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婚后二三事
一、
大婚当夜。
丰绅殷德终于忍不住问十公主，为何好像从来不反对这门婚事？
他自己是为着钮祜禄氏，不得不抱紧固伦公主这一高枝。可和孝，皇上最宠爱的女儿，盛宠到虽为妃嫔所出却享亲王待遇，以她一贯的骄蛮作风，又怎会坦然接受自己嫁给一个名声不佳的纨绔子弟。
和孝似乎没听到，扯下红盖头就忙着在布置一新的婚房里这摸摸那瞧瞧，又抓起桌上的一把花生，颐指气使地招呼他：“你过来，给我剥点花生，我饿了。”
丰绅殷德翻了个白眼，又碍于身份不得不服从，只能坐在桌前没好气地剥起花生。
一些碎壳散落到大红的婚衣上，他看了心烦，重重掸了两下。
和孝走过来，拿起一颗花生向上一抛，昂头张嘴去接，接到了就高兴地给自己鼓鼓掌，幼稚得像个小孩。
不过也对，十五岁，确实还是小孩呢。
而他丰绅殷德的一生，已经注定与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绑在一处了。
就在他认命剥花生之时，十公主异常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没得选，我也没得选，不是吗。”
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丰绅殷德转过头去看她。
小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窗，双手撑在窗棂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抬头望天。
今天是个吉日，但夜空不甚明朗，上弦月被浮云遮住，偶尔露出残缺面目。
和孝的脸上没有丰绅殷德熟悉的那股子胡闹稚气，陌生的情绪汨汨流淌，寂静晦暗，如同今夜的月色。
他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或许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十公主。
“今晚你睡这。”
没等丰绅殷德回过神，安静的小姑娘已然消失不见，熟悉的骄纵公主指着一旁的软塌对他下命令，真真是理所当然、趾高气昂。
“是。公主。”他下意识回答，回过神来，又不由得舒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那个十公主。
二、
十公主喜欢骑射，和珅为了讨好她，时不时安排出游狩猎，次次拉上不情不愿的丰绅殷德。
丰绅殷德拒绝不得，干脆表现得比谁都积极。和中堂欣慰，当是小夫妻有了默契，就不再跟去煞风景。
他不跟着，丰绅殷德便打发手下陪小公主消遣，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和孝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能出门就好，在山野中射箭骑马，像只自由快乐的小鸟。
从前她困在宫中，阿玛一不高兴，大臣太监们就找她顶上去，逗他开心。没人管她愿不愿意，高不高兴。从这点上讲，嫁人比不嫁人好。
日落西山，丰绅殷德回来陪小公主一同归家。
和孝意犹未尽，临上马车又猛地转回身往林子里跑，把丰绅殷德吓一跳，赶忙纵身下马去追她。未等多追几步，她从林子里钻出来，手上多了几朵马蹄莲。
“公主，这花……”没什么稀奇。
他吞了后半句没说。府中名花异草何其多，就说她前两日射箭击碎的那盆牡丹——今年洛阳牡丹会的花王，河南知府赶着花期快马送进京的。
和孝自顾从他身边走过，将花仔细插在马鞍上，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手臂一挥说：“你坐马车，这马我骑回去啦！”不等其他人反应，一甩缰绳，乘马飞驰出去。
丰绅殷德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红鬃马逐渐离开视线。
天黑透了，丰绅殷德才回到府里。路过马厩时想起去看看自己的爱马有无损伤。
马鞍上还夹着一朵马蹄莲。小公主那高傲任性的娇纵作派跃然眼前，他忍不住厌恶地一掸，那花被狠狠打落在地。
屋内，婢女替和孝换上干净的外衣，瞥见花瓶里新插上的喇叭状小花。
“公主，你每回去围场都采几朵马蹄莲，不见你对其他的花有如此偏爱呢。”
这一句疑问，让刚踏进外屋的丰绅殷德停下了脚步。
和孝敲着茶盏，漫不经心道：“这花长在围场，我喜欢它天生天养的自在。”
天生天养的自在……丰绅殷德负手而立，咂摸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又听和孝问：“你去瞧瞧丰绅殷德回来没有，我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小公主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终于想起被自己丢在围场的便宜丈夫。
“公主，你已经和额驸成婚了，还总是直呼其名恐怕不妥。”婢女委婉提醒。
“哪里不妥了。”和孝浑不在意，打了个哈欠，“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有名字，我叫他名字，再妥不过了。”
这话自然是天真幼稚，但丰绅殷德听完，似乎有所触动，脸上闪过些许愕然，而后，流露出一抹异常温柔的神色。
他从攀上这门亲事起，就被人尊称“额驸”，微服出行也称作“驸爷”。
偶有时刻，他也会恍惚，丰绅殷德除了是和珅之子，固伦额驸之外，谁也不是了吗？
当然，这事不可深究，也无法深究。掩去不合时宜的思绪，他往后几步退出门外，朗声道：“公主，丰绅殷德求见。”
里头传来十公主咋咋呼呼的声音：“进来进来！再不吃饭我要饿死了。”
固伦额驸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纯粹柔软的笑意，举步走进去，陪他一团孩子气的小妻子用膳。
用完膳，他再次经过马厩，看到那朵被拍落在地的马蹄莲，在月色照拂下，于暗夜中发着微弱的亮光。
他驻足半晌，终于走了过去，将花朵捡起，用手指抿掉花瓣上沾染的黄泥。
次日，十公主打开房门，回廊围栏上搁着一只袖珍天蓝釉柳叶瓶，里头插一朵洁白马蹄莲。
大婚当夜。
丰绅殷德终于忍不住问十公主，为何好像从来不反对这门婚事？
他自己是为着钮祜禄氏，不得不抱紧固伦公主这一高枝。可和孝，皇上最宠爱的女儿，盛宠到虽为妃嫔所出却享亲王待遇，以她一贯的骄蛮作风，又怎会坦然接受自己嫁给一个名声不佳的纨绔子弟。
和孝似乎没听到，扯下红盖头就忙着在布置一新的婚房里这摸摸那瞧瞧，又抓起桌上的一把花生，颐指气使地招呼他：“你过来，给我剥点花生，我饿了。”
丰绅殷德翻了个白眼，又碍于身份不得不服从，只能坐在桌前没好气地剥起花生。
一些碎壳散落到大红的婚衣上，他看了心烦，重重掸了两下。
和孝走过来，拿起一颗花生向上一抛，昂头张嘴去接，接到了就高兴地给自己鼓鼓掌，幼稚得像个小孩。
不过也对，十五岁，确实还是小孩呢。
而他丰绅殷德的一生，已经注定与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绑在一处了。
就在他认命剥花生之时，十公主异常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没得选，我也没得选，不是吗。”
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丰绅殷德转过头去看她。
小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窗，双手撑在窗棂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抬头望天。
今天是个吉日，但夜空不甚明朗，上弦月被浮云遮住，偶尔露出残缺面目。
和孝的脸上没有丰绅殷德熟悉的那股子胡闹稚气，陌生的情绪汨汨流淌，寂静晦暗，如同今夜的月色。
他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或许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十公主。
“今晚你睡这。”
没等丰绅殷德回过神，安静的小姑娘已然消失不见，熟悉的骄纵公主指着一旁的软塌对他下命令，真真是理所当然、趾高气昂。
“是。公主。”他下意识回答，回过神来，又不由得舒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那个十公主。
二、
十公主喜欢骑射，和珅为了讨好她，时不时安排出游狩猎，次次拉上不情不愿的丰绅殷德。
丰绅殷德拒绝不得，干脆表现得比谁都积极。和中堂欣慰，当是小夫妻有了默契，就不再跟去煞风景。
他不跟着，丰绅殷德便打发手下陪小公主消遣，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和孝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能出门就好，在山野中射箭骑马，像只自由快乐的小鸟。
从前她困在宫中，阿玛一不高兴，大臣太监们就找她顶上去，逗他开心。没人管她愿不愿意，高不高兴。从这点上讲，嫁人比不嫁人好。
日落西山，丰绅殷德回来陪小公主一同归家。
和孝意犹未尽，临上马车又猛地转回身往林子里跑，把丰绅殷德吓一跳，赶忙纵身下马去追她。未等多追几步，她从林子里钻出来，手上多了几朵马蹄莲。
“公主，这花……”没什么稀奇。
他吞了后半句没说。府中名花异草何其多，就说她前两日射箭击碎的那盆牡丹——今年洛阳牡丹会的花王，河南知府赶着花期快马送进京的。
和孝自顾从他身边走过，将花仔细插在马鞍上，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手臂一挥说：“你坐马车，这马我骑回去啦！”不等其他人反应，一甩缰绳，乘马飞驰出去。
丰绅殷德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红鬃马逐渐离开视线。
天黑透了，丰绅殷德才回到府里。路过马厩时想起去看看自己的爱马有无损伤。
马鞍上还夹着一朵马蹄莲。小公主那高傲任性的娇纵作派跃然眼前，他忍不住厌恶地一掸，那花被狠狠打落在地。
屋内，婢女替和孝换上干净的外衣，瞥见花瓶里新插上的喇叭状小花。
“公主，你每回去围场都采几朵马蹄莲，不见你对其他的花有如此偏爱呢。”
这一句疑问，让刚踏进外屋的丰绅殷德停下了脚步。
和孝敲着茶盏，漫不经心道：“这花长在围场，我喜欢它天生天养的自在。”
天生天养的自在……丰绅殷德负手而立，咂摸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又听和孝问：“你去瞧瞧丰绅殷德回来没有，我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小公主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终于想起被自己丢在围场的便宜丈夫。
“公主，你已经和额驸成婚了，还总是直呼其名恐怕不妥。”婢女委婉提醒。
“哪里不妥了。”和孝浑不在意，打了个哈欠，“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有名字，我叫他名字，再妥不过了。”
这话自然是天真幼稚，但丰绅殷德听完，似乎有所触动，脸上闪过些许愕然，而后，流露出一抹异常温柔的神色。
他从攀上这门亲事起，就被人尊称“额驸”，微服出行也称作“驸爷”。
偶有时刻，他也会恍惚，丰绅殷德除了是和珅之子，固伦额驸之外，谁也不是了吗？
当然，这事不可深究，也无法深究。掩去不合时宜的思绪，他往后几步退出门外，朗声道：“公主，丰绅殷德求见。”
里头传来十公主咋咋呼呼的声音：“进来进来！再不吃饭我要饿死了。”
固伦额驸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纯粹柔软的笑意，举步走进去，陪他一团孩子气的小妻子用膳。
用完膳，他再次经过马厩，看到那朵被拍落在地的马蹄莲，在月色照拂下，于暗夜中发着微弱的亮光。
他驻足半晌，终于走了过去，将花朵捡起，用手指抿掉花瓣上沾染的黄泥。
次日，十公主打开房门，回廊围栏上搁着一只袖珍天蓝釉柳叶瓶，里头插一朵洁白马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