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秋生日那天一早接到了久久没有和他联系过的父亲打来的电话。无甚大事,只是祝他生日快乐。大概有三四年父亲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以前每次联系他感觉也是因为爷爷奶奶的要求,自从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之后父亲也是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仿佛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沈立秋把父亲异常的电话告知了母亲,沈母沉吟片刻让他不要担心,她会去调查一下。沈立秋直觉悲哀又好笑,明明是亲爸,打个电话却让自己觉察不到喜悦只有阴谋论。

    沈母转了个话题问:“来美国读书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你的身份很早就已经办下来了,你想申请Ivy League也行,Bryan家里人都是读的藤校,你也好申请。你在国内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

    沈立秋说:“妈,国内我很熟悉,我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姥姥姥爷还需要我。”

    沈母叹了口气:“你姥姥姥爷哪儿就需要你照顾了,有你舅舅和小姨呢。是我不孝顺,不能陪在自己的父母身边,我很希望你在妈妈身边。今年圣诞假期我在这边走不开,就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沈立秋说:“寒假我过去陪你们过年,不用遗憾的。”

    “好啊,Bryan也很期待你过来。成年礼和今年的生日礼物一起给你准备了,这次的礼物是我和Bryan一起准备的,希望你喜欢哦儿子。来美国的事情还是多考虑一下吧,毕竟对你的专业和毕业来我公司帮忙都有好处。”

    “我会考虑,这事儿还有时间,大不了我去读研嘛,再说吧。”

    沈立秋谢过妈妈之后就挂了电话趴回去继续睡。他已经提前知道妈妈送的是车了,他高考结束的暑假妈妈让他去考驾照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从他初中开始妈妈的生意走上了正轨就开始像弥补他童年似的给他买很多东西,他印象里自己的物质就没有多匮乏过,太小的时候快乐不是物质满足的,等到他对金钱有意识开始,家里就已经过得很不错了。那时候妈妈做外贸生意认识了调职来华的Bryan,Bryan不介意沈立秋不是他的孩子,对他视如己出,这个后爹对他也很好,带他出去玩,也很尊重一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孩子。

    沈立秋是高兴妈妈苦尽甘来,后来妈妈怀孕了,生了个弟弟,弟弟年初就已经跟着Bryan回了美国,兄弟两年龄差了十来岁自然玩不到一起去,但是弟弟很黏他,走的时候一直想要哥哥陪着一块去,Bryan哄了好久小孩才接受以后只有寒暑假才能见到哥哥的残酷事实。在机场哭了个肝肠寸断,结果见到了新小学漂亮的美国小妹妹之后彻底遗忘了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只要和哥哥一起上学的话。上次视频还给沈立秋炫耀自己在小学有多高人气,给沈立秋逗得哭笑不得。

    沈立秋本身有计划过要跟妈妈一起走的,但是妈妈刚刚出国,姥姥姥爷舍不得他也一块走,所以原定是要在国内多待两年再走。没想到遇到了任逸书,这倒是个意外影响他计划的因素了。任逸书可能都不知道,沈立秋有为了她放弃了生活在母亲身边的时候。

    任逸书中午来敲门的时候,沈立秋刚起正在洗漱,他满嘴的牙膏渍作势要亲她,她生怕把妆蹭花了不停笑着闪躲,然后被沈立秋长臂一伸禁锢在身侧。任逸书看着浴室镜子里并排站着的两人笑得很灿烂,她感觉不真实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帅哥就是她男朋友了呢。沈立秋漱完口看着镜子里正在龇牙咧嘴做鬼脸的任逸书,问出了一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你大学之前都没早恋过呢?别和我说你在读书啊。”

    任逸书翻了个白眼:“怎么?初恋是你不满意?”

    沈立秋说:“那必须是满意的啊。就是好奇嘛,我们漪漪(任逸书小名)这么好看,怎么你们高中的男生都这么眼瞎啊。”

    “嘿嘿。”任逸书咧嘴一乐捏着沈立秋的脸说:“会说话。我初高中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又普通又素朴,没人看得见我。”她从手机里翻出高中毕业照,指出曾经的自己。

    照片上的女生因为长期低着头显得有些佝偻,留着齐肩短发,眉毛没有修理过,嘴紧紧抿着,像是想要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又只是把向下垂的嘴角提到了一条直线而已,在欢悦的毕业生群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任逸书接着说:“我和你啊向向啊周慕华啊不一样,我家里条件很一般,我妈也很节俭,她只是个普通的工薪员工,她把所有的钱都用在我读书上了,家教补习一样都没落下。但是青春期的女孩为了打扮需要的生活费她就一分都没给过了,而且也不希望我有读书以外的心思。虽然在高压下我还是没有太爱学习,所幸有点小聪明高考也算过得去吧。上大学之前我爸都没养过我,连法院要他支付的赡养费都没出过一分钱。除了需要利用我体现他拳拳父爱做样子给外人看的时候会带我出去玩以外,我几乎见不到他。可能现在看过还有点样子来捡漏了吧。上大学他把我生活费包了。也是,就我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哪怕不是他想要的儿子,他这些钱不给我难道给外人吗。不过他确实会干出这种事,毕竟女人比女儿重要多了。”

    沈立秋听完陷入沉默,然后忽然抱住了任逸书。这个女孩看似很坚强对于生命中缺席的父亲也很无所谓,但是她内里却因为原生家庭很自卑,她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忽然就想,自己有没有资格做任逸书的救世主呢。让她不要总是想着讨好别人。

    任逸书被他抱了一会开口说:“你干嘛呀,都过去了。今天你生日,不说这些事儿了。”

    “恩,都过去了。”沈立秋摸摸她的脑袋:“走吃饭去,吃完饭我带你去拿我妈给我送的礼物。”

    “是什么是什么!居然还要出门取这么神秘。”

    “其实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我妈好像以为我傻,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就知道了嘛。但是对你保密嘻嘻,一会这个惊喜给你。”

    “为什么给我啊又不是我生日。”

    “这礼物你肯定也喜欢的。”

    沈立秋收拾完带着任逸书去吃了个饭就直奔4S店而去,他妈估计是觉得他只是读大学而已,也没有给他订太高调的车,只是一辆四门轿跑,但是作为人生的第一辆车,沈立秋还是很开心的,任逸书也很高兴,因为沈立秋带了个看上去有点傻气的定制贴纸来贴在了副驾的位置上,写着任逸书小仙女专属位置。

    沈立秋说:“以后就接你上下学了。”

    任逸书眨巴眨巴眼睛:“我住校为什么要你接送呀。”

    “啊这你不得多来陪我待着吗,寒假可快到了。”

    “对哦,期末就是两周后了,我要闭关了呢。”

    “来我家复习啊。”

    “来你家真的能复习吗?”

    “包你不挂科还能学习和沈立秋恋爱的技巧。”

    两个人插科打诨开回了家,晚上朋友都会来沈立秋家庆祝生日,任逸书被正式介绍给了生日里出现的每一个人,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迫营业,疯狂假笑,脸都要笑酸了。

    周慕华看上去比沈立秋这个主角还开心,他和向向一块大声起哄让他们亲一个,玩国王游戏的时候任逸书怀疑向向在牌里做了手脚,总是抽到他两。向向大声问沈立秋:“为什么抢我姐妹啊?”

    “对不起,见色起意了。”沈立秋搂着任逸书笑着回答。

    任逸书的好看不同于程琳的明艳张扬,是内敛的而冷淡的,她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下唇珠略翘,鼻梁高挺眼睛圆不狭长,却又不是可爱的狗狗眼,是难得很深邃的双眼皮。当然沈立秋对任逸书的第一印象肯定有酒精加持,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多好看的都有,任逸书这种像是从泥沼里生长出来的倔强的长相却是独特的,和沈立秋内心深处藏起来的那个孤独的自己灵魂契合。虽然任逸书心里不觉得,但是沈立秋觉得他们是同类,是一类人。

    沈立秋生日过后就是新年和紧张的第一次大学期末考,他最近天天泡在任逸书学校的图书馆里监督女朋友复习,任逸书表示现在比高中还苦,至少高中考的知识点她是学过的,大学的期末考完全是从头开始,大半个学期都在享受看似自由的大学时光的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学长姐都说大学比高中可怕多了。几次任逸书的妈妈打电话过来都发现她在正儿八经地学习感到很讶异,以任母的记忆来说,任逸书一直是学习自觉性非常欠缺的。

    母亲的直觉告诉任母,女儿的转变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忽然长大了,毕竟她之前长期翘课的时候辅导员还给她打过电话告状。女儿的室友都是学习比较踏实的人,就是自己女儿最浮躁,一直就学不会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一点也不像年轻时候的她,倒是像那恶劣的前夫一样。没错,任母觉得任逸书身上优秀的基因都来自于自己,而恶劣的基因都产自那个狗男人。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有没有认识什么男孩子,都被任逸书不耐烦地搪塞回去。

    任逸书考完试的第二天就要匆匆回家,本来是想多待两天,无奈沈立秋他们结束考试的时间比较早,他又要抓紧短暂的寒假飞去和家人团聚,他的航班就订在她结束考试的两天后,沈立秋坚持要自己送任逸书去机场。对于热恋期就要短暂异国恋的小情侣来说分别着实是有点痛苦,刚刚过去的考试周也没能好好待在一起,回到家任逸书所有的行为都在母亲紧密的监视下,她也不能去公共场所视频,大多数时候只能等妈妈睡着了偷偷在房间里打电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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