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风带上了,咔嗒一声,是房间里最清晰的声音。

    宋听澜手指颤抖了一下,垂下眼,越过床走到窗边帮他把窗户关上了,轻声问:“恢复的好一点了吗?”

    掌心空荡荡的,最后一缕风随着窗户的关闭从顾忱指缝中流走。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回答:“不好。”

    宋听澜看着他。

    顾忱认真地说:“医生说那一棍子对方用的力气太大,你应该也看见了吧,木棍都断成两截了。”

    “看见了。”宋听澜回想起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再为了别人让自己受伤了。”

    顾忱抿着唇,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忽然从床上站起来。

    “你不想看看我的伤口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靠近她,在还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住。

    “医生说如果那一棍是打到后脑的话,我可能当时就没命了。不过我还是有一点脑震荡,很痛,饭也吃不下。”顾忱面无表情地说着,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摸摸自己的脸,变了脸色,“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高中那年,几乎全榆城的高中都知道附中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是不容易被人接近的冷冷淡淡的性格。在宋听澜认识他的那一年,他是很多女生心中暗地里喜欢的人。

    这样的人,现在在她面前,不自信地问他是不是不好看了。

    思绪不自觉地被带回往日的回忆里,宋听澜轻声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顾忱紧紧盯着她,“我等了你很久,你一直没来。”

    “我没有想因为这件事就请你重新再和我在一起。”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就是想见见你,再和你说说话。”

    宋听澜不知道自己还能和他说什么。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对顾忱是什么感觉。

    恋人,他们曾经是,朋友,他们也曾经当过。

    原本重逢以后宋听澜也只打算把他当成一个和别人无异的高中同学,却也总是没办法纯粹。

    这个人仿佛是来克她的,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却也在她身上加注过伤害。

    但是,不管这种感情多复杂,宋听澜都没有想再和他重新在一起的想法。他们已经分手八年,现在见面还能互相风轻云淡地说上两句话,也许是对他们此刻来说最好的状态。

    于是她坐了下来,很平心静气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了声:“好。”

    这下反而顾忱愣了一下,他张口说了个“你”字,但不知为什么又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听澜却明白他要问什么。

    她说:“我没事。他没有太为难我,我们取消婚约了。”

    她忽略了没刻意讲过程。其实让韩颂同意她花费了很多力气。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执念,当宋听澜在警察局再见到韩颂的时候,他已经焦虑的消瘦了一圈,是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狼狈的模样。

    他手下的人都被拘留在不同的屋子里,情况看起来很糟糕,接连着几天都有不同的人连续举报韩家,齐隽也没例外。

    他似乎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样想方设法让她和韩颂在一起的了。现在韩家帮了他,但现在遇到困难的又变成了韩家,像是一个命运般的循环。但齐隽明显更加心狠。

    宋听澜这些年都很少见到齐隽,但她名义上仍旧和齐家有关联。有了齐隽的帮助,她和韩颂退婚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

    韩家接下来可能会碰到不小的麻烦,但宋听澜知道不管怎么样韩颂都一定会有办法,只是可能会让他元气大伤。

    这些都不重要了。宋听澜沉默了一会儿,告诉顾忱自己的打算。

    “我要去英国留学了。”她顿了顿,补充,“三年。”

    .

    原乙是第二个支持宋听澜出去看看的人。

    她叹了一句:“顾忱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吧,咱们俩以后就定居在英国,无聊时就去别的地方游山玩水。”

    宋听澜微微笑起来,她其实一直很羡慕原乙的洒脱。随心所欲地生活需要勇气,而她在即将迈入29岁的这一年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沈阿姨那边你放心,我会派人一直看着,不会有问题。”

    顾忱出院刚一个星期,今天早上自己跑到原乙家,执着地要求送她们去机场。

    也不是不行,有免费的劳动力当然好,只是,“你开车我不太放心啊。”原乙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道,“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还是换个人来开车吧。”

    她前两天和一直夺命电话call她回英国的金发碧眼小男友分了手,不顾那边哭天喊地的挽留把人拉黑,现在恢复了单身,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畅。

    不过顾忱这次来仿佛是故意要叫她难受的,他说:“我叫了陈覆,等会儿他来开车。”

    闻言原乙的舒畅停止,她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转身进房间了。

    宋听澜也很无奈。不过她清楚原乙是不会和陈覆在一起的。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很般配,连身边朝夕相处的亲人也这么觉得。

    但原乙并不喜欢陈覆。也许陈覆的喜欢对于原乙来讲会特别一些,同那些和她短暂在一起过的人并不一样,可也自始至终都无法使她动心。

    这和对方对她多好,长情与否,都不相关。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就像陈覆这么多年也无法将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两个人都无法做到对方希望的那样,就只能维持现状。

    宋听澜知道原乙不会是自我内耗的人,不过陈覆就不一样了。他过来时手里拿着两大袋的零食,说给她们路上吃,说这话时眼珠转动,将整个大厅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没见到想见的人,于是消极地坐在沙发上,不再讲话了。

    看起来比顾忱这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还要虚弱。

    最后还是原乙开车带他们去的机场。宋听澜一路上都望着车窗外,周围的景色不断褪后,是很熟悉的风景。

    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榆城的绿色,宋听澜看的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些画面印到脑海里。

    身旁的一道目光沉默而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宋听澜能感觉到,但她没有给回应,直到到了机场,登机的前一刻,宋听澜从位置上起身准备去检票,手腕一热,一股力道将她朝后拉去,然后她陷入了一个怀抱。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大多数人步履匆匆,偶尔会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两个相拥的人。

    顾忱的拥抱冷静克制,将她拢在怀里。宋听澜怔了怔,没有推开他,鼻尖尽是熟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宋听澜听到顾忱平静的声音。

    “我会一直在这里。”

    他不说等她,只告诉她,他会一直站在原地。

    如果能等她愿意回头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见的是他,那就够了。

    宋听澜没说话,慢慢推开他,盯着顾忱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了下眼睛。

    那只是一个转瞬即逝,却让顾忱恍惚了一下,就好像时光穿梭,他短暂地再次回到了那一年。

    见到了那个满眼都是他,会安安静静地只对他笑的宋听澜。

    顾忱眼眶有些发热,眼尾染上了一抹红。他看着她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没有任何眷恋地,朝着检票的方向离去。

    走向了她充满未知的,但是也充满希望的未来。

    那个不确定未来会不会有他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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