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1
温郁心出门前时芜还在睡，她以为这么会儿功夫里不至于睡醒，结果刚一转身，却看见时芜走出客栈。
他步履慵懒，有点烦躁，像是昨夜被无数鬼打扰的烦躁。
温郁心迎上去：“时公子，我听说城里有庙会，能留下来玩几天吗？”
笑容灿烂，不复这一路走来，总是心事重重。
时芜曾经以为是温郁心后悔了，那也没用，他不允许她后悔。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庙会？是想玩吗？
时芜清楚自己身边有多无趣，他点头：“随你。”
温郁心没想到他那么容易说话：“我以为你着急赶路呢。”
时芜：“为什么会急？”
温郁心：“我以为你想在我死前完……那个……你知道的。”
她三番五次动用灵力，溃散的速度已经大大超出她的语气，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她最多只有几年的寿命。
差不多就是眨眼的功夫。
时芜不明白她在愁什么：“你死了我会复活你，死多少次我都能复活你。”
现在是仙鬼大战时间，仙无法再通过生死轮回转世，除非大战结束。
但时芜可以，整个地府，惹他不快的都死了。
温郁心没好气道：“我不想转世，换一具新身体就不是我了。”
时芜莫名其妙地打量她，怎么长生还不乐意了？他有了注意：“那你喝孟婆汤，你不记得，我记得你就行了，我会去找你的。”
温郁心气得不行：“这不是孟婆汤和有没有记忆的问题，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现在魂魄出窍，附身在她身上，你愿意带她去成亲吗？”
她随意一指，恰好指中一位正在闲逛的紫裙女子。
紫裙女子只听到最后一句“成亲”，闻言看过来，看见时芜轮廓分明的侧脸，脸登时就红，长袖遮脸，娇嗔着跑了：“讨厌。”
时芜微微拧着眉，像是不懂。
温郁心表情严肃：“不仅她，我还可以附在各种人身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都愿意？你如果愿意，也别等了，我现在就自戕，随你去转生。新的身体长什么样，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时芜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简直是世间最大的难题：“那就不是你了。”
“对嘛。”温郁心苦口婆心半天可算解释清楚。
时芜点头，又郑重道：“你以后都别用灵力，跟紧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消散的灵力我都还给你，这样你应该就永远都不会死。”
温郁心：“……”
这的确是个解决灵脉溃散的好办法。
但感觉不是很靠谱，万一有天时芜厌烦了或是出现不测，她不还是要死吗？
她要找永久解决的办法。
至少现在时芜没厌烦她，时芜只想睡觉。
时芜不吃不喝不修炼，吸收天地孕育他的灵力让他需要沉睡，睡眠中修为一日千里，说出去能嫉妒死所有仙。
躺在床上，他重新抱着温郁心的腰：“腰好细。”
温郁心莫名其妙，想回一句，没有没有，没你的细。
时芜继续说：“用点力就断了，你真脆弱。”
温郁心怒不可遏：“谢谢，别忘了你的腰也一掐就断。”
入夜后，温郁心终于把时芜叫醒，逛庙会了。
温郁心心不在此，饶是眼花缭乱，看得各种心动，依旧牢记使命。
在一座泱泱皇城里，怎么找一个人呢？还很有可能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那就只能趁邹许清不备，以免打草惊蛇。
时芜比她更无趣，满脸淡然，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之前温郁心还以为他是万事不惊，十分佩服，现在才清楚他只是没兴趣，好像生命力是大片空白，什么颜色都描画不了。
温郁心突然可怜起这只恶鬼。
这时候，温郁心竟然又看见白天的那名小道士，依旧倔强的穿着道士服，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和尚推推搡搡。
温郁心忍不住了：“喂！住手！”
今夜是庙会第一夜，到处都是巡查的禁军，两个和尚不敢闹大，赶紧跑了。
道士一见是温郁心，赶紧拱手：“多谢姑娘再次相助。”
温郁心摆摆手示意没事，见他还是一身洗白的道士袍，虽有些狼狈，但却十分清风霁月。她道：“又见面了。”
道士笑道：“是的，师父说今日有仙人来集市，让我来碰碰运气。”
这是温郁心第二次听说这话了，心里乐了，这是哪来的师父啊，专门坑徒弟的吧。
她记得白天时听见赵国推崇佛门，道士是因为一身道士服而被打，所以尊佛而灭道？这一路走来，好像是没见到一座道观，人人口中都对佛门赞叹不已，赵国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郁心道：“我好人做到底，你要去哪里？我们护送你去。”
道士笑道：“多谢姑娘，多谢公子，我去城西。”
时芜对温郁心的任何决定都没意见，她说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刚走两步，温郁心就暴露了她的目的：“对了，这位师父……”
道士赶紧：“师父赐名，我道号恩慈。”
“恩慈师父。”温郁心道，“我们是外来的，偶然路过，想打听下贵国怎么这么推崇佛门？我听说过庙会，都是一天两天就结束了，赵国的庙会却要举行整整七日？是不是太奢侈了？”
道士便道：“是，对佛门的推崇要从先帝说起，姑娘可知先帝高寿？”
“不知。”
“一百一十岁整。先帝一百岁时禅位皇上，还垂帘听政了整整十年。先帝正是大力推崇佛门，才如此长寿，百姓活过六十都是高寿。”
温郁心有些吃惊：“原来如此。”
恩慈道：“先帝年轻时还是我道门信徒，后来诸侯王起兵，战乱十几年才停息，赵国虽然是第一大国，但也不复开国皇帝那时的辉煌了。后来先帝到中年，大力推崇佛门，本要打压国内所有教系，但被佛门阻止了，有先帝在，王孙贵族也跟着信佛，别说少病少痛了，除了先帝还有国舅爷也活了一百零三岁，当场还有几位百岁大臣。后来百姓也纷纷信佛后，求子求药求风调雨顺，佛祖都十分灵验，大家都说佛祖庇佑我赵国。在这种情况下，不用皇上下令，其他门派确实很难存货下来。我师父是当朝国师，我这一派才能苟延残喘。”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西。
城西似乎是平民窟，一片黑咕隆咚。
恩慈再三感谢，才转身走进去。
温郁心和时芜慢悠悠往灯火通明的庙会走。
时芜：“这让我想起来月桂节……”
“你猜我对赵国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温郁心突然仰头看他。
时芜摇头。
温郁心叹气：“我父君当年一统天下后飞升成仙，他把皇位禅让给了一位文武双全的年轻表弟，相信他能管好国家。那位一百一十岁的先帝，如果年龄没算错的话，就是我父亲的表弟。我下凡前父君还说他打下的天下物富民丰，我一定会喜欢，但我……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哪有那么灵验的事？求什么得什么？
他们仙人向神祈祷，也没见过几个应验的。
还是说凡人就是心诚，他们仙不够诚意？
时芜没再说什么，他察觉出温郁心心情不好。
女人怎么那么能变脸？
他们走到一座露天舞台前，上一个节目刚落幕，百姓都是兴冲冲等待下一个场。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站在台前高声道：“下一次咱们表演‘钟馗嫁妹’需要大家配合，我们需要一个人扮演钟馗之妹，还需要一人扮演说亲媒婆，可有人愿意啊。”
话音未落，台下瞬间所有人都举起手，跃跃欲试。
“我我我！我都能演！”
“老李你一糟老头子举什么手！”
“我能演媒婆！”
台下吵着吵着，都快要打起来了。
中年人赶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好了好了，媒婆的话，这位大娘肯定合适。”
他在一群朴素穿着的人群中，点中了一名穿红着绿的大娘，其他人失望极了，不过还需要一人扮演钟馗之妹，就算是不合适，人人都期待着。
温郁心有点不适应这种火热场面，正在走。
那台上的中年人抬手遥遥一点：“有劳这位姑娘了！”
他于乌央乌央的人群中点中了温郁心。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羡慕的、嫉妒的、恶毒的、嫉恨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是自己呢？
温郁心一点兴趣也没有，本能想拒绝，就在这时被一双粗糙、树皮般的手抓住了手，阳春三月，那双手日日浸在冰冷的水中，皲裂得仿佛插着无数只锋利的刀片。
她转头，是那位在客栈里揽活的洗衣妇，一点都不偷懒耍滑，洗得衣服十分干净，散着淡淡的皂角香。
客栈小二说她蠢，不会偷懒，不会少用点皂角香，那些有钱人换下的衣服明明都挺干净，完全不用洗，原样送回去说洗过了就好，偏偏不懂变通，活该当一辈子的洗衣妇。
洗衣妇眼巴巴地，用嘶哑的嗓子劝：“姑娘，你得上台扮演啊，你是被佛祖看上的，你今后有福了！有福了！”
那先前被选中当媒婆的大娘也拍着胸脯劝道：“姑娘你放心，有大娘陪着你，不会传什么闲话的。”
他步履慵懒，有点烦躁，像是昨夜被无数鬼打扰的烦躁。
温郁心迎上去：“时公子，我听说城里有庙会，能留下来玩几天吗？”
笑容灿烂，不复这一路走来，总是心事重重。
时芜曾经以为是温郁心后悔了，那也没用，他不允许她后悔。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庙会？是想玩吗？
时芜清楚自己身边有多无趣，他点头：“随你。”
温郁心没想到他那么容易说话：“我以为你着急赶路呢。”
时芜：“为什么会急？”
温郁心：“我以为你想在我死前完……那个……你知道的。”
她三番五次动用灵力，溃散的速度已经大大超出她的语气，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她最多只有几年的寿命。
差不多就是眨眼的功夫。
时芜不明白她在愁什么：“你死了我会复活你，死多少次我都能复活你。”
现在是仙鬼大战时间，仙无法再通过生死轮回转世，除非大战结束。
但时芜可以，整个地府，惹他不快的都死了。
温郁心没好气道：“我不想转世，换一具新身体就不是我了。”
时芜莫名其妙地打量她，怎么长生还不乐意了？他有了注意：“那你喝孟婆汤，你不记得，我记得你就行了，我会去找你的。”
温郁心气得不行：“这不是孟婆汤和有没有记忆的问题，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现在魂魄出窍，附身在她身上，你愿意带她去成亲吗？”
她随意一指，恰好指中一位正在闲逛的紫裙女子。
紫裙女子只听到最后一句“成亲”，闻言看过来，看见时芜轮廓分明的侧脸，脸登时就红，长袖遮脸，娇嗔着跑了：“讨厌。”
时芜微微拧着眉，像是不懂。
温郁心表情严肃：“不仅她，我还可以附在各种人身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都愿意？你如果愿意，也别等了，我现在就自戕，随你去转生。新的身体长什么样，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时芜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简直是世间最大的难题：“那就不是你了。”
“对嘛。”温郁心苦口婆心半天可算解释清楚。
时芜点头，又郑重道：“你以后都别用灵力，跟紧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消散的灵力我都还给你，这样你应该就永远都不会死。”
温郁心：“……”
这的确是个解决灵脉溃散的好办法。
但感觉不是很靠谱，万一有天时芜厌烦了或是出现不测，她不还是要死吗？
她要找永久解决的办法。
至少现在时芜没厌烦她，时芜只想睡觉。
时芜不吃不喝不修炼，吸收天地孕育他的灵力让他需要沉睡，睡眠中修为一日千里，说出去能嫉妒死所有仙。
躺在床上，他重新抱着温郁心的腰：“腰好细。”
温郁心莫名其妙，想回一句，没有没有，没你的细。
时芜继续说：“用点力就断了，你真脆弱。”
温郁心怒不可遏：“谢谢，别忘了你的腰也一掐就断。”
入夜后，温郁心终于把时芜叫醒，逛庙会了。
温郁心心不在此，饶是眼花缭乱，看得各种心动，依旧牢记使命。
在一座泱泱皇城里，怎么找一个人呢？还很有可能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那就只能趁邹许清不备，以免打草惊蛇。
时芜比她更无趣，满脸淡然，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之前温郁心还以为他是万事不惊，十分佩服，现在才清楚他只是没兴趣，好像生命力是大片空白，什么颜色都描画不了。
温郁心突然可怜起这只恶鬼。
这时候，温郁心竟然又看见白天的那名小道士，依旧倔强的穿着道士服，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和尚推推搡搡。
温郁心忍不住了：“喂！住手！”
今夜是庙会第一夜，到处都是巡查的禁军，两个和尚不敢闹大，赶紧跑了。
道士一见是温郁心，赶紧拱手：“多谢姑娘再次相助。”
温郁心摆摆手示意没事，见他还是一身洗白的道士袍，虽有些狼狈，但却十分清风霁月。她道：“又见面了。”
道士笑道：“是的，师父说今日有仙人来集市，让我来碰碰运气。”
这是温郁心第二次听说这话了，心里乐了，这是哪来的师父啊，专门坑徒弟的吧。
她记得白天时听见赵国推崇佛门，道士是因为一身道士服而被打，所以尊佛而灭道？这一路走来，好像是没见到一座道观，人人口中都对佛门赞叹不已，赵国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郁心道：“我好人做到底，你要去哪里？我们护送你去。”
道士笑道：“多谢姑娘，多谢公子，我去城西。”
时芜对温郁心的任何决定都没意见，她说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刚走两步，温郁心就暴露了她的目的：“对了，这位师父……”
道士赶紧：“师父赐名，我道号恩慈。”
“恩慈师父。”温郁心道，“我们是外来的，偶然路过，想打听下贵国怎么这么推崇佛门？我听说过庙会，都是一天两天就结束了，赵国的庙会却要举行整整七日？是不是太奢侈了？”
道士便道：“是，对佛门的推崇要从先帝说起，姑娘可知先帝高寿？”
“不知。”
“一百一十岁整。先帝一百岁时禅位皇上，还垂帘听政了整整十年。先帝正是大力推崇佛门，才如此长寿，百姓活过六十都是高寿。”
温郁心有些吃惊：“原来如此。”
恩慈道：“先帝年轻时还是我道门信徒，后来诸侯王起兵，战乱十几年才停息，赵国虽然是第一大国，但也不复开国皇帝那时的辉煌了。后来先帝到中年，大力推崇佛门，本要打压国内所有教系，但被佛门阻止了，有先帝在，王孙贵族也跟着信佛，别说少病少痛了，除了先帝还有国舅爷也活了一百零三岁，当场还有几位百岁大臣。后来百姓也纷纷信佛后，求子求药求风调雨顺，佛祖都十分灵验，大家都说佛祖庇佑我赵国。在这种情况下，不用皇上下令，其他门派确实很难存货下来。我师父是当朝国师，我这一派才能苟延残喘。”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西。
城西似乎是平民窟，一片黑咕隆咚。
恩慈再三感谢，才转身走进去。
温郁心和时芜慢悠悠往灯火通明的庙会走。
时芜：“这让我想起来月桂节……”
“你猜我对赵国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温郁心突然仰头看他。
时芜摇头。
温郁心叹气：“我父君当年一统天下后飞升成仙，他把皇位禅让给了一位文武双全的年轻表弟，相信他能管好国家。那位一百一十岁的先帝，如果年龄没算错的话，就是我父亲的表弟。我下凡前父君还说他打下的天下物富民丰，我一定会喜欢，但我……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哪有那么灵验的事？求什么得什么？
他们仙人向神祈祷，也没见过几个应验的。
还是说凡人就是心诚，他们仙不够诚意？
时芜没再说什么，他察觉出温郁心心情不好。
女人怎么那么能变脸？
他们走到一座露天舞台前，上一个节目刚落幕，百姓都是兴冲冲等待下一个场。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站在台前高声道：“下一次咱们表演‘钟馗嫁妹’需要大家配合，我们需要一个人扮演钟馗之妹，还需要一人扮演说亲媒婆，可有人愿意啊。”
话音未落，台下瞬间所有人都举起手，跃跃欲试。
“我我我！我都能演！”
“老李你一糟老头子举什么手！”
“我能演媒婆！”
台下吵着吵着，都快要打起来了。
中年人赶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好了好了，媒婆的话，这位大娘肯定合适。”
他在一群朴素穿着的人群中，点中了一名穿红着绿的大娘，其他人失望极了，不过还需要一人扮演钟馗之妹，就算是不合适，人人都期待着。
温郁心有点不适应这种火热场面，正在走。
那台上的中年人抬手遥遥一点：“有劳这位姑娘了！”
他于乌央乌央的人群中点中了温郁心。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羡慕的、嫉妒的、恶毒的、嫉恨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是自己呢？
温郁心一点兴趣也没有，本能想拒绝，就在这时被一双粗糙、树皮般的手抓住了手，阳春三月，那双手日日浸在冰冷的水中，皲裂得仿佛插着无数只锋利的刀片。
她转头，是那位在客栈里揽活的洗衣妇，一点都不偷懒耍滑，洗得衣服十分干净，散着淡淡的皂角香。
客栈小二说她蠢，不会偷懒，不会少用点皂角香，那些有钱人换下的衣服明明都挺干净，完全不用洗，原样送回去说洗过了就好，偏偏不懂变通，活该当一辈子的洗衣妇。
洗衣妇眼巴巴地，用嘶哑的嗓子劝：“姑娘，你得上台扮演啊，你是被佛祖看上的，你今后有福了！有福了！”
那先前被选中当媒婆的大娘也拍着胸脯劝道：“姑娘你放心，有大娘陪着你，不会传什么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