他人又来自哪里？
她想得正入神，突然眼前一黑，竟是被人蒙头抱了起来。
那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是有体温，不是鬼。
顾晓彤反应了一下，刚决定要哭喊叫醒其他人，就被捂住了嘴。
那人对整条船的结构布局显然十分熟悉，她猫似地穿过狭窄的过道，沿扶梯爬到仓顶，推开隔板后径直来到甲板上层的房间。
到处都是陈腐破旧的气味，顾晓彤推断这艘货船并不大。
那女人来到一间温暖的房间，这才掀开棉布。
顾晓彤看清了她的脸，一张半是笑，半是哭的古怪面庞。
一个人究竟遇到怎样的事，会变成这样？甚至连她两只眼睛里的光都是不一样的，一个欣喜天真犹如少女，一个浑浊晦暗如同老妇，但她的声音还是正常的，听起来像三四十岁的样子，她柔声哄道，“宝宝乖，宝宝乖……”
“疯婆子！你最好别又给我惹什么麻烦！”男人听到动静，赤脚跑了出来。他虽然身形魁梧，但头发稀疏，脸上，脖子，露出的手脚布满骇人的伤疤，简直像个恶鬼！
那女人并不像疯了，口齿清晰道，“去，去，你别吓着宝宝……”
女人的评分是蓝色的3，男人是红色的3。
顾晓彤还是头一次看到数值为个位数的人。
男人烦躁道，“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从东郡出发的时候，你就发疯让那几个小兔崽子上船！幸好没闹出什么事。”
女人也不理会，从桌上拿起长嘴酒壶就哄顾晓彤喝，“乖宝宝，这是琼浆玉液，饮之成仙。”
“二十个灵钱才能买一杯，你就这么随便给人吃，真是个败家娘们！”
“我给自己的孩子吃，怎么啦？”女人说这话时神态极其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顾晓彤瞥见男人痛苦躲避的眼神，有点猜到女人到底“疯”在哪儿了。
“宝宝，喝呀，喝呀。”
“琼浆玉液顾名思义就是用灵玉碾磨成的浆液，虽然无法去除2十有八九，飞升成仙，却也可静心凝神，疗愈内外创伤，甚至可以延年益寿。”煌无祸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急切。
顾晓彤单纯是心里不落忍，这才张嘴喝了口。
“果然可以积蓄灵力！”煌无祸前一秒得心逞意，下一秒却又不满足了，“到底不如仙霞露。”
顾晓彤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女人的丈夫长叹一声，“这次因我提前开船，潮汐城有五人死在天罗地网当中。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在樊离和花都停靠，这样只需十五日就可以到达中洲。”
女人歪头不解，“樊离还有二十箱灵芝药材，转手在无垢岛能卖千金。无垢城还有龙角珍珠粉十箱，加上船里火狐皮百十件，中洲一卖，又能得万两。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她皱了皱眉，显出困惑迷茫的神态。
男人脸色微变，忙道，“好了，不想了，再也没谁比你算得快，算得精了！”
“不对！不对！！！孩子！我的孩子呢？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女人手一松，就往外跑。
男人眼疾手快将顾晓彤从空中一抓，稳稳放到桌上，这才追了出去。
哪知道，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豆芽就蹿了进来，猴子一样蹲在桌子上，为难地挠挠头，“郝老大这人还算有点良心，那盘十娘就啧啧……”
铁头和吴不晓晓也跟了过来，前者问，“盘十娘怎么疯的？”
吴不晓晓两只招风耳长得很精神，“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郝老大是干镖师起家的，盘十娘家里是卖皮货生意的，两人成亲后，生意一度做到了皇极洲。不久之后，盘十娘有了孩子，生产当日，孩子却突然失踪，二十余年一直没有消息。因为潮汐城答应帮着他们找人，所以郝老大和盘十娘才会愿意让我们上船。可九洲四太大了……”
豆芽插话，“可不是，要不是这次偷偷出来，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皇极洲。”
吴不晓晓切了声，“瞧你那点儿出息，总有一天我会走遍九洲四海，找到千机翎！看看上面是不是记载了天下事！”
铁头点头，“我要去鬼蜮拿到业火，消灭所有暗影无魂！还要去墟境替仙乐找到长生血！”
豆芽取笑，“仙乐是你媳妇儿吗？她要你帮着找长生血？”
“少废话，你可抢不过我！”
“好大的口气！”
“好大的口气！”煌无祸顿了顿，似是嫌他们聒噪，等回到货仓这才继续说道，“今日这灵力便算是你替我积攒的。不如告诉你吧，轮回城只有两种人，修灵者和无名者。这盘十娘生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有灵根的，若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是生是死可就难说了。”
顾晓彤想起了蓬莱客栈中遇到的三个侍卫，她是无名者，煌无祸看来是修灵者了。
“这是自然。”
灵钱、灵玉、灵根、修灵，万无有灵，灵是什么呢？
煌无极显然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自顾自说着，“七神器其实就是七件灵器，正魂，清魄，定海针，佛心舍利，业火，千机翎，长生血。哪一样不是我苦心经营，耗费无数人力财力才找到的？就凭一个人的本事，哪怕那人是萧北仪，找到一个就算他运气！不过……”
不过？
煌无祸一改振振飞扬的语气，自语道，“不过，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地铁中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那一抹直击眼前的黑上。那黑既是与白相对的黑，更是绝对的黑！一种绝对的存在！
煌无祸大言不惭，“若是再见到，我绝对能认出他来！”
可世上不绝对的事实在太多了。
比如船头郝老大说要十五天才能到达中洲东郡，可实际上一路顺风只花了十天时间。
再比如，自从喝下琼浆玉液之后，顾晓彤的身体也产生了一点变化，那就是她确实更加容易“凝神静气”了。这时候她心里想什么，煌无祸并不能完全知道。
自从那夜的风雪过去后，九洲四海又恢复了正常。
六月天本就热，海上风吹日晒，铁头看着更黑了，豆芽个头也长了，就连仙乐也精神多了。
一切似乎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临近中洲的前一天。
顾晓彤因受婴儿身体的限制，经常多眠嗜睡，也经常夜里被饿醒。
那晚，她看见煌无祸又化成三朵碧火从她心口钻出。
一朵幽碧之火定在额前，另外两朵分落两肩，然后他渐渐幻化成一个戴着青铜面具，身披暗蓝长袍的男人。
他只挥了挥袖子，促狭的船舱中赫然显现出一只暗红的天罗眼！
“御火使，你且盯紧各方动向随时来报。本君已找到进入潮汐城的办法，待时机成熟，便可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