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早上五点半,天微亮,村口的铁钟敲响,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开始叫喊社员起床准备上工。

    夏天趁着早晨天气凉快,一般要提前两个小时上工,相应的午后太阳毒辣时,下午上工时间会延后两个时辰。

    秦宿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洗脸漱口,换好衣服,拿上农具和陈小诗一起往外走。

    大队部晒谷场离知青点很近,大约两三分钟就到了。

    刘家沟大队有五个生产小队,每个小队大概六七十号人。

    除了离得远一点的五队和六队自行安排,其他生产队都一同集中在晒谷场等待分工派活。

    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大队长刘志国开始讲话,内容主要是安排今天干的农活,再强调下防暑等注意事项。

    讲完后大队长大手一挥,让人散去,各自去干活。

    知青集体户算是单独一个小队,分的活跟其他生产小队没什么两样,只是人少了一点。

    今天集体户的活是堆稻草垛。

    要堆草垛就得先去把田里的稻草把子运回来。

    知青们纷纷把手上的农具放到仓库,换了一把千担。

    千担是类似于扁担但更长的一种工具,形状为光滑的圆形木棒,两头削尖,用来挑体积大重量轻的稻草麦秸非常方便。

    挑稻草是个技术活,千担很长走起来不好操作,且稻草再轻,两边串满也得有七八十斤。

    徐岚将秦宿拉到一边,“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这种重力活先别干,等会你就负责将田里的稻草把子拉拢,帮忙串一下就行。”

    秦宿知道这是组长照顾她,乐着道谢。

    其他女知青对此没啥想法,人终有遇到麻烦的时候,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去往田里的路上,秦宿看着坑洼不平的土路,路边土坯砌墙茅草做顶的破旧农房,以及地里稀拉的农作物,恢复记忆后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里的贫穷。

    她上辈子虽然也生活在农村,但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盖的都是红砖琉璃瓦的小楼房,少数富裕的甚至盖的是精致的别墅,路上铺的也是厚厚的沥青。

    这么一对比下来,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农民过得是真的苦。

    运完几块田的稻草后,看太阳方位,将近八点钟的时候,秦宿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大伙一起回去吃早饭。

    上午干体力活,早饭要丰盛一点,有玉米粑粑。

    以前这种玉米粑粑只有爷奶辈爱吃,小孩子不感兴趣。

    秦宿上辈子也很讨厌,现在饿得不行,吃起来是真香。

    吃完饭后,秦宿和陈小诗留在晒谷场跟着老知青堆稻草。

    稻草堆在晒谷场挨着的几棵树干上,方便冬季队里拿来喂牛。

    先把稻草直接堆放在树干上固定的竹竿处,形成草垛跟脚,到一人高的时候,再来两个人爬上去将稻草布平压实,一层一层继续堆放。

    上去堆草的需要经验丰富的老知青,否则草垛容易发潮松垮。

    秦宿她们只需要在下面用草叉或者桅杆向上递送稻草就行。

    看起来轻松的活做久了也会非常累,递了一上午的草,她的胳膊累得发酸,再加上太阳的烘烤,整个人被热烫的暑气蒸得冒烟。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老知青看大家累得不行,招呼大家休息一阵。

    秦宿赶紧拉着陈小诗跑到树荫下躲太阳。

    刚蹲下,就听到有人在喊:“有车来了,肯定是舒知青他们回来啦!”

    没过多久,一辆轿车向晒谷场方向驶了过来,正好停在秦宿她们树旁。

    车门打开,副驾驶位置抢先下来一个身穿白衬衫军装裤的男生。

    寸头,眉毛浓黑,狭长的丹凤眼自带桀骜,鼻梁挺立,薄唇抿成一个冷淡的弧度。

    秦宿心里吹了声口哨,谢庭玉这长相气质毫不逊色于男主。

    就是可惜,这么一个大美人也逃不过英年早逝给男主送外挂的炮灰命。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庭玉下意识看了过来,正好对上秦宿的眼睛。

    秦宿一脸淡定,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谢庭玉蹙眉,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

    随后一个女声打破了沉默。

    “庭玉哥,帮我拿下皮箱好不好嘛。”

    谢庭玉闻言,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从秦宿身上移开视线,转身就走。

    丝毫不顾及说话女生的颜面。

    吴莉看到他冷漠的背影,眼睛都红了。

    舒婉柔声安慰她:“莉莉你别难过,你是知道他性子的,并不是只对你这样。”

    “可每次都这样,我只是想跟他拉近关系,他都不理我,还当着别人的面……”

    吴莉越想越伤心,想她在家里被全家人宠上天,院子里的那些男生都是主动贴上来讨好她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为了追谢庭玉,她放弃上工农兵大学,不顾家人反对巴巴地跑到农村当知青,她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他还对她如此冷淡。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吧,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太热了。”男主谢明书看着舒婉额上热出的细汗,心疼不已。

    三人向司机道别,提着行李准备返回知青点。

    路过秦宿两人时,吴莉停下来上下打量了秦宿一番,随后目露鄙夷,低哧了一句:“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穷酸样,也想学癞□□吃天鹅肉,笑死个人。”

    她刚刚可是看到了,秦宿一直盯着谢庭玉瞧,真不要脸!

    陈小诗本想给他们打招呼,听到她这样说秦宿,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吴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肖想不该肖想的人,你室友秦宿,勾引别人的男人,恬不知耻!”

    秦宿看着她傲慢嘴臭的样子气笑了,“说到不要脸,我哪里比得上你,人家明摆着不喜欢你,你还死皮赖脸地纠缠着别人不放,恶心人不自知,我都替你害臊。”

    书中谢庭玉下乡一年后好不容易得到参军入伍的机会,结果吴莉仗着家里的关系,将人扣下来不让他走,最后间接导致了谢庭玉殒命。

    这种拿喜欢当借口肆意伤害别人的人,是真恶心。

    吴莉被当众嘲讽,气得面红耳赤,伸手就想教训秦宿。

    舒婉连忙拉住她,劝说:“好了好了,这么热的天就别在这耽搁时间了,我们先回去吧。”

    “她都那样说我了,你让我算了?!”吴莉不满叫道。

    “都是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对不对,秦知青?”

    舒婉眼神示意秦宿赶紧低个头,这件事就过去了。

    秦宿是打算远离女主,可不代表她就得顺着她,“主席同志曾说过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先招惹我,我只是实话反击,舒知青你反倒要我哄她,这是何道理?”

    “你看看她!”吴莉挣扎着要扒开舒婉的手。

    “ 行了!”

    谢明书一声沉喝制止了吴莉的动作,他对着她警告道:“ 本就是你先攻击别人,庭玉要是知道你拿他的名头惹事,今后你更别想靠近他。”

    吴莉想到谢庭玉,不甘心地跺脚,一把甩开舒婉,气冲冲走了。

    谢明书朝秦宿她们歉意点头,拉着舒婉跟了上去。

    舒婉回头看了秦宿一眼,心里有些埋怨,她方才是为秦宿好,结果人没领情。

    吴莉家里是县革委会的,秦宿得罪她没好果子吃。

    舒婉想起秦宿上辈子的风光,目光晦涩。

    那时候她们两个的境遇简直云泥之别。

    秦宿高考恢复后考上首都外语学院,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一代传奇外交官。而她所嫁非人,每天着眼于鸡毛蒜皮的小事,脾气暴躁神经质,脸上皱纹丛生。

    知青聚会时,她望着光鲜亮丽,气质高雅的秦宿,那一刻心情极其难堪,自惭形秽到恨不得躲进地里。

    明明一开始两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就因为一次次的选择,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她又气又恨,心中的不甘就像淹没至头顶的水一样将她紧紧包裹,最终让她被窒息吞噬。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一世她抓住机会进入公社宣传队,摆脱了农活,不仅能轻松赚工分,还通过汇演积累了一大波人脉。

    更重要的是她紧紧抓住了谢明书的手,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辜负他。

    谢明书爱她护她,她现在很幸福。

    舒婉心想:秦宿,上辈子这个时候你在陈小诗的推荐下进入了公社小学当老师,我在面朝黄土背朝天挣工分。而这一世我已经进入了宣传队,你却依然还在地里干耗着。

    可真是讽刺。

    ***

    “真是气死我了,她怎么这样啊。”

    陈小诗气愤不已,秦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听说吴莉她家背景很强,她要是给你下绊子咋办。”

    看着陈小诗担忧的眼神,秦宿轻松道:“没事,我一个小小知青,他们管不到我。”

    吴家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明年下半年就是他们的末路。

    别说爹妈下放在邻省,他们的手伸不到那里。

    就说她自己,这两年没有回城的打算,吴家也威胁不到她。

    吴莉是秋后蚂蚱,秦宿根本不怕她。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洗漱完后,秦宿开始提笔写她的养蚕手册。

    农村不养闲人,要想不种田种地,就要在其他地方做贡献。

    她最想做的其实是种香菇,毕竟上辈子她掌握了这方面的理论知识,且在香菇种植基地培训过,有底气。

    然而香菇种植周期长,对环境要求高。

    现在是夏季,首先温度都达不到要求,其他条件更不用说了。

    所以香菇种植计划先放一边,等以后有条件了且她有了一定话语权再去尝试。

    最后思来想去,目前只有养蚕最合适。

    青江县这几年大力推广养蚕种桑,刘家沟也响应号召种了大片桑树。

    大队部有专门为养蚕建的蚕房和相应的养蚕工具。就是碍于技术人员的缺失,只敢尝试养春季蚕。

    前两年大队也硬着头皮养了夏秋蚕,然而每次都失败了,白白浪费劳力。

    秦宿准备申请养秋季蚕。

    上辈子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养蚕长大,相应流程比较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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