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眯了眯眼睛，从飞机上慢吞吞地走下来，这一次她悄悄回来，没人来接机，而唯一知情的人是蓝星轶。但她给蓝星轶的说辞也很简单，比如什么新房装修她要选材，还要复查，诸如此类。
夜里的琰州仍旧灯火通明，毕竟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索性点开了手机定位，整个偌大的琰州她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顾思晓的具体位置，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贺初霁。
她从贺初霁给她的地址取回那包东西之后并没回到租住的屋子，而是去酒店开了间大床房。家里有监控，难保会被顾思晓发现，而新买的那栋小独栋也刚装修完成，尚且还不能入住。
滨海城市的夜风混合着海水的咸腥气。
明天，还是后天？
面对杀伐决断，让她第一次感到迷茫，浮厂距离这里不过五十公里，她上不了地铁，只能乘出租车前去，一个小时的车程让她有机会反悔，有机会临阵脱逃。
只不过现在。
手机闹钟响起，她垂眸，伸手关掉，仍旧没去拿包里藏着的药剂。
自行控药带来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在思维重获清明的时候她做了统计，她的身体机能在下午四点左右最为活跃，倘若超出那个时间段，未能按时服用药物所带来的后果，一日一日加重的副作用，也终会有一日把她压垮。
这样的日子，就让它在明天结束吧。
她把头埋进换好的一次性床单里，死死抓住被角，空气逐渐稀薄，她混沌的大脑和感官却让她无路可逃。
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瞬用力她把被子掀开，新鲜空气冲进鼻腔，她愣愣地看向落地窗外的夜色，试图对空气掩藏她一瞬间的错愕和惊慌。
冬日的浮厂隐藏在一片阴暗之中，它位于距离工业园区数百米的一个角落里，像是整个琰州南方工业园区的一座孤岛。
门前有一条开着路灯的大路，江翊在门前下车，助理和工作人员立刻在他身边站成行列。门前顾思晓携着一队人马，见他过来，立刻上前迎接。
不撕破戴着的假面，似乎是给彼此做出的最大让步。
在旁人眼中的他们，似乎就只是一对即将签订的商业伙伴。而他们彼此也知道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比如顾思晓早就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早已不同往日，似乎是那“死去”的故人的阴谋诡计在他身上逐渐继承与体现，近年来逐渐接手着意的江翊，早已不同往日。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将成为江翊的手下败将。
他不甘心。
顾思晓仍旧面带笑容地迎接对方进入，按往常来说，身为浮厂总监的他根本没必要出来迎接合作客人，可对方毕竟是着意的小江总，着意的人，仍旧不是他何家产业能惹得起的。
半年前浮厂的商业价值直达顶峰，作为业内最顶尖的电子科技自动化工厂，他们陆续与多家公司签订合约，以求获得更多研究经费与产品出路。而着意恰好将管理最轻松的文创部分的掌管权全权交给了江翊。着意文创业下辖自然有游戏产业，而游戏产业与电子科技自然是密切相关。
浮厂的经济效益一向很好，但是在半年前却突然垮了下来。投资方一向与他们唇亡齿寒，一旦遇到问题立刻作鸟兽散。连锁效应之下的浮厂几乎到了覆灭的地步。而他取得浮厂的控制权，本就不是用的什么光彩的手段。
半小时后，祁落走进了浮厂大门。她有浮厂出入证，所以门口的安保人员并没有阻拦她。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
潜入最重要的房间也不过用了半个小时。贺初霁给她的装备里已经将行动的难度降到了最低，连破解密码门都只用了短短一秒。她想起当时贺初霁把设计图给她看的时候脸上的得意神情，指尖上的那一个小小戒指几乎成为了顶尖科技的集大成者，是几枚远程控制弹的遥控器，也是几乎全部种类密码门的开锁工具。贺初霁诠释了什么叫一个人抵一个师，基因改造者的超高智商足以覆灭整个浮厂。
可贺初霁说，我只是个失败品。
真正的贺初宁远比他更厉害。
最后一步，她来到地下室中最偏僻的一间，这里引发骚动，所影响的范围仅仅局限于浮厂内部，也正因如此，才能遂了她向顾思晓摊牌的愿。
在引燃那枚炸弹之前，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花板的吊灯。
影影绰绰之中她想起了五年前地下室里她看到的那幅画面，伏在她身上喘息的男人，肮脏不堪的泥泞，空气中浑浊的瘴气，窗外越来越远的光。
她从没觉得光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走进去。
江翊，我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为了你。
所有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解脱。
她想起自己对祁冀说过的话，如果下一次，江翊再问起，就替她说实话，替她告诉他。
人不可能不面对，人也不可能永远将自己困在牢笼里。
巨响响起的那一刻，她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而最阴暗的角落，都被照亮。
那不是火光，是一盏她为自己点燃的长明灯。
她听见警报器悲鸣不止，听到人群的脚步声，像她兵荒马乱的年年岁岁，正在离她远去。
剩下的是一潭死水。
光亮处循来的人，是顾思晓。
地下室门口落了锁，特制的内外锁，从里面锁上，外面有显示屏，也能通过密码打开。
显示器显示的是顾思晓的锁屏，密码也与顾思晓的手机一模一样，所以顾思晓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里面是谁。
他站在她面前，默不作声地，将她从暗处捞出来。
她不愿看到他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耐施舍，与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为什么这么做。”
顾思晓缓缓收紧五指，声音嘶哑。
“……为什么还要给我添乱。”
与江翊的对峙已经让他暴躁不已，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却碰不得也骂不得。
祁落睁开眼睛，轻轻说道：“你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对吧。”
顾思晓不言。
“你知道的，我既然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别的一些事，我当然也知道。”
“贺初宁……你拉他入伙……”
祁落抬手制止道：“错了。”
“拉人入伙也要有诚意，那是贺初霁，可不是什么贺初宁。”
堂堂高智商基因改造者，又怎么会听顾思晓的差遣。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已经绕不明白，选择了直接发问。“胡安泽也不是我害的，你要寻仇，也不该来找我，你毁了浮厂……你究竟为了什么？”
“对了。”
这样的祁落比他稍稍高一些，此刻正微微垂着头，刘海儿蜷曲着，虽是狼狈，却用眼中一泓清亮使他的黑暗无所匿形。
她说：“忘了告诉你。”
她突然笑了，唇角带着嘲讽，“那一年，和胡安泽一起走上洵江大楼的人，是我。”
顾思晓瞳孔骤缩。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顾思晓加大力度，怒目圆睁：“闭嘴——”
祁落勾唇，尽管空气稀薄，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
“永远。”
“都是江翊的。”
毁灭□□，剖去魂灵，剩下一副骨架，也都是他的。
她在激怒他：“没有一刻。”
而顾思晓的手在无意识地收力，祁落努力地捕捉着新鲜的空气，目光却没有游移开一瞬，“没有……没有一刻，是你的。”
“没有吗？”他终于开口，“没有吗？？”
他近乎是粗暴地咬住她的唇，祁落闭上眼睛，本就急促的呼吸此刻再次被打乱，她连眼泪都被逼出来，眼眶一片薄红。
“我不比他好？他哪里好？”他松开她一寸，又紧紧贴上去。祁落能尝到口中令她作呕的甜腥气息。
“放开你？”他似乎是怔忡了一般，眼里闪着些许迷惑，半晌才恢复清明，却又一瞬间变得狠戾，“对了……”
他用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祁落，祁落微微一颤，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你……”
他很满意地从她眼中看到恐惧。
即使手握着控制器，她仍旧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倘若顾思晓真的想在这里对她做出些什么……
无法反抗。
她用疲惫的大脑得出结论，下一秒顾思晓的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他瞪着一双眼睛：“你不让我碰你，也是因为……”
“什么你怕，什么你做不好心理准备……”
祁落咬住后槽牙，拇指轻触无名指的指环：“你别乱来。”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四年，祁落，你和他在一起有两个月吗？”
他在她耳边呵出一口气，随后含住她的耳垂，重重地咬了一口。
她手里当然不止这么一枚炸弹，狡兔还三窟呢。
可对面的人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轰的一声。
一如电视剧的高潮片段落幕，顾思晓和他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远，世界在一声巨响中归于沉寂，尘烟弥漫，她能听到自己轰轰隆隆的心跳声。
长时间停药，她的精神状态悬于一线。
顾思晓摇摇晃晃地站起，不敢再近身。四下的静寂里有很重的一声抽噎，他哑着声音，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今天，就在刚才，你引爆第一颗炸弹之前，我在和谁会面吗。”
祁落扶着墙站定，死死咬着下唇。
“江翊。”
祁落扶着墙的手垂下，怔然地看向他。
手表的报时装置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我让所有人都别靠近地下室，所以没人知道这里是你，”顾思晓说道，“但是上面，你心心念念那个人，在上面，距离你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你做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你在这里命悬一线，他在外面众星捧月。”
“值吗？”
顾思晓缓缓走近，露出一如儿时纯真的笑容：“他做他的大明星，身旁有多少人围绕着他，他真的会在乎你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他究竟做过什么，他还是比想象中的那个江翊吗？”
“你为了他送死，他会感谢你吗？”
或许顾思晓说的对，或许那个人不是江翊，换了别人，那段话都将成为至理名言。
祁落撑着墙壁，大脑里似乎有别的声音在试图封闭她的感官，使她不得不捏紧拳头让自己清醒，弥留的理性里她知道这是停药的副作用，她不愿再多纠缠，只得贴着墙壁，向前再走一步。
“想去哪儿？”
顾思晓噗嗤一笑，面露嘲讽：“外面，江翊在等着你，你敢去面对他吗？”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对她下达着世上最诛心的魔咒：“不管是以前，还是过去的四年，还是刚才，你都不是干干净净的了。”
“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你配不上他。”
“你多脏啊。”
顾思晓也是疯子。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为了去安慰自己他可以去制造一个哄骗世人数年的假象，为了一个人他可以赔上自己的后盾，去求取一个她爱他的验证。他织下的网中的每一丝每一缕，他耗费的每一分心血，都心甘情愿被她解开，继而付之一炬。
祁落不是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她是疯子，也是疯子甘之如饴的鸠酒。
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她离开，甚至如她所愿，让她走了那条最隐秘的路，没有让她被任何人看见。或许仍旧是私心作祟，他不想江翊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他恨不得祁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真的如她所愿成为泡影，他希望江翊如他口中的那个人一样，薄情寡义，断却祁落的任何渴求。他想让祁落彻彻底底地疯掉，然后做他的玩物，他的附属品，他的牵线木偶，如他所愿，永远不能离开他半步。
冬日的寒风依旧猎猎作响。祁落飘动的大衣衣角在他眼中渐行渐远，和着风声而去，将一切过往都坚决地封锁在寒冬里。
夜里的琰州仍旧灯火通明，毕竟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索性点开了手机定位，整个偌大的琰州她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顾思晓的具体位置，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贺初霁。
她从贺初霁给她的地址取回那包东西之后并没回到租住的屋子，而是去酒店开了间大床房。家里有监控，难保会被顾思晓发现，而新买的那栋小独栋也刚装修完成，尚且还不能入住。
滨海城市的夜风混合着海水的咸腥气。
明天，还是后天？
面对杀伐决断，让她第一次感到迷茫，浮厂距离这里不过五十公里，她上不了地铁，只能乘出租车前去，一个小时的车程让她有机会反悔，有机会临阵脱逃。
只不过现在。
手机闹钟响起，她垂眸，伸手关掉，仍旧没去拿包里藏着的药剂。
自行控药带来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在思维重获清明的时候她做了统计，她的身体机能在下午四点左右最为活跃，倘若超出那个时间段，未能按时服用药物所带来的后果，一日一日加重的副作用，也终会有一日把她压垮。
这样的日子，就让它在明天结束吧。
她把头埋进换好的一次性床单里，死死抓住被角，空气逐渐稀薄，她混沌的大脑和感官却让她无路可逃。
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瞬用力她把被子掀开，新鲜空气冲进鼻腔，她愣愣地看向落地窗外的夜色，试图对空气掩藏她一瞬间的错愕和惊慌。
冬日的浮厂隐藏在一片阴暗之中，它位于距离工业园区数百米的一个角落里，像是整个琰州南方工业园区的一座孤岛。
门前有一条开着路灯的大路，江翊在门前下车，助理和工作人员立刻在他身边站成行列。门前顾思晓携着一队人马，见他过来，立刻上前迎接。
不撕破戴着的假面，似乎是给彼此做出的最大让步。
在旁人眼中的他们，似乎就只是一对即将签订的商业伙伴。而他们彼此也知道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比如顾思晓早就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早已不同往日，似乎是那“死去”的故人的阴谋诡计在他身上逐渐继承与体现，近年来逐渐接手着意的江翊，早已不同往日。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将成为江翊的手下败将。
他不甘心。
顾思晓仍旧面带笑容地迎接对方进入，按往常来说，身为浮厂总监的他根本没必要出来迎接合作客人，可对方毕竟是着意的小江总，着意的人，仍旧不是他何家产业能惹得起的。
半年前浮厂的商业价值直达顶峰，作为业内最顶尖的电子科技自动化工厂，他们陆续与多家公司签订合约，以求获得更多研究经费与产品出路。而着意恰好将管理最轻松的文创部分的掌管权全权交给了江翊。着意文创业下辖自然有游戏产业，而游戏产业与电子科技自然是密切相关。
浮厂的经济效益一向很好，但是在半年前却突然垮了下来。投资方一向与他们唇亡齿寒，一旦遇到问题立刻作鸟兽散。连锁效应之下的浮厂几乎到了覆灭的地步。而他取得浮厂的控制权，本就不是用的什么光彩的手段。
半小时后，祁落走进了浮厂大门。她有浮厂出入证，所以门口的安保人员并没有阻拦她。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
潜入最重要的房间也不过用了半个小时。贺初霁给她的装备里已经将行动的难度降到了最低，连破解密码门都只用了短短一秒。她想起当时贺初霁把设计图给她看的时候脸上的得意神情，指尖上的那一个小小戒指几乎成为了顶尖科技的集大成者，是几枚远程控制弹的遥控器，也是几乎全部种类密码门的开锁工具。贺初霁诠释了什么叫一个人抵一个师，基因改造者的超高智商足以覆灭整个浮厂。
可贺初霁说，我只是个失败品。
真正的贺初宁远比他更厉害。
最后一步，她来到地下室中最偏僻的一间，这里引发骚动，所影响的范围仅仅局限于浮厂内部，也正因如此，才能遂了她向顾思晓摊牌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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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影绰绰之中她想起了五年前地下室里她看到的那幅画面，伏在她身上喘息的男人，肮脏不堪的泥泞，空气中浑浊的瘴气，窗外越来越远的光。
她从没觉得光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走进去。
江翊，我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为了你。
所有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解脱。
她想起自己对祁冀说过的话，如果下一次，江翊再问起，就替她说实话，替她告诉他。
人不可能不面对，人也不可能永远将自己困在牢笼里。
巨响响起的那一刻，她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而最阴暗的角落，都被照亮。
那不是火光，是一盏她为自己点燃的长明灯。
她听见警报器悲鸣不止，听到人群的脚步声，像她兵荒马乱的年年岁岁，正在离她远去。
剩下的是一潭死水。
光亮处循来的人，是顾思晓。
地下室门口落了锁，特制的内外锁，从里面锁上，外面有显示屏，也能通过密码打开。
显示器显示的是顾思晓的锁屏，密码也与顾思晓的手机一模一样，所以顾思晓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里面是谁。
他站在她面前，默不作声地，将她从暗处捞出来。
她不愿看到他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耐施舍，与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为什么这么做。”
顾思晓缓缓收紧五指，声音嘶哑。
“……为什么还要给我添乱。”
与江翊的对峙已经让他暴躁不已，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却碰不得也骂不得。
祁落睁开眼睛，轻轻说道：“你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对吧。”
顾思晓不言。
“你知道的，我既然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别的一些事，我当然也知道。”
“贺初宁……你拉他入伙……”
祁落抬手制止道：“错了。”
“拉人入伙也要有诚意，那是贺初霁，可不是什么贺初宁。”
堂堂高智商基因改造者，又怎么会听顾思晓的差遣。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已经绕不明白，选择了直接发问。“胡安泽也不是我害的，你要寻仇，也不该来找我，你毁了浮厂……你究竟为了什么？”
“对了。”
这样的祁落比他稍稍高一些，此刻正微微垂着头，刘海儿蜷曲着，虽是狼狈，却用眼中一泓清亮使他的黑暗无所匿形。
她说：“忘了告诉你。”
她突然笑了，唇角带着嘲讽，“那一年，和胡安泽一起走上洵江大楼的人，是我。”
顾思晓瞳孔骤缩。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顾思晓加大力度，怒目圆睁：“闭嘴——”
祁落勾唇，尽管空气稀薄，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
“永远。”
“都是江翊的。”
毁灭□□，剖去魂灵，剩下一副骨架，也都是他的。
她在激怒他：“没有一刻。”
而顾思晓的手在无意识地收力，祁落努力地捕捉着新鲜的空气，目光却没有游移开一瞬，“没有……没有一刻，是你的。”
“没有吗？”他终于开口，“没有吗？？”
他近乎是粗暴地咬住她的唇，祁落闭上眼睛，本就急促的呼吸此刻再次被打乱，她连眼泪都被逼出来，眼眶一片薄红。
“我不比他好？他哪里好？”他松开她一寸，又紧紧贴上去。祁落能尝到口中令她作呕的甜腥气息。
“放开你？”他似乎是怔忡了一般，眼里闪着些许迷惑，半晌才恢复清明，却又一瞬间变得狠戾，“对了……”
他用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祁落，祁落微微一颤，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你……”
他很满意地从她眼中看到恐惧。
即使手握着控制器，她仍旧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倘若顾思晓真的想在这里对她做出些什么……
无法反抗。
她用疲惫的大脑得出结论，下一秒顾思晓的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他瞪着一双眼睛：“你不让我碰你，也是因为……”
“什么你怕，什么你做不好心理准备……”
祁落咬住后槽牙，拇指轻触无名指的指环：“你别乱来。”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四年，祁落，你和他在一起有两个月吗？”
他在她耳边呵出一口气，随后含住她的耳垂，重重地咬了一口。
她手里当然不止这么一枚炸弹，狡兔还三窟呢。
可对面的人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轰的一声。
一如电视剧的高潮片段落幕，顾思晓和他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远，世界在一声巨响中归于沉寂，尘烟弥漫，她能听到自己轰轰隆隆的心跳声。
长时间停药，她的精神状态悬于一线。
顾思晓摇摇晃晃地站起，不敢再近身。四下的静寂里有很重的一声抽噎，他哑着声音，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今天，就在刚才，你引爆第一颗炸弹之前，我在和谁会面吗。”
祁落扶着墙站定，死死咬着下唇。
“江翊。”
祁落扶着墙的手垂下，怔然地看向他。
手表的报时装置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我让所有人都别靠近地下室，所以没人知道这里是你，”顾思晓说道，“但是上面，你心心念念那个人，在上面，距离你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你做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你在这里命悬一线，他在外面众星捧月。”
“值吗？”
顾思晓缓缓走近，露出一如儿时纯真的笑容：“他做他的大明星，身旁有多少人围绕着他，他真的会在乎你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他究竟做过什么，他还是比想象中的那个江翊吗？”
“你为了他送死，他会感谢你吗？”
或许顾思晓说的对，或许那个人不是江翊，换了别人，那段话都将成为至理名言。
祁落撑着墙壁，大脑里似乎有别的声音在试图封闭她的感官，使她不得不捏紧拳头让自己清醒，弥留的理性里她知道这是停药的副作用，她不愿再多纠缠，只得贴着墙壁，向前再走一步。
“想去哪儿？”
顾思晓噗嗤一笑，面露嘲讽：“外面，江翊在等着你，你敢去面对他吗？”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对她下达着世上最诛心的魔咒：“不管是以前，还是过去的四年，还是刚才，你都不是干干净净的了。”
“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你配不上他。”
“你多脏啊。”
顾思晓也是疯子。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为了去安慰自己他可以去制造一个哄骗世人数年的假象，为了一个人他可以赔上自己的后盾，去求取一个她爱他的验证。他织下的网中的每一丝每一缕，他耗费的每一分心血，都心甘情愿被她解开，继而付之一炬。
祁落不是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她是疯子，也是疯子甘之如饴的鸠酒。
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她离开，甚至如她所愿，让她走了那条最隐秘的路，没有让她被任何人看见。或许仍旧是私心作祟，他不想江翊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他恨不得祁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真的如她所愿成为泡影，他希望江翊如他口中的那个人一样，薄情寡义，断却祁落的任何渴求。他想让祁落彻彻底底地疯掉，然后做他的玩物，他的附属品，他的牵线木偶，如他所愿，永远不能离开他半步。
冬日的寒风依旧猎猎作响。祁落飘动的大衣衣角在他眼中渐行渐远，和着风声而去，将一切过往都坚决地封锁在寒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