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去谈潞那边了啊,今晚不回来了,晚饭我给你弄好了,放冰箱里,你晚上热一下就能吃。”

    前两天黄清让路尘给她找了一些专业讲课视频,这会正带着老花镜在餐桌上看得认真,听到路尘的话,她连头都没抬,手摆了摆,让她闭嘴赶紧走。

    路尘昨天下班回来已经和黄清谈过了,甚至在她说求婚的事她想主动的时候,黄清给了她一个难道不该是你主动吗的眼神,路尘无语片刻,也没多说什么,后来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要不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吧。

    黄清跟储凝谈过的事,她没打算告诉路尘,她不说,谈潞自然也不会多嘴,闻言,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值班表,“你跟小谈商量一下吧,看看他那边的时间。”

    黄清的反应是路尘意料之外的平和,她以为她这有些不合世俗的“离经叛道”会让黄清觉得“她不值钱没有尊严”,跟恨不得把自己嫁出去一样。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结果黄清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后甩了小谈两次,晾了人家六年,我也是不太清楚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整天抱着不想撒手,多大人了,你羞不羞耻,让你主动一下怎么了,能掉你一块肉吗,什么女孩子主动就是掉价,人家都没把你当商品看,你自己倒是先给自己标上码了。”

    “……”

    搞得路尘一阵后悔,她就是问问,没有任何讨骂意思的随意问问,谁知道最后被黄清骂了一个多小时。

    “你记得晚一会吃饭,我走了。”

    “尘尘,”路尘拧开门准备走又被黄清叫住,“有些经历不是非要走一遭不可,但不可否认,即使看过再多别人的经验,对你也只是一个警醒,而不能成为你退缩的理由。既然有想迈出这一步的想法,那就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去吧。”

    出了楼栋,路尘难得停下脚步,站在阳光下,深深呼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

    又是一年仲夏,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他们复合的一周年了,路尘沿着绿化道慢慢往谈潞家走,从她走到他,共508米,正常步距需要1017步,跑起来的话,是1分40秒。

    谈潞嫌她体能不好,工作量少一点的时候,会把她拽起来跑步,现在估计能跑进1分半了吧。

    谈潞很黏她吗。

    应该是她吧。

    都觉得是谈潞一直跟着她,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其中遂了她的愿的成分,其实更多。

    不过,他还是黏人的,而且,很幼稚。

    比如门的密码,为了让她记住自己的罪行,引以为戒不再犯,谈潞特地换了个门锁,没有指纹,只有数字密码,设置的是她第二次跟谈潞说分手的那天。

    到现在,都没换。

    中间,路尘晚上改的,他第二天早晨改回来的。一来二去,路尘烦了,就随他去了。

    今晚,再改最后一次吧。

    关于求婚场景……谈潞知道她的。

    夜晚来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谈潞觉得回家的路程起码长了一倍,路上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喜笑颜开,连平常较为冷清的地下车库,车主们也在同一时段竞相停在了车位上,步履匆匆,一副着急回家吃饭的样子。

    推开家门以前,谈潞以为就算没有礼花相迎,起码有人在玄关等着他,客厅会开暖灯,同色系的墙壁射灯也都会被打开。

    所以,当他拉开门,入眼的一室黑暗,让他在门口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在?不可能。

    谈潞放松了身体,呼吸间熟悉的烟火香让他结霜的眼底瞬间融化,谈潞进屋关门,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动静,车钥匙磕在柜子上,在静得像是没人的屋子里很突兀的响了一声,明目张胆地告诉藏身的人。

    她的猎物,回来了。

    阳台窗帘大敞,素月当空,勉强给屋内铺了一层薄薄的光。谈潞一点都不设防,悠然自得地在微弱的光里从客厅溜达到餐厅,又从餐厅溜达到卧室。

    没有什么特别,除了餐桌上碟底还是烫的几道菜。明显是刚做好没几分钟的。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溜达过去,谈潞开始不悠然了,连阳台都找了,他确定是没人。

    ???

    田螺姑娘的戏码是不是有点太土了。

    脚刚转个向,门口就传来输密码的声音,谈潞那点蠢蠢欲动的坏心思顿起,快走了两步走到了窗帘后面,跟小偷一样。

    进来的是路尘,手里还拿着……一瓶酱油??

    还是用了半瓶的。

    火急火燎地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地直接进了厨房。

    从阳台的角度,谈潞是看不见厨房里的情形了,只听见开火关火的声音,大概是把食物炖上了,穿着简单衬衫西裤的路尘从厨房出来,边解扣子,边往卧室走,中间还抽空看了眼手机。

    也是这个时候谈潞才想起来,中午路尘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还是原来的点回来,他当时在开会,估摸了一下应该差不多,所以就回了个嗯。也许是他今天效率太高,比原本回来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要不他现在从阳台跳下去呢。

    有点晚了,路尘边擦干水珠边想,本来时间是差不多的,谁知道做饭中途生抽没了,当然也不是非用不可,但她就是觉得一样工序都不能少,一个味道都不能缺。在5分钟的小卖部和1分钟的她家之间,她百米冲刺又跑回了家。

    不是没想过用西餐解决,但谈潞这个被红色精神浸染彻底的中国公民,一年都吃不了两次西餐。

    别慌,稳住,换衣服,化妆。

    等谈潞尝了味道,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端上桌,出来看见的就是一朵出水芙蓉。

    路尘染成深栗色的长发还没来得及吹干,被一根木簪简单挽起,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戴着谈潞一时兴起给她买的碎钻项链,墙壁上的射灯是浅白色,碎钻项链在她颈间皮肤上耀眼得过分,一身谈潞没见过的抹胸黑色长裙完美的修饰了她的身形,左侧开叉部分,长腿若隐若现,一路往下,裸粉麂皮高跟鞋的系带缠绕在细细的脚踝上。

    “……”

    “……”

    路尘一直都知道谈潞的眼眸比她的要黑,近距离看的话更亮。往厨房走的脚步就这么卡在了半路,两厢凝视,明明没有鲜花美酒衬托,没有言语场景暗示,今晚的磁场莫名就比平时带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眼神,她稍微是熟悉了那么点,尤其是在某人做完手术摊牌以后。

    路尘看了几秒,在视线交汇的火苗还没完全噼里啪啦炸起来之前,先撇开了眼,“你别看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话的声音把谈潞的视线和思绪重新拉回到了路尘妆容晕染完美的脸上,眼尾好像比平时又略微往上勾了一点。

    向来波澜不惊的人,隔着一张桌子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热度的红,顺着路尘的耳尖,耳廓,下颌骨,脖颈,锁骨乃至隐入衣领的经络逐渐蔓延。

    谈潞喉结突然滑动了一下,仓促地移开了目光,不到两秒,又移了回来。

    得撤。

    顶着谈潞的目光,路尘只有这一个想法,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于是,谈潞就看到白里透着粉的人,不慌不忙地转身回了浴室,吹风机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谈潞掩面轻咳了一声,就近坐到椅子上,还跷起了二郎腿。

    真的是……操了。

    他不想着什么求不求婚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路尘。

    路尘护理好头发,微卷的发尾铺在背后,对着镜子,她左转右转看了几眼,确定没问题了才深呼吸了几口走出浴室。这条裙子是她想穿没敢穿的一条,因为实在是很显身材,性感不说,要是在谈潞面前穿,就多了点看破不说破的那个啥。

    路尘私下悄悄跟几个模特学了点台步,谈不上专业,但步伐优美摇曳生姿是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又或许是垂在皮肤上的头发缓解一部分羞耻感,再次走到谈潞面前,路尘举手投足之间没了羞怯和慌乱,不自知的风情倒是多了几分。

    谈潞无声地看着眼前人先是关了头顶上的吊灯,只留了几盏射灯,而且调了色温,然后没有绕过他坐到他对面,而是停在了他背后,谈潞蓦然绷紧了身体,头皮发麻。

    太磨人了。

    “路路。”

    别说路尘听了没忍住挑了挑眉,连谈潞自己都叹了口气,“过来。”

    开什么玩笑,现在过去就别想起来了。

    “不去,乖乖坐着,我话还没说呢。”路尘的心情很愉悦,“我不喜欢花,你又不能喝酒,那唔——”

    路尘被搂过去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张嘴呼喊,正好给了某人可乘之机,微怔过后身上的劲倏地松完,她被谈潞抱到腿上,低头跟他接吻。

    谈潞亲得很深,搅着路尘的舌尖和口腔内壁,安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和密密灼灼的接吻声。路尘被亲得浑身发软,一息理智尚存,按住了谈潞要起身的动作,在快要窒息的心跳里偏过了头,伏在他肩头小口呼吸。

    “这个流程是不是不太对。”路尘在谈潞细细碎碎的吻里低着嗓音问,“感觉本该好好的一件事被我整得稀碎。”

    “没事,意料之中,习惯就好。”谈潞把人放开,手指小心地帮路尘把嘴角的湿意擦掉,抵着鼻尖说:“口红,没有了。”

    “……”路尘能说什么呢,她就说吧,谈潞知道她是什么样,“还好吧,也没有很差劲吧,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很开心。”

    谈潞低笑了两声,“是有点刺激了。我以为你顶多就是给我弄个回忆现场,谁知道……你真是别出心裁。”

    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夸她。

    “谈潞。”

    “嗯?”

    路尘手指穿进谈潞的发间,一会捏捏一会揉揉,嘴唇也时不时碰碰他的耳朵,谈潞忍无可忍偏头,“路——”

    “我之所以觉得婚姻是一场赌博,不是因为我把自己托付给了你,我现在是独立的,以后在婚姻里我也希望我是独立的,我不是依附你生活,而是我主动让自己进入了你的圈子和生活,同样,我也给了你插手我生活的权利。没有一个想后悔自己的选择,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当时的初衷和目的都是积极的,向上的,以为会是充满希望的。我只是想让自己的选择,让我在后来的生活里,生活的最后,都不会让我想出,说出那一句早知道我就不跟你结婚了。”

    一瞬间,也不行。

    “如果仅仅只是利益,我不会进退两难,但感情的事情不是,我似乎没有重新再来的勇气和机会,所以,我不愿开这个赌局。”

    “闭眼睛。”路尘下意识跟着谈潞的指令做,“今天的妆化得很好看,别哭花了,回头清醒过来,又对着镜子跟我哭诉。”

    谈潞捏着路尘的下巴,手里的纸巾一点一点沾过她眼睫上的水珠,“那现在呢?”

    “谈潞,我想跟你结婚了,结我以前害怕的婚,结我现在期待的婚,结我未来会一直一直一直爱你的婚。对不起,虽然有点晚了,但好像,时间刚好。”

    路尘的手搭在他肩上,准确的说,是没有衣料阻隔的搭,谈潞的沉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被谈潞烫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皮肤上搓磨,他们脸挨得很近,呼吸可闻。

    “戒指呢。”谈潞找回声音,只是更低了。

    “在房间里。”

    谈潞看了眼餐桌,趁路尘呆着的时候啄了下她嘴唇,“饭一会再吃好不好,你放心,我肯定全都吃完,不会浪费你的心意。”

    “我不——”

    她很饿了!!!就让她先吃两口不行吗!!

    “路路乖,一会再吃,把戒指给我戴上。”

    路尘跪坐在床上,拿出戒指给谈潞戴上,刚好。让她有点诧异的是,她的也刚好。

    “你不是说你早就订了吗,我最近体重反复,瘦了好多,指围肯定也小了,你还随时随地修改的?”路尘皱眉,手抵着谈潞的胸膛不让他靠近,“你又骗我?”

    “没骗你,我订了好几个尺寸,以后无论你瘦还是胖,你都必须给我时时刻刻戴着,休想给我找借口。”

    “……”

    房门被关上,路尘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隐隐从里面传来:“你是不是有病,有这个钱,你给我不好吗,别碰我——”

    夜黑得很彻底,他们又在浴室待了很久,路尘后背被墙壁贴得冰凉一片,还隐隐透着被浴缸磨搓的红。洗完澡回了床上,床铺已经被谈潞换了新的,路尘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自己的肠胃蠕动。

    身边的床铺猛地下陷,谈潞平时在别人面前都是张欠揍而且寡欲的冷脸,但某些时候,在别人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这,尤其是没了顾忌以后……

    她脖间的碎钻在半空起起伏伏晃了很久,路尘甚至依稀看见了北斗七星,窒息感太过强烈,路尘的声音哑成了碎片,偏偏谈潞就是不想让她好好说话,“谈…潞…”

    “嗯。”嘴唇被磨了一下,谈潞的声音低哑,“该改称呼了,老婆。”

    “……”她好饿啊。

    ——

    路尘躺在床上,累得灵魂都开始松动,想要挣脱□□来世间游历一番,太酸了太累了,她哪哪都不想动。

    她右手交叠在左手上,手指一圈圈转着有了束缚感的银戒,脑海里的小人在不停地撺掇她,摘了吧摘了吧,再不摘以后可能就都是这样的日子了,还特么是合法的,摘了吧。

    谈潞洗完回来,路尘加快了动作,一下捋到了指关节处,她没看到谈潞是怎么一下子冲过来的,只感觉手被他摁住,戒指被推了回去,回归原位。

    “路路,别给自己惹事。”

    路尘瞪他。

    “走,我们去吃饭,我把菜热一下,一会就好,我错了,老婆,不生气,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摘戒指啊,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乖,我下次收着点……这样的裙子还有吗,不准穿出去,以后只准在家穿,我保证不看,别生气了…”

    临睡前,路尘合着眼,迷迷糊糊地在谈潞脖颈间挠了挠,“明天…让我睡一天…周一,我们去领证…我妈把户口本给我了。”

    “好,听你的,睡吧。”

    半晌,路尘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抱着谈潞的手臂收紧了一分,嘴角的小梨涡温柔地吻上了谈潞的胸膛。

章节目录

不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蔯颂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蔯颂并收藏不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