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头一回，谈潞把结婚这个事摆在明面上，而且大有路尘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他就能每天说一遍的架势。
要结婚，得先求婚，谈潞是忘了吗。他没忘。
路尘也清楚，谈潞开始不安了，他开始试探了。
他喜欢的人没想过结婚，他自以为的岳父岳母不同意他们。他碰上的这一家人，总是在给他满怀希望以后，再把他打入谷底。
“谈潞。”
路尘身体前倾，贴近了抱她的人，“你害怕了？”
窗帘拉得紧实，不透一丝光，也不知时辰几许，房间的空气中还残有昨晚的气息，谈潞将手绕到路尘的颈后，捏了捏那里的软肉，嘴硬道：“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什么都不怕啊。”路尘轻笑，“你不怕我吗？”
谈潞哽了一瞬，“嗯，你，我还是怕的，怕你不开心，怕你生气。”
“但我好像不怕你哎。” 路尘也学着谈潞的动作，手在他背后滑来滑去，“这算不算有恃无恐？那怎么说来着，恃宠而骄？”
谈潞哼笑一声：“是，你说的没错，你尽管撒泼，我宠着。仗着我喜欢你，你尽情地撒了欢儿地飞吧，掉下来我接着。”
“即使我可能有不好的遗传基因，你也宠着？”
“宠。你什么样，我都宠。”
谈潞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路尘很聪明，即使当时被困在情绪里，晚一些她自己也能想通她爸妈不同意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伤，所以她没有问路爸爸跟他说了什么，她知道。
如果不是路尘心细，谈潞也会瞒着他的伤。他会因为他的手而觉得不配，同样，路尘也会因为自己的遗传基因觉得可能会拖累他。
他们，在爱对方这件事上，从来，都一样。
“那，你也可以。”路尘话接得很快，“谈先生啊，你也可以恃宠而骄的。我不怕你不开心，不怕你生气，是因为我会哄你。我知道，我肯定会去哄你，并且，一定能把你哄好。我是仗着我爱你，而不是你爱我。当然啦，我也知道你爱我，嘿嘿嘿嘿。”
“——傻子，笑得这么傻，还有人要吗？”
“那你别抱傻子啊，你别亲傻子啊，你别要啊。”
“不，得要，得抱，得亲，我的傻子我为什么不亲，不亲白不亲啊。”
“呦呦呦，得寸进尺了啊兄弟。”
“谁是你兄弟，别乱拉关系。”
“夫妻之间处成兄弟怎么了？那什么行酒令，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兄弟情才是人间真情好吗。”
谈潞被逗笑，笑声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路路——” 谈潞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你刚刚，说什么？”
路尘内心翻了个白眼，明明听清楚了，还得再求证一遍，“哦，我说什么了吗？行酒令？”
谈潞手遮盖住路尘的眼睛，伸手开了床头灯，台灯的光洒过来，照到路尘脸上，那些光束，是刚刚她没有看见的，谈潞眼里的光，“你刚说——夫妻之间。”
“嗯，怎么了？你有问题？” 路尘眉眼被遮住，眼睫毛扑扫着谈潞的手心，嘴唇上下一碰，就让谈潞失了全部阵地。
静了片刻，谈潞忽然笑了笑，说：“路尘，我这辈子，是败给你了。”
一如最开始，一败涂地，心甘情愿。
路尘拿开谈潞给她挡光线的手，嘴角的梨涡映在他眼中，“你不是早就败给我了吗？连尊严都不要了，都知道我不想负责了，还巴巴地往上凑，啧啧，这□□，还行吧，姐姐要了，以后听候差遣吧，什么做饭啊，刷碗啊，拖地啊，洗衣服啊，挣钱养家啊，辛苦谈先生了。”
她怕的东西太多了，她怕自己没有做好工作，怕给刘辛拖后腿，怕江童忍受不了她了，怕辜负储凝的开导，怕路衍的病，怕黄清的恨，怕谈潞的自我怀疑和不安。
可有一样，她好像越来越不怕了。
谈潞的承诺。
约定和誓言这种东西，一向是路尘最不屑的。话谁不会说，人在幼儿期就能表达自己的体验和印象，过家家时的一句玩笑‘我以后要嫁给你’，逃避惩罚时的谎言‘是他不是我’，言不由衷的一句‘你好厉害’，脱口而出的‘我爱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最后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哪句是由心，哪句是应付。什么永远，什么长长久久，什么我肯定会我一定会，这些说给别人听的情，虚假变幻，最终，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心境，属于自己的心情。
只有自己，是从生到死，都陪着自己的。
所以，路尘一直都认为，别人的话，听听就好了，不必当真，过了两三天，你偶然试探，对方可能早已忘了他的话，既如此，又何必浪费这感情。
算她活百年，如今已过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每一个决定，每一句承诺都做到的，只有谈潞。
能安抚她情绪的，只有谈潞。能挑起她情绪的，除却父母，也只有他。
那，赌一把吧。
赌她这近十年认识的谈潞，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他自己，就是他爱她。赌他说的话是真，情是真，诺是真，赌他会珍她，惜她，也尊重她。
赌桌已开，买定离手，一切后果，她自当担负。不悔，不疑，不离。
“没有暖床吗？我这□□不暖床可惜了，还能当安眠药，比你那破瓶子里的颗粒管用多了。”
“啊啊啊啊死谈潞，你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新年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就是大扫除，美名其曰，新年新气象。
打扫完路尘的家，两个人又去谈潞那边收拾了一下，长久不住人需要通风，路尘不让谈潞开暖气，把一扇扇窗户都开得老大，灰尘倒是没有多少，家具什么的都被谈潞拿布盖着，都是一些浮尘，谈潞把沙发清理了一下，让路尘坐着休息，他来回在屋内扫一扫擦一擦。
路尘不听他的，跟在他后面，这个屋看看，那个屋摸摸。
“啧，别摸，有灰，你还得洗手。”
谈潞拿了抹布把落着的浮尘都擦干净，“好了，摸吧。我没擦的，你都别碰。”
路尘不摸了，跟着他往外走，“你买得比我早啊，那不是刚开盘就买了。”
“嗯，刚开盘的时候我不在家，让苏城帮我定的，装修什么的，也都是他盯着。”
路尘上前帮他把毛巾拧干递给他，“你好有钱，当时我都买不起，我买的时候还问刘辛借了点呢，谁知道你不仅早就买了，还买得比我的大！”
谈潞转头看她，“想要吗，给你了，等过完年他们一上班，我就去办户主更改手续，婚房我再重新买，这个房子不能住。”
“为什么不能住？不好好的吗。”
“车祸的亏还没吃够？幸好那天你来找我，那些人看到你在我楼下，不管他们上不上得来，我就是不放心，这不能住。这个小区的安保一般，他们都能混进来，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就没事了。我回头看看别的小区，你要是觉得可以，我爸妈那个小区还行，我回头看看还有没有房，当咱俩的婚房。”
路尘面带假笑，语气做作，“谈潞先生，请问，您现在脑海里，是只有结婚两个字吗？啊？你三句话两句不离结婚，我后悔了。”
“你不会的。”谈潞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把话收回去，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路尘不想搭理这个无赖了，转身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默念大悲咒，以图静心。
谈潞这新年第二天被路尘几句话彻底治愈，一整天都沉浸在路尘同意跟他结婚了的喜悦当中，路尘既然说了，那她就不会更改，剩下的，就是路衍和黄清了。
养儿防老这个观念，在他们这一代，稍微有所淡化，他们养育一个生命，不是为了老了以后有人照顾，而是简简单单想让幸福具像化，谈潞自觉他家没有什么优秀的血脉要继承，也深知自己这么些年在谈徵手底下是怎么“忍辱偷生”的，所以他对小孩几乎没有什么概念，有没有都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他和路衍黄清的前提都是一样的，以没有小孩为基础。
他有信心照顾好路尘，无论未来她到底如何，他会好好锻炼身体，争取老得慢一些，即便未来大限将至，他也希望紧随其后的那个，是他，而不是路尘。
可路衍黄清并不这样想，他们想的，是他和路尘终究都会老去，两个相互扶持的老年人终究比不过一个年轻体魄。时代发展巨变，现在他们的中年时期都已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更遑论，未来变换。他们清楚自己是看不到他和路尘以后的生活的，所以，他们才更要给路尘找一个能托付的健康的人。父母的心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有人望女成凤，有人期望箪食瓢饮知足常乐。路衍和黄清，是第二种，他们担心的，不过是路尘过得好不好。
可“好”这个字，最难定义。
谈潞去之前，其实已经针对他的伤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可他忘了，面对生老病死，他该做何反应。他的所有保证都建立在他有能力有体力的情况下，可就像路衍说的，路尘应该是不会生孩子的，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如果也生病了，那那些保证，又该当如何。
“可是，你又怎么能确定，现在健康健全的人，就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发展呢？谁都会老的。”
“嗯？你说什么？”
路尘窝在谈潞怀里，正看着电影，突然谈潞一阵嘀咕，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甚至感觉谈潞有点“范进中举”的前兆，“谈潞，咱不至于，真不至于，咱这八字没一撇呢，你别慌疯啊。”
“……”
他是疯了，清醒地发疯。
路尘教给他的，是只要当下，未来且看。可路衍和黄清要的，是可保障的未来。他固执地想要重复自己的说辞，但他突然不敢开口了。
这，好像成死局了。
“路路。”
谈潞低了低头，看着路尘的眼睛，“医生跟我说，我的手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概率很小很小，所以，我一直只要求自己只要它不影响我的其他机能就好。但现在，我想试试。”
到目前为止，花费他气运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大学遇到路尘，二是死里逃生，三是与路尘和好。
那，他想再试试，试试看这个小概率的幸运，会不会再次降临到他身上。
无论过程如何。
要结婚，得先求婚，谈潞是忘了吗。他没忘。
路尘也清楚，谈潞开始不安了，他开始试探了。
他喜欢的人没想过结婚，他自以为的岳父岳母不同意他们。他碰上的这一家人，总是在给他满怀希望以后，再把他打入谷底。
“谈潞。”
路尘身体前倾，贴近了抱她的人，“你害怕了？”
窗帘拉得紧实，不透一丝光，也不知时辰几许，房间的空气中还残有昨晚的气息，谈潞将手绕到路尘的颈后，捏了捏那里的软肉，嘴硬道：“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什么都不怕啊。”路尘轻笑，“你不怕我吗？”
谈潞哽了一瞬，“嗯，你，我还是怕的，怕你不开心，怕你生气。”
“但我好像不怕你哎。” 路尘也学着谈潞的动作，手在他背后滑来滑去，“这算不算有恃无恐？那怎么说来着，恃宠而骄？”
谈潞哼笑一声：“是，你说的没错，你尽管撒泼，我宠着。仗着我喜欢你，你尽情地撒了欢儿地飞吧，掉下来我接着。”
“即使我可能有不好的遗传基因，你也宠着？”
“宠。你什么样，我都宠。”
谈潞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路尘很聪明，即使当时被困在情绪里，晚一些她自己也能想通她爸妈不同意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伤，所以她没有问路爸爸跟他说了什么，她知道。
如果不是路尘心细，谈潞也会瞒着他的伤。他会因为他的手而觉得不配，同样，路尘也会因为自己的遗传基因觉得可能会拖累他。
他们，在爱对方这件事上，从来，都一样。
“那，你也可以。”路尘话接得很快，“谈先生啊，你也可以恃宠而骄的。我不怕你不开心，不怕你生气，是因为我会哄你。我知道，我肯定会去哄你，并且，一定能把你哄好。我是仗着我爱你，而不是你爱我。当然啦，我也知道你爱我，嘿嘿嘿嘿。”
“——傻子，笑得这么傻，还有人要吗？”
“那你别抱傻子啊，你别亲傻子啊，你别要啊。”
“不，得要，得抱，得亲，我的傻子我为什么不亲，不亲白不亲啊。”
“呦呦呦，得寸进尺了啊兄弟。”
“谁是你兄弟，别乱拉关系。”
“夫妻之间处成兄弟怎么了？那什么行酒令，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兄弟情才是人间真情好吗。”
谈潞被逗笑，笑声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路路——” 谈潞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你刚刚，说什么？”
路尘内心翻了个白眼，明明听清楚了，还得再求证一遍，“哦，我说什么了吗？行酒令？”
谈潞手遮盖住路尘的眼睛，伸手开了床头灯，台灯的光洒过来，照到路尘脸上，那些光束，是刚刚她没有看见的，谈潞眼里的光，“你刚说——夫妻之间。”
“嗯，怎么了？你有问题？” 路尘眉眼被遮住，眼睫毛扑扫着谈潞的手心，嘴唇上下一碰，就让谈潞失了全部阵地。
静了片刻，谈潞忽然笑了笑，说：“路尘，我这辈子，是败给你了。”
一如最开始，一败涂地，心甘情愿。
路尘拿开谈潞给她挡光线的手，嘴角的梨涡映在他眼中，“你不是早就败给我了吗？连尊严都不要了，都知道我不想负责了，还巴巴地往上凑，啧啧，这□□，还行吧，姐姐要了，以后听候差遣吧，什么做饭啊，刷碗啊，拖地啊，洗衣服啊，挣钱养家啊，辛苦谈先生了。”
她怕的东西太多了，她怕自己没有做好工作，怕给刘辛拖后腿，怕江童忍受不了她了，怕辜负储凝的开导，怕路衍的病，怕黄清的恨，怕谈潞的自我怀疑和不安。
可有一样，她好像越来越不怕了。
谈潞的承诺。
约定和誓言这种东西，一向是路尘最不屑的。话谁不会说，人在幼儿期就能表达自己的体验和印象，过家家时的一句玩笑‘我以后要嫁给你’，逃避惩罚时的谎言‘是他不是我’，言不由衷的一句‘你好厉害’，脱口而出的‘我爱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最后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哪句是由心，哪句是应付。什么永远，什么长长久久，什么我肯定会我一定会，这些说给别人听的情，虚假变幻，最终，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心境，属于自己的心情。
只有自己，是从生到死，都陪着自己的。
所以，路尘一直都认为，别人的话，听听就好了，不必当真，过了两三天，你偶然试探，对方可能早已忘了他的话，既如此，又何必浪费这感情。
算她活百年，如今已过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每一个决定，每一句承诺都做到的，只有谈潞。
能安抚她情绪的，只有谈潞。能挑起她情绪的，除却父母，也只有他。
那，赌一把吧。
赌她这近十年认识的谈潞，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他自己，就是他爱她。赌他说的话是真，情是真，诺是真，赌他会珍她，惜她，也尊重她。
赌桌已开，买定离手，一切后果，她自当担负。不悔，不疑，不离。
“没有暖床吗？我这□□不暖床可惜了，还能当安眠药，比你那破瓶子里的颗粒管用多了。”
“啊啊啊啊死谈潞，你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新年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就是大扫除，美名其曰，新年新气象。
打扫完路尘的家，两个人又去谈潞那边收拾了一下，长久不住人需要通风，路尘不让谈潞开暖气，把一扇扇窗户都开得老大，灰尘倒是没有多少，家具什么的都被谈潞拿布盖着，都是一些浮尘，谈潞把沙发清理了一下，让路尘坐着休息，他来回在屋内扫一扫擦一擦。
路尘不听他的，跟在他后面，这个屋看看，那个屋摸摸。
“啧，别摸，有灰，你还得洗手。”
谈潞拿了抹布把落着的浮尘都擦干净，“好了，摸吧。我没擦的，你都别碰。”
路尘不摸了，跟着他往外走，“你买得比我早啊，那不是刚开盘就买了。”
“嗯，刚开盘的时候我不在家，让苏城帮我定的，装修什么的，也都是他盯着。”
路尘上前帮他把毛巾拧干递给他，“你好有钱，当时我都买不起，我买的时候还问刘辛借了点呢，谁知道你不仅早就买了，还买得比我的大！”
谈潞转头看她，“想要吗，给你了，等过完年他们一上班，我就去办户主更改手续，婚房我再重新买，这个房子不能住。”
“为什么不能住？不好好的吗。”
“车祸的亏还没吃够？幸好那天你来找我，那些人看到你在我楼下，不管他们上不上得来，我就是不放心，这不能住。这个小区的安保一般，他们都能混进来，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就没事了。我回头看看别的小区，你要是觉得可以，我爸妈那个小区还行，我回头看看还有没有房，当咱俩的婚房。”
路尘面带假笑，语气做作，“谈潞先生，请问，您现在脑海里，是只有结婚两个字吗？啊？你三句话两句不离结婚，我后悔了。”
“你不会的。”谈潞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把话收回去，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路尘不想搭理这个无赖了，转身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默念大悲咒，以图静心。
谈潞这新年第二天被路尘几句话彻底治愈，一整天都沉浸在路尘同意跟他结婚了的喜悦当中，路尘既然说了，那她就不会更改，剩下的，就是路衍和黄清了。
养儿防老这个观念，在他们这一代，稍微有所淡化，他们养育一个生命，不是为了老了以后有人照顾，而是简简单单想让幸福具像化，谈潞自觉他家没有什么优秀的血脉要继承，也深知自己这么些年在谈徵手底下是怎么“忍辱偷生”的，所以他对小孩几乎没有什么概念，有没有都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他和路衍黄清的前提都是一样的，以没有小孩为基础。
他有信心照顾好路尘，无论未来她到底如何，他会好好锻炼身体，争取老得慢一些，即便未来大限将至，他也希望紧随其后的那个，是他，而不是路尘。
可路衍黄清并不这样想，他们想的，是他和路尘终究都会老去，两个相互扶持的老年人终究比不过一个年轻体魄。时代发展巨变，现在他们的中年时期都已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更遑论，未来变换。他们清楚自己是看不到他和路尘以后的生活的，所以，他们才更要给路尘找一个能托付的健康的人。父母的心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有人望女成凤，有人期望箪食瓢饮知足常乐。路衍和黄清，是第二种，他们担心的，不过是路尘过得好不好。
可“好”这个字，最难定义。
谈潞去之前，其实已经针对他的伤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可他忘了，面对生老病死，他该做何反应。他的所有保证都建立在他有能力有体力的情况下，可就像路衍说的，路尘应该是不会生孩子的，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如果也生病了，那那些保证，又该当如何。
“可是，你又怎么能确定，现在健康健全的人，就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发展呢？谁都会老的。”
“嗯？你说什么？”
路尘窝在谈潞怀里，正看着电影，突然谈潞一阵嘀咕，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甚至感觉谈潞有点“范进中举”的前兆，“谈潞，咱不至于，真不至于，咱这八字没一撇呢，你别慌疯啊。”
“……”
他是疯了，清醒地发疯。
路尘教给他的，是只要当下，未来且看。可路衍和黄清要的，是可保障的未来。他固执地想要重复自己的说辞，但他突然不敢开口了。
这，好像成死局了。
“路路。”
谈潞低了低头，看着路尘的眼睛，“医生跟我说，我的手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概率很小很小，所以，我一直只要求自己只要它不影响我的其他机能就好。但现在，我想试试。”
到目前为止，花费他气运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大学遇到路尘，二是死里逃生，三是与路尘和好。
那，他想再试试，试试看这个小概率的幸运，会不会再次降临到他身上。
无论过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