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休息室喧闹温暖，几伙人在不同的角落里摆弄巫师棋和高布石，我将几小袋膨化零食分给低年级的巫师，以此换到铜纳特和银西可，来自麻瓜世界的发夹和手链也很受欢迎，因此也更昂贵。我的小生意从三年级时开始运行，收益一直不错。
“我可以说这些小玩意是法国货，法国巫师中间正流行的，这样就能和那些纯血统斯莱特林做生意。”
“他们分辨麻瓜和巫师就像猎犬寻找烤肉一样容易。”蕾妮说，壁炉的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红扑扑的，“最好别这么做，我认为他们越来越疯狂了。”
“我会按其他三个学院的价格多收斯莱特林百分之十。”
“百分十五比较好。”
“有道理。”我说，把陈列小商品的绒布四角折起来，“那么——”
蕾妮把我按进柔软的扶手椅里，“别急着走，讲讲你和莱姆斯……”
在我的示意下，她将声音压到我也听不见的程度，但眼神跳过几张巫师棋盘，落在和他的朋友们埋头写论文的莱姆斯身上，再跳回来，对我眨眨眼。
“第一次约会，是吧，感觉怎么样？”
我也跟随着她的眼神跳了几次，莱姆斯正歪着身体在彼得的书上勾画，羽毛笔来回移动，像一只小鸟盘旋在书堆中间，彼得被他和詹姆挤在中间，先是很向往地瞄着詹姆——
詹姆和他对面的西里斯都在懒洋洋地翻书，詹姆另一只手还摆弄着佐科笑话商店买来的金色飞贼挂坠，谁也没注意到另一位好朋友的眼神，于是彼得又转向辅导他功课的好朋友，看莱姆斯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喷香的磅蛋糕。
“你的表情和彼得没什么两样。”蕾妮附在我耳边说，气流很热，我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把目光放在手链上，弹力绳被提起又放下，大小不一的圆珠子跟着颤抖。
“手链很漂亮。”蕾妮说。
“入学的火车上你也这么说。”
“是我还是特丽莎来着？”
“记不清了。”我说，“嘿，你还记得它的由来吗，我告诉过你们俩，安雅，我妈妈的灵媒，她说我有比正常人更贪婪的灵魂，这条手链能帮助我抑制它，哦！”
我揉着手背怒视她。
“别转移话题。”蕾妮指指莱姆斯，又指指我，“第一次约会感觉怎么样？”
“呃——”我拉长声音。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为约会。在这之前我们都没和别人约过会，在第一次约会之后，我们发现我们俩都对帕笛芙茶馆过敏——可能是香薰，也可能是纸屑，没人清楚，但总有一样导致我们俩第二天都肿着眼睛去上课。
远离了最能塑造浪漫气氛的地方，特丽莎的话像是一个终于兑现的预言：
莱姆斯很神秘。
莱姆斯并不是会在约会途中消失一段时间，回来时怀里多出一只喷火龙的那种男孩，正相反，他风趣，温和，比我以为的更健谈，也不吝于讲述和朋友们的历险故事，这也是他的另一个优点，我不认为这些故事换成詹姆和西里斯，更不用说彼得来讲能更动人，莱姆斯总能将小事讲述得格外具有吸引力，让我忍不住也想告诉他更多。
但问题是，他很神秘。
“神秘？”蕾妮重复。
“他很神秘，我想特丽莎是对的。”我说，“他愿意把所有夜游时躲避费尔奇的方法告诉你，但却不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伤疤从何而来，这不奇怪吗，我是说，莱姆斯会讲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却不讲自己的，好像在他眼里，只有他和别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才叫时间一样，更糟糕的是，如果再约会下去，我好像没什么能够和他讲的了，我甚至把安雅差点儿点燃我家的故事都告诉了他！”
“首先，”蕾妮伸出一根手指，“晚些时候你要把这个故事给我讲一遍，其次，谁告诉你约会时要一直讲故事？”
“什么意思？”我问。
“嘿！安妮塔！”蕾妮提高声音，大半个休息室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过来，莱姆斯也不例外，他对我笑了笑，我把脸藏到立起的书后。
安妮塔是七年级的级长，人很好，认为每个格兰芬多都值得她关心，因此对谁和谁约会，谁又与谁分手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清楚，但我和莱姆斯都还没做好被纳入资料库的打算。
蕾妮问的也并不是这个。
“安妮塔！亚瑟·韦斯莱和莫莉·普威特最常在休息室做什么？”
格兰芬多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亚瑟和莫莉是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格兰芬多情侣，尽管我们入学时他们即将毕业，但所有见过他们俩恋爱时那股亲热劲儿的人都很难忘记这对头发红得如同兄妹的恋人，我们三年级时，亚瑟的表亲在开学晚宴上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了。
“是亲吻！”蕾妮在讨论声中拿起魔杖，杖尖戳得我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用分享你在几岁停止尿床这种故事！和他接吻就好了！吻一次就知道有没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到那时你们就会苦恼没有足够的时间聊天了，因为你们一直在——”
“这太早了！”我反抗道，耳朵滚烫，那个词每从蕾妮的嘴唇间蹦出来一次，我耳朵下面无形的火苗就高涨一英寸，“亚瑟和莫莉看上去谈了有三十年恋爱，我们俩不一样，我们——”
一卷羊皮纸从我头顶呼啸而过；又一轮的惊叹声中，它们在空中排列出各种形状，吊灯的光芒从纸面的单薄处和纸张的缝隙间落下来，休息室下起金色的光雨，造成这一切的巫师得意地转动着魔杖，直到莉莉·伊万斯几个利落的挥砍动作，羊皮纸跟着她的杖尖游走，最后全部落回桌面，变成规整的一沓。
“别再休息室里卖弄你的飞来咒，波特！”莉莉恼火地说。
“飞来咒可不能让羊皮纸在空中摆出图案，伊万斯。”詹姆吊儿郎当地说，“想知道是什么咒语吗，也不难，我可以——”
一枚皇后棋狠狠击中了詹姆的脑门。
“我认为飞来咒够用了。”莉莉抱起她的论文，转身爬上通往女生寝室的楼梯，“别让我再抓到你打扰大家复习！”
男孩们长吁短叹地对着詹姆起哄，而詹姆一如往常地咧嘴笑了，好像刚才吃瘪的并不是他。
“他又失败了。”蕾妮说，“真可惜，波特这么聪明，却学不会如何向女孩表达好感，你知道吗，他应该——”
“拜托，蕾妮。”
“接吻！”蕾妮说，我连忙也抱起书向寝室跑去，她紧随其后，用魔杖戳我，“和他接吻！接吻之后才知道约会要不要继续！”
墨水瓶，巫师棋和几本大部头在我们身后穿梭，詹姆慷慨地将自己的小把戏交给了所有来询问他的人，尽管我还不知道和莱姆斯的约会能不能进行下去，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摆在眼前，在詹姆的流行恶作剧还没退去热度之前，格兰芬多休息室不再是一个适合复习考试的地方了。
又一个开放日到来时，蕾妮没能在我耳边继续宣传她的接吻理论，她得了重感冒，已经有三天说不出话，尽管如此，她也要在羊皮纸上重重地写道：
请帮我买梨子硬糖、甘草魔杖、椰子冰糕和胡椒小顽童！
“或许我不应该给她买太多糖！”我扯着嗓子喊，“重感冒可以吃糖吗！”
“我不知道！”莱姆斯也大吼。
蜂蜜公爵糖果店里永远不缺客人，我不得不紧抓着莱姆斯一只手腕才能不被冲散，但同样的，像潮水将贝壳送上海滩，莱姆斯和我被人群推到了柜台前，老板娘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温和眼神让我说不出拒绝。
“我需要……梨子硬糖！甘草魔杖！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我费力地展开蕾妮交给我的购物清单，莱姆斯在我耳边大声提醒。
“椰子冰糕和胡椒小——”
砰的一声，我往莱姆斯身后躲藏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吃到了一嘴彩带，用来装糖果的纸盒弹出一只做鬼脸的小矮妖，短胳膊抻开一条鲜艳的横幅。
我们俩同时掀起兜帽戴上。
成为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新品试吃幸运顾客，对于几乎所有巫师来说，都是写在每年的圣诞清单背面的那个愿望，我只在二年级时见过一次，那是一位像会移动的多层蛋糕般的老年男巫，和糖果店老板娘挽起手臂走上了神秘的二楼，蕾妮、特丽莎和我和其他拥挤在一楼的小巫师一样，恨不得变成他长袍上的毛球。
蜂蜜公爵糖果店老板娘的香水是花香味，指缝被糖霜和果浆染上浅粉色，说话时带有爱尔兰口音，喜欢拥抱别人，我们从她怀里接过一大盒还没在店里见过的糖果，被安排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上，窗外街道上拉文克劳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哪！”我说，“特丽莎也在约会！”
莱姆斯左脚绊到右脚，抢先一步摔进卡座。
老板娘——现在我们称她为莱昂哈特夫人——笑着端来不加糖和奶的红茶。
“如果能在纸上写下你们的评价就更好了。”她温柔可亲地说道。
魔杖挥舞，桌面上又落下两杯清水，莱姆斯和我连声道谢，对这样一份突兀的惊喜感到无所适从，仿佛刚才那些沉甸甸的目光还勾在校服的领带上。
我坐在莱姆斯对面，中间是各色的糖果，莱姆斯低头盯着手指的关节，毫无疑问，我们在第一次约会时说了太多话。
“……特丽莎原来没在约会。”我望向窗外，干巴巴地将新发现告诉他，“哦……那不是特丽莎。”
“说到认错人——”
“我们吃糖吧。”我立刻说道。
莱姆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海莉，如果我让你感到无趣的话，我很抱歉，你可以随时离开，只要你想。”
他忧愁的样子让我感到很愧疚，但又很好奇，使我想起搬家时遗失的那只安抚玩偶，巨大的毛茸茸的身体，打它一拳会缓慢地回缩，但被卷曲的毛线遮挡的塑料黑眼珠让它看起来有种沉默的委屈。
我突然很想和他打一架，又或者——
“你可以坐过来吗？”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样会更方便。”
上一年这个时候，赫奇帕奇们从我这儿买走了几副扑克牌，为了避免麻烦，我告诉他们这是美国乡下巫师间常见的娱乐活动，并且教给了他们几种玩法，作为回报，他们告诉了我霍格沃茨厨房的所在，那是我第一次在魔法史课本以外的地方见到家养小精灵，它们胆怯但是友善，在接受赞美时格外骄傲，在苹果派出炉的前二十分钟，整个厨房都充满着甜蜜馥郁的香气，我问为什么，一个名叫咪咪的家养小精灵回答我：
“因为温度，莫里斯小姐。”它挺起胸膛，因为那是它的杰作，“现在是烤炉温度最高的时候，苹果派的气味比出炉时还要浓郁。”
因为温度，我吸吸鼻子，莱姆斯身上的皂角味比刚浆洗过的新袍子还要浓郁。
椰子球更像是椰子冰糕的变种，草莓奶油冻内馅的巧克力比一般奶油冻更好吃，糖羽毛笔很逼真，但我被它的羽毛尖端划破了上颚，最后还剩下鲜血棒棒糖和几块天蓝色的方形糖块，莱姆斯和我对视一眼，将鲜血棒棒糖推远了。
“女士优先。”莱姆斯说。
“刻板印象。”我说，把天蓝色的糖块推给他，“她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忘了。”莱姆斯说，一边脸因为它鼓起来，声音有些含糊，“帮忙记一下，海莉，它很香……”
他的眉毛皱起来，紧接着是整张脸，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像一个正挑食的男孩，但莱姆斯甚至能吃光盘里的豆子。
“怎么了怎么了，很难吃？”我迫不及待地问。
莱姆斯看上去很困惑，“尝起来不像糖果。”他说。
我闻到另一种清新的气味，从他身上，或者说嘴角散发出来，和温度没有关系，好神奇，我情不自禁凑近，他没有后仰，但是在用嘴巴呼吸。
“是洗衣粉！”我恍然大悟，“这糖吃起来是洗衣粉的味！莱姆斯，你吃了一颗洗衣粉糖！你知道什么是洗衣粉吗，麻瓜用来清洁衣服的粉末——”
“我知道，海莉。”莱姆斯捉住我的一只手，没让它刮在自己的鼻尖上，他笑起来时只有一边的脸上有一个小小的窝，非常小，像一颗痣，“我妈妈也是麻瓜，你想试试洗衣粉吗？”
“当然不！”我说，发出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傻气笑声，但我看见莱姆斯的另一只手正要去够小碟子里的天蓝色糖块，我连忙抓住他，把他的手指攥紧。
“我相信我们对此已经达成共识了，卢平。”
“集思广益，莫里斯。”
他挑起眉毛，锲而不舍地伸长胳膊去够我身后的小碟，胳膊几乎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嘴唇很薄，但是不干，嘴角粘着一点泛着白色的透明糖霜，稍微远一点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我也开始用嘴巴呼吸，直到莱姆斯停下打闹，但没有后退，这样的距离看他的脸有些模糊，但我知道他的眼睫毛正在飞快地闪动，好像能刮起一阵飓风，但紧接着，频率越来越慢，像风停的那一刻，旅人穿过灌木，见到了森林中央的湖泊。
“我听他们说，”莱姆斯的声音很轻，“这时应该闭上眼睛。”
我照做了，黑暗中只剩触感，柔软，湿润。
“确实是洗衣粉味。”我告诉他。
莱姆斯逃到对面，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凉掉的红茶。
“我可以说这些小玩意是法国货，法国巫师中间正流行的，这样就能和那些纯血统斯莱特林做生意。”
“他们分辨麻瓜和巫师就像猎犬寻找烤肉一样容易。”蕾妮说，壁炉的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红扑扑的，“最好别这么做，我认为他们越来越疯狂了。”
“我会按其他三个学院的价格多收斯莱特林百分之十。”
“百分十五比较好。”
“有道理。”我说，把陈列小商品的绒布四角折起来，“那么——”
蕾妮把我按进柔软的扶手椅里，“别急着走，讲讲你和莱姆斯……”
在我的示意下，她将声音压到我也听不见的程度，但眼神跳过几张巫师棋盘，落在和他的朋友们埋头写论文的莱姆斯身上，再跳回来，对我眨眨眼。
“第一次约会，是吧，感觉怎么样？”
我也跟随着她的眼神跳了几次，莱姆斯正歪着身体在彼得的书上勾画，羽毛笔来回移动，像一只小鸟盘旋在书堆中间，彼得被他和詹姆挤在中间，先是很向往地瞄着詹姆——
詹姆和他对面的西里斯都在懒洋洋地翻书，詹姆另一只手还摆弄着佐科笑话商店买来的金色飞贼挂坠，谁也没注意到另一位好朋友的眼神，于是彼得又转向辅导他功课的好朋友，看莱姆斯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喷香的磅蛋糕。
“你的表情和彼得没什么两样。”蕾妮附在我耳边说，气流很热，我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把目光放在手链上，弹力绳被提起又放下，大小不一的圆珠子跟着颤抖。
“手链很漂亮。”蕾妮说。
“入学的火车上你也这么说。”
“是我还是特丽莎来着？”
“记不清了。”我说，“嘿，你还记得它的由来吗，我告诉过你们俩，安雅，我妈妈的灵媒，她说我有比正常人更贪婪的灵魂，这条手链能帮助我抑制它，哦！”
我揉着手背怒视她。
“别转移话题。”蕾妮指指莱姆斯，又指指我，“第一次约会感觉怎么样？”
“呃——”我拉长声音。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为约会。在这之前我们都没和别人约过会，在第一次约会之后，我们发现我们俩都对帕笛芙茶馆过敏——可能是香薰，也可能是纸屑，没人清楚，但总有一样导致我们俩第二天都肿着眼睛去上课。
远离了最能塑造浪漫气氛的地方，特丽莎的话像是一个终于兑现的预言：
莱姆斯很神秘。
莱姆斯并不是会在约会途中消失一段时间，回来时怀里多出一只喷火龙的那种男孩，正相反，他风趣，温和，比我以为的更健谈，也不吝于讲述和朋友们的历险故事，这也是他的另一个优点，我不认为这些故事换成詹姆和西里斯，更不用说彼得来讲能更动人，莱姆斯总能将小事讲述得格外具有吸引力，让我忍不住也想告诉他更多。
但问题是，他很神秘。
“神秘？”蕾妮重复。
“他很神秘，我想特丽莎是对的。”我说，“他愿意把所有夜游时躲避费尔奇的方法告诉你，但却不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伤疤从何而来，这不奇怪吗，我是说，莱姆斯会讲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却不讲自己的，好像在他眼里，只有他和别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才叫时间一样，更糟糕的是，如果再约会下去，我好像没什么能够和他讲的了，我甚至把安雅差点儿点燃我家的故事都告诉了他！”
“首先，”蕾妮伸出一根手指，“晚些时候你要把这个故事给我讲一遍，其次，谁告诉你约会时要一直讲故事？”
“什么意思？”我问。
“嘿！安妮塔！”蕾妮提高声音，大半个休息室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过来，莱姆斯也不例外，他对我笑了笑，我把脸藏到立起的书后。
安妮塔是七年级的级长，人很好，认为每个格兰芬多都值得她关心，因此对谁和谁约会，谁又与谁分手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清楚，但我和莱姆斯都还没做好被纳入资料库的打算。
蕾妮问的也并不是这个。
“安妮塔！亚瑟·韦斯莱和莫莉·普威特最常在休息室做什么？”
格兰芬多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亚瑟和莫莉是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格兰芬多情侣，尽管我们入学时他们即将毕业，但所有见过他们俩恋爱时那股亲热劲儿的人都很难忘记这对头发红得如同兄妹的恋人，我们三年级时，亚瑟的表亲在开学晚宴上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了。
“是亲吻！”蕾妮在讨论声中拿起魔杖，杖尖戳得我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用分享你在几岁停止尿床这种故事！和他接吻就好了！吻一次就知道有没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到那时你们就会苦恼没有足够的时间聊天了，因为你们一直在——”
“这太早了！”我反抗道，耳朵滚烫，那个词每从蕾妮的嘴唇间蹦出来一次，我耳朵下面无形的火苗就高涨一英寸，“亚瑟和莫莉看上去谈了有三十年恋爱，我们俩不一样，我们——”
一卷羊皮纸从我头顶呼啸而过；又一轮的惊叹声中，它们在空中排列出各种形状，吊灯的光芒从纸面的单薄处和纸张的缝隙间落下来，休息室下起金色的光雨，造成这一切的巫师得意地转动着魔杖，直到莉莉·伊万斯几个利落的挥砍动作，羊皮纸跟着她的杖尖游走，最后全部落回桌面，变成规整的一沓。
“别再休息室里卖弄你的飞来咒，波特！”莉莉恼火地说。
“飞来咒可不能让羊皮纸在空中摆出图案，伊万斯。”詹姆吊儿郎当地说，“想知道是什么咒语吗，也不难，我可以——”
一枚皇后棋狠狠击中了詹姆的脑门。
“我认为飞来咒够用了。”莉莉抱起她的论文，转身爬上通往女生寝室的楼梯，“别让我再抓到你打扰大家复习！”
男孩们长吁短叹地对着詹姆起哄，而詹姆一如往常地咧嘴笑了，好像刚才吃瘪的并不是他。
“他又失败了。”蕾妮说，“真可惜，波特这么聪明，却学不会如何向女孩表达好感，你知道吗，他应该——”
“拜托，蕾妮。”
“接吻！”蕾妮说，我连忙也抱起书向寝室跑去，她紧随其后，用魔杖戳我，“和他接吻！接吻之后才知道约会要不要继续！”
墨水瓶，巫师棋和几本大部头在我们身后穿梭，詹姆慷慨地将自己的小把戏交给了所有来询问他的人，尽管我还不知道和莱姆斯的约会能不能进行下去，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摆在眼前，在詹姆的流行恶作剧还没退去热度之前，格兰芬多休息室不再是一个适合复习考试的地方了。
又一个开放日到来时，蕾妮没能在我耳边继续宣传她的接吻理论，她得了重感冒，已经有三天说不出话，尽管如此，她也要在羊皮纸上重重地写道：
请帮我买梨子硬糖、甘草魔杖、椰子冰糕和胡椒小顽童！
“或许我不应该给她买太多糖！”我扯着嗓子喊，“重感冒可以吃糖吗！”
“我不知道！”莱姆斯也大吼。
蜂蜜公爵糖果店里永远不缺客人，我不得不紧抓着莱姆斯一只手腕才能不被冲散，但同样的，像潮水将贝壳送上海滩，莱姆斯和我被人群推到了柜台前，老板娘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温和眼神让我说不出拒绝。
“我需要……梨子硬糖！甘草魔杖！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我费力地展开蕾妮交给我的购物清单，莱姆斯在我耳边大声提醒。
“椰子冰糕和胡椒小——”
砰的一声，我往莱姆斯身后躲藏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吃到了一嘴彩带，用来装糖果的纸盒弹出一只做鬼脸的小矮妖，短胳膊抻开一条鲜艳的横幅。
我们俩同时掀起兜帽戴上。
成为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新品试吃幸运顾客，对于几乎所有巫师来说，都是写在每年的圣诞清单背面的那个愿望，我只在二年级时见过一次，那是一位像会移动的多层蛋糕般的老年男巫，和糖果店老板娘挽起手臂走上了神秘的二楼，蕾妮、特丽莎和我和其他拥挤在一楼的小巫师一样，恨不得变成他长袍上的毛球。
蜂蜜公爵糖果店老板娘的香水是花香味，指缝被糖霜和果浆染上浅粉色，说话时带有爱尔兰口音，喜欢拥抱别人，我们从她怀里接过一大盒还没在店里见过的糖果，被安排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上，窗外街道上拉文克劳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哪！”我说，“特丽莎也在约会！”
莱姆斯左脚绊到右脚，抢先一步摔进卡座。
老板娘——现在我们称她为莱昂哈特夫人——笑着端来不加糖和奶的红茶。
“如果能在纸上写下你们的评价就更好了。”她温柔可亲地说道。
魔杖挥舞，桌面上又落下两杯清水，莱姆斯和我连声道谢，对这样一份突兀的惊喜感到无所适从，仿佛刚才那些沉甸甸的目光还勾在校服的领带上。
我坐在莱姆斯对面，中间是各色的糖果，莱姆斯低头盯着手指的关节，毫无疑问，我们在第一次约会时说了太多话。
“……特丽莎原来没在约会。”我望向窗外，干巴巴地将新发现告诉他，“哦……那不是特丽莎。”
“说到认错人——”
“我们吃糖吧。”我立刻说道。
莱姆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海莉，如果我让你感到无趣的话，我很抱歉，你可以随时离开，只要你想。”
他忧愁的样子让我感到很愧疚，但又很好奇，使我想起搬家时遗失的那只安抚玩偶，巨大的毛茸茸的身体，打它一拳会缓慢地回缩，但被卷曲的毛线遮挡的塑料黑眼珠让它看起来有种沉默的委屈。
我突然很想和他打一架，又或者——
“你可以坐过来吗？”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样会更方便。”
上一年这个时候，赫奇帕奇们从我这儿买走了几副扑克牌，为了避免麻烦，我告诉他们这是美国乡下巫师间常见的娱乐活动，并且教给了他们几种玩法，作为回报，他们告诉了我霍格沃茨厨房的所在，那是我第一次在魔法史课本以外的地方见到家养小精灵，它们胆怯但是友善，在接受赞美时格外骄傲，在苹果派出炉的前二十分钟，整个厨房都充满着甜蜜馥郁的香气，我问为什么，一个名叫咪咪的家养小精灵回答我：
“因为温度，莫里斯小姐。”它挺起胸膛，因为那是它的杰作，“现在是烤炉温度最高的时候，苹果派的气味比出炉时还要浓郁。”
因为温度，我吸吸鼻子，莱姆斯身上的皂角味比刚浆洗过的新袍子还要浓郁。
椰子球更像是椰子冰糕的变种，草莓奶油冻内馅的巧克力比一般奶油冻更好吃，糖羽毛笔很逼真，但我被它的羽毛尖端划破了上颚，最后还剩下鲜血棒棒糖和几块天蓝色的方形糖块，莱姆斯和我对视一眼，将鲜血棒棒糖推远了。
“女士优先。”莱姆斯说。
“刻板印象。”我说，把天蓝色的糖块推给他，“她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忘了。”莱姆斯说，一边脸因为它鼓起来，声音有些含糊，“帮忙记一下，海莉，它很香……”
他的眉毛皱起来，紧接着是整张脸，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像一个正挑食的男孩，但莱姆斯甚至能吃光盘里的豆子。
“怎么了怎么了，很难吃？”我迫不及待地问。
莱姆斯看上去很困惑，“尝起来不像糖果。”他说。
我闻到另一种清新的气味，从他身上，或者说嘴角散发出来，和温度没有关系，好神奇，我情不自禁凑近，他没有后仰，但是在用嘴巴呼吸。
“是洗衣粉！”我恍然大悟，“这糖吃起来是洗衣粉的味！莱姆斯，你吃了一颗洗衣粉糖！你知道什么是洗衣粉吗，麻瓜用来清洁衣服的粉末——”
“我知道，海莉。”莱姆斯捉住我的一只手，没让它刮在自己的鼻尖上，他笑起来时只有一边的脸上有一个小小的窝，非常小，像一颗痣，“我妈妈也是麻瓜，你想试试洗衣粉吗？”
“当然不！”我说，发出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傻气笑声，但我看见莱姆斯的另一只手正要去够小碟子里的天蓝色糖块，我连忙抓住他，把他的手指攥紧。
“我相信我们对此已经达成共识了，卢平。”
“集思广益，莫里斯。”
他挑起眉毛，锲而不舍地伸长胳膊去够我身后的小碟，胳膊几乎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嘴唇很薄，但是不干，嘴角粘着一点泛着白色的透明糖霜，稍微远一点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我也开始用嘴巴呼吸，直到莱姆斯停下打闹，但没有后退，这样的距离看他的脸有些模糊，但我知道他的眼睫毛正在飞快地闪动，好像能刮起一阵飓风，但紧接着，频率越来越慢，像风停的那一刻，旅人穿过灌木，见到了森林中央的湖泊。
“我听他们说，”莱姆斯的声音很轻，“这时应该闭上眼睛。”
我照做了，黑暗中只剩触感，柔软，湿润。
“确实是洗衣粉味。”我告诉他。
莱姆斯逃到对面，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凉掉的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