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回到昨夜。
阮卿下车后沿着宋昭走过的脚印，小心翼翼又娇俏地踩过他的印记。相比之下，她的脚要小多了，只占了脚印的一多半，阮卿边走边低头笑眯眯地看着那些足迹。
一场无厘头的分手闹剧破了冰，仿佛走过他走过的路都是甜的。
足迹在单元门前停止，这人良心倒是留有几分，即便生气，也还知道给阮卿留个门。
进了楼道，阮卿被站在一侧墙后正漠然盯着她的宋昭吓了一跳。
“这么看着我干嘛？吓死人了。”
宋昭盯着她也不说话，薄唇紧抿，眼角还有些湿润。他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身体微微佝偻，像个面无表情的酷哥。
阮卿走近一步，手指勾勾他的下巴，故意逗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如此没良心又轻佻的话，宋昭眼中的埋怨更甚，干脆将头扭向一侧躲开她手上的小动作。
“哟，委屈了？”阮卿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尤其是在看到宋昭眼底泛红，于是凑得更近，捏捏宋昭的下巴。
她好像一个调戏良家少男的恶女。
但这种恶趣味——她还挺喜欢的，主要是因为她更喜欢看宋昭哭。
像个哭包一样，又乖又软。
“跟姐说说，谁欺负你了？”
宋昭的脸顺着她手指微弱的力转了过来，眼角的小豆珠摇摇欲坠，看得人心里有些痒痒。
“啧。”阮卿瘪起嘴，同情似的看着可怜巴巴的人，实际上心里要乐死了。
宋昭这副模样，她估计是看到的第一人吧。
“哎呦呦，笑一个，姐哄哄你。”阮卿学着宋昭平日里的不正经模样，冲他挑了挑眉，满脸得意地说道。
宋昭攥在衣兜里的手快要捏碎了，可又对面前的人无可奈何，那张娇嫩的脸笑得实在过于明媚，过于会蛊惑人心了。也就是她阮卿了，旁人没谁敢这样放肆地逗弄他，还能让他没半点脾气。
见他还是不肯说话，阮卿眉头微皱继续道：“嘶……”
“不给面儿啊，那姐亲亲你。”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宋昭唇上轻啄一口。
此时他的唇凉滋滋的，和刚刚的燥热触感完全不同，但却让阮卿有些意犹未尽。
脚跟还没回到地面，阮卿就感觉到一只胳膊拦在了她的后腰上，挡住了她的退路，然后她就直勾勾地看到宋昭的脸逼近她，又在若有似无的距离时止住。
一秒，两秒，三秒——随着阮卿心脏的剧烈跳动，仿佛周围都噤了声，让她听不到半点别的声响。终于在某一刻，宋昭开口。
“我是不是该给你挂个心内科专家号啊，阮卿？”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然撒在阮卿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像扫过人的心尖。
阮卿的脸忽然有些泛红，以为自己心跳声太大，被他看破了心思，低声询问，“什么意思？”
“检查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宋昭说这话时，手上还用力，让阮卿紧紧贴向自己。
阮卿忽地笑了起来，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儿气闷。
“还笑！”宋昭脸上露出不悦。
阮卿的双手从宋昭胳膊下伸出，绕到他脖颈后，以一种极暧昧的姿态迎合他。
“还在生气呀？”她耐心哄他。
“很难受吗？”说完又没忍住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阮卿！”唇上的温软和怀里的香气让宋昭闭了闭眼。
一下两下的，是个正常男人都经不起这么折腾。
阮卿听到他嗓音里的喑哑愣了一下，又看到宋昭紧绷的下颚线，知道自己好像是有点过火了。
之前看网上说，这玩意儿能把人憋坏的。
于是见好就收。
“好嘛好嘛，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宋昭松开她，揪着阮卿的后衣领将她扯远。
“诶诶诶！”阮卿不情愿地拍打他的手，脱离束缚又凑上前，扯了扯宋昭衣服下摆。
“那我赔给你啊。”
“还想玩儿我是吧？”
阮卿摇摇头，拉低宋昭的脑袋，在他耳边乖顺地轻声说了句什么。
……
阮卿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她都觉得自己太过大胆了，倘若和别人说起，没人会相信阮卿会在这种事情上主动。
但她一向是个大胆的人，不受拘束。
宋昭这人特别扭，在某些事情上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起初并不想要阮卿帮他，说怕脏了她的手。
他越是推辞，阮卿的挑逗心越是强烈。欲拒还迎的小把戏，让她更乐得看宋昭脸上难得的绯红。
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简直可以出本驭夫攻略，得意过了头，自然忽略了宋昭眼下的狡黠。
等真的做成了，她便开始后悔了。明明一开始严词拒绝的人，最后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无度！男人，就那么回事，贪得无厌。
阮卿默默在心里给宋昭画上一笔。
*
“起床吗？”宋昭从洗手间出来来到床前。
他身上穿了件睡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身前露出大片清晰可见的腹肌，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让人更加脸红心跳，大概是刚洗漱完毕，宋昭额前的碎发沾着几分湿气。
阮卿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到宋昭身上，又状似不经意般将头扭向一侧，表示并不是很想理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有几分诡异的静谧。阮卿纳闷，正疑惑着这人是不是走开了，一转头却见宋昭站在床边笑得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阮卿：“你……笑什么？”
宋昭俯身，双手撑在阮卿身两侧，贴近她的脸，亲了亲她红到要滴血的耳垂。
耳朵是阮卿最敏感的地方，温热的触感刚一碰到，她全身就紧绷起来，心也跟着猛然跳动。
宋昭抬头与她对视，两人间的距离挨得极近。
宋昭：“你紧张什么？”
阮卿：“我哪有，谁紧张了。”
宋昭：“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阮卿的眼神一边飘忽，一边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你有什么好看的？”
宋昭被她心虚的声音逗得低笑，声音酥酥麻麻的听得阮卿面颊更热了几分。
“阮卿。”宋昭喊她。
“啊？”阮卿迎着声音，呆愣愣地缓缓转过头。
“你真的很爱脸红。”他故意逗她。
阮卿满脸窘迫，忙拿起另一边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
“宋昭！”她闷声怒斥。
这人好像一向不懂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尤其在她面前。
始作俑者却直发笑，但也知道不好再继续逗她，毕竟自己刚哄好的人，现在还不能太嚣张。
他拿掉枕头，揉了揉阮卿的头发，温声开口，“好了，不开玩笑了。”
阮卿瞪着他，一掌拍开他的手。
“不闹了，说点正事。”宋昭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捏着以示安慰。
他默了片刻，“奶奶说她想早点回湛市。”
刚刚周妨给他打电话，拐弯抹角地追问他在哪里，最后又抱怨说这里没有她那帮老姐妹陪着打麻将实在无聊，非要宋昭订最早的票回湛市。
宋昭知道，哪里是她不想待在这里，老太太只不过看他从来到北京后便没了踪影，始终不愿踏进那个家门一次，又了解他对这里的抵触，才提出要早些回去的。
本来，在来之前周妨就是不同意的，她的顾虑一向是宋昭，但耐不住宋棠三番五次的请求，最终是宋昭不愿周妨为难主动开口说要来的。
“什么时候走？”闻言，阮卿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心里被一股失落笼罩。
宋昭：“明天，今天奶奶要先见些老朋友。”
阮卿嗯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另一只手覆上宋昭的手，抠弄着他那一道纹身。
“不高兴了吗？”宋昭抚上她的脸，慢慢抬起。
阮卿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一点情绪都会很快表现在脸上。她是想失口否认的，因为不想让宋昭知道她的不舍而得意，可在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后，内心那股空落更甚，于是行动快过大脑，她伸出双臂搂住了宋昭，头埋在他的肩颈之间。
阮卿：“嗯，因为舍不得你，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宋昭内心被她这句话填满，笑着回抱住眼前的人，在她身后轻轻安抚着。
宋昭：“这么黏人啊？”
阮卿在他后背狠狠掐了一把，这人净会说些不正经的。
宋昭：“得了空我就来看你。”
听到这话，阮卿忙推开他，一脸严肃，“不可以，你忘了自己高三吗？”
在学习方面，一向公认是学习狂魔的阮卿总是最严谨的。
宋昭笑笑，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看得阮卿心里直打鼓，果然，听到他下一句，“那你来看我。”
大意了，又掉进了他设下的坑里。
阮卿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又叹了口气，“反正你要好好学习，不许乱想别的，更不许胡来。”
听着她的“威胁话”，宋昭一一应下。
*
今天是大年初二，依着往年的惯例，宋昭是要回一趟外公家里的。哪怕因为父母的关系两家关系不甚友好，但外公却格外心疼这个外孙，小时候没人管他的时候，有段时间他是长在外公身边的。
“在家里等我回来？”临出门，宋昭站在门口玄关处换好鞋，低头在阮卿额前落下一吻。
阮卿点点头，“好。”
直到宋昭出门后，阮卿站在原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里是指现在这个住处吗？可惜人已经走远，她也不想特意去问，专门问一句倒显得她有些自作多情。
家里，家里，听起来就是很暧昧的词。
阮卿一个人在客厅打转，观望着周围的一切，房子的装修格局处处都和宋昭那个人十分契合，透着十足的沉闷与黯淡。但所及之处都好像在慢慢熟悉宋昭的过去，这不免让阮卿的心思有几分雀跃，连带着都不觉得一个人的春节有那么难熬了。
心思平静下来，她坐在沙发上，颇有几分等不及般拨通了柯嘉雯的电话。通话直到快结束才被接起。
阮卿：“在干嘛？”
柯嘉雯：“走亲戚啊，哎呦你可不知道这群亲戚有多难应付，一直追着我问什么时候和老徐结婚。老娘还没谈够恋爱呢，也不知道催个什么劲，还好你这通电话暂时救了我，可算能出来透口气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确实被气得够呛，阮卿听得直笑，“辛苦辛苦。”
柯嘉雯长叹口气，“不辛苦，命苦。”
电话那端阮卿一直没再继续说话，柯嘉雯觉出些不对劲，“怎么了？”
阮卿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手指揪着一旁的抱枕边沿，在酝酿该如何开口。
“我……”阮卿干脆心一横，闭上眼，“我们复合了。嗯……和，宋昭”
这话一说完，阮卿自己都觉得好笑，除了宋昭她还能和谁用得上复合二字。
闻言，柯嘉雯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现得颇为平静，“就这事？”
阮卿松了口气，“你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柯嘉雯：“有什么好惊讶的，早晚的事。”接着，她又转变音调，带着几分调侃，“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死倔死倔的，就是不肯低头。”
她的打脸来的有点快。
阮卿被说的脸色绯红，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谁啊，反正不是我。”
“是是是，天塌下来，都有我们卿宝的嘴顶着。”
在柯嘉雯的嘲讽声中，阮卿无情挂断了电话。
-
另一边，宋昭的车子驶进一片静谧幽深的庭院之中。将车停好，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在车里静坐了十分钟，望着眼前处处张贴着红灯笼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窗从外面叩响，宋昭回头看着车外站立的人，缓缓降下车窗。
“怎么不进去？”来者是梁挚山，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意，笑得依旧和宋昭没有丝毫芥蒂般，一如儿时那个总是会在弟弟打架受伤后给他包扎的哥哥。
推门下车，宋昭和梁挚山一前一后往屋内走。
前者一路沉默，后者则时不时和他说话。
“外公很想你，整天念叨着小昭什么时候回来，你今天来他肯定很高兴。”
宋昭依旧无言，梁挚山却也不在意，“今天外公一直在紧张，时不时走出来看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在期待你的到来。待会儿你一定好好陪陪外公。”
单向聊天的声音在进门后止住，听着屋内的交谈声，偌大的客厅里大概坐了不少前来拜年的人，一旁忙碌着端茶倒水的阿姨见到门口处进来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又忙走过来迎着。
“呀，这不是小昭吗？快进来快进来。”
“周妈，新年快乐。”宋昭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周妈是看着宋昭长大的，见他回来，自然欣喜得很，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摆正后，又赶紧跑到客厅通知老爷子。
“小山带着小昭回来了。”
听着周妈欣喜的声音，梁挚山笑着拍拍宋昭的肩膀，“看把周妈高兴的。”
老爷子在周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匆匆从里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亲朋好友，却在看到宋昭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宋昭望着老爷子，难得乖巧地点头打招呼，“外公，新年快乐。”
老爷子冷着脸，不发一语，沉默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宋昭看着老爷子上楼的颤巍背影，薄唇紧抿。
楼上书房门被重重关上，惊得人心里起伏不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明明老爷子刚才一听到宋昭的名字眼神都跟着明亮了起来。但又知晓，老爷子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人群中不知是谁打着圆场，大家将宋昭迎了进来，接连和他说着新年快乐，宋昭也一一回应。
“小昭，去书房陪陪外公。”宋昭的姨妈龙聿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提醒道。
宋昭点头，随后上了楼。
叩响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宋昭在门外站立一会儿，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龙庭柏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宋昭在书桌前驻足。
“外公。”
听到声音，龙庭柏猛然回头，将手中的拐杖掷向宋昭，实木制的拐杖扔到宋昭左手臂，发出沉闷的一声后滚落在地，引发的声响极大，可宋昭依旧低着头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哼声。
龙庭柏：“你还知道回来？”
因为生气激动，失了拐杖的龙庭柏身形有些不稳。
宋昭将拐杖拾起，走上前重新递还给龙庭柏，又替他不停顺着气，“身体不好就少动气。”
“你气我的还少吗？我看就是你想把我气死。”龙庭柏拄着拐杖重重捣向地面，又作势要继续打宋昭，但终究是没忍心下手。
宋昭低头不作声，龙庭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龙庭柏：“宋昭你可真出息，出了那么大的事就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当我死了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宋昭：“我不说您不也知道了。”
龙庭柏：“你还敢还嘴？”
……
他气宋昭受了委屈不告诉他，他也气宋昭一时冲动断了自己的前程。
心头的那股气发泄出来，也就少了很多郁气，归根到底是因为心疼外孙才发的火，更何况旧事重提也于事无补。
“这么大人了，棍子过去都不知道躲？”龙庭柏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那一拐杖过去一定轻不了，于是扯过宋昭就要检查他的胳膊。
宋昭往后躲了一步，扶着龙庭柏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不碍事，先顾好您自己，别动不动就发脾气。”
龙庭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话题翻了篇，祖孙两人总算是心平气和下来。
阮卿下车后沿着宋昭走过的脚印，小心翼翼又娇俏地踩过他的印记。相比之下，她的脚要小多了，只占了脚印的一多半，阮卿边走边低头笑眯眯地看着那些足迹。
一场无厘头的分手闹剧破了冰，仿佛走过他走过的路都是甜的。
足迹在单元门前停止，这人良心倒是留有几分，即便生气，也还知道给阮卿留个门。
进了楼道，阮卿被站在一侧墙后正漠然盯着她的宋昭吓了一跳。
“这么看着我干嘛？吓死人了。”
宋昭盯着她也不说话，薄唇紧抿，眼角还有些湿润。他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身体微微佝偻，像个面无表情的酷哥。
阮卿走近一步，手指勾勾他的下巴，故意逗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如此没良心又轻佻的话，宋昭眼中的埋怨更甚，干脆将头扭向一侧躲开她手上的小动作。
“哟，委屈了？”阮卿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尤其是在看到宋昭眼底泛红，于是凑得更近，捏捏宋昭的下巴。
她好像一个调戏良家少男的恶女。
但这种恶趣味——她还挺喜欢的，主要是因为她更喜欢看宋昭哭。
像个哭包一样，又乖又软。
“跟姐说说，谁欺负你了？”
宋昭的脸顺着她手指微弱的力转了过来，眼角的小豆珠摇摇欲坠，看得人心里有些痒痒。
“啧。”阮卿瘪起嘴，同情似的看着可怜巴巴的人，实际上心里要乐死了。
宋昭这副模样，她估计是看到的第一人吧。
“哎呦呦，笑一个，姐哄哄你。”阮卿学着宋昭平日里的不正经模样，冲他挑了挑眉，满脸得意地说道。
宋昭攥在衣兜里的手快要捏碎了，可又对面前的人无可奈何，那张娇嫩的脸笑得实在过于明媚，过于会蛊惑人心了。也就是她阮卿了，旁人没谁敢这样放肆地逗弄他，还能让他没半点脾气。
见他还是不肯说话，阮卿眉头微皱继续道：“嘶……”
“不给面儿啊，那姐亲亲你。”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宋昭唇上轻啄一口。
此时他的唇凉滋滋的，和刚刚的燥热触感完全不同，但却让阮卿有些意犹未尽。
脚跟还没回到地面，阮卿就感觉到一只胳膊拦在了她的后腰上，挡住了她的退路，然后她就直勾勾地看到宋昭的脸逼近她，又在若有似无的距离时止住。
一秒，两秒，三秒——随着阮卿心脏的剧烈跳动，仿佛周围都噤了声，让她听不到半点别的声响。终于在某一刻，宋昭开口。
“我是不是该给你挂个心内科专家号啊，阮卿？”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然撒在阮卿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像扫过人的心尖。
阮卿的脸忽然有些泛红，以为自己心跳声太大，被他看破了心思，低声询问，“什么意思？”
“检查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宋昭说这话时，手上还用力，让阮卿紧紧贴向自己。
阮卿忽地笑了起来，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儿气闷。
“还笑！”宋昭脸上露出不悦。
阮卿的双手从宋昭胳膊下伸出，绕到他脖颈后，以一种极暧昧的姿态迎合他。
“还在生气呀？”她耐心哄他。
“很难受吗？”说完又没忍住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阮卿！”唇上的温软和怀里的香气让宋昭闭了闭眼。
一下两下的，是个正常男人都经不起这么折腾。
阮卿听到他嗓音里的喑哑愣了一下，又看到宋昭紧绷的下颚线，知道自己好像是有点过火了。
之前看网上说，这玩意儿能把人憋坏的。
于是见好就收。
“好嘛好嘛，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宋昭松开她，揪着阮卿的后衣领将她扯远。
“诶诶诶！”阮卿不情愿地拍打他的手，脱离束缚又凑上前，扯了扯宋昭衣服下摆。
“那我赔给你啊。”
“还想玩儿我是吧？”
阮卿摇摇头，拉低宋昭的脑袋，在他耳边乖顺地轻声说了句什么。
……
阮卿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她都觉得自己太过大胆了，倘若和别人说起，没人会相信阮卿会在这种事情上主动。
但她一向是个大胆的人，不受拘束。
宋昭这人特别扭，在某些事情上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起初并不想要阮卿帮他，说怕脏了她的手。
他越是推辞，阮卿的挑逗心越是强烈。欲拒还迎的小把戏，让她更乐得看宋昭脸上难得的绯红。
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简直可以出本驭夫攻略，得意过了头，自然忽略了宋昭眼下的狡黠。
等真的做成了，她便开始后悔了。明明一开始严词拒绝的人，最后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无度！男人，就那么回事，贪得无厌。
阮卿默默在心里给宋昭画上一笔。
*
“起床吗？”宋昭从洗手间出来来到床前。
他身上穿了件睡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身前露出大片清晰可见的腹肌，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让人更加脸红心跳，大概是刚洗漱完毕，宋昭额前的碎发沾着几分湿气。
阮卿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到宋昭身上，又状似不经意般将头扭向一侧，表示并不是很想理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有几分诡异的静谧。阮卿纳闷，正疑惑着这人是不是走开了，一转头却见宋昭站在床边笑得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阮卿：“你……笑什么？”
宋昭俯身，双手撑在阮卿身两侧，贴近她的脸，亲了亲她红到要滴血的耳垂。
耳朵是阮卿最敏感的地方，温热的触感刚一碰到，她全身就紧绷起来，心也跟着猛然跳动。
宋昭抬头与她对视，两人间的距离挨得极近。
宋昭：“你紧张什么？”
阮卿：“我哪有，谁紧张了。”
宋昭：“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阮卿的眼神一边飘忽，一边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你有什么好看的？”
宋昭被她心虚的声音逗得低笑，声音酥酥麻麻的听得阮卿面颊更热了几分。
“阮卿。”宋昭喊她。
“啊？”阮卿迎着声音，呆愣愣地缓缓转过头。
“你真的很爱脸红。”他故意逗她。
阮卿满脸窘迫，忙拿起另一边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
“宋昭！”她闷声怒斥。
这人好像一向不懂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尤其在她面前。
始作俑者却直发笑，但也知道不好再继续逗她，毕竟自己刚哄好的人，现在还不能太嚣张。
他拿掉枕头，揉了揉阮卿的头发，温声开口，“好了，不开玩笑了。”
阮卿瞪着他，一掌拍开他的手。
“不闹了，说点正事。”宋昭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捏着以示安慰。
他默了片刻，“奶奶说她想早点回湛市。”
刚刚周妨给他打电话，拐弯抹角地追问他在哪里，最后又抱怨说这里没有她那帮老姐妹陪着打麻将实在无聊，非要宋昭订最早的票回湛市。
宋昭知道，哪里是她不想待在这里，老太太只不过看他从来到北京后便没了踪影，始终不愿踏进那个家门一次，又了解他对这里的抵触，才提出要早些回去的。
本来，在来之前周妨就是不同意的，她的顾虑一向是宋昭，但耐不住宋棠三番五次的请求，最终是宋昭不愿周妨为难主动开口说要来的。
“什么时候走？”闻言，阮卿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心里被一股失落笼罩。
宋昭：“明天，今天奶奶要先见些老朋友。”
阮卿嗯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另一只手覆上宋昭的手，抠弄着他那一道纹身。
“不高兴了吗？”宋昭抚上她的脸，慢慢抬起。
阮卿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一点情绪都会很快表现在脸上。她是想失口否认的，因为不想让宋昭知道她的不舍而得意，可在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后，内心那股空落更甚，于是行动快过大脑，她伸出双臂搂住了宋昭，头埋在他的肩颈之间。
阮卿：“嗯，因为舍不得你，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宋昭内心被她这句话填满，笑着回抱住眼前的人，在她身后轻轻安抚着。
宋昭：“这么黏人啊？”
阮卿在他后背狠狠掐了一把，这人净会说些不正经的。
宋昭：“得了空我就来看你。”
听到这话，阮卿忙推开他，一脸严肃，“不可以，你忘了自己高三吗？”
在学习方面，一向公认是学习狂魔的阮卿总是最严谨的。
宋昭笑笑，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看得阮卿心里直打鼓，果然，听到他下一句，“那你来看我。”
大意了，又掉进了他设下的坑里。
阮卿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又叹了口气，“反正你要好好学习，不许乱想别的，更不许胡来。”
听着她的“威胁话”，宋昭一一应下。
*
今天是大年初二，依着往年的惯例，宋昭是要回一趟外公家里的。哪怕因为父母的关系两家关系不甚友好，但外公却格外心疼这个外孙，小时候没人管他的时候，有段时间他是长在外公身边的。
“在家里等我回来？”临出门，宋昭站在门口玄关处换好鞋，低头在阮卿额前落下一吻。
阮卿点点头，“好。”
直到宋昭出门后，阮卿站在原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里是指现在这个住处吗？可惜人已经走远，她也不想特意去问，专门问一句倒显得她有些自作多情。
家里，家里，听起来就是很暧昧的词。
阮卿一个人在客厅打转，观望着周围的一切，房子的装修格局处处都和宋昭那个人十分契合，透着十足的沉闷与黯淡。但所及之处都好像在慢慢熟悉宋昭的过去，这不免让阮卿的心思有几分雀跃，连带着都不觉得一个人的春节有那么难熬了。
心思平静下来，她坐在沙发上，颇有几分等不及般拨通了柯嘉雯的电话。通话直到快结束才被接起。
阮卿：“在干嘛？”
柯嘉雯：“走亲戚啊，哎呦你可不知道这群亲戚有多难应付，一直追着我问什么时候和老徐结婚。老娘还没谈够恋爱呢，也不知道催个什么劲，还好你这通电话暂时救了我，可算能出来透口气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确实被气得够呛，阮卿听得直笑，“辛苦辛苦。”
柯嘉雯长叹口气，“不辛苦，命苦。”
电话那端阮卿一直没再继续说话，柯嘉雯觉出些不对劲，“怎么了？”
阮卿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手指揪着一旁的抱枕边沿，在酝酿该如何开口。
“我……”阮卿干脆心一横，闭上眼，“我们复合了。嗯……和，宋昭”
这话一说完，阮卿自己都觉得好笑，除了宋昭她还能和谁用得上复合二字。
闻言，柯嘉雯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现得颇为平静，“就这事？”
阮卿松了口气，“你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柯嘉雯：“有什么好惊讶的，早晚的事。”接着，她又转变音调，带着几分调侃，“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死倔死倔的，就是不肯低头。”
她的打脸来的有点快。
阮卿被说的脸色绯红，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谁啊，反正不是我。”
“是是是，天塌下来，都有我们卿宝的嘴顶着。”
在柯嘉雯的嘲讽声中，阮卿无情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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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宋昭的车子驶进一片静谧幽深的庭院之中。将车停好，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在车里静坐了十分钟，望着眼前处处张贴着红灯笼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窗从外面叩响，宋昭回头看着车外站立的人，缓缓降下车窗。
“怎么不进去？”来者是梁挚山，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意，笑得依旧和宋昭没有丝毫芥蒂般，一如儿时那个总是会在弟弟打架受伤后给他包扎的哥哥。
推门下车，宋昭和梁挚山一前一后往屋内走。
前者一路沉默，后者则时不时和他说话。
“外公很想你，整天念叨着小昭什么时候回来，你今天来他肯定很高兴。”
宋昭依旧无言，梁挚山却也不在意，“今天外公一直在紧张，时不时走出来看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在期待你的到来。待会儿你一定好好陪陪外公。”
单向聊天的声音在进门后止住，听着屋内的交谈声，偌大的客厅里大概坐了不少前来拜年的人，一旁忙碌着端茶倒水的阿姨见到门口处进来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又忙走过来迎着。
“呀，这不是小昭吗？快进来快进来。”
“周妈，新年快乐。”宋昭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周妈是看着宋昭长大的，见他回来，自然欣喜得很，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摆正后，又赶紧跑到客厅通知老爷子。
“小山带着小昭回来了。”
听着周妈欣喜的声音，梁挚山笑着拍拍宋昭的肩膀，“看把周妈高兴的。”
老爷子在周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匆匆从里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亲朋好友，却在看到宋昭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宋昭望着老爷子，难得乖巧地点头打招呼，“外公，新年快乐。”
老爷子冷着脸，不发一语，沉默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宋昭看着老爷子上楼的颤巍背影，薄唇紧抿。
楼上书房门被重重关上，惊得人心里起伏不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明明老爷子刚才一听到宋昭的名字眼神都跟着明亮了起来。但又知晓，老爷子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人群中不知是谁打着圆场，大家将宋昭迎了进来，接连和他说着新年快乐，宋昭也一一回应。
“小昭，去书房陪陪外公。”宋昭的姨妈龙聿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提醒道。
宋昭点头，随后上了楼。
叩响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宋昭在门外站立一会儿，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龙庭柏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宋昭在书桌前驻足。
“外公。”
听到声音，龙庭柏猛然回头，将手中的拐杖掷向宋昭，实木制的拐杖扔到宋昭左手臂，发出沉闷的一声后滚落在地，引发的声响极大，可宋昭依旧低着头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哼声。
龙庭柏：“你还知道回来？”
因为生气激动，失了拐杖的龙庭柏身形有些不稳。
宋昭将拐杖拾起，走上前重新递还给龙庭柏，又替他不停顺着气，“身体不好就少动气。”
“你气我的还少吗？我看就是你想把我气死。”龙庭柏拄着拐杖重重捣向地面，又作势要继续打宋昭，但终究是没忍心下手。
宋昭低头不作声，龙庭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龙庭柏：“宋昭你可真出息，出了那么大的事就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当我死了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宋昭：“我不说您不也知道了。”
龙庭柏：“你还敢还嘴？”
……
他气宋昭受了委屈不告诉他，他也气宋昭一时冲动断了自己的前程。
心头的那股气发泄出来，也就少了很多郁气，归根到底是因为心疼外孙才发的火，更何况旧事重提也于事无补。
“这么大人了，棍子过去都不知道躲？”龙庭柏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那一拐杖过去一定轻不了，于是扯过宋昭就要检查他的胳膊。
宋昭往后躲了一步，扶着龙庭柏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不碍事，先顾好您自己，别动不动就发脾气。”
龙庭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话题翻了篇，祖孙两人总算是心平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