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滑行,升空,跃过缭绕云层,稳在航线上。

    靠窗的位置,路尘手肘拄着座椅扶手,耳朵贴近手腕,闭上眼听钟表嘀嗒嘀嗒走过。

    晚上10点整,飞机降落在临淮机场。

    手机开机,1小时前,谈潞发来消息,【我在停车场E区102号等你,不着急,慢慢来】

    路尘皱眉,【不是让你直接回家了吗,开了一天的车了,不累?】

    【谈潞:累,头疼,所以你来找我吧,我在车里等你。】

    两个人都是不听话的主,一个不回家非要接人,一个不慢慢走非要跑,路尘来得很快,谈潞一抬眼就看到了挡风玻璃前呼吸急促的人,眉毛拧成了八字眉,眼里都是担心和心疼。

    路尘上了驾驶座,先是看了他的手,谈潞提前就坐在了副驾驶,说累不是假的,开车最费神,再加上他也担心路尘这边的情况,几个小时下来,头疼得厉害,回去还是让路尘开比较好。

    路尘长久未言,而后握住了谈潞的左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谈潞对路尘来说是定心丸,路尘对他又何尝不是,谈潞攥着路尘的手发了会呆,然后抽出手摸摸她的脸,缱绻又温柔,“回家。”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下了雨,谈潞当时走得匆忙,他和路尘的房子都没有任何过年的装饰。

    “现在贴还来得及吗?”

    “别抽风了,大晚上折腾什么,明年再弄吧,冰箱里还有一些速冻的馄饨,给你煮一包?”

    “行,我去洗个澡。”

    “快去。”

    年前回家的时候,他俩已经把冰箱清了半空,只剩下一些速冻的食品,路尘煮馄饨的半道突然被勾起了食欲,她又煮了半包饺子,反正谈潞的饭量大,他能吃完。

    于是,等谈潞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一盆馄饨,一碟饺子,厨房里还有煎东西的声音。

    “路路,一会就睡觉了,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谈潞的声音就在耳边,湿热的水汽包裹住路尘,气息也随着轻声的话语拂到她耳廓,路尘当下就笑了出来,往后一靠,耳朵使劲在他肩膀上蹭了几下,那股氧意被止住,“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起开,别黏我,我也有点饿了。”

    谈潞也许是被路爸爸刺激到了,路尘想,从洗好澡出来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吃饭也不面对面了,非要紧挨着她坐,一会说自己头疼,一会说自己手疼拿不了筷子,总之是变了法地让路尘伺候他。

    “路路,等年过完,我去做个全面体检吧,然后把我非常健康的体检报告拿给你爸爸看,告诉他我除了手,啥病都没有。”

    谈潞靠在浴室门口,跟哗啦啦的水声抗争,“可是,叔叔阿姨担心的是以后,那这咋办呢,我说了他们也不相信,有什么法子能证明我能照顾好你呢?”

    “哎,你后来没跟叔叔吵架吧,你不能吵架呀,要不然我更难攻克了,老丈人看女婿向来是看不顺眼的,你要不以后跟着叔叔一块骂我呢。”

    “好像也不行,连你都骂我呢,那叔叔更觉得我不靠谱了,我去你家连续给阿姨做一个月的饭怎么样?先抓住阿姨的胃再说,阿姨的枕边风肯定比你这闺女的话好使,丈母娘不是越看女婿越顺眼吗,就这么定了,我——”

    “你在门口叨咕什么呢?” 路尘擦着头发出来,淋浴一关,她就听到谈潞在门口不停地说话,“去床上趴着,等我吹好头发我给你按按腰,手腕自己热敷了吗?”

    “敷了,我给你吹,我腰好着呢,不用按。”

    路尘轻瞟他一眼,这男人的自尊心也看看时候行不行,她连续开3个小时的车腰就开始酸疼了,他来回跑了起码16个小时,不疼也难受了。

    “别瞪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要不信,等会给你试试。”

    试你大爷试。

    “你怎么不问问你走了之后,我爸都跟我说了啥?” 最后谈潞还是迫于路尘的压迫,乖乖趴在床上让路尘给他放松肌肉,“叫你别去,你不听话非要去,去了又不开心地回来,还给我卖惨装可怜。”

    “路尘同志,这我得辩解一下,不是我非要去,是你先让我紧张担心的,挂我电话不回消息,这不就是逼着我去找你吗。”

    路尘的手劲不小,原本有些旖旎的姿势和动作,被她这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和按摩,谈潞只能感受到自己腰背肌肉被打散揉开的酸疼,“还有,我没有不开心啊,把我放到你爸爸的位置,我也一样不允许我女儿跟一个残废结婚的,啊———”

    路尘听到残废两个字,揪了谈潞的皮肉就拧,“那按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允许我的儿子跟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结婚了?再说了,我说要跟你结婚了吗,恋爱还没谈完呢,谈什么结婚啊。”

    不同于往日的默默接受,短暂的沉默后,谈潞忽然反手揽住了坐在背上的人,一个巧劲把人撂躺在床上,跨身压了上去,在路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上她的唇。

    话说得那么硬,嘴却那么软。

    吻到最后,便是难舍难分,谈潞抵着路尘的唇,一点点地啄,在很近的距离上,目光锁住她的眼,“不想和我结婚,嗯?”

    沾了情的声音,最是惹人。

    路尘含住他的尾音,防线已然开始有了崩塌迹象,但还不够。

    “路路,回答我。”

    谈潞温柔地诱导着身下的人,“我的路路啊,说话。”

    路尘说不出来,点头是欺骗他,摇头是骗自己,她往前走是棉花罩,她挣脱不开,也戳不破,往后退是石板墙,撞得她头破血流,掉落的碎块砸得她心疼。

    “不说?那我就继续了,路路,这是你自己选的,忍着。”

    ——

    想跟路尘结婚的念头最初是什么时候冒起来的呢,路尘也许都不记得了,非常普通的一个见面。

    周末,他们约了午饭和电影,中午吃饭的人有点多,他们在排队等号的时候,谈潞不小心被一个小男孩泼到了奶茶,谈潞那天穿的是浅色衣裳,小男孩也许是害怕了,躲到了妈妈怀里,男孩妈妈一直在道歉,小孩的无心之失,谈潞也没说什么,但约会的美好开头总归是被那片污渍影响了,他有些郁结。

    正常情况来说,小孩的父母代替道了歉,事情也就被掩盖过去,即使你再怎么生气,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路尘不走寻常路,她对着躲在妈妈怀里的小男孩说:“小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跟我聊聊天吗?你是妈妈的小朋友,对不对?那这个哥哥是我的小朋友,你把奶茶泼到哥哥身上,你的妈妈跟我道了歉,那你对哥哥的道歉呢?我和你妈妈是大人之间的道歉,那你们小朋友之间呢?你把我的小朋友弄哭了,你不应该说声对不起吗?”

    后来看电影,后面的男生总是会踢他的椅背,他微皱几次眉,没想到在黑暗里路尘会发现他的不爽,凑过来问他是不是电影不好看,他摇头没说话,让她继续看,等那个男生又一次踢到椅背的时候,路尘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猝不及防地照在那个男生脸上,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原来没有素质的人长这个样子,哇,相由心生,诚不我欺啊。”

    那个场次的人比较少,他们后面也就只有那个男生和她女朋友,路尘说完,场内有几秒的哄笑,男生恼羞成怒想反击,路尘又夸张地比划:“哇,不仅没素质,你还要打女生啊,我的天。”

    再后来他先一步回校,临分别的时候,路尘从她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半大不小的盒子,“你前天说感觉校医院的药酒都没用,我给你买了,大前天说你差点把脚扭了,膏药啥的我也买了,昨天看我吃的一个小零食好吃,也给你装了点,哦还有,不要以为有这些了,就肆无忌惮地训练,下次见你先把衣服给我脱了检查,但凡多一块青紫,你等着吧,我把镜头怼你脸上拍,我拍不哭你。”

    《钢之炼金术师》里,爱德华·艾尔利克对温莉说:“等价交换,我的人生给你一半,你的人生也给我一半。” 可临上地铁的那一刻,谈潞只想把他全部的人生都给路尘,让她管,让她“威胁”。

    他从不渴求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路尘的眼里有他,心里顾他,话里护他,谈潞觉得,这就够了。

    亲密,他们有。激情,他们也有。承诺,他想给她。

    ——

    “谈潞——”

    “现在叫我也没用,说了你得忍着。”

    路尘分辨不出外面是否还在下雨,她的五感被谈潞强势包围,她动不了,喊不出,想逃,却又沉迷。大冬天的,路尘愣是被谈潞带起的热风吹湿了眼角,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勾勒了个遍,忽然无声说了三个字。

    谈潞看到了她的口型,嘴角一勾,扶着她的背,把人拉坐了起来,他原本的跪姿也改成了坐。

    “谈潞!!”

    谈潞止不住地笑,“在这呢,你先生在这呢。”

    他差点忘了,路尘是一个有点近代浪漫在身上的人,比起现代那些夫妻之间的称呼,她更喜欢谈先生,和谈太太。

    路尘以为谈潞采得了蜜,会适可而止,没想到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

    大年初二,气温没怎么变,但雨后的空气比之前又凉了些。

    路尘在睡梦中想转个身,这一转让她彻底清醒,身体仿佛是破碎重组了一遍,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暗暗骂了一声罪魁祸首,腰上的重量明显,这个狗男人终究是累了。

    她掀开眼睫,入眼就是谈潞的喉结。

    操了。狗东西把她拆散架了还不够,睡着了都得把手脚都压她身上,这头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听说喉结不能乱咬,可能会死人的是吗。要不,试试呢。

    路尘试着抽出手臂,手掌刚触到他皮肤,忽然惊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这个触感这么的…光,明,磊,落。

    !!!

    路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老夫老妻老夫老妻,不是事都不是事,没关系没关系,那啥都做了,不就是换了个清醒模式吗,裸就裸吧,你裸我裸,扯平了,扯平了,不羞耻不羞耻。

    操。

    “谈潞!”

    “嗯?!嘶——”

    谈潞被突然惊醒,半秒之后斜方肌的位置就被种了一圈实实在在的牙印。路尘感觉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们更近了。

    “路路乖,报完仇继续陪我睡会,困。”

    这次,路尘松了口直接挣开谈潞的钳制,忍住不适,翻身滚到了旁边,还是卷着被的那种。

    谈潞:“……”

    谈潞总算舍得睁开双眼,眉眼间聚集了几分无奈,往身侧人的方向挪了挪,语气染了点笑意:“你都把你先生搁被窝外面了,你先生好冷啊。”

    先生先生,先什么生,一个高雅文洁的词,硬是被你喊成破篓子。

    路尘不为所动,侧身背对他,用背影表达着控诉。

    “我进来了啊,可能会有点凉,你忍着点。”

    谈潞厚脸皮地挪啊挪,扯开压紧的被角,微凉的皮肤碰上了温热,“啊好暖和。谈太太,容谈先生解释一句,不是故意不给你穿衣服,你难道都忘了吗,抱你去洗澡的时候你就催着喊着快点你要睡觉,我刚想扶你起来穿衣服,你就是不穿,一个骨碌就钻被窝里去了,碰你你就哼哼,你一哼哼,我就更想让你哼了,所以,为了你着想,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这不能怪先生我,路路不能不讲道理。”

    路尘后半夜的记忆已经消失了,她完全想不起来谈潞口中的场景,她最后的意识是谈潞又撕开包装的声音。

    “闭嘴吧。”

    “好。”

    话音落,两人都没再说话,路尘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有点困,原本今天下午需要跟一个明星确定细节,但对方提前告知她往后推,那今天就没事了,冬天,被窝就是最好的去处。

    而谈潞不说话,是因为,他有反应了。他这自制力在路尘面前,毁得是七零八碎,“路路。”

    路尘将睡未睡,“嗯。”

    “咱俩玩会再睡行吗。”

    “不,困,睡。”

    “玩一会吧,给我半小时,就半小时行吗。” 谈潞大着胆子往上蹭,刚为了不被发现,他一直弓着身子,“你睡你的,我自己玩也行。”

    刚一碰到,路尘一个激灵。

    “嘶——轻点轻点,路路,轻点。”

    “还玩吗。”路尘的语调平平,“再玩的话,我就使劲了。”

    “不玩了。” 谈潞埋在她脖颈,一笑一动间,路尘跟被电了一样立马松了手,“果然,女人啊,得到了就不珍惜,整天觊觎我的身体,才玩了几回就没了新鲜感,唉,谈潞也真是可怜,人家压根就不想跟你结婚,没想对你负责,你还巴巴地往上赶。真是毁了我们男人的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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