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1.
你的思绪纷飞。
突然，地下教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粗暴推开，震得墙边摆放的装有动物标本的玻璃瓶都抖了抖。斯内普大步走进来，一边还挥动魔杖把教室的窗子全都关上。失去了最后一丝外界光源的教室显得更加阴暗。
他在讲台上停下，转身，黑袍在身后被风托起，缓慢落下。
斯内普和弗立维一样，一上课就拿起名册，而且也像弗立维一样，点到哈利的名字时总停下来。
“哦，是的，”他小声说，“哈利波特，这是我们新来的—— 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哈利的脸色不太自然，马尔福跟克拉布和高尔用手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斯内普继续点着名，点到你时，他微微停顿。
“……薇尔薇特·诺特。”他紧盯着你。
你微笑着举起手，“在这，教授。”
他不说话，依旧盯着你，直到周围的人都疑惑地看向你，他才开始念西奥多的名字。
嗯，这反应可比邓布利多要明显多了啊。你仍然面带微笑，接受他的视线。
他点完名，便抬眼看着全班同学，眼睛乌黑，不带一丝暖意，眼神冷漠而空洞。
“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学习这门魔药配制的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他开口说，说话的声音几乎比耳语略高一些，但人人都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像麦格教授一样，斯内普教授也有不费吹灰之力能让教室秩序井然的威慑力量。
“由于这里没有傻乎乎地挥动魔杖，所以你们中间有许多人不会相信这是魔法。我并不指望你们能真正领会那文火慢煨的大锅冒着白烟、飘出阵阵清香的美妙所在，你们不会真正懂得流入人们血管的液体，令人心荡神驰、意志迷离的那种神妙魔力……”他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吐出字字句句。
“我可以教会你们怎样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 但必须有一条，那就是你们不是我经常遇到的那种笨蛋傻瓜才行。”
他顿了顿，然后视线再次转向你们这边，“也许你们有些人来霍格沃茨的时候，已经具备了超凡的能力，以至于那么自信，认为可以不专心听我讲课。”他直直地望向哈利，眼神冰冷。
你望向前面，然后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个小傻瓜正认真地在他的牛皮纸上写下“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等词。你悄悄戳了戳他，他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斯内普阴冷的视线，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笔。
但斯内普显然并没放过他，他走下讲台，慢慢走到哈利面前。
“波特！”他突然说，“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他怔住了，旁边的韦斯莱也一脸茫然。格兰杰的手臂高高地举到空中。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说。
斯内普轻蔑地撇了撇嘴。
“啧，啧—— 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
斯内普有意不去理会格兰杰高举的手臂。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波特。”他拢了拢他的黑色长袍，双臂交叠在胸前。“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牛黄，你会到哪里去找？”
格兰杰都快离开座位了，她把手举得老高。你小声地告诉他答案，哈利没听清，回头以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你。
马尔福那帮人笑得浑身发颤，你狠狠地瞪过去，却对上扎比尼笑吟吟看着你的目光，你装作没看见，收回视线。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说。
“我想，你在开学前一本书也没有翻过，是吧，波特?”
斯内普仍旧没有理会格兰杰颤抖的手臂。“波特，那你说说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格兰杰直接站了起来，她的手笔直伸向地下教室的顶棚。
“我不知道，”哈利小声说，“不过，我想，赫敏知道答案，您为什么不问问她呢？”有几个学生笑出声来。
斯内普脸色有些阴沉。“坐下，”他对赫敏怒喝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你。“诺特小姐，”他缓缓道，帕金森发出了不加掩饰的嘲笑声。“看来你很热心。我在别的教授那边收获了很多对你的赞扬。我想，你会很乐意给我们答案。”
你在身旁克洛伊有些担心的眼神中站起来，开口道：“当然，教授。水仙根粉和艾草加在一起可以配制成一种效力很强的安眠药，就是一服生死水。牛黄是从牛的胃里取出来的一种石头，有极强的解毒作用。至于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则是同一种植物，也统称乌头。应该就是这些了，教授。”
教室里一片寂静。“明白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都记下来？”斯内普一字一句道。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摸索羽毛笔和羊皮纸的沙沙声。
在一片嘈杂声中，斯内普转身回到讲台：“坐下。斯莱特林加两分。至于你，”他看向哈利，“波特，由于你顶撞老师，格兰芬多会为此被扣掉一分。”
你轻飘飘地坐下。搞针对有点明显了啊教授……是因为哈利长得很像父亲么？
魔药课继续上下去，但格兰芬多的学生们的处境并没有改善。斯内普让你们分成两人一组，指导你们混合调制一种治疗疥疮的简单药水。
你正犹豫着你们三个人要如何分组，扎比尼就抢先一步坐到了你对面的位置。“诺特小姐，”他笑眯眯的，“不介意我和你一组吧？”
你皱了皱眉。“扎比尼，为什么继续不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呢？”你讥讽道。“刚刚不是还嘲笑别人一副很开心么？现在就找不到伴儿了？”
“那可真是冤枉，”他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可是看你们这边三个人实在分不开，才忍痛离开那边过来帮助你们的。”他托着下巴示意你看马尔福那边已经分好的组，“现在你们害得我无处可去了。你们得负责。”
你被气笑了，隐隐按下旁边马上要爆发的克洛伊。“你咎由自取，关我们什么事。可以啊，我就跟你一组。同样，你要是连累我不能成为第一个完成的队伍，这个责任你也得承担。不过我觉得你也承担不起。”
他挑眉。“诺特小姐这是在小瞧我？别到时候拖后腿的是你自己。”
……敢瞧不起你的实力？你微笑。
斯内普拖着他那件很长的黑斗篷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你们称干荨麻，粉碎蛇的毒牙。你们分工明确，各自干着各自的活，却又不会相互冲突。
你们之间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声音。正当斯内普让大家看马尔福蒸煮带触角的鼻涕虫的方法多么完美时，扎比尼突然开口：“诺特小姐，”他偏头看着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比起蔷薇花朵，荆棘才是你最本质的核心？”
莫名其妙。你面前的坩埚咕噜咕噜冒着烟，他准确地递上你所需要的材料，你接过，没有应声。
没有人。但是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确实无法相信他人。能够让你放下戒心的只有你信任的人，譬如朋友，譬如家人。连那些人才你都是抱着有利用价值的想法接近，但很难对他们交付真心。你的背负注定你要谨慎行事。
如名字那样，你就像朵蔷薇花。用荆棘包裹自己，将刺对准外来者。
你真正的秘密只有你自己知晓。你的柔软只能给少数人触碰。
这就是你。这就是薇尔薇特。
“那你呢？”你似笑非笑地看他。“说我像荆棘，那你是什么？刺猬吗？”他愣住了。“每天以假笑示人，不累么？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再看他的反应，抬手示意斯内普你们的药水已完成。斯内普看了很久，最终给你们的药水打了满分。你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他很满意，你心底有些高兴。
还没等斯内普走开多远，你们附近的一个坩埚突然冒出一阵很响的咝咝声，接着猛地炸开了，酸性的绿色浓烟飘满了整个地下教室。锅里的药水泼到了石板地上，你看见有一股药水向你洒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疼痛没有传来。你被一个身体拥住，雪松味的气息将你包围。那个人吃痛地“嘶”了一声，慢慢将你松开。
你愣愣地看着扎比尼被疼痛扭曲的脸。他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但却在检查你有没有受伤。蓝眼睛对上他的绿眼睛。那绿色却又不似哈利的祖母绿，他的是大自然最清新的那抹绿。
那样生机勃勃。
“白痴！”斯内普冲那个正抽泣着的圆脸男孩咆哮起来，挥起魔杖将泼在地上的药水一扫而光。“我想你大概是没有把锅从火上端开就把豪猪刺放进去了，是不是？诺特小姐，把扎比尼送到校医院去。”
“不用了，”扎比尼竭力撑着桌子，“我自己去就好。”
“逞强什么，”你怒视着他，“我陪你去。我扶着你。”
你拉住他的手臂搭在你的右侧肩膀上，不顾他的拒绝，将他的身体重心整个靠在你身上。雪松味再次萦绕在身旁。一路无话。
在校医院，庞弗雷夫人强硬地要求你等候在门外，但你在扎比尼一瘸一拐地进门时仍看到了他被风掀起的袍角下映入眼帘的红肿。
庞弗雷夫人出来了：“没什么事，再换几次药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你向她申请探望的机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同意让你待几分钟，但必须隔着帘子。
你坐在扎比尼床旁，沉默着。“……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我有实力保护好自己的。”你轻声说。
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带有那样的调侃意味：“因为绅士有责任保护好女士。这个理由你接受么？”
你气愤地拨弄了一下帘子。“说实话。”
他安静了片刻。半响后，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似在思索。“……我不知道。”
片刻无声。
“可能我觉得，荆棘虽有退敌之能，但终有缝隙。那刺猬就不得不出手啦。”他带着笑意说。
……什么荆棘与刺猬！这家伙还真把你和他的谈话当真了？
你正要反驳，庞弗雷夫人就闯了进来，下了逐客令。
他轻笑着，“那么再见，荆棘小姐。如果我明早醒来能听到你在外面等我的消息，我可能会很高兴喔。”
“你想得美，”你在走出门时恶狠狠地喊道。
罢了，无所谓了。
这次他确实帮了你。就让他这一回好了。
2.
你回到魔药教室时，正碰到斯内普大步流星地走出门。他问了你扎比尼的状况，又告诉你从下周一开始每个晚上都得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你盯着他的背影离开。别的教授这么做可能是补习，但你无法否定老教授的课外辅导会含有盯梢的意味。你无奈地摇摇头。
教室里，一群小狮子垂头丧气地收拾着东西，小蛇们则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克洛伊大惊小怪地又将你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确认你确实没受一点儿伤后，勉为其难地对扎比尼的行为表示了些许赞赏。西奥多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你的手慢慢收紧。你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你看见哈利正犹豫地向你走过来。“薇尔薇特，”他问你，“我和罗恩要去海格的小木屋里做客，我想，你会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因为你当时对海格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他解释说。
“噢，当然，我很乐意。”你笑笑。“谢谢你邀请我，哈利。”
“那太好了，”他高兴地说，“那我们下午在城堡大门口集合，可以吗？”你点头，“那下午见！”他和韦斯莱离开了。
西奥多的眉头又皱紧了。“西奥，老是皱眉会容易有皱纹的。”你抬手抚平。“你知道我的，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罢了。”
“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他重复道。
……你不好说。你承认这里面或许有点想和哈利待在一起的私心在，但你肯定不能承认——
“——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你说。
你们一起去礼堂用餐。期间你去找了一趟韦斯莱双子，将你对奇洛的围巾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他们兴奋地跟你一拍即合。
“没想到纯血小姐乖乖女的背后，还隐藏着一颗不羁的心啊。”乔治笑着调侃你。
“行了，一句话，干不干？”你握着一袋金加隆，挑眉看他们。
“干，当然干！”弗雷德一把夺过你手中的袋子，“说实话，我和乔治想这么干很久了。你刚来霍格沃茨就有这样的想法，可以，有前途！韦斯莱的衣钵后继有人了！”他一副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状。
“继承衣钵？不错的提议。那就麻烦韦斯莱老师们大展手脚啦。”你笑着冲他们挥手告别。
人选搞定。
…………
三点差五分，你和哈利他们会和，离开城堡，穿过田野。海格住在禁林边缘的一间小木屋里，大门前有一张石弓和一双橡胶套鞋。
哈利敲门时，你们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紧张的挣扎声和几声低沉的犬吠。接着传来海格的说话声：“往后退，牙牙，往后退。”
海格把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他满是胡须的大脸。
“等一等。”他说，“往后退，牙牙。”
海格把你们让了进去，一边拼命抓住一只庞大的黑色猎犬的项圈。小木屋只有一个房间。天花板上挂着火腿、野鸡，火盆里用铜壶烧着开水，墙角里放着一张大床，床上是用碎布拼接的被褥。
“不要客气。”海格说着，把牙牙放掉了。牙牙即刻纵身朝你扑过去舔你的脸。有点痒，你咯咯笑着躲避着热情的牙牙。像海格一样，牙牙显然也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凶猛。你不排斥动物，至少很喜欢类似猫猫狗狗这样能治愈人心灵的毛茸茸生物。
海格在看见你的黑绿色长袍时，手中的活计顿了顿。“这是薇尔薇特，我的朋友。”哈利赶忙说。
海格听到你的名字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扭头仔细端详你，然后失望地低头继续干活，嘴里低声嘟囔：“哦……我还以为……”“以为什么？”哈利问。“没什么，”海格赶紧说。
“你好，海格，我是薇尔薇特·诺特。”你努力挣脱开牙牙的束缚，打招呼道。
“喔，你好，薇尔薇特。欢迎你来。”海格说。他正忙着把开水倒进一只大茶壶里，一边把岩皮饼往餐盘里放。
“然后这是罗恩。”哈利对海格说。“又是一个韦斯莱家的小兄弟吧？”海格说，朝韦斯莱的满脸雀斑瞟了一眼。“为了把这对孪生兄弟赶出禁林，我几乎耗费了大半辈子的精力。”
岩皮饼是一种表面粗硬，外形不规则的小甜饼。你努力地嚼着，哈利和韦斯莱一副很爱吃的样子，把这几天上课的情景讲给海格听。牙牙把头枕在哈利膝头上，口水把他的长袍都洇湿了一大片。
听海格管城堡管理员费尔奇叫“那个老饭桶”，哈利和韦斯莱显得很高兴。
“至于那只猫，那个叫洛丽丝夫人的，有朝一日我真想把她介绍给我的牙牙认识认识。你们知道吗，每次我去学校，无论到哪里它都跟着我，甩也甩不掉，准是费尔奇让它这么干的。”
哈利对海格讲了斯内普课上的事，海格要哈利不要担心，因为斯内普几乎没有喜欢过任何学生。“可他好像真的很恨我。”“瞎说！”海格说，“他为什么要恨你?”
“没事的，哈利，”你宽慰道，“斯内普也叫我回答问题了，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的。”
“看吧！薇尔薇特也这么说！”海格说，但他有意回避哈利的目光。
斯内普确确实实对哈利抱有恨意，而且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多年欺辱，与好友的决裂也是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待仇人的儿子，还这么像他，他怎么喜欢得起来呢。
你黯然。
海格与韦斯莱攀谈起来，像是在努力转移话题。哈利不说话了，他被茶壶暖罩下压着的一张小纸片吸引了目光。“海格！”他突然大声喊道，指给你们看那段报道。“古灵阁闯入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很可能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好也在那里！”海格这次确实不敢看哈利的眼睛。他只哼了一声，又递给哈利一块岩皮饼。
古灵阁被非法闯入的事情你也听说过。但古灵阁的妖精们再度强调未被盗走任何东西。被闯入者搜索过的地下金库事实上已被早些时候提取一空。那地下金库里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不过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天是你和哈利正式的初次见面，是你们俩共同的生日，意义重大，遗憾也有很多。
你经常惋惜，这么多年来的生日，父母都没能见证，连卡西娅阿姨都只陪你度过了最初的那几年。每当这个时候，你都会格外怨恨伏地魔。伏地魔毁了你的家，让你们天人两隔。
你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的身份是西奥多·诺特的龙凤胎姐姐。生日这种东西，卡西娅阿姨会私下里额外给你过一次你真正的生日。她去世后，便只有西奥多和你一起度过你们的生日了，后来庆生队伍里又加了个克洛伊。诺特庄园后头的那片湖泊旁是你们的庆祝地点。你们会伴着鸟啼与虫鸣，轻柔地唱着生日歌。他们陪你安静地赏着月亮。
生日从来不是什么快乐的代言词，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他们知道，于是他们选择无声地陪在你身旁。
回想起初见哈利时他衣衫破旧的模样，你觉得他这几年来一定很不好过。但你不能去找他，不能对他坦白身份。你们同一天出生，但你不能让他知道，不能和他一起过生日。
十一岁了啊……
你们三岁分离。你错过了哈利·波特九年的人生。
十一年的生日礼物，你要好好给他一件件补回来。
3.
你们步行回城堡时，衣袋里沉甸甸地装满了海格塞的岩皮饼。你确实咬不动，但他太过热情，你没好意思拒绝。
已是黄昏。落日把深山镀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头埋入不远处的禁林，老鸦绕树悲啼数声，似在唱着你沉重的心。
你望着太阳渐落，抬脚埋进城堡大门。
校园生活第一周。从未知而开始，通向无限可能性。
一切都是不定数。
你的思绪纷飞。
突然，地下教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粗暴推开，震得墙边摆放的装有动物标本的玻璃瓶都抖了抖。斯内普大步走进来，一边还挥动魔杖把教室的窗子全都关上。失去了最后一丝外界光源的教室显得更加阴暗。
他在讲台上停下，转身，黑袍在身后被风托起，缓慢落下。
斯内普和弗立维一样，一上课就拿起名册，而且也像弗立维一样，点到哈利的名字时总停下来。
“哦，是的，”他小声说，“哈利波特，这是我们新来的—— 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哈利的脸色不太自然，马尔福跟克拉布和高尔用手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斯内普继续点着名，点到你时，他微微停顿。
“……薇尔薇特·诺特。”他紧盯着你。
你微笑着举起手，“在这，教授。”
他不说话，依旧盯着你，直到周围的人都疑惑地看向你，他才开始念西奥多的名字。
嗯，这反应可比邓布利多要明显多了啊。你仍然面带微笑，接受他的视线。
他点完名，便抬眼看着全班同学，眼睛乌黑，不带一丝暖意，眼神冷漠而空洞。
“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学习这门魔药配制的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他开口说，说话的声音几乎比耳语略高一些，但人人都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像麦格教授一样，斯内普教授也有不费吹灰之力能让教室秩序井然的威慑力量。
“由于这里没有傻乎乎地挥动魔杖，所以你们中间有许多人不会相信这是魔法。我并不指望你们能真正领会那文火慢煨的大锅冒着白烟、飘出阵阵清香的美妙所在，你们不会真正懂得流入人们血管的液体，令人心荡神驰、意志迷离的那种神妙魔力……”他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吐出字字句句。
“我可以教会你们怎样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 但必须有一条，那就是你们不是我经常遇到的那种笨蛋傻瓜才行。”
他顿了顿，然后视线再次转向你们这边，“也许你们有些人来霍格沃茨的时候，已经具备了超凡的能力，以至于那么自信，认为可以不专心听我讲课。”他直直地望向哈利，眼神冰冷。
你望向前面，然后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个小傻瓜正认真地在他的牛皮纸上写下“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等词。你悄悄戳了戳他，他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斯内普阴冷的视线，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笔。
但斯内普显然并没放过他，他走下讲台，慢慢走到哈利面前。
“波特！”他突然说，“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他怔住了，旁边的韦斯莱也一脸茫然。格兰杰的手臂高高地举到空中。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说。
斯内普轻蔑地撇了撇嘴。
“啧，啧—— 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
斯内普有意不去理会格兰杰高举的手臂。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波特。”他拢了拢他的黑色长袍，双臂交叠在胸前。“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牛黄，你会到哪里去找？”
格兰杰都快离开座位了，她把手举得老高。你小声地告诉他答案，哈利没听清，回头以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你。
马尔福那帮人笑得浑身发颤，你狠狠地瞪过去，却对上扎比尼笑吟吟看着你的目光，你装作没看见，收回视线。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说。
“我想，你在开学前一本书也没有翻过，是吧，波特?”
斯内普仍旧没有理会格兰杰颤抖的手臂。“波特，那你说说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格兰杰直接站了起来，她的手笔直伸向地下教室的顶棚。
“我不知道，”哈利小声说，“不过，我想，赫敏知道答案，您为什么不问问她呢？”有几个学生笑出声来。
斯内普脸色有些阴沉。“坐下，”他对赫敏怒喝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你。“诺特小姐，”他缓缓道，帕金森发出了不加掩饰的嘲笑声。“看来你很热心。我在别的教授那边收获了很多对你的赞扬。我想，你会很乐意给我们答案。”
你在身旁克洛伊有些担心的眼神中站起来，开口道：“当然，教授。水仙根粉和艾草加在一起可以配制成一种效力很强的安眠药，就是一服生死水。牛黄是从牛的胃里取出来的一种石头，有极强的解毒作用。至于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则是同一种植物，也统称乌头。应该就是这些了，教授。”
教室里一片寂静。“明白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都记下来？”斯内普一字一句道。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摸索羽毛笔和羊皮纸的沙沙声。
在一片嘈杂声中，斯内普转身回到讲台：“坐下。斯莱特林加两分。至于你，”他看向哈利，“波特，由于你顶撞老师，格兰芬多会为此被扣掉一分。”
你轻飘飘地坐下。搞针对有点明显了啊教授……是因为哈利长得很像父亲么？
魔药课继续上下去，但格兰芬多的学生们的处境并没有改善。斯内普让你们分成两人一组，指导你们混合调制一种治疗疥疮的简单药水。
你正犹豫着你们三个人要如何分组，扎比尼就抢先一步坐到了你对面的位置。“诺特小姐，”他笑眯眯的，“不介意我和你一组吧？”
你皱了皱眉。“扎比尼，为什么继续不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呢？”你讥讽道。“刚刚不是还嘲笑别人一副很开心么？现在就找不到伴儿了？”
“那可真是冤枉，”他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可是看你们这边三个人实在分不开，才忍痛离开那边过来帮助你们的。”他托着下巴示意你看马尔福那边已经分好的组，“现在你们害得我无处可去了。你们得负责。”
你被气笑了，隐隐按下旁边马上要爆发的克洛伊。“你咎由自取，关我们什么事。可以啊，我就跟你一组。同样，你要是连累我不能成为第一个完成的队伍，这个责任你也得承担。不过我觉得你也承担不起。”
他挑眉。“诺特小姐这是在小瞧我？别到时候拖后腿的是你自己。”
……敢瞧不起你的实力？你微笑。
斯内普拖着他那件很长的黑斗篷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你们称干荨麻，粉碎蛇的毒牙。你们分工明确，各自干着各自的活，却又不会相互冲突。
你们之间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声音。正当斯内普让大家看马尔福蒸煮带触角的鼻涕虫的方法多么完美时，扎比尼突然开口：“诺特小姐，”他偏头看着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比起蔷薇花朵，荆棘才是你最本质的核心？”
莫名其妙。你面前的坩埚咕噜咕噜冒着烟，他准确地递上你所需要的材料，你接过，没有应声。
没有人。但是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确实无法相信他人。能够让你放下戒心的只有你信任的人，譬如朋友，譬如家人。连那些人才你都是抱着有利用价值的想法接近，但很难对他们交付真心。你的背负注定你要谨慎行事。
如名字那样，你就像朵蔷薇花。用荆棘包裹自己，将刺对准外来者。
你真正的秘密只有你自己知晓。你的柔软只能给少数人触碰。
这就是你。这就是薇尔薇特。
“那你呢？”你似笑非笑地看他。“说我像荆棘，那你是什么？刺猬吗？”他愣住了。“每天以假笑示人，不累么？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再看他的反应，抬手示意斯内普你们的药水已完成。斯内普看了很久，最终给你们的药水打了满分。你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他很满意，你心底有些高兴。
还没等斯内普走开多远，你们附近的一个坩埚突然冒出一阵很响的咝咝声，接着猛地炸开了，酸性的绿色浓烟飘满了整个地下教室。锅里的药水泼到了石板地上，你看见有一股药水向你洒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疼痛没有传来。你被一个身体拥住，雪松味的气息将你包围。那个人吃痛地“嘶”了一声，慢慢将你松开。
你愣愣地看着扎比尼被疼痛扭曲的脸。他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但却在检查你有没有受伤。蓝眼睛对上他的绿眼睛。那绿色却又不似哈利的祖母绿，他的是大自然最清新的那抹绿。
那样生机勃勃。
“白痴！”斯内普冲那个正抽泣着的圆脸男孩咆哮起来，挥起魔杖将泼在地上的药水一扫而光。“我想你大概是没有把锅从火上端开就把豪猪刺放进去了，是不是？诺特小姐，把扎比尼送到校医院去。”
“不用了，”扎比尼竭力撑着桌子，“我自己去就好。”
“逞强什么，”你怒视着他，“我陪你去。我扶着你。”
你拉住他的手臂搭在你的右侧肩膀上，不顾他的拒绝，将他的身体重心整个靠在你身上。雪松味再次萦绕在身旁。一路无话。
在校医院，庞弗雷夫人强硬地要求你等候在门外，但你在扎比尼一瘸一拐地进门时仍看到了他被风掀起的袍角下映入眼帘的红肿。
庞弗雷夫人出来了：“没什么事，再换几次药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你向她申请探望的机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同意让你待几分钟，但必须隔着帘子。
你坐在扎比尼床旁，沉默着。“……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我有实力保护好自己的。”你轻声说。
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带有那样的调侃意味：“因为绅士有责任保护好女士。这个理由你接受么？”
你气愤地拨弄了一下帘子。“说实话。”
他安静了片刻。半响后，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似在思索。“……我不知道。”
片刻无声。
“可能我觉得，荆棘虽有退敌之能，但终有缝隙。那刺猬就不得不出手啦。”他带着笑意说。
……什么荆棘与刺猬！这家伙还真把你和他的谈话当真了？
你正要反驳，庞弗雷夫人就闯了进来，下了逐客令。
他轻笑着，“那么再见，荆棘小姐。如果我明早醒来能听到你在外面等我的消息，我可能会很高兴喔。”
“你想得美，”你在走出门时恶狠狠地喊道。
罢了，无所谓了。
这次他确实帮了你。就让他这一回好了。
2.
你回到魔药教室时，正碰到斯内普大步流星地走出门。他问了你扎比尼的状况，又告诉你从下周一开始每个晚上都得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你盯着他的背影离开。别的教授这么做可能是补习，但你无法否定老教授的课外辅导会含有盯梢的意味。你无奈地摇摇头。
教室里，一群小狮子垂头丧气地收拾着东西，小蛇们则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克洛伊大惊小怪地又将你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确认你确实没受一点儿伤后，勉为其难地对扎比尼的行为表示了些许赞赏。西奥多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你的手慢慢收紧。你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你看见哈利正犹豫地向你走过来。“薇尔薇特，”他问你，“我和罗恩要去海格的小木屋里做客，我想，你会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因为你当时对海格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他解释说。
“噢，当然，我很乐意。”你笑笑。“谢谢你邀请我，哈利。”
“那太好了，”他高兴地说，“那我们下午在城堡大门口集合，可以吗？”你点头，“那下午见！”他和韦斯莱离开了。
西奥多的眉头又皱紧了。“西奥，老是皱眉会容易有皱纹的。”你抬手抚平。“你知道我的，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罢了。”
“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他重复道。
……你不好说。你承认这里面或许有点想和哈利待在一起的私心在，但你肯定不能承认——
“——只是新环境的人际社交。”你说。
你们一起去礼堂用餐。期间你去找了一趟韦斯莱双子，将你对奇洛的围巾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他们兴奋地跟你一拍即合。
“没想到纯血小姐乖乖女的背后，还隐藏着一颗不羁的心啊。”乔治笑着调侃你。
“行了，一句话，干不干？”你握着一袋金加隆，挑眉看他们。
“干，当然干！”弗雷德一把夺过你手中的袋子，“说实话，我和乔治想这么干很久了。你刚来霍格沃茨就有这样的想法，可以，有前途！韦斯莱的衣钵后继有人了！”他一副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状。
“继承衣钵？不错的提议。那就麻烦韦斯莱老师们大展手脚啦。”你笑着冲他们挥手告别。
人选搞定。
…………
三点差五分，你和哈利他们会和，离开城堡，穿过田野。海格住在禁林边缘的一间小木屋里，大门前有一张石弓和一双橡胶套鞋。
哈利敲门时，你们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紧张的挣扎声和几声低沉的犬吠。接着传来海格的说话声：“往后退，牙牙，往后退。”
海格把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他满是胡须的大脸。
“等一等。”他说，“往后退，牙牙。”
海格把你们让了进去，一边拼命抓住一只庞大的黑色猎犬的项圈。小木屋只有一个房间。天花板上挂着火腿、野鸡，火盆里用铜壶烧着开水，墙角里放着一张大床，床上是用碎布拼接的被褥。
“不要客气。”海格说着，把牙牙放掉了。牙牙即刻纵身朝你扑过去舔你的脸。有点痒，你咯咯笑着躲避着热情的牙牙。像海格一样，牙牙显然也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凶猛。你不排斥动物，至少很喜欢类似猫猫狗狗这样能治愈人心灵的毛茸茸生物。
海格在看见你的黑绿色长袍时，手中的活计顿了顿。“这是薇尔薇特，我的朋友。”哈利赶忙说。
海格听到你的名字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扭头仔细端详你，然后失望地低头继续干活，嘴里低声嘟囔：“哦……我还以为……”“以为什么？”哈利问。“没什么，”海格赶紧说。
“你好，海格，我是薇尔薇特·诺特。”你努力挣脱开牙牙的束缚，打招呼道。
“喔，你好，薇尔薇特。欢迎你来。”海格说。他正忙着把开水倒进一只大茶壶里，一边把岩皮饼往餐盘里放。
“然后这是罗恩。”哈利对海格说。“又是一个韦斯莱家的小兄弟吧？”海格说，朝韦斯莱的满脸雀斑瞟了一眼。“为了把这对孪生兄弟赶出禁林，我几乎耗费了大半辈子的精力。”
岩皮饼是一种表面粗硬，外形不规则的小甜饼。你努力地嚼着，哈利和韦斯莱一副很爱吃的样子，把这几天上课的情景讲给海格听。牙牙把头枕在哈利膝头上，口水把他的长袍都洇湿了一大片。
听海格管城堡管理员费尔奇叫“那个老饭桶”，哈利和韦斯莱显得很高兴。
“至于那只猫，那个叫洛丽丝夫人的，有朝一日我真想把她介绍给我的牙牙认识认识。你们知道吗，每次我去学校，无论到哪里它都跟着我，甩也甩不掉，准是费尔奇让它这么干的。”
哈利对海格讲了斯内普课上的事，海格要哈利不要担心，因为斯内普几乎没有喜欢过任何学生。“可他好像真的很恨我。”“瞎说！”海格说，“他为什么要恨你?”
“没事的，哈利，”你宽慰道，“斯内普也叫我回答问题了，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的。”
“看吧！薇尔薇特也这么说！”海格说，但他有意回避哈利的目光。
斯内普确确实实对哈利抱有恨意，而且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多年欺辱，与好友的决裂也是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待仇人的儿子，还这么像他，他怎么喜欢得起来呢。
你黯然。
海格与韦斯莱攀谈起来，像是在努力转移话题。哈利不说话了，他被茶壶暖罩下压着的一张小纸片吸引了目光。“海格！”他突然大声喊道，指给你们看那段报道。“古灵阁闯入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很可能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好也在那里！”海格这次确实不敢看哈利的眼睛。他只哼了一声，又递给哈利一块岩皮饼。
古灵阁被非法闯入的事情你也听说过。但古灵阁的妖精们再度强调未被盗走任何东西。被闯入者搜索过的地下金库事实上已被早些时候提取一空。那地下金库里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不过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天是你和哈利正式的初次见面，是你们俩共同的生日，意义重大，遗憾也有很多。
你经常惋惜，这么多年来的生日，父母都没能见证，连卡西娅阿姨都只陪你度过了最初的那几年。每当这个时候，你都会格外怨恨伏地魔。伏地魔毁了你的家，让你们天人两隔。
你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的身份是西奥多·诺特的龙凤胎姐姐。生日这种东西，卡西娅阿姨会私下里额外给你过一次你真正的生日。她去世后，便只有西奥多和你一起度过你们的生日了，后来庆生队伍里又加了个克洛伊。诺特庄园后头的那片湖泊旁是你们的庆祝地点。你们会伴着鸟啼与虫鸣，轻柔地唱着生日歌。他们陪你安静地赏着月亮。
生日从来不是什么快乐的代言词，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他们知道，于是他们选择无声地陪在你身旁。
回想起初见哈利时他衣衫破旧的模样，你觉得他这几年来一定很不好过。但你不能去找他，不能对他坦白身份。你们同一天出生，但你不能让他知道，不能和他一起过生日。
十一岁了啊……
你们三岁分离。你错过了哈利·波特九年的人生。
十一年的生日礼物，你要好好给他一件件补回来。
3.
你们步行回城堡时，衣袋里沉甸甸地装满了海格塞的岩皮饼。你确实咬不动，但他太过热情，你没好意思拒绝。
已是黄昏。落日把深山镀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头埋入不远处的禁林，老鸦绕树悲啼数声，似在唱着你沉重的心。
你望着太阳渐落，抬脚埋进城堡大门。
校园生活第一周。从未知而开始，通向无限可能性。
一切都是不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