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青蓉师妹!”

    姜蔓的嗓音远远地传来,宁旋覆才刚刚扬起的嘴角又狠狠垂下,“啧。”

    “嘿嘿,小师叔,我又来啦,师父他叫青蓉师妹过去一趟,好像要给师妹什么东西,哎呀太多了,我记不住了。”

    姜蔓喘了口气,脸颊泛红:“不过师父好像还有事要嘱咐,反正你过去一趟就知道啦。”

    少女被姜蔓拉着,回头望向宁旋覆,后者点头应允,“去吧。”

    最好能好、好、问、候某人。

    宁旋覆撇嘴,转身向着卧房走去。他也得给他的宝贝徒弟准备好东西,绝对不能比裴枯意那个家伙少,绝对不可能。

    -

    姜蔓站在谷口看着马车渐渐驶离,清朗悦耳的男声自耳边响起,“师妹,咱们真的不告诉小师妹她忘了那个人的事吗?”

    女子轻掸了两下海棠红的衣袖,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个人当初忘恩负义背弃承诺在先,在灯会抛下师妹在后,从那一刻起他俩的缘分就算断了,管他是什么身份,小蓉儿如今已经不记得他了,若是他还要纠缠我姜蔓定然要他好看。”

    “可是师妹和那人毕竟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那人就在京城,身份也算得上尊贵,若告诉师妹也能多一人照拂着。”

    “青梅竹马什么的,看看话本得了,师弟你不会还真信吧?我可不信那个白眼狼有那个良心。”

    姜蔓说着拍上了自己的脑门,“哎!你提醒我了,我得给我那堂姊寄封信去,叫她在京中照拂着些阿蓉,免得师妹叫那些个贵女们欺负了去。”

    “阿蓉可是永宁候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比阿蓉尊贵的只怕也没几人。”

    “那也不行!你瞧瞧方才来的那些人脸上那个表情!”

    男子望着那海棠色的身影愤然离去,低低叹了口气,想起方才沈家那些仆从变脸的模样抚上额头。

    姜师姐为了方便,向来都是穿谷中统一发放的衣衫,虽说朴素了些,但平日里熬制药材什么的都很方便,今日也是特意着了一身秾丽之色。

    曲长歌低头看着自己竹色的薄衫,“或许我今日也该穿得威武些?”

    抬头时想起那人每次派人来打听消息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顺手将写好的信件托人带去山下,“也或许不用?宋兄,我只能帮到这了。”

    男子伸了个懒腰,拿出腰间的折扇,晃晃荡荡地往谷内走,“反正小师妹心思剔透,肯定没有什么大问题。”

    白底的扇面上赫然是几个大字:药王谷第一风流。

    -

    细雨湿衣,闲花落地。

    辘辘的车声由远及近,幻梦一般的幽幽车铃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古朴的马车带着沈字低调行驶在潮湿的土地上。

    嗅着雨后泛着腥味的泥土气息,青蓉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圆润的眼眸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一旁的侍女暗暗撇嘴,敛下了鄙夷的神色,轻声说道:“姑娘,前面不远就是京都了,此处风大,您莫要吹着风了,还是赶紧将车帘放下吧。”

    青蓉置若未闻,只是一直盯着外面的田地,准确的说是地里种着的延胡索。

    “姑娘?”侍女说完见青蓉毫无反应,便想上手去扒拉少女撑在窗边的腕子。

    她回头,一把捏住侍女的手腕,眸色冷淡地盯着这个名义上的侍女。

    后者咬牙,一瞬间感觉腕骨都几乎要碎裂开来,青蓉看着她额上的冷汗,略略松了手上的劲道,仿佛看穿了侍女的想法似的,轻笑一声,“放心,碎不了的,若真碎了我也有办法给你接回去。”

    她凑近侍女的脸,瞳色幽深,不带半点情绪,刻意压低声线,“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不管你是谁派来的,现在都给我安分一点。”

    说着一把松开了侍女的手,拿出沾了清水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后眼眸一抬,“还不出去?”

    侍女才从那双仿佛会摄人的眸子中出来,恐惧席卷了全身,冷汗紧紧地附在额头,行了个礼匆匆地出去了。

    她摸了下耳朵,撇嘴道:“啧,胆子真小。随便吓吓而已。”

    青蓉将人赶下了车,这才从木箧中拿出一封信函。

    信函的外面与宁旋覆之前给他的不同,外表是深绿色,仔细看去还能瞧见仿佛海棠花的刻痕,少女葱白的指尖从封皮的夹层中抽出字条。

    [阿姊亲启:暌违日久,未悉近况,拳念殊殷。月莲与鹞衣已于半月前抵京,存鹤堂一应布置亦已妥当。言不尽思,念姊安好,殷盼姊归。妹青瑶敬上。]

    “傻丫头。”

    她抿唇摇头,澄净清明的眼眸也随之弯了起来,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唤醒万物的春风,充满了愉悦与生机。

    片刻后,青蓉突然敲了敲马车壁,“停车。”

    “怎么了,小姐?”方才被吓出马车的侍女最先开口,眼神略带闪躲地看向青蓉。

    少女右手扶着车壁,左手提裙款步下了马车,“这么浓的血腥味你们都没闻见吗?”

    “回小姐,奴婢未曾闻到。”

    青蓉轻轻避过侍女欲来搀扶的手,提起浅云色衣摆,环视四周。民宅稀落,大片的土地冒着绿意,边角堆放着谷草。

    “许是我的错觉罢。”

    奇怪,明明感觉有血腥味。

    她正转身欲登马车时,隐约听见一声闷哼。“谁?”

    青蓉寻着声音来到墙角的稻草处,制止了身边婢女的阻拦的动作,下一瞬她用力掀开堆在那处的深深草黄,一个穿着云雷纹官绿的男子半靠在墙边,眼帘微阖。

    她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后者毫无反应,她低叹一声。

    怎么她天天都能捡人呢?瑶儿、鹞衣、月莲都是她捡回来的,如今要进京了,若是带上这人就不方便了。

    她思忖了片刻,抬眸打量着眼前人。男子右臂和左腹都有刀口,血色蔓延,已经浸湿了外衫。

    跟着青蓉一起下车的婢女正要偷偷捂上眼睛,却得到青蓉的吩咐,“去车上将我的药箧拿来。”

    “是,小姐。”婢女得了令,二话不说就转头上了马车,火速离开了血糊糊的人。

    她看着男人无力落在地上的手腕,低声开口,“得罪了。”

    青蓉摸着男人的脉象皱起眉头,她松开了男人的手腕,向着男人闭上的双目伸去。

    “你是谁?”

    纤长的手指被截在半途,青蓉垂下眼睫,“药王谷无名医士,公子伤重,如今止血要紧。”

    男子上下打量着青蓉,随后冷声道:“不必了。”

    少女看着男人冷声拒绝的模样啧了声,收起了方才轻柔的语调。

    又是个不听大夫劝告的。

    等等,她为什么说又?

    一丝疼意自脑后浮现,青蓉按了按鬓边,抛去方才的思绪,将目光放回眼前人身上。

    “你重伤在身却未去寻附近的医馆,而是找了这么个地方躲起来,说明你身份不便。我说了我只是药王谷的一介无名医士,只是秉承谷训见不得伤患罢了,公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小姐,您的药箧。”侍女提着褐色的木箱匆匆赶来,青蓉接过药箧拉开了下面的一层,一个白色的平扁小瓷罐被她挑了出来。

    “生肌玉红膏!”

    站在少女身边一直安静如鸡的侍女此时难掩诧色,低声惊呼,“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外伤圣药生肌玉红膏?”

    不怪她如此惊讶,这外伤药十分贵重并不只是因为它价值千金,而是因为这药是药王谷特制,寻常的医馆是万万求不到的。

    青蓉看着撑着手臂坐起来的人挑了挑眉,“不怕死就继续动。”

    男人闻言停下了动作,只是一双眼眸还是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绪,他抬头看着少女,“你要如何?”

    “不如何。”少女抱臂站在原地,看着人不动了这才将药膏扔在了人怀中,“不想死记得用,你的属下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这伤——”

    她扫了眼男人的面色,看着伤口,故意停顿了下,“最多还能再撑半个时辰,若不用药就等死吧。小跟班,走了。”

    “啊?”一边的婢女看着青蓉的脸色有些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跟班,是在说自己吗?她小跑了几步这才跟上少女的身影。

    “当然了,你刚刚那副模样不就是小跟班的样子么?”

    “您......您”,小婢女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抬头看了眼青蓉一脸轻松,甚至隐约有笑意,又止了话头沉默低下脑袋。

    青蓉促狭地笑了声,靠近小侍女,“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在马车上不是很精神嘛?”

    小侍女简直欲哭无泪,她是多有眼无珠才会在那会儿得罪这么个小阎王,她想起这人方才见到那血淋淋的场面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哈哈哈。”青蓉笑出了声,她拍了拍侍女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说着紧张地福身行礼,“奴婢名狸色。”

    “嗯~好名字,你方才做的很好,若是你不及时将我的药箧拿来,那人就真的要死了。”

    狸色顿时睁大了眼,手不自觉捂上了嘴,一脸震惊。

    少女看着她的模样笑出了声,又摸了把狸色的头,“逗你的。他那伤并不重,不过是出血量大看着吓人罢了,有生肌玉红膏在止血定然没问题,只是若要彻底恢复元气还是需要些日子,不过那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狸色被少女撸猫似的摸了两下头,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悄声问道:“那小姐您方才那般说可是吓他的?方才婢子也被您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呢。”

    青蓉捏了下狸色的脸颊,“你瞧他那戒备的模样,定然又是个不听大夫话的,若不吓吓他,他怎么会好好用药?”

    二人说着到了马车旁,少女提裙灵巧地跳上马车,对着狸色微微摆手。

    青蓉看着侍女的表情忍俊不禁,这小丫头真不禁逗,简直像是人形小乖。

    马车继续行驶,她掀开车帘,看着远处湿润的土地,一抹玄色从眼前一闪而过。

    “方才那人好生眼熟。”

    她微微摇头,将纱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远处的青年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如松,剑眉下是一双璨如寒星的凌厉眼眸,似是察觉到什么,目光锐利如刃般向前方射去。

    略显暗哑的嗓音响起,“前面那是谁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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