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再加上在家的一段时间他的私人医生定做的一大堆腰部训练,江翊的腰伤外加刀伤总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可他下一秒又有些不太高兴。

    那把锃亮的□□还放在他家里,没能及时还回到祁落手上,而他也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还给她,一是怕她看到那把□□会愧疚不已,二是……

    二是这也让他痛恨自己还没有保护好他的能力。

    他背上书包,踏入班级的那一刻,班里的学生大多抬起头看他,大多数男生与他关系都不错,薛乔旸索性带头鼓掌:“庆祝江翊同学顺利出院!!”

    江翊对着薛乔旸就是一拳。

    安莹没看他,她也确实不敢看他,他的伤是安耀造成的,她是安耀的妹妹,又是安耀反水的导火索之一,更何况她现在又和薛乔旸……

    她答应薛乔旸的表白,一方面是因为安耀惹了事后对江翊彻底死心,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对薛乔旸产生了一定好感。

    母亲曾说过,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找一个很爱你的人,而不要一厢情愿地去找一个你爱的人。

    可她当时问母亲:“那如果他不爱我了,我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母亲把杯子放到她面前,“这是你自己能力的问题,你要为自己准备好退路,如果他有朝一日不爱你,你还不至于一无所有。可如果你一厢情愿爱他,那你连爱都得不到。”

    她会无比羡慕祁落,江翊对她的喜欢昭然若揭,可祁落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江翊。

    她会在自己和江翊说话时毫不隐藏自己的好奇心,就那么赤裸裸地看过来,似乎是知道江翊永远是她的,而她永远不会担心。

    看来祁落也是选择了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她爱的人。

    某种情况下,她和祁落很像很像。

    后来她听薛乔旸说,祁落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哥的,只不过去世很早。消息来源是祁落的至交好友沈悦,可信度极高。

    这便更印证了她的想法。

    所以她看向江翊的目光,从炽热的喜欢到略带悲悯,最后是感同身受的嘲笑。

    在食堂里,江翊把□□放回祁落的口袋,食堂很大,他和祁落沈悦坐在拐角的一张桌子上,非常方便他做些小动作。

    他不喜欢声张,而祁落更讨厌声张,三人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角落的位置。

    沈悦的白眼翻了一路,不过看到两个人总算掰扯清楚了的好处是祁落似乎终于有了早些年的样子,笑得单纯,笑得人畜无害。

    比如江翊把自己碗里最好的肉全部拣给她,祁落就会用最快的速度一股脑儿地全部丢回去,还要多还回去自己碗里的几块,连说话都会拖着尾音:“你别都给我啊……”

    江翊对甜妹风祁落非常受用。

    比如两个人去小卖部买饮料,祁落拿不到的江翊一定会偏要在她身后帮她拿下来,还要顺便在她头上揉一把。

    沈悦无语,沈悦愤怒,沈悦想说那食堂的自动贩卖机是买不下你们俩了吗偏要绕到门口小卖部来搞这些小情趣,结果第二天两人去贩卖机买饮料的时候,情况更加让沈悦哭笑不得。

    祁落把手放在按键上,问江翊要哪一瓶时,江翊直接把手覆在祁落手上,直接表演一波两手联按。

    沈悦:“草!!!”

    祁落仍旧不主动,却选择默许江翊的一切举动,只不过两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做些亲昵举动时彼此的僵硬,祁落则更甚。如果说江翊只是因为不习惯不好意思,而祁落则更像是为难。

    他太了解祁落的肢体语言,却依旧不理解祁落的想法。反正再坚硬的冰都会被融化的,他对此非常有自信。

    令祁落破防的时刻猝不及防地到来,沈悦终于在一个午后看着两人暗戳戳腻腻歪歪之时冒出金句:“就会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和喻铭都觉得你们俩像小学生谈恋爱,就会牵牵小手,别的什么都没做过。”

    然后她清晰地看见祁落匆匆看了江翊一眼,而江翊和祁落对视一眼,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沈悦继续玩火:“亲都没亲过吧。”

    祁落:“……”

    她起身就要走,显而易见地恼羞成怒。

    等等?

    是恼还是羞?

    “不会吧???”沈悦作惊恐状,“亲过??啥时候?”

    江翊试探着看僵立在他面前的祁落,后者机械地转了转头,对他比了个手指脸颊的手势,然后蹙眉使劲摇头。

    “…对啊,亲的不是脸啊……”他有些迷瞪地小声对她嘀咕。

    沈悦耳朵极尖:“???亲的不是脸?那不就是嘴吗!!”

    祁落:“我他妈说我要脸!!!”

    沈悦:“我的cp是真的!!妈妈!!薛乔旸!!我的cp是真的!!”

    江翊迷惑犬类表情:“你是嗑了多少年了?”

    “不多不多……”沈悦掰手指,“初一那年开始的,高二才成,我这么长情的cp粉真是诠释了坚持就是胜利!!”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祁落的声音里藏着狰狞。

    祁落还是决定供出一部分真相。

    “我有些想法,一直想跟你说。”小公园的单人秋千吱吱呀呀响个不停,祁落的声音混在其中有些迷蒙不清,江翊轻轻用手推着祁落的秋千:“嗯?”

    “顾思晓,和顾思桀是两个人这回事。”她阖眼,再次睁开,“我了解到的消息是,顾思晓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顾家,他们的父亲顾扬酗酒,离婚后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母亲就带走了顾思桀,留下的是顾思晓,顾思晓三岁才来到横溪村,所以你们那里的人都不知道有顾思桀的存在。”

    “你和顾思晓出事那天……顾思桀正好返乡看望哥哥,没人知道他的到来,于是顾扬把顾思桀当成了顾思晓……当时死的人应该是顾思桀,剩下的顾思晓最后被母亲带走了。”

    “你说了,顾扬自杀了,所有人都以为原因是顾思晓也被母亲带走了,却没人知道是因为有一个叫顾思桀的孩子成了牺牲品……”祁落轻轻咳了一声,“因为在所有人眼里顾思晓和顾思桀都是一个人,没有顾思桀,只有顾思晓。”

    “那他母亲为什么没有追究责任?顾思桀跟她生活的时间那么长,感情上她不可能只是带走顾思晓吧。”

    “我也在想这个原因……上面是我的推论而已。”祁落轻轻摇头,“你参考着听听,我也不确定。”

    她哪里是不确定,她可太确定了。顾思晓的母亲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顾思桀被替换成了顾思晓这件事。

    顾思晓身上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疤,所有的疤痕都隐藏在衣物遮挡之下,顾思晓的母亲并不能轻易看见。

    他借机顶替顾思桀,然后替顾思桀报仇。顾扬因为醉酒打死了自己的孩子而自杀,他无处可报,只能把怨气全撒在江翊和喻铭身上。

    不可理喻。

    顾思桀的消息并不难查到,既然生长在琰州,那么s时教育系统里必然有他的所有入学记录,包括顾思晓在横溪村的那几年。

    她找的关系,仍旧是付叶清。

    付叶清的舅舅是琰州教育局副局长,确实能帮她提供一些辅助工作,这次她口风严,并没透露出顾思桀与江翊的关系,可她仍旧有些愧疚。毕竟总是拿江翊的事情麻烦付叶清,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可付叶清会帮她。她无数次自嘲道,利用别人她还是有一套的。

    顾思桀确实在琰州生长,这也能显而易见地说明顾思晓和顾思桀是两个人的事实。

    她关了手机,看了一眼江翊。她拍了拍江翊的头发,“想什么呢。”

    “在想你刚刚说的话。”江翊在她旁边的空秋千上坐下,“我还是不明白。”

    “嗯?”

    ……算了。

    江翊起身:“走吧。”

    他似乎不想再想,伸了个懒腰就往小公园出口走,祁落怔住,还是起身跟上,“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在家?”

    “嗯。”他点了点头,“我爸还是忙,我妈带念念回琰州了,念念要准备钢琴考级。”

    “当年我考十级的时候也这么大。”祁落笑,“跟我考同一场的都比我大,少说也要大两岁,快把我吓死了。”

    “你不是九岁考的十级吗。”

    “嗯,九岁那年。”祁落点头,若有所思,“多好啊。”

    “其实我中间有两年没学小提琴的。”她声音轻柔,“我爸妈离婚那年,我妈最看不得我练琴,后来过了很久,我跟她说,妈妈,我的生日愿望是今年能继续练琴。于是她给我买了新琴,因为之前那把被她丢了。”

    “我八级是六岁半那年去考的,按照进度来说应该八岁就去考十级了。”她似乎是想炫耀,“我考得可早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初学的那两年有多痛苦。第一次拿起小提琴,肉乎乎的小手还攥不过琴颈,可她确实喜欢小提琴,所以她说,我要练。

    放学回家要练,周末也要练。祁丰近乎是在强迫她去练习,乔慧安却也不忍心管她,却在离婚当晚就丢掉了她的小提琴,告诉她以后不必再练。

    乔慧安似乎一直认为,她是被强迫的那一个,她对小提琴从未有过真情实感的喜爱,然而不是的。

    她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为什么那么讨厌她练小提琴的乔慧安在没有离婚的那几年不会没有选择制止祁丰,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祁丰会执着于让她练小提琴,从不管她累或者不累。

    玄关的灯光还是暖黄色,江翊没进房门,站在外面跟她道别。

    他知道祁落一如既往不会多做些什么亲昵的动作,最多是任由他牵牵手,或许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接下来是回家。

    祁落刚刚说的事情,他也确实想过很多,却唯独没想过顾思晓和顾思桀是两个人这回事。

    大抵是从小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他完全没怀疑过顾思晓是否有孪生兄弟这回事,顾思晓和顾扬比他早一年来到横溪村,所有村民都以为顾思晓是独生的孩子。

    他的世界观里的顾思晓,似乎和祁落口中那个顾思晓完全不同。

    而他自己,也和祁落眼中的他完全不同。

    每个人都有秘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

    十四岁那年,他遇到祁落之后的第二年,一封信交到他手里,字迹潦草,像是匆匆忙忙写下的,却又带着不可磨灭的笃定。

    江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知身在何处。

    十年前我看着江元麓捡到你,或者是掳走你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你还能活到今日。关于四岁以前的记忆你早已记不清晰,可你的亲生爷爷确实是为了保护你而去世的,这一点你需要牢记。

    江元麓亲手杀害了你的亲生爷爷,并且带走了你,为的是让你的家庭支离破碎,去报仇雪恨――你是家庭的牺牲品,是一代人受过的罪,是一代人罪孽的结束。

    时至今日,那年剩下的人也只剩我孑然一人,只愿你能知事情真相,有自己的判断,去选择一条自己的路。

    没有署名。值得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封信的遣词造句的语气风格,非常像祁落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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