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碗黑漆漆的汤药接连下肚，刑自珩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未能转醒，一如回到了昨夜。整个暖阁里又留下了两人，秦绾仔细地用热绢布为刑自珩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别的活或许她干不来，但这照顾人的活算是正中她的下怀。
她曾在刑自珩受罚时偷偷去瞧过一眼，原本是想去碰一碰秦如桦的，或许她还能借着秦如桦的情分回到秦府，继续以血引子的身份留在那里，待在秦如桦身边。
可当秦绾看见，他怂恿着皇帝对刑自珩下手时，她总觉得秦如桦和以前的大哥哥不一样了，甚至在他的眼神中，秦绾还看到了几分嘲讽。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外，月亮安静地悬挂在苍穹之巅，四周都是露气泥土混杂的芬芳，在秦绾眼里，这仿佛就是秦如桦和自己的缩影。
而月亮怎么会甘愿跌落尘埃与泥土相伴？
和秦如桦相处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一样不断地在秦绾脑海中闪回，刑自珩在床榻上的剧烈咳嗽一把将她又重新拉回了现实。
刚缓和的面色，如今又骤然煞白，甚至要比乱葬岗里的尸体还要瘆人几分。
秦绾犹豫了片刻，拿起桌案旁边的小刀朝自己的手掌上割去，将自己的血液与药液相互混合，喂进了刑自珩的嘴里。
汤药的雾气不断从药炉中冒出，拂到秦绾脸上，她竟还感觉有几分凉意，其间还夹杂着血腥味道，不知不觉吸进一口，反而觉得精神抖擞，体内原本的寒气突然变成热流快速流转，既温热又暖心。
秦绾的血确实有作用，这才不过片刻，刑自珩的咳嗽渐弱，睡态也平缓了不少，凑近一点依稀还能听见他熟睡的鼾声。
刑自珩昏睡了几日，秦绾便用血养了几日。
好在冬日快要过去了，枯树上干涸许久的地方已然冒出了几支嫩芽。
刑自珩醒来时，正巧一抹阳光洒在秦绾的背上，而秦绾此刻正蜷缩在他脚边睡得正香，一方黄花梨绣松树云锦屏将暖阁隔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白狐皮毯旁，药炉正透着阵阵烟气，他半散着头发，又用手肘懒懒地拖起腮，盯着秦绾熟睡的脸。
许是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秦绾瞬间惊醒，见刑自珩已经能坐起身来了，她又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便立即跪了下去：“我、我实在太困了，不知道怎么就睡在了床榻上。”
“我睡了多久？”刑自珩轻咳一声，想缓解尴尬。
“大概，五六天。”
“这几日一直是你照顾的？”
“也不是，有的时候刑叔和刑可也会来看看。”秦绾可不敢居功，毕竟刑叔二人这几日没少帮助她照顾，虽都是她一个人在暖阁里待着，但她还是想替二人在刑自珩面前搏一搏美名。
刑自珩面无表情，眉宇间却依稀可见瘆人的寒意，对秦绾的答话一言不发，缓缓地端起白粥自顾自地用了起来，顺势一靠，半坐在秦绾面前。
“秦姑娘，主子可醒了？崔硕医官云游回来了，想见主子一面。”刑叔总是来得及时，正巧缓解了秦绾不知如何答话的处境。
“我醒了，让崔硕进来吧。”
“好你个臭小子，见色忘友是吧！害得我都不敢随便进来！”崔硕穿着麻灰色长袍，宽大的袖袍里好像有着许多宝贝物什，一身爽快的语气令整个病恹恹的暖阁中多了几分生机。
“这不是正好治治你不懂礼数的陋习吗？”与宋长景相处起来不同，刑自珩与崔硕之间更加轻松，而即使宋长景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刑自珩和他相处时的语气间难免有几分自持自锢。
崔硕白了一眼刑自珩，迅速地搭上了他的手腕，眉头随即舒缓又迅速皱起：“你这是找了别的医官？怎么脉象平和了不少？连金蚕蛊毒的药性都压下去了几分？”
刑自珩听出了崔硕言语里的醋味，故意打趣道：“是啊，就街头的那个，人家医术是不是比你好点啊！”
“刑自珩！枉我四处为你寻医问药！你、你竟如此负我！”崔硕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而秦绾跪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崔医官别恼，这是我家主子在同你玩笑呢！这几日也就秦姑娘在暖阁里侍奉，没别的人进出。”刑叔实在是为刑自珩的性命担忧，虽二人听起来是玩笑，但他还真有点担心崔硕会因此放弃对刑自珩的治疗。
“秦姑娘？哪个秦？莫不是秦如桦的秦？”崔硕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了看秦绾，又看了看刑自珩，语调降了又降，“我劝你离秦家人远点，他们现在可是当朝新贵，颇得那位的欢心，你若沾他们，身子骨还要不要了？”
“晚了。”
“什么？”
崔硕看见刑自珩腰背上的伤，这才明白他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
“我左右也是管不住你的！但是这药，你休想给我躲掉一碗！”崔硕又气又恼，临走时还不忘剜了一眼秦绾，像是在警告她离刑自珩远点。
刑自珩轻合上双眼，想起先前刑可打探回来的情报，这是秦绾是被秦家人当做秦家大小姐秦白裳的药引养着的，自己体内的金蚕蛊毒连崔硕的妙手都无计可施，如今不过是在她的照顾下，竟有了好转？
诸多的巧合放在一处，也很难不令刑自珩将其联系到一起。
“你是不是喂了我别的东西？”刑自珩就这样一直让秦绾跪着，而她也没有丝毫反抗的神情，仿佛像是跪习惯了一样。
“我的血能救人，我看你被折磨成那样，我就放了我自己的血....”秦绾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刑自珩的脸色不对劲，也认为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在秦绾说话间，刑自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上面那洁白无瑕的脖间，竟令他有了想要上前一饮而快的冲动。
几乎是刹那间，刑自珩捞起秦绾的胳膊，将其反压在身下，就在他的唇几乎快要触碰到秦绾的脖子时，他骤然回过了神，只是举起秦绾手臂，对上去就是见血的一口。
“嘶....”疼痛令秦绾难掩情绪，眼泪当即就在眼眶中打转。
“你取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现在倒吃痛起来了？”刑自珩苍白的唇间沾满了秦绾的鲜血，不仅衬得他面色红润，也多几分妖媚之感。秦绾看着出了神，若是刑自珩没有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该是个多好看的人啊！
“喂！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留你下来，做梦。”刑自珩见秦绾发着呆，才发现自己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将其压在床榻上，周遭药气暖意催促着他体内的热气不断涌上头顶。
“我、我只是想救你。”
刑自珩的眼神深而淡漠，与秦绾的双眸对视着，看似平静的潭水下，早已泛起阵阵涟漪。
“主子，前厅有客人来了。”刑可在外轻轻叩了叩门，语气不太明朗，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许是太久未站在白日中，刑自珩努力睁开眼睛望向苍穹，像是被风雨淘洗之后的清澈，透过隐约的云层还能看见淡色不均匀的阳光，明澈且温润，让他有种将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
刑自珩病气渐有好转，也实在不愿打扮得太过隆重，只是扯过一件墨绿色的外袍披在肩上，上面用银线穿插着珠光线绣着一整片竹林，走在冬日的阳光下竟还有几分暖意。
“邢公子，在下想向你讨个人。”
“秦尚书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吗？我这破烂地方，还有什么人值得您亲自来一趟呢？”
“我知道秦绾在你这里。”
听到秦绾的名字，刑自珩端着茶水的手明显地愣了愣，不过这情绪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他佯装吹去茶水的浮沫，没有回答。
先前，崔硕的那番警告不无道理，何况得罪了秦府的人，于他日后要做的事情并无助力，反而还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但刑自珩想起那日在尸山中捡到秦绾的模样时，他便觉得那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从泥浆里被人捞起，满眼都是恐惧，却还要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若真要把秦绾就这样交出去，他心里还有几分不舍的。
刑自珩前脚刚出暖阁，秦绾后脚就被人唤到了前厅，她仅仅是站在门口，用眼角瞥见了那月白色锦袍，衣角上还绣着鎏金云纹，那色彩便已惊得她眉梢微颤，入厅时将头垂得更低。
秦如桦也不愿在此地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在这待得越久越容易引起口舌之争，见秦绾来了，他便立即起身去迎她：“绾绾，跟哥哥回家。”
刑自珩轻笑，终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一个户部尚书，便能随便让人私闯自己的宅院，毫无尊严可寻。
他原放手就是，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怎么？家大业大的秦府居然舍不得一个血引子？”
秦如桦眼神中闪过一丝嘲笑之意，他有商贾祖辈根基作为靠山，如今又是当朝重要官员，这刑自珩不过是前朝余孽，拿什么跟自己争，却还是要在秦绾面前装出几分哥哥的样子：“吾家视其为二小姐，吾亦以亲妹之礼相待，她伺候人的功夫乃是吾一手调教，终日是离不开她。”
说罢，还不忘拂了拂秦绾垂落在一旁的发丝。
“呵，不过鼠辈。”
不过几句简短的言语，二人之间的火药味便令人不敢出声。
在见到秦如桦的时候，秦绾是有些动摇的，但她想起以往的那些生活，加之自己遍体鳞伤的被扔在乱葬岗，喊破了喉咙周围也不曾见到一个活人，她深知若是就这样和秦如桦回了秦府，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尤其是那秦白裳，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起过往种种，秦绾终是下定了决心：“我不愿同你回去，我想待在这。”
话音未落，秦如桦便严厉呵斥道：“这里竟还没有秦府好？你宁愿和他过着这般落魄的日子，也不想回秦府你的秦二小姐？”
“不愿。”
秦如桦肉眼可见的面色涨红，他从没想到自己竟能被一个女子气到这种程度，怒气上头，扯过刑自珩的衣领：“你给她下了什么迷药？”
“哥哥！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秦绾遥想起多年前她和秦如桦待在一起读书的时候，红袖添香在侧，月下笔墨生花，含笑作画两两相望，真是一副温馨的场景。但，两人永远都回不去了。
“秦绾！你真是长大了！可就别怪哥哥手下不留情了！”
她曾在刑自珩受罚时偷偷去瞧过一眼，原本是想去碰一碰秦如桦的，或许她还能借着秦如桦的情分回到秦府，继续以血引子的身份留在那里，待在秦如桦身边。
可当秦绾看见，他怂恿着皇帝对刑自珩下手时，她总觉得秦如桦和以前的大哥哥不一样了，甚至在他的眼神中，秦绾还看到了几分嘲讽。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外，月亮安静地悬挂在苍穹之巅，四周都是露气泥土混杂的芬芳，在秦绾眼里，这仿佛就是秦如桦和自己的缩影。
而月亮怎么会甘愿跌落尘埃与泥土相伴？
和秦如桦相处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一样不断地在秦绾脑海中闪回，刑自珩在床榻上的剧烈咳嗽一把将她又重新拉回了现实。
刚缓和的面色，如今又骤然煞白，甚至要比乱葬岗里的尸体还要瘆人几分。
秦绾犹豫了片刻，拿起桌案旁边的小刀朝自己的手掌上割去，将自己的血液与药液相互混合，喂进了刑自珩的嘴里。
汤药的雾气不断从药炉中冒出，拂到秦绾脸上，她竟还感觉有几分凉意，其间还夹杂着血腥味道，不知不觉吸进一口，反而觉得精神抖擞，体内原本的寒气突然变成热流快速流转，既温热又暖心。
秦绾的血确实有作用，这才不过片刻，刑自珩的咳嗽渐弱，睡态也平缓了不少，凑近一点依稀还能听见他熟睡的鼾声。
刑自珩昏睡了几日，秦绾便用血养了几日。
好在冬日快要过去了，枯树上干涸许久的地方已然冒出了几支嫩芽。
刑自珩醒来时，正巧一抹阳光洒在秦绾的背上，而秦绾此刻正蜷缩在他脚边睡得正香，一方黄花梨绣松树云锦屏将暖阁隔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白狐皮毯旁，药炉正透着阵阵烟气，他半散着头发，又用手肘懒懒地拖起腮，盯着秦绾熟睡的脸。
许是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秦绾瞬间惊醒，见刑自珩已经能坐起身来了，她又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便立即跪了下去：“我、我实在太困了，不知道怎么就睡在了床榻上。”
“我睡了多久？”刑自珩轻咳一声，想缓解尴尬。
“大概，五六天。”
“这几日一直是你照顾的？”
“也不是，有的时候刑叔和刑可也会来看看。”秦绾可不敢居功，毕竟刑叔二人这几日没少帮助她照顾，虽都是她一个人在暖阁里待着，但她还是想替二人在刑自珩面前搏一搏美名。
刑自珩面无表情，眉宇间却依稀可见瘆人的寒意，对秦绾的答话一言不发，缓缓地端起白粥自顾自地用了起来，顺势一靠，半坐在秦绾面前。
“秦姑娘，主子可醒了？崔硕医官云游回来了，想见主子一面。”刑叔总是来得及时，正巧缓解了秦绾不知如何答话的处境。
“我醒了，让崔硕进来吧。”
“好你个臭小子，见色忘友是吧！害得我都不敢随便进来！”崔硕穿着麻灰色长袍，宽大的袖袍里好像有着许多宝贝物什，一身爽快的语气令整个病恹恹的暖阁中多了几分生机。
“这不是正好治治你不懂礼数的陋习吗？”与宋长景相处起来不同，刑自珩与崔硕之间更加轻松，而即使宋长景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刑自珩和他相处时的语气间难免有几分自持自锢。
崔硕白了一眼刑自珩，迅速地搭上了他的手腕，眉头随即舒缓又迅速皱起：“你这是找了别的医官？怎么脉象平和了不少？连金蚕蛊毒的药性都压下去了几分？”
刑自珩听出了崔硕言语里的醋味，故意打趣道：“是啊，就街头的那个，人家医术是不是比你好点啊！”
“刑自珩！枉我四处为你寻医问药！你、你竟如此负我！”崔硕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而秦绾跪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崔医官别恼，这是我家主子在同你玩笑呢！这几日也就秦姑娘在暖阁里侍奉，没别的人进出。”刑叔实在是为刑自珩的性命担忧，虽二人听起来是玩笑，但他还真有点担心崔硕会因此放弃对刑自珩的治疗。
“秦姑娘？哪个秦？莫不是秦如桦的秦？”崔硕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了看秦绾，又看了看刑自珩，语调降了又降，“我劝你离秦家人远点，他们现在可是当朝新贵，颇得那位的欢心，你若沾他们，身子骨还要不要了？”
“晚了。”
“什么？”
崔硕看见刑自珩腰背上的伤，这才明白他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
“我左右也是管不住你的！但是这药，你休想给我躲掉一碗！”崔硕又气又恼，临走时还不忘剜了一眼秦绾，像是在警告她离刑自珩远点。
刑自珩轻合上双眼，想起先前刑可打探回来的情报，这是秦绾是被秦家人当做秦家大小姐秦白裳的药引养着的，自己体内的金蚕蛊毒连崔硕的妙手都无计可施，如今不过是在她的照顾下，竟有了好转？
诸多的巧合放在一处，也很难不令刑自珩将其联系到一起。
“你是不是喂了我别的东西？”刑自珩就这样一直让秦绾跪着，而她也没有丝毫反抗的神情，仿佛像是跪习惯了一样。
“我的血能救人，我看你被折磨成那样，我就放了我自己的血....”秦绾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刑自珩的脸色不对劲，也认为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在秦绾说话间，刑自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上面那洁白无瑕的脖间，竟令他有了想要上前一饮而快的冲动。
几乎是刹那间，刑自珩捞起秦绾的胳膊，将其反压在身下，就在他的唇几乎快要触碰到秦绾的脖子时，他骤然回过了神，只是举起秦绾手臂，对上去就是见血的一口。
“嘶....”疼痛令秦绾难掩情绪，眼泪当即就在眼眶中打转。
“你取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现在倒吃痛起来了？”刑自珩苍白的唇间沾满了秦绾的鲜血，不仅衬得他面色红润，也多几分妖媚之感。秦绾看着出了神，若是刑自珩没有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该是个多好看的人啊！
“喂！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留你下来，做梦。”刑自珩见秦绾发着呆，才发现自己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将其压在床榻上，周遭药气暖意催促着他体内的热气不断涌上头顶。
“我、我只是想救你。”
刑自珩的眼神深而淡漠，与秦绾的双眸对视着，看似平静的潭水下，早已泛起阵阵涟漪。
“主子，前厅有客人来了。”刑可在外轻轻叩了叩门，语气不太明朗，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许是太久未站在白日中，刑自珩努力睁开眼睛望向苍穹，像是被风雨淘洗之后的清澈，透过隐约的云层还能看见淡色不均匀的阳光，明澈且温润，让他有种将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
刑自珩病气渐有好转，也实在不愿打扮得太过隆重，只是扯过一件墨绿色的外袍披在肩上，上面用银线穿插着珠光线绣着一整片竹林，走在冬日的阳光下竟还有几分暖意。
“邢公子，在下想向你讨个人。”
“秦尚书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吗？我这破烂地方，还有什么人值得您亲自来一趟呢？”
“我知道秦绾在你这里。”
听到秦绾的名字，刑自珩端着茶水的手明显地愣了愣，不过这情绪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他佯装吹去茶水的浮沫，没有回答。
先前，崔硕的那番警告不无道理，何况得罪了秦府的人，于他日后要做的事情并无助力，反而还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但刑自珩想起那日在尸山中捡到秦绾的模样时，他便觉得那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从泥浆里被人捞起，满眼都是恐惧，却还要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若真要把秦绾就这样交出去，他心里还有几分不舍的。
刑自珩前脚刚出暖阁，秦绾后脚就被人唤到了前厅，她仅仅是站在门口，用眼角瞥见了那月白色锦袍，衣角上还绣着鎏金云纹，那色彩便已惊得她眉梢微颤，入厅时将头垂得更低。
秦如桦也不愿在此地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在这待得越久越容易引起口舌之争，见秦绾来了，他便立即起身去迎她：“绾绾，跟哥哥回家。”
刑自珩轻笑，终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一个户部尚书，便能随便让人私闯自己的宅院，毫无尊严可寻。
他原放手就是，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怎么？家大业大的秦府居然舍不得一个血引子？”
秦如桦眼神中闪过一丝嘲笑之意，他有商贾祖辈根基作为靠山，如今又是当朝重要官员，这刑自珩不过是前朝余孽，拿什么跟自己争，却还是要在秦绾面前装出几分哥哥的样子：“吾家视其为二小姐，吾亦以亲妹之礼相待，她伺候人的功夫乃是吾一手调教，终日是离不开她。”
说罢，还不忘拂了拂秦绾垂落在一旁的发丝。
“呵，不过鼠辈。”
不过几句简短的言语，二人之间的火药味便令人不敢出声。
在见到秦如桦的时候，秦绾是有些动摇的，但她想起以往的那些生活，加之自己遍体鳞伤的被扔在乱葬岗，喊破了喉咙周围也不曾见到一个活人，她深知若是就这样和秦如桦回了秦府，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尤其是那秦白裳，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起过往种种，秦绾终是下定了决心：“我不愿同你回去，我想待在这。”
话音未落，秦如桦便严厉呵斥道：“这里竟还没有秦府好？你宁愿和他过着这般落魄的日子，也不想回秦府你的秦二小姐？”
“不愿。”
秦如桦肉眼可见的面色涨红，他从没想到自己竟能被一个女子气到这种程度，怒气上头，扯过刑自珩的衣领：“你给她下了什么迷药？”
“哥哥！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秦绾遥想起多年前她和秦如桦待在一起读书的时候，红袖添香在侧，月下笔墨生花，含笑作画两两相望，真是一副温馨的场景。但，两人永远都回不去了。
“秦绾！你真是长大了！可就别怪哥哥手下不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