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站在窗前，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没联系过程煜了。
祁落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断了一段时间的联系，想来他应该还在南一任职。
屋里没开灯，身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也好了七七八八，前几天温昭把《点灯》的demo发了过来让他听听看，但那天他恰好感冒，嗓音嘶哑，温昭让他好好休息，这段时间的工作几乎都取消了。
也是，转眼到了过年，《点灯》没来得及开机，许多冬景戏份也尚且来不及拍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尽快养好了伤，赶上冬天的尾巴先拍冬景戏。
可是冬景戏占比很大，能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拍完也是个问题。
窗外下了车，远处的楼宇一片连天的灰色。
他颠来倒去看了好多遍的剧本，咀嚼了无数次的对话，都在这一篇皑皑无尽的静寂里变的惊天动地起来。
他依稀记得祁落送葬的那一天晚上，祁冀带着他在海边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夜。祁冀不让他喝酒，自己却一瓶又一瓶地灌个不停。
江翊没问那束玫瑰花最后去了哪，祁冀自己倒解释了起来，说那束玫瑰让乔苒留着最后再放到墓前，颜色太鲜艳，怕是会引来非议。
确实会引来非议，但只不过是伤了他几分薄面，说她他走到这一步还不死心。
他问，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还有话没问她。
祁冀点了一支烟，灰白的的烟雾融入夜色，于是他便看过去，过了很久才出声道：“该见的人会在该见的地方见面。”
这就好比无论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只要在错的地方见面，那便都已经是注定好的错。
而无论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如果在正确的地方见了一面，那么至少那一刻，他都是正确的人。
过了四年，谁还在乎什么正确的人错误的人。
斯人早已深埋，只是有人还在停滞不前。
是我。
他暗嘲一声。
如同莫大的嘲讽，顾思晓的电话正在此时打了过来，江翊开了窗，接了电话。
“谈生意？”
江翊垂下眼帘，平淡道：“谈生意麻烦小顾总让秘书找一下我的秘书，没必要直接联系我。”
“浮厂三年五载开一次座谈会，小江总不参加吗？”
“我的秘书告诉我，小江总的电话可是连自己的秘书都打不通呢。”
江翊眉眼一动，估摸着应该是洗澡时有来电，他并没看见。
“那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
相对无言。
“浮厂座谈会难得一次，又承蒙小顾总厚爱给我一次机会，鄙人当然不敢缺席。”
这世界是灰色的。
祁落把手指伸出来，到了冬天她习惯于穿的格外厚实，以至于来到贺初宁的研究室里就热到不行。
贺初宁把戒指递过来，然后把纸条塞到她手里：“研究所不会查我的东西，但是我的东西他们有办法过海关，剩下那些你到时候直接去纸条上的地址取，总控制器??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但是你要是??”
祁落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仍然执拗地伸着手，眉目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没睡好？”
祁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适合去做这些，按你说的，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就不应该去做这些高风险的活动。”
他停顿了一下：“没睡好，是不是因为停药？”
祁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眼神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浮厂的构造图你看清楚了吗？”
她仍旧不回答。
贺初宁笑了一声：“也是，要不是为了记下那些东西，你也不会停药。”
艾司西酞普兰，米氮平。
缓解抑郁焦虑与失眠，长期服用，对大脑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为他付出那么多，究竟值不值得。”
祁落翕动嘴唇：“你知道他是谁的，和你一样。”
贺初宁敛去眉眼中的无奈：“过两天就回去，早点结束，早点吃药，其实你可以等等，毁掉浮厂有那么多方式，何必用最冒险的这种。”
祁落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麻药的功效还没过去，她迟钝的五感也能感受到手指上的麻痹。
“他迟早不信我，我熬不下去了。”
贺初宁看着她走，微微叹了口气，开了手机。
他和祁落说出所谓真相的时候，就已经选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研究所留下他，本就是个乌龙。真正的贺初宁即将在三十年之后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他也将在三天之后被彻底抹去。
“我叫贺初霁，是贺初宁的孪生哥哥。”
他对着手机屏，如是说道。
贺初霁和贺初宁，作为孪生兄弟，在母亲腹中就与研究所签下合约。基因改造有诸多风险，他们诞生后，母亲就撒手人寰。
后来他找到母亲留下的遗物，才知道母亲当时已命不久矣，却没钱去治病，要留下他们，只能出此下下策。
研究所所涉及的科研成果，早已超出了各国各界的科研水平，基因改造是他们最重点关注的项目，除此之外还有人体冷冻，病毒培养等技术，而这群科学狂人——科研领域的疯子，甚至已经将其他有悖人伦的科研项目进行到炉火纯青。
譬如人体克隆。
又比如说，多年前失踪的江家小少爷，江翊。
“我查过记录，确实有江翊这一实验个体的存在，”贺初霁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认真地把自己大脑中的回忆一字一句地告诉祁落。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比较蹊跷??”
贺初霁双手放在控制器上，蹙眉调动显示屏上翻涌的数字流，在祁落的眼里那块屏幕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形成一片微弱的涟漪，而贺初霁缩回手，轻声说道：“江家一直搞错了。”
“江翊是真正的江翊。江家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在四岁的时候就把江翊弄丢了，他们家的江翊一直在江家待到了八岁，然后就去世了。”
祁落不明所以。
“你知道克隆羊多莉吗？”
祁落点头。
她忽然反应过来，眼神里的迷茫顿时化作错愕：“你的意思是??”
“克隆技术要克服的问题很多，根据资料显示，在20年前对“江翊”进行克隆的时候，技术并不成熟，至少不同于现在的技术，但是研究员为了争取上级的最高水平拨款，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们把真正的江翊当作研究体，把假的江翊送回了江家，骗他们说那是真正的江翊。”
“克隆羊多莉只活了六年，而克隆人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可江家人不知道。”
“等等。”祁落打断他，“江家为什么要克隆江翊？这件事你能查到吗？”
贺初霁沉默一瞬，似乎有些踌躇：“这个我查不到，但是从资料里可以窥见一些蛛丝马迹，大概是一些私人的恩怨，研究所不会记录这些，但有人活着就会有人记得。”
“但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
贺初霁继续调取资料，这一次屏幕上的一片乱麻终于淡去，是贺初霁把资料彻底展现在了她面前，“根据资料来看，江翊在四岁以前一直生活在研究所，参加了一定程度上的科学实验，但是不幸的是，在他三岁时曾经因为设备失常被弹出培养仓，造成了严重的腰部损伤，研究所对其进行了全面修复。此外，为了让江翊更贴近他应有的生活环境，研究所对他的照顾十分周到，不外乎锦衣玉食，连生活空间都是特制的，只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取代江家的江翊。”
“但是后来的一切失去了掌控，江翊突然被一个自称程远川的人带走，此后杳无音讯，而研究所最开始的负责人程潇华，也突然失踪。”
祁落一怔：“程潇华？”
近乎失去的记忆忽然袭来，她记得养老院里阳春三月的明媚春光，记得护工阿姨们栽种的向日葵如何开放，记得她和胡安泽抱着纸笔跟在一个老头儿后面听他大谈文学真理，畅述中古历史。
她还记得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名字叫程潇华。
祁落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断了一段时间的联系，想来他应该还在南一任职。
屋里没开灯，身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也好了七七八八，前几天温昭把《点灯》的demo发了过来让他听听看，但那天他恰好感冒，嗓音嘶哑，温昭让他好好休息，这段时间的工作几乎都取消了。
也是，转眼到了过年，《点灯》没来得及开机，许多冬景戏份也尚且来不及拍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尽快养好了伤，赶上冬天的尾巴先拍冬景戏。
可是冬景戏占比很大，能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拍完也是个问题。
窗外下了车，远处的楼宇一片连天的灰色。
他颠来倒去看了好多遍的剧本，咀嚼了无数次的对话，都在这一篇皑皑无尽的静寂里变的惊天动地起来。
他依稀记得祁落送葬的那一天晚上，祁冀带着他在海边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夜。祁冀不让他喝酒，自己却一瓶又一瓶地灌个不停。
江翊没问那束玫瑰花最后去了哪，祁冀自己倒解释了起来，说那束玫瑰让乔苒留着最后再放到墓前，颜色太鲜艳，怕是会引来非议。
确实会引来非议，但只不过是伤了他几分薄面，说她他走到这一步还不死心。
他问，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还有话没问她。
祁冀点了一支烟，灰白的的烟雾融入夜色，于是他便看过去，过了很久才出声道：“该见的人会在该见的地方见面。”
这就好比无论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只要在错的地方见面，那便都已经是注定好的错。
而无论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如果在正确的地方见了一面，那么至少那一刻，他都是正确的人。
过了四年，谁还在乎什么正确的人错误的人。
斯人早已深埋，只是有人还在停滞不前。
是我。
他暗嘲一声。
如同莫大的嘲讽，顾思晓的电话正在此时打了过来，江翊开了窗，接了电话。
“谈生意？”
江翊垂下眼帘，平淡道：“谈生意麻烦小顾总让秘书找一下我的秘书，没必要直接联系我。”
“浮厂三年五载开一次座谈会，小江总不参加吗？”
“我的秘书告诉我，小江总的电话可是连自己的秘书都打不通呢。”
江翊眉眼一动，估摸着应该是洗澡时有来电，他并没看见。
“那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
相对无言。
“浮厂座谈会难得一次，又承蒙小顾总厚爱给我一次机会，鄙人当然不敢缺席。”
这世界是灰色的。
祁落把手指伸出来，到了冬天她习惯于穿的格外厚实，以至于来到贺初宁的研究室里就热到不行。
贺初宁把戒指递过来，然后把纸条塞到她手里：“研究所不会查我的东西，但是我的东西他们有办法过海关，剩下那些你到时候直接去纸条上的地址取，总控制器??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但是你要是??”
祁落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仍然执拗地伸着手，眉目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没睡好？”
祁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适合去做这些，按你说的，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就不应该去做这些高风险的活动。”
他停顿了一下：“没睡好，是不是因为停药？”
祁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眼神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浮厂的构造图你看清楚了吗？”
她仍旧不回答。
贺初宁笑了一声：“也是，要不是为了记下那些东西，你也不会停药。”
艾司西酞普兰，米氮平。
缓解抑郁焦虑与失眠，长期服用，对大脑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为他付出那么多，究竟值不值得。”
祁落翕动嘴唇：“你知道他是谁的，和你一样。”
贺初宁敛去眉眼中的无奈：“过两天就回去，早点结束，早点吃药，其实你可以等等，毁掉浮厂有那么多方式，何必用最冒险的这种。”
祁落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麻药的功效还没过去，她迟钝的五感也能感受到手指上的麻痹。
“他迟早不信我，我熬不下去了。”
贺初宁看着她走，微微叹了口气，开了手机。
他和祁落说出所谓真相的时候，就已经选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研究所留下他，本就是个乌龙。真正的贺初宁即将在三十年之后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他也将在三天之后被彻底抹去。
“我叫贺初霁，是贺初宁的孪生哥哥。”
他对着手机屏，如是说道。
贺初霁和贺初宁，作为孪生兄弟，在母亲腹中就与研究所签下合约。基因改造有诸多风险，他们诞生后，母亲就撒手人寰。
后来他找到母亲留下的遗物，才知道母亲当时已命不久矣，却没钱去治病，要留下他们，只能出此下下策。
研究所所涉及的科研成果，早已超出了各国各界的科研水平，基因改造是他们最重点关注的项目，除此之外还有人体冷冻，病毒培养等技术，而这群科学狂人——科研领域的疯子，甚至已经将其他有悖人伦的科研项目进行到炉火纯青。
譬如人体克隆。
又比如说，多年前失踪的江家小少爷，江翊。
“我查过记录，确实有江翊这一实验个体的存在，”贺初霁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认真地把自己大脑中的回忆一字一句地告诉祁落。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比较蹊跷??”
贺初霁双手放在控制器上，蹙眉调动显示屏上翻涌的数字流，在祁落的眼里那块屏幕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形成一片微弱的涟漪，而贺初霁缩回手，轻声说道：“江家一直搞错了。”
“江翊是真正的江翊。江家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在四岁的时候就把江翊弄丢了，他们家的江翊一直在江家待到了八岁，然后就去世了。”
祁落不明所以。
“你知道克隆羊多莉吗？”
祁落点头。
她忽然反应过来，眼神里的迷茫顿时化作错愕：“你的意思是??”
“克隆技术要克服的问题很多，根据资料显示，在20年前对“江翊”进行克隆的时候，技术并不成熟，至少不同于现在的技术，但是研究员为了争取上级的最高水平拨款，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们把真正的江翊当作研究体，把假的江翊送回了江家，骗他们说那是真正的江翊。”
“克隆羊多莉只活了六年，而克隆人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可江家人不知道。”
“等等。”祁落打断他，“江家为什么要克隆江翊？这件事你能查到吗？”
贺初霁沉默一瞬，似乎有些踌躇：“这个我查不到，但是从资料里可以窥见一些蛛丝马迹，大概是一些私人的恩怨，研究所不会记录这些，但有人活着就会有人记得。”
“但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
贺初霁继续调取资料，这一次屏幕上的一片乱麻终于淡去，是贺初霁把资料彻底展现在了她面前，“根据资料来看，江翊在四岁以前一直生活在研究所，参加了一定程度上的科学实验，但是不幸的是，在他三岁时曾经因为设备失常被弹出培养仓，造成了严重的腰部损伤，研究所对其进行了全面修复。此外，为了让江翊更贴近他应有的生活环境，研究所对他的照顾十分周到，不外乎锦衣玉食，连生活空间都是特制的，只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取代江家的江翊。”
“但是后来的一切失去了掌控，江翊突然被一个自称程远川的人带走，此后杳无音讯，而研究所最开始的负责人程潇华，也突然失踪。”
祁落一怔：“程潇华？”
近乎失去的记忆忽然袭来，她记得养老院里阳春三月的明媚春光，记得护工阿姨们栽种的向日葵如何开放，记得她和胡安泽抱着纸笔跟在一个老头儿后面听他大谈文学真理，畅述中古历史。
她还记得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名字叫程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