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思有时候冲动且无理,不管前一秒在因为什么烦恼,自己心上人一句话就能抹平所有。

    被谈潞那么一打岔,路尘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手腕,刚刚的忧虑全都被抛到了脑后。近期她和刘辛的拍摄日程基本不重叠,她出外景,刘辛就是室内,路尘后来也没找到时机去问,索性就直接等摄影展结束再说。

    摄影展在12月初,得益于谈潞的故事和男演员的配合,路尘的拍摄也很顺利,照片的后期和冲洗全都是她自己亲手完成,连朝夕相处的谈潞都摸不准她的想法。

    路尘给谈潞的拍摄要求非常简单,他以为会是关于他以前的职业,他甚至都把自己的常服拿出来了,就是少了点肩章的霸气,谁知道路尘只是默默看了眼他手里的衣服,又给他挂了回去,拍摄的时候穿的都是普通的衣服,有时候让他笔直的站着,有时候让他自然的走路,相同的是,拍的都是他的背面,没一个正脸。

    “你真的不考虑先给我看一眼吗,好歹我也当苦力配合了你这么多天,没有一个正脸给人当衬托也就算了,你连看到成片的第一个人的位置都不打算给我吗?”

    路尘坐在床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打字声音连绵不断,谈潞靠过来想抢回她的注意力,路尘还以为他要偷看,反应非常快地把手机一转,亮着的屏幕瞬间被压在被面上,锁屏键一按,光灭了。

    “干什么?”

    ???

    “路尘,你有点先发制人了啊。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呢,我就是想凑过去亲你,你以为我要偷看?!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不给我看照片也就算了,现在连亲都不让了?!”

    说到亲,路尘简直想缝上谈潞的嘴,“正好,你既然提到亲我这个问题了,那咱俩掰扯掰扯吧。”

    路尘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侧过身盘腿对着旁边的人,示意他正襟危坐好好听讲,谈潞气结,“我不,我就靠这听,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你别想睡觉。”

    莫名其妙,还幼稚。

    路尘也不管他了,伸出一只手开始一个个掰手指,“上上上个星期,我正看电视呢,你凑过来亲我,不给亲还生气,亲了把自己亲出一身火,还反过来怪我勾引你。”

    “还是那个星期,我在锻炼,你说不要在你面前练,好,我去了阳台,还把阳台门,窗帘全都拉上了,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吧,你自己偷看的吧,你自己开的门吧,你自己搬的小板凳在旁边看的吧,又反过来怪我。”

    谈潞:“……”

    不怪你,还能怪谁,你知道你自己身上有多少勾子吗,你清楚吗你。

    水越来越凉了你知道吗。

    你啥都不知道!

    “再往后,上上个星期,你从你家回来,我就是渴了,出来倒个水,我衣服穿得规规整整,你那眼神就跟狼看见了羊,逮着就咬,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你还咬得特起劲,你知道第二天我围着丝巾有多么欲盖弥彰吗。”

    谈潞:“……”

    这能怪他吗,你衣服穿得是挺规整,可你穿得是我的睡衣!我,的!

    “上个星期,你大晚上跟发癔症一样,就抱着我不撒手,走哪抱哪,你能尊重一下我作为人,拥有两条双腿的走路权利吗,我好歹也是个100斤的汉子,看看我这肌肉,你能尊重一下我的体重吗?我觉得你的手腕根本没废,你是装的吧?”

    “你有100吗,我感觉跟抱小孩一样,你还是太轻了,明天给你做红烧肉吃吧。而且,我手真的废了,要不下次去京海复诊,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边有我以前的战友,带你去见见他们。”

    “……”

    “你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现在说的是你亲我这件事,其他的往后排。这个星期我就不会说了,这些都是代表性事件,零零散散的我都没说,不是不让你亲,关键你把自己亲出火了,还死活拉着我帮你,我要抗议。”

    “抗议无效,你惹的,你得负责。”

    “……”

    路尘气得直接抡起枕头就砸,“我惹的!都是我惹的!是我让你抱我的?!我让你亲我的?!我让你大晚上抱着我乱滚的?!从明天开始,你滚去客卧!不,现在就去!”

    这还没开荤呢,就已经这样了,路尘简直不敢想象一朝解放,她怕是就再无安宁之日了吧。

    “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手指都攥红了。” 谈潞挨了几下,不费吹风之力就把枕头接了过去,掰开路尘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用枕头打又不疼,回头还把你胳膊抡疼了,不生气,那你想我怎么办,自己的老婆,只能看不能吃,我也很难受好不好。”

    路尘安静下来,低头盯着谈潞的手,停了好一会儿,声音低迷了很多:“我最近老觉得,我对你,并不好——”

    谈潞皱了眉头,很急促的打断她:“没有,你很好,路路,我没有要——”

    “我很喜欢你的拥抱和亲吻,可是,那样你会难受,我不想折磨你。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愿意迁就我,可这对你并不公平。”

    谈潞抬起小傻子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还觉得对不起我,觉得我付出太多了,你啥都没干,还整天勾得我起火?嗯?”

    最后一个尾音,明显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路尘点头的动作还没落下去,谈潞的手使了劲,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动,“还点头?!”

    路尘抿了抿唇,没说话。谈潞摸清了路尘的性子,软硬不吃,还抓着自己那一堆理论不放,死活不撒手,怀柔政策已经没用了,这个问题上,得强势点。

    “路路,你如果以后再这样想的话,我不仅不会去客卧,我还变本加厉地亲你,磨你,磨得你没脾气,我就趁虚而入,下次我可就不仅仅是只咬你脖子了,我得把你整个吞肚里,你也知道你那点力气对我来说跟猫一样,我让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别觉得对不起我,从你这,我占的便宜可太多了,也就你傻,还以为我可怜呢,你不想,那事就没有乐趣。更何况,你也不是没反应,你就是怕。你怕,就说明,我付出得还不够,没把你防线彻底攻破。这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你就乖乖地等着我过来,我补充好弹药,非把你灭了国不可。

    还有,我说我难受,知道什么叫嘴上说说而已,那就是个想让你心软的借口,虽然确实难受,但我那不是活该吗,跟你没关系,要怪就只能怪我太爱你,男人嘛,你体谅一下。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对你,性和爱是分不开的。

    你要是再有这种什么公不公平,对我不好的想法,我真不介意现在就强了你。你那些个计较得失的理论,别跟我扯上边,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乐意。懂吗?不懂的话,现在就给我把衣服脱了,我好好让你懂一下。”

    “…………”

    路尘扭了扭脖子,想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

    “嘶,又想逃,懂了吗,路尘,记住没有,还有没有下次?脑袋里那些弯弯绕绕清除了没有?”

    “…………”

    “懂了,下巴疼…” 路尘躲不过,老老实实说了俩字,开始想转移话题。

    谈潞太可怕了,能文能武,说得她哑口无言,当兵真是屈才了,他应该去当专攻她的律师。

    谈潞把手放开,路尘立刻就歪身往被窝里一钻,把自己蒙了个彻底。

    谈潞的脸上爬上了一个很微小的笑,不肆意,但又勾得人发昏,显得人畜无害,说出来的话却揶揄得让人想打他:“哭啦?我这么厉害,都能把路尘说哭了,哎呀,你别拽,让我看看,看看,给你擦擦眼泪,不哭,我的路路呀,亲一下,今天晚上还没亲呢,别躲,再躲我脱了啊……”

    半小时后,充完凉水澡出来的谈潞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找了半天,发现客卧从里面上了锁。

    “……” 得,亲过头了。

    ——

    日子就在打打闹闹中飞快度过,路尘把摄影展的作品全都包装好以后,提前到了展馆。展会开始的正式时间是下午三点,售票制,主办方给所有参展的摄影师都送了门票,路尘单独给储凝留了一张,剩下的都给了谈潞让他给江童他们。摄影展是连续三天,第一天的人流量相对来说会更多,所以路尘建议是后两天来。

    谈潞当时拿着门票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弹了弹,点了头。

    虽然是下午开始,但一大早相关工作人员就在检查各项设施和作品,路尘先去看了给她安排的展位,呵,确实“看得起”她,够显眼。前段时间主办方就把馆内的详情图给她发了邮件,她一直都没接收,没意思也没兴趣,给她什么位置她都能撑起来,管他呢。

    要路尘自己说,没教养的不是谈潞,反而是她。几个圈子浸染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会圆滑世故一些,但她偏不。对那些名利,人情,看得过去就聊几句,她的能力和作品摆在这,也不主动掺合杂七杂八的脏事,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能接受咱就拍,不能接受换下家。

    这是她的性格缺陷,路尘清楚。改不掉,也不想改。选择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的清楚界限,全凭自己喜好,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

    除了谈潞能让她犹犹豫豫,百想千回,其他的,都靠边站吧。

    噢对,最近谈潞是挺乖的,闹事的反而是刘辛这个杀千刀的,稀里糊涂说了那些话,转脸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这该死的摄影展终于开启了倒计时。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路尘盯着展位想好了作品布局以后,转身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刘辛,她身边的人,是陈宋。

    “路尘,你的作品还没摆放好吗,下午可就开展了,工作人员很累的,别给人添麻烦呀。”

    陈宋几步开外就扯着嗓门乱叫,展厅略有空旷,稍抬了点声音,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震动,“你还真是独一份呢,别的摄影师的作品早就提交了,也就你,展位还空着,太神秘了,真是让人期待。”

    路尘一点都不想搭理她,“乱吠什么,等着看就是了。期待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在这么安静的空间里面乱嚷嚷,有没有点素质了。”

    刘辛勾唇笑出了声,开展第一天,她提前就空出了今天的时间,想看看路尘怎么打陈宋的脸,刚到门口就碰到了陈宋,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马上路尘会收拾陈宋,她也就任由陈宋跟着。

    刘辛:“来的时候我看到青青他们从你车里搬东西,都收拾好了?”

    路尘点头:“嗯,一会挂上去就行了。看到你的作品了,回头把最中间那一幅送我吧。”

    “你想得美。”

    陈宋在一边被无视个彻底,她也听说了路尘和孙倩公司旗下的一个男演员合作拍了一组照片,到现在除了路尘本人,没人看到过成片,她想提前暗中搞点破坏都不知道往哪使劲,“你们不知道吗,这次摄影展,三天的展示结束后就是拍卖会,所有的作品都会被社会各界名流拍下。”

    路尘不以为意,戳了戳刘辛的肩膀:“那你更应该送给我了,我可没那么多钱拍你的作品。”

    “滚一边去。”

    两人仿若周边只有她们二人,聊得热火朝天,来来往往也会经过不少工作人员,陈宋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得震天响。

    “哎尘儿,我不打算拍卖呢,我很喜欢我的那些照片。”

    “正有此意。”

    下午三点,正式开展,捧场站台的明星来了一大堆,记者媒体也随之蜂拥而上,这次展会没有明文规定不准拍摄,不准媒体入场,原本空旷安静的展厅里,快门声此起彼伏。

    三点零五分,路尘成为热搜第一位,后面挂了个“爆”字,随后第二位是 “路尘  无名”,第三位是 “路尘  空白”,第四位是 “路尘  规矩”。再往后是孙倩都没有想到的男演员的热搜,这些原本是她要花钱买的。

    路尘跟孙倩说过,第一天不要让男演员出现在摄影展上,喧兵夺主的动作不要有,热度反正会持续好几天,过后再找个机会露脸就可以。

    所以,第一天到场的只有孙倩和她的丈夫,听手下人报告热搜情况以后,经过主展厅的时候,孙倩跟路尘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摄影师,这组照片都叫无名吗?为什么会起这么个名字?你是基于什么样的契机才拍摄这组照片的呢?”

    “您一直都有不拍男性独照的规矩,为什么这次打破了?您和照片中的男演员是什么关系?”

    “这次展会你展出的作品,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以后都不再立这个规矩,其他男性你也接受拍摄了是吗?”

    “路摄影师,您为什么会有这个规矩呢?陈宋摄影师之前也给您下了战书,您二位的矛盾也由来已久,您这次展出的作品是否是存有打击的意思?”

    “您的每一张作品中都有一个背影,请问这个背影是谁?跟您是什么关系?”

    “听说您之前是被男人伤过,受了情伤所以才拒绝拍摄男性,请问是事实吗?”

    ······

    路尘在作品被挂上以后,就一直站在旁边没走,她也走不到哪去,她想。三点一到,她把作品上盖着的布揭了下来交给了青青,给了她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就一直等着媒体入场。

    眼前的这波人,或许单纯是询问好奇的事,又或者是试试水,看看有多深。

    “各位——”

    路尘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询问,语速很慢:“这组图没有什么特定的意义,说它叫无名也可以,叫空白也行,或者舍得?又或者其他的名字?都无所谓。

    如果它叫无名,嗯……不清楚各位的工作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在我的工作过程中,一张成片的背后,有太多众人想不到的细节。对你们记者来说,一篇文章背后,也许你们也花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对其他的工作者而言,对你拥有的任何美好而言,你或许可以试着想想它背后的故事。有光鲜亮丽,就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如果它叫空白,最简单的,你可以想想你抛开使命和工作之外的生活。有得,就有舍,有完整,就有残缺,有填充,就有空白。

    照片中的人只是一个影像,他可以是演员,可以是艺人,可以是普通上班族,甚至可以是清扫街道的清洁工,也可以,是你们,是我们,是他们。

    你从来都没有关注的人,亦或是你遗忘了很久的人。”

    “至于我的规矩,我并不想打破,立着吧,这两年太累了,还是给自己留点时间缓缓。毕竟,我也得谈个恋爱过过生活不是,规矩怎么立的,跟情伤无关,跟男人倒是有点关系,毕竟我能想到的给他安全感的行动,也只有这个了,你们可给我悠着点啊,人给我气跑了,我半夜爬都要爬到你家门口把律师函甩你脸上。”

    “其他有的没的,就别瞎猜了,我就是个拍照片的,多把注意力放在我的作品上,放在摄影师的作品上,人有什么好挖的。”

    说完,路尘透过人群看了一眼刘辛,刘辛会意,提前安排的安保护着路尘出了展馆。

    三点二十分,路尘恋爱的热搜登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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