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在龙家一直待到天色昏暗，陪着老人消遣时光，在书房陪着龙庭柏下象棋的他不时查看手机消息，却始终不见某人发来一条问候。
龙庭柏吃掉宋昭一枚棋，坐直身子往茶杯里续上一杯新茶，眼神虽没看宋昭一眼，但早已将他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
“什么时候这么坐不住了？”
宋昭抬眸，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龙庭柏继续道：“有事就赶紧走，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我就烦。”
老爷子心口不一，内心里想得分明是再留他久点。
宋昭对他的心思再熟悉不过，毫不犹豫就戳穿了他，“您都扣了我一下午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晚了？”
龙庭柏瞪他一眼，一脸被看透心思的不悦，扬起拐杖状似恐吓，“你……”
宋昭笑笑，抬手将拐杖按下，“得，我错了，您老别生气。”
听到这话，龙庭柏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龙庭柏：“那姑娘挺好的，你也对人家好点，少摆副臭脸。”
宋昭微微扬眉，敢情他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
宋昭：“面都没见过，你就知道人家好了？”
龙庭柏冷哼一声，“瞧你那个心思飘忽的样子，反正啊，能管住你的都是好姑娘。”
听听这话劲，是有多嫌弃他。
宋昭：“改天带回来给您看看。”
龙庭柏欣然点点头，转了话题，“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昭：“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龙庭柏知道他这外孙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他说了这话，就代表他早就有了规划，于是不再多言。
正巧，周妈上楼来，敲门喊二人下楼吃饭。
龙庭柏：“再陪我这个老头子多吃一顿饭，耽误不了大少爷的宝贵时间吧？”
宋昭听着他的阴阳怪气，一时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他搀扶起龙庭柏，陪他一同往楼下餐厅走。
-
离开龙家前，宋昭和龙庭柏道完别走到厨房，周妈转头看到他，立马笑了起来，拿起一旁装好饭菜的餐盒递给宋昭。
周妈：“都按照你的要求装好了。”
宋昭：“谢谢周妈。”
周妈：“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不是都吃过晚饭了吗，怎么还要打包？”
宋昭低头看着餐盒，想起某个一条消息都不曾发的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笑笑，而后抬头，“周妈手艺好，家里还有张嘴等着尝尝。”
听到宋昭的夸奖，周妈笑了起来，又琢磨着他的后半句，不甚理解，想着可能是宋昭的奶奶还没有吃饭，又深表理解，“那快回去吧，可别让你奶奶饿着了。”
奶奶？宋昭闻言挑了挑眉，但也没作过多解释。
将宋昭送到门口，周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老爷子刚让我给你装了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就放在餐盒里，你别忘了。”
宋昭抬头望了望楼上某间亮着灯的房间，淡声开口：“好，谢谢周妈。”
-
车子驶离庭院，在某处转弯时看到前方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以及车旁靠立着的梁挚山。
银装素裹，暮霭昏沉，一盏昏沉路灯打下，氤氲光圈将垂眸站立的人紧紧包裹，在寂寥无声的黑夜愈发孤傲。
车灯从远处打过来，眼角鼻尖沾了冷气的梁挚山抬眼望去，在灯影交错间，隔着挡风玻璃和宋昭对视，而后抬抬手，脸上复又挂起浅笑。
车子缓缓停下，在雪地上落下一串轮胎印迹。
梁挚山在副驾驶车窗一侧弯腰看向里面，入目第一眼便是副驾驶座位上的餐盒，他神情微愣，稍一琢磨便能猜出个大概。
肢体和面上的僵硬很快被他敛起，转而施施然笑着看向宋昭，“我们聊聊？”
空气静滞数秒，宋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垂出窗外，指间在空气中点点，冷峻的眼神望着不知名处放空。就在梁挚山觉得宋昭在无声拒绝他的时候，宋昭转身推门下车。
暮色降临，四周空旷静谧，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宋昭默着张脸朝他走来，二人并排站立靠在车身上，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来有什么打算？”是梁挚山率先打破的沉默。
宋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摩挲。阮卿曾让他少抽些烟，说是对身体不好，他很听话，再之后即便烟瘾劲上来或者内心焦灼躁郁，最多也只是闻闻味道来纾解。
“找了间学校，今年高考。”
“挺好的，过去的事我们都不再提，你那么聪明在哪里都能有一番作为。”梁挚山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两人又聊了聊过去和近况，大多是梁挚山询问，宋昭淡淡应着。
聊天结束，在梁挚山拉开车门之际，宋昭突然叫住了他。
“哥。”
是很久违的称呼，听得梁挚山还有些恍惚。他回身望着宋昭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难免泛起酸涩之感。
宋昭喉头滚动，某种情绪忽然挡下了他所有的话，“没事。”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决然转身，背对着梁挚山挥了挥手。
梁挚山站在原地，心里的石头悄悄然落地。说实话，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宋昭坦然聊起阮卿的准备。
他们都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细线，默契的一如儿时——那时的梁挚山也不会过多询问宋昭为什么打架，身上的伤从何而来，他沉默地替他处理伤口，然后第二天带着宋昭再一拳拳挥舞回去。
梁挚山一向温良恭俭，仅有的一次打架经历震撼了所有人，面对母亲的责罚和质问，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将宋昭牢牢挡在身后。
满腔的话语哽在心头，细细密密让人难耐，说不出这股酸涩究竟从何而来，脚踩油门，速度不免有些失控，宋昭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道路，眼神一瞬不曾偏移。
哪怕稍稍侧目一点，他都能看到后视镜里的梁挚山——落寞，孤寂，孑然，他就站在那里无言目送宋昭离开。
-
门铃声响，窝在沙发里处理上司临时发过来的紧急工作的阮卿猛然抬头，心想这人出门怎么不带钥匙，脚下一步不停地奔过去开门。
“你回来啦……”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雀跃的声音却在看到门口的不速之客时戛然止住。
她忘了，宋昭家是密码锁，怎么可能忘带钥匙呢。
“阮卿姐姐，新年快乐。”宋宥森见到阮卿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极自然地和她打招呼。
阮卿呆在原地，面对宋宥森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虽然两人碰面不多，但她对宋宥森的印象却极差，这人好像一个极端的疯子。没错，就是疯子，而且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疯狂。不疯怎么能在燃着的烟头灼烧着手掌时，还依然笑得那么狰狞。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宋宥森漠视阮卿脸上的惊愕和抵触。
阮卿的眼神不露痕迹地飘过那只留有斑驳疤痕的手，内心的忐忑更甚。宋昭不在家，她不是很想让宋宥森进门。
大概是宋宥森眼底的希冀太盛，她鬼使神差地让开了路。
“哥哥不在家吗？”宋宥森一进门巡视了一圈，便自顾自熟稔地坐在沙发上。
阮卿阖上门，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宋宥森面前的茶几上。
“嗯，他不在。”她答得没什么感情，随后坐在离宋宥森最远的沙发上，和他遥遥对望。
“可惜了。”宋宥森耸耸肩，眼里倒是没看出几分可惜之意。
阮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看着宋宥森伪装的外表，一时觉得好笑。
“可惜什么？反正你今天也不是为他而来不是吗？”
她一句话，毫不留情，撕掉宋宥森伪装的遮布。
他是冲她而来的，明知从宋昭那里无从下手，于是将目标转到她身上。这不是宋宥森一贯的手段吗？就像那个被他霸凌而消失的姑娘。
宋宥森没有被戳穿后的窘迫，反而笑得更加自若。
宋宥森：“你真的很聪明。”
“也挺有本事的，能让宋昭心心念念这么久，过年都不肯进家门一步，却跟你在这房子里……”
他轻啧一声，没把话说完，但言语里的暧昧尽显。
阮卿秀眉微皱，对宋宥森话语里的轻佻略有反感。
“看得出来，你是真挺见不得他好的，大过年都要来膈应一下。”阮卿语气淡淡，皮笑肉不笑道。
宋宥森往身后沙发上一靠，略过她这句嘲弄，“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又不是死了，还不兴人复合了？”她吊着话尾，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玩味，和几分钟前的局促全然不同。
宋宥森笑出了声，手指骨节紧捏泛白，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脸部肌肉隐隐抽动。
“你倒是坦诚。”这话说的有几分牙根痒痒的意思。
“我一直都很奇怪，他宋昭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能轻而易举拥有一切？”
“轻而易举？”阮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歉，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为表礼貌，阮卿压下笑意。
宋宥森不甚在意，“就因为他有个明媒正娶的妈？”
因为有个明媒正娶的妈，所以宋昭得了一切风光，而他只能像下水道里见不得天光的一只老鼠。因为他的风光，宋棠总是板着脸让他多向哥哥学习，罗晴让他不惜一切手段去争，在宋棠面前刷够存在感。可他做不到，哪怕他踮尽脚尖，伸长了手，依然够不到宋昭一点。
于是，他开始破坏。宋昭不是拥有一切吗？那他就去破坏一切。他得到什么，那他就去毁掉什么。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骨子里的疯狂，于是甘愿拉着宋昭和他一起堕落。看着天之骄子一点点颓丧，就像那年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他，看到六岁的宋昭穿着那件熨帖的白衬衫，在他的使坏下，一点点沾满泥污。
宋宥森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怒目圆睁，浑身战栗，手背青筋四起，常年苍白寡淡的脸也因情绪染上了几分绯意。
阮卿静坐着没有打断他，像是在旁听一个泛泛的故事。
一个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故事，听得旁观者愈发觉得好笑，但内心又一点点发紧。她又怎么能做到完全置身事外，全然当个听故事的人，毕竟，故事的主人公是宋昭。
她一点点接近宋昭的生活，便一点点拨开那双总是层云密布的幽深眼睛，于是一点点陷入，再一点点发现其中的深不见底。
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遍布全身，揪得她内心难安。
此刻，她对宋宥森的话已经是左耳听右耳出了，心里想的全是宋昭怎么还不回来，此刻他在干嘛，心情好不好，她好想给他打个电话撒撒娇，将他快点骗回家，然后亲亲他，抱抱他。
“宋昭这个烂人啊，就应该一直烂在泥里，然后一点点腐蚀，凭什么能意气风发。”
话及此，一直沉默着的阮卿终于有了反应，雪白玉臂搁在沙发扶手上，纤细手指随意点点，和皮质沙发摩擦发出细微声响，颇有几分宋昭平日里漫不经心又懒散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学到的那句文言文：出淤泥而不染。
是了，她的宋昭，像朵莲，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活在泥里又怎样，那可是宋昭，被人打趴下也能笑着撑起身体，身形在风中摇荡，张扬又跋扈地朝人竖个中指。
“你真可怜。”她低声嘟囔一句，目光垂垂。
“什么？”
“你挺恨宋昭的吧？”阮卿忽地抬头，定定看着宋宥森，无视他的诧异，顿了两秒继续道：“不对，我再换个准确的词语。”
“嫉妒？羡慕？又或者说……”
她的话停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再去证实这一荒诞的猜想，实际上宋宥森脸上的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慌乱——一种被人看穿，掀起无声波涛的慌乱。
被阮卿盯得心里发慌，宋宥森蹭的站了起来，眉峰凛然，下颚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能做出些失控的事情。
所幸，他没有，而是起身往门口迈去。
阮卿跟着施施然起身，甚至没有转头目送，姿态闲散倦怠，声音依旧温和有力，不卑不亢。
“慢走不送。”
瞧，她多有礼貌。
回应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阮卿倏地坐落在沙发上，内心突然开始发紧。独自面对宋宥森，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看到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过往她的生活总是平淡淡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平静伪装一时还行，哪怕宋宥森再待一分钟，她都觉得自己会露馅。
她是个天赋极高的演员，但也是个野路子，实在经不起考验。
-
宋昭还沉浸在一进门主动的投怀送抱中，双手紧拥住怀里的人，没有发觉阮卿心绪上的变动。
相拥着黏连了好一会儿，宋昭揉揉阮卿的长发，一点点抬起埋在胸前的脸颊。
“这么想我？”他还是那副懒散的调调，故意想看阮卿羞红的脸。
难得阮卿没有否认，反而踮起脚尖，双手缠上他的脖颈，双唇主动送上，在他冰凉的唇角辗转。对于阮卿的主动，宋昭还有几分怔愣。
唇舌微微分离，阮卿看着宋昭的失神，一手捧着他的脸颊，一手食指在颈后上下拨滑，声音低回娇软。
“宋昭。”
“嗯？”
“吻我。”
喉结滚动，身体早已被面前的人撩拨的不像话，旋即，一个急促的吻落下。一个转身，宋昭将人压在墙上，手掌抵在阮卿的背后，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阮卿轻哼，贝齿微张，正合宋昭心意，低低轻笑一声，随即长舌直入，勾住湿滑的舌尖来回逗弄。
屋内暖气温度喜人，她身上穿着翻找出来的一身宋昭的球服，露出长手长腿，脚下因为过于急促地寻找他的怀抱，将拖鞋抛弃在原地。
像是不够满足般，宋昭紧箍着阮卿的细腰，将人往上一提，让阮卿白嫩的双脚踩在他的球鞋上。
脚趾蜷缩，玉足轻踮，在白色球鞋上落下微微凹陷。
鞋上还沾染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激得阮卿又向他贴紧几分。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合，在黏连和暧昧声中倾泻情绪。
-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宋昭埋在阮卿的肩颈之间缓和呼吸，不时啄啄她的耳垂。
吻落得太急，又极力攥取她口中的空气，阮卿此时浑身软的不像话，一丁点刺激都能让她浑身战栗。
“嗯……”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燥意，阮卿不由轻呼一声，声音娇娇滴滴，听的人心头发痒。
果不其然，听到宋昭沉沉一笑。
她推拒着宋昭的胸膛，试图将这人拉远。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阮卿故意装傻。
耳尖又是一热，“你说呢？”
阮卿在他腰间一拧，反问，“你不喜欢？那就算了。”说完，手下推搡的力度更大。
宋昭笑着安抚，“当然喜欢，还可以再多来几次。”
满嘴荤话，阮卿不想理他。
又继续抱了会儿，宋昭终于舍得起身。
“饿吗？”
阮卿点点头，“有点。”
宋昭提起被忽视在一旁的保温袋，朝阮卿扬了扬，“走，吃饭。”
龙庭柏吃掉宋昭一枚棋，坐直身子往茶杯里续上一杯新茶，眼神虽没看宋昭一眼，但早已将他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
“什么时候这么坐不住了？”
宋昭抬眸，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龙庭柏继续道：“有事就赶紧走，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我就烦。”
老爷子心口不一，内心里想得分明是再留他久点。
宋昭对他的心思再熟悉不过，毫不犹豫就戳穿了他，“您都扣了我一下午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晚了？”
龙庭柏瞪他一眼，一脸被看透心思的不悦，扬起拐杖状似恐吓，“你……”
宋昭笑笑，抬手将拐杖按下，“得，我错了，您老别生气。”
听到这话，龙庭柏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龙庭柏：“那姑娘挺好的，你也对人家好点，少摆副臭脸。”
宋昭微微扬眉，敢情他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
宋昭：“面都没见过，你就知道人家好了？”
龙庭柏冷哼一声，“瞧你那个心思飘忽的样子，反正啊，能管住你的都是好姑娘。”
听听这话劲，是有多嫌弃他。
宋昭：“改天带回来给您看看。”
龙庭柏欣然点点头，转了话题，“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昭：“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龙庭柏知道他这外孙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他说了这话，就代表他早就有了规划，于是不再多言。
正巧，周妈上楼来，敲门喊二人下楼吃饭。
龙庭柏：“再陪我这个老头子多吃一顿饭，耽误不了大少爷的宝贵时间吧？”
宋昭听着他的阴阳怪气，一时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他搀扶起龙庭柏，陪他一同往楼下餐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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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龙家前，宋昭和龙庭柏道完别走到厨房，周妈转头看到他，立马笑了起来，拿起一旁装好饭菜的餐盒递给宋昭。
周妈：“都按照你的要求装好了。”
宋昭：“谢谢周妈。”
周妈：“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不是都吃过晚饭了吗，怎么还要打包？”
宋昭低头看着餐盒，想起某个一条消息都不曾发的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笑笑，而后抬头，“周妈手艺好，家里还有张嘴等着尝尝。”
听到宋昭的夸奖，周妈笑了起来，又琢磨着他的后半句，不甚理解，想着可能是宋昭的奶奶还没有吃饭，又深表理解，“那快回去吧，可别让你奶奶饿着了。”
奶奶？宋昭闻言挑了挑眉，但也没作过多解释。
将宋昭送到门口，周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老爷子刚让我给你装了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就放在餐盒里，你别忘了。”
宋昭抬头望了望楼上某间亮着灯的房间，淡声开口：“好，谢谢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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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离庭院，在某处转弯时看到前方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以及车旁靠立着的梁挚山。
银装素裹，暮霭昏沉，一盏昏沉路灯打下，氤氲光圈将垂眸站立的人紧紧包裹，在寂寥无声的黑夜愈发孤傲。
车灯从远处打过来，眼角鼻尖沾了冷气的梁挚山抬眼望去，在灯影交错间，隔着挡风玻璃和宋昭对视，而后抬抬手，脸上复又挂起浅笑。
车子缓缓停下，在雪地上落下一串轮胎印迹。
梁挚山在副驾驶车窗一侧弯腰看向里面，入目第一眼便是副驾驶座位上的餐盒，他神情微愣，稍一琢磨便能猜出个大概。
肢体和面上的僵硬很快被他敛起，转而施施然笑着看向宋昭，“我们聊聊？”
空气静滞数秒，宋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垂出窗外，指间在空气中点点，冷峻的眼神望着不知名处放空。就在梁挚山觉得宋昭在无声拒绝他的时候，宋昭转身推门下车。
暮色降临，四周空旷静谧，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宋昭默着张脸朝他走来，二人并排站立靠在车身上，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来有什么打算？”是梁挚山率先打破的沉默。
宋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摩挲。阮卿曾让他少抽些烟，说是对身体不好，他很听话，再之后即便烟瘾劲上来或者内心焦灼躁郁，最多也只是闻闻味道来纾解。
“找了间学校，今年高考。”
“挺好的，过去的事我们都不再提，你那么聪明在哪里都能有一番作为。”梁挚山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两人又聊了聊过去和近况，大多是梁挚山询问，宋昭淡淡应着。
聊天结束，在梁挚山拉开车门之际，宋昭突然叫住了他。
“哥。”
是很久违的称呼，听得梁挚山还有些恍惚。他回身望着宋昭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难免泛起酸涩之感。
宋昭喉头滚动，某种情绪忽然挡下了他所有的话，“没事。”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决然转身，背对着梁挚山挥了挥手。
梁挚山站在原地，心里的石头悄悄然落地。说实话，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宋昭坦然聊起阮卿的准备。
他们都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细线，默契的一如儿时——那时的梁挚山也不会过多询问宋昭为什么打架，身上的伤从何而来，他沉默地替他处理伤口，然后第二天带着宋昭再一拳拳挥舞回去。
梁挚山一向温良恭俭，仅有的一次打架经历震撼了所有人，面对母亲的责罚和质问，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将宋昭牢牢挡在身后。
满腔的话语哽在心头，细细密密让人难耐，说不出这股酸涩究竟从何而来，脚踩油门，速度不免有些失控，宋昭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道路，眼神一瞬不曾偏移。
哪怕稍稍侧目一点，他都能看到后视镜里的梁挚山——落寞，孤寂，孑然，他就站在那里无言目送宋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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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响，窝在沙发里处理上司临时发过来的紧急工作的阮卿猛然抬头，心想这人出门怎么不带钥匙，脚下一步不停地奔过去开门。
“你回来啦……”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雀跃的声音却在看到门口的不速之客时戛然止住。
她忘了，宋昭家是密码锁，怎么可能忘带钥匙呢。
“阮卿姐姐，新年快乐。”宋宥森见到阮卿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极自然地和她打招呼。
阮卿呆在原地，面对宋宥森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虽然两人碰面不多，但她对宋宥森的印象却极差，这人好像一个极端的疯子。没错，就是疯子，而且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疯狂。不疯怎么能在燃着的烟头灼烧着手掌时，还依然笑得那么狰狞。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宋宥森漠视阮卿脸上的惊愕和抵触。
阮卿的眼神不露痕迹地飘过那只留有斑驳疤痕的手，内心的忐忑更甚。宋昭不在家，她不是很想让宋宥森进门。
大概是宋宥森眼底的希冀太盛，她鬼使神差地让开了路。
“哥哥不在家吗？”宋宥森一进门巡视了一圈，便自顾自熟稔地坐在沙发上。
阮卿阖上门，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宋宥森面前的茶几上。
“嗯，他不在。”她答得没什么感情，随后坐在离宋宥森最远的沙发上，和他遥遥对望。
“可惜了。”宋宥森耸耸肩，眼里倒是没看出几分可惜之意。
阮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看着宋宥森伪装的外表，一时觉得好笑。
“可惜什么？反正你今天也不是为他而来不是吗？”
她一句话，毫不留情，撕掉宋宥森伪装的遮布。
他是冲她而来的，明知从宋昭那里无从下手，于是将目标转到她身上。这不是宋宥森一贯的手段吗？就像那个被他霸凌而消失的姑娘。
宋宥森没有被戳穿后的窘迫，反而笑得更加自若。
宋宥森：“你真的很聪明。”
“也挺有本事的，能让宋昭心心念念这么久，过年都不肯进家门一步，却跟你在这房子里……”
他轻啧一声，没把话说完，但言语里的暧昧尽显。
阮卿秀眉微皱，对宋宥森话语里的轻佻略有反感。
“看得出来，你是真挺见不得他好的，大过年都要来膈应一下。”阮卿语气淡淡，皮笑肉不笑道。
宋宥森往身后沙发上一靠，略过她这句嘲弄，“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又不是死了，还不兴人复合了？”她吊着话尾，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玩味，和几分钟前的局促全然不同。
宋宥森笑出了声，手指骨节紧捏泛白，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脸部肌肉隐隐抽动。
“你倒是坦诚。”这话说的有几分牙根痒痒的意思。
“我一直都很奇怪，他宋昭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能轻而易举拥有一切？”
“轻而易举？”阮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歉，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为表礼貌，阮卿压下笑意。
宋宥森不甚在意，“就因为他有个明媒正娶的妈？”
因为有个明媒正娶的妈，所以宋昭得了一切风光，而他只能像下水道里见不得天光的一只老鼠。因为他的风光，宋棠总是板着脸让他多向哥哥学习，罗晴让他不惜一切手段去争，在宋棠面前刷够存在感。可他做不到，哪怕他踮尽脚尖，伸长了手，依然够不到宋昭一点。
于是，他开始破坏。宋昭不是拥有一切吗？那他就去破坏一切。他得到什么，那他就去毁掉什么。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骨子里的疯狂，于是甘愿拉着宋昭和他一起堕落。看着天之骄子一点点颓丧，就像那年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他，看到六岁的宋昭穿着那件熨帖的白衬衫，在他的使坏下，一点点沾满泥污。
宋宥森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怒目圆睁，浑身战栗，手背青筋四起，常年苍白寡淡的脸也因情绪染上了几分绯意。
阮卿静坐着没有打断他，像是在旁听一个泛泛的故事。
一个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故事，听得旁观者愈发觉得好笑，但内心又一点点发紧。她又怎么能做到完全置身事外，全然当个听故事的人，毕竟，故事的主人公是宋昭。
她一点点接近宋昭的生活，便一点点拨开那双总是层云密布的幽深眼睛，于是一点点陷入，再一点点发现其中的深不见底。
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遍布全身，揪得她内心难安。
此刻，她对宋宥森的话已经是左耳听右耳出了，心里想的全是宋昭怎么还不回来，此刻他在干嘛，心情好不好，她好想给他打个电话撒撒娇，将他快点骗回家，然后亲亲他，抱抱他。
“宋昭这个烂人啊，就应该一直烂在泥里，然后一点点腐蚀，凭什么能意气风发。”
话及此，一直沉默着的阮卿终于有了反应，雪白玉臂搁在沙发扶手上，纤细手指随意点点，和皮质沙发摩擦发出细微声响，颇有几分宋昭平日里漫不经心又懒散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学到的那句文言文：出淤泥而不染。
是了，她的宋昭，像朵莲，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活在泥里又怎样，那可是宋昭，被人打趴下也能笑着撑起身体，身形在风中摇荡，张扬又跋扈地朝人竖个中指。
“你真可怜。”她低声嘟囔一句，目光垂垂。
“什么？”
“你挺恨宋昭的吧？”阮卿忽地抬头，定定看着宋宥森，无视他的诧异，顿了两秒继续道：“不对，我再换个准确的词语。”
“嫉妒？羡慕？又或者说……”
她的话停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再去证实这一荒诞的猜想，实际上宋宥森脸上的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慌乱——一种被人看穿，掀起无声波涛的慌乱。
被阮卿盯得心里发慌，宋宥森蹭的站了起来，眉峰凛然，下颚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能做出些失控的事情。
所幸，他没有，而是起身往门口迈去。
阮卿跟着施施然起身，甚至没有转头目送，姿态闲散倦怠，声音依旧温和有力，不卑不亢。
“慢走不送。”
瞧，她多有礼貌。
回应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阮卿倏地坐落在沙发上，内心突然开始发紧。独自面对宋宥森，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看到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过往她的生活总是平淡淡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平静伪装一时还行，哪怕宋宥森再待一分钟，她都觉得自己会露馅。
她是个天赋极高的演员，但也是个野路子，实在经不起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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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还沉浸在一进门主动的投怀送抱中，双手紧拥住怀里的人，没有发觉阮卿心绪上的变动。
相拥着黏连了好一会儿，宋昭揉揉阮卿的长发，一点点抬起埋在胸前的脸颊。
“这么想我？”他还是那副懒散的调调，故意想看阮卿羞红的脸。
难得阮卿没有否认，反而踮起脚尖，双手缠上他的脖颈，双唇主动送上，在他冰凉的唇角辗转。对于阮卿的主动，宋昭还有几分怔愣。
唇舌微微分离，阮卿看着宋昭的失神，一手捧着他的脸颊，一手食指在颈后上下拨滑，声音低回娇软。
“宋昭。”
“嗯？”
“吻我。”
喉结滚动，身体早已被面前的人撩拨的不像话，旋即，一个急促的吻落下。一个转身，宋昭将人压在墙上，手掌抵在阮卿的背后，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阮卿轻哼，贝齿微张，正合宋昭心意，低低轻笑一声，随即长舌直入，勾住湿滑的舌尖来回逗弄。
屋内暖气温度喜人，她身上穿着翻找出来的一身宋昭的球服，露出长手长腿，脚下因为过于急促地寻找他的怀抱，将拖鞋抛弃在原地。
像是不够满足般，宋昭紧箍着阮卿的细腰，将人往上一提，让阮卿白嫩的双脚踩在他的球鞋上。
脚趾蜷缩，玉足轻踮，在白色球鞋上落下微微凹陷。
鞋上还沾染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激得阮卿又向他贴紧几分。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合，在黏连和暧昧声中倾泻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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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宋昭埋在阮卿的肩颈之间缓和呼吸，不时啄啄她的耳垂。
吻落得太急，又极力攥取她口中的空气，阮卿此时浑身软的不像话，一丁点刺激都能让她浑身战栗。
“嗯……”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燥意，阮卿不由轻呼一声，声音娇娇滴滴，听的人心头发痒。
果不其然，听到宋昭沉沉一笑。
她推拒着宋昭的胸膛，试图将这人拉远。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阮卿故意装傻。
耳尖又是一热，“你说呢？”
阮卿在他腰间一拧，反问，“你不喜欢？那就算了。”说完，手下推搡的力度更大。
宋昭笑着安抚，“当然喜欢，还可以再多来几次。”
满嘴荤话，阮卿不想理他。
又继续抱了会儿，宋昭终于舍得起身。
“饿吗？”
阮卿点点头，“有点。”
宋昭提起被忽视在一旁的保温袋，朝阮卿扬了扬，“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