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晃悠悠到了五一小长假前,向向和周慕华说要四个人一块去旅游,让任逸书别回家了,任逸书心里惦记着她爸家里那件事,想回去看看事态发展。她心中有数,五一之前她爸假模假样地忽然发消息来关心她最近如何,假期是否回家,她就知道那个便宜儿子估计是被发现了。不然她爸哪儿想得起她这个女儿。于是她干脆建议大家去自己家的城市玩,刚好五月春华极盛,已经快到荼蘼,偶尔也能闻到初夏晚风的味道了。任逸书的家乡也是个闻名遐迩的旅游城市,大家都觉得合适,向向也想去看看小姐妹长大的地方,沈立秋和周慕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几个月前任逸书被陆露传的坏名声,被向向一个个叉腰怼着骂了回去,一计不成陆露就怂恿刘娅去辅导员那儿告状说任逸书夜不归宿,私自住去外面。谁知任逸书早就报告过了,还签署了免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想想都无语,为什么这几个女的这么不喜欢自己啊,不过就是觉得她们土气,不爱一块玩,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吧,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三天两头找她茬。还喜欢传播她的坏话,偏她自己不是个喜欢澄清的,更何况三人成虎,要怎么注意澄清,她安心谈恋爱,上课摸鱼,考试靠沈立秋提点着抱佛脚过,日子也有滋有味的。任逸书一贯相信朋友不在多,人缘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有个向向陪她就好。大学时光脱去了晦涩和土气的她,一点点在向向和沈立秋的耳濡目染中打磨出了初具苗头的矜贵气质。

    任逸书报备了她妈,这次回家要和要好的姐妹一块玩,头几天就不住家里了,待到晚上她从家里吃过饭来和大家汇合去喝酒之前,向向特意来问了她事情的后续,向向从小家风严谨,像曾景棋家衍生出来的这种事情,她是从来没经历过的,好奇心让她抓耳挠腮。

    “其实这事儿,我最后还是拜托的曾景棋操作,我妈那边不管怎么动手都容易惹火上身,我们家必须是干干净净的,纯洁的嘻嘻。”任逸书狡黠一笑。

    “曾景棋做什么了?你快说。”向向迫不及待了。

    “他没告诉我具体做了什么,就是说这事儿他妈知道了。好像是阿姨出的手。”

    “他妈妈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反应吗?”

    “他只说阿姨认为这女的既然已经是个废棋了,也不用客气,大约是本来就要收拾干净了,送我个顺水人情。”

    “曾景棋人挺好的啊,解决自家麻烦的时候还能拜托他妈帮你把这事儿宣传开了。”

    “是啊,现在我爸周围的人都知道那儿子不是他的,过年的时候那老头摆酒想把我剔除遗产继承,结果现在怎么样,听说他把我爸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嘛,本来老头心就是偏的,最近又被老太婆吹枕头风,我看我爸自己都分不到什么。”

    “沈立秋知道这些事儿吗?”向向忽然发问。

    “嗯?解决完我告诉他了呀。”

    “老实说我觉得你不是很依赖他。”

    “这事儿他本来也插不了手啊?而且我事后都告诉他了呀。”

    “反正,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试着让他帮你解决的,更何况这件事你还让曾景棋帮你,沈立秋心里一定不舒服。”

    “曾景棋本来就是当事人嘛,我让他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哎。”向向叹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情况,正打算细细教育一下姐妹,沈立秋和周慕华推门进来。

    周慕华说:“走了走了,别聊了,你两是要聊一宿吗?”

    向向揪住他的耳朵:“就这么迫不及待去看小姐姐是吧?”

    “当然不是啦宝贝,是觉得你蹦跶蹦跶特可爱,超级想看的啦。”周慕华环住向向的腰,在向向短促的惊呼中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呕。”任逸书在他两背后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正准备跟上,沈立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抱住了,门自动应声关上,房间里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而灯光也随着向向出门的时候拔去的钥匙跟着门锁熄灭。

    任逸书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们的房间在29层,有极好的夜景,华灯初上,窗外是车水马龙,她借着想看清沈立秋脸上的表情,沈立秋却把她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她的耳边是依然在运作的中央空调不疾不徐的细微风声和沈立秋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或许也有她的心跳声在同频共振。她想开口问向向和周慕华会不会等急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向向和周慕华都是人精,这时候大概没人会来打扰他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还是在他怀里开口,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我脚酸了。”

    为了去酒吧街喝酒,她穿的是高跟鞋。

    她听见头顶上方沈立秋清冽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她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天旋地转间她只能看见男生炙热明亮的眼眸,比较初见的那个晚上少了冷淡,多了一分难以抑制的热烈。沈立秋细密又温柔地轻吻她,却用手掩住了她的双眼,她的睫毛刷着沈立秋手心,她从他的指缝间看见了月光,还隐约嗅到了初夏夜里那一丝难忘的栀子花香。

    最后他们两个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去找向向和周慕华汇合,周慕华想开口调侃,被向向踹了一脚,任逸书真的琢磨不明白沈立秋的脑回路,她没什么浪漫细胞,沈立秋又不太喜欢说心里话,两个锯嘴葫芦谈恋爱,这是向向对他两的评价。

    五月的下半旬,沈立秋忽然告诉任逸书,沈母要带着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回来过暑假。任逸书赶忙要回去把自己东西收拾干净滚回宿舍,和男朋友住一起是一回事,没结婚和男朋友的父母住在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被任母耳提面命一定要识相懂规矩,没成想回宿舍东西时候发现她的床上堆满了另外三个人的杂物。偏巧宿舍里谁都不在,她只能在那个万年没人说话的寝室群里发消息,表示如果不尽快回来收拾立刻丢了。另外三个人先是在小群里咒骂了她一顿,然后又开始积极讨论是不是被甩了所以要回来住,陆露这个学期开始治疗两颊的痘痘初见成效,加之腿细长直,有了几个良莠不齐的追求者,她的姿态高傲了起来。

    陆露踌躇满志地翻出半年前加了好友的沈立秋,打算慰问一下感情状况,冥思苦地开场白发出去之后,只看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她咬牙切齿地再次编辑加好友信息:“我是任逸书室友。” 发出去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牙关咬得太紧,腮帮都有点麻了。

    彼时沈立秋正在打球间歇坐着休息,看到消息本能地啧了一声,周慕华没好气地擦着汗说:“ 你就算觉得这事儿不大也不用啧吧。”

    “你是低能儿吗?我是啧消息。”

    周慕华的八卦之心瞬间燃起:“是谁的消息惹您生气啦,说出来兄弟帮你打ta”

    “没谁。”沈立秋锁了屏把手机踹进包里,在周慕华失望的眼神里瞥了他一眼,“说回你的问题,我觉得要不还是先别提了。”

    周慕华说:“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都还没确定呢。”

    沈立秋说:“她心思特多,而且还不爱说出来,估计这会子知道了只会憋得自己难受,还是确定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吧。”

    周慕华笑了起来:“你两不是一样的人吗,你心里想啥你也不说,你和她聊过之前的事儿吗?你不高兴她不依赖你,你也没说过。”

    “你话真多。走了接我妈去了。”沈立秋把喝完的饮料瓶扔进垃圾桶就起身继续去打球了,周慕华摇摇头,表示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不长嘴的人。

    接到了沈母和弟弟,沈立秋驱车回家,弟弟Derek依旧非常粘哥哥,叽叽喳喳说着这个学期发生的新鲜事,以及开始激情展望之后要回去参加的夏令营,试图劝服哥哥一块参加。沈母看着感情亲密的兄弟两略感欣慰,然后她想起有事要和大儿子聊,就开口问沈立秋:“你爸有联系你吗?”

    平时沈母几乎不会提起沈立秋的爸爸,这么乍然一问沈立秋还略微懵了一下:“生日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之后没有联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母神色复杂说:“他生病了,估计近期会联系你的。”

    沈立秋心下一沉,和父亲不亲近,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婚了,逢年过节他爸都不一定会和他联系,感情实在是很淡漠,要不是爷爷奶奶对他很好,他和这个父亲除了一段基因,也没有更多的联系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一边理解任逸书一边又想把自己缺失的弥补在她身上。

    “我想他大概这会才想起你这个亲儿子。”沈母目露嘲讽,“你不必搭理他。”

    “等他联系我了,看他想干什么吧。”

    “说起来,什么时候带你的小女朋友来见见我,你都去见过别人妈妈了,我也想见见她。”

    “又不是谈婚论嫁的,要什么正式的拜见,你别搞得人家太紧张了妈。”

    “瞧你这藏着掖着的劲儿,不过就是吃个饭聊聊天,你要为了人家留在国内,我总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你就不能满足一下你妈的好奇心吗?”

    “我留着不是因为她,那会还不认识呢,得了得了别说了,我这就问问。”

    任逸书向来比较讨中老年阿姨们的喜欢,她虽然忐忑,但是人家妈妈召见,她也不能不从命。细细问过了沈母的喜好之后,她抓上向向这个参谋就一块出去买礼物,向向说他两是真厉害,交往也就半年多,都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两是相亲认识的,这是要上赶子结婚呢。任逸书只能恨恨给她比了个中指。最后大家选定的是六一儿童节,沈立秋和任逸书带Derek去游乐场玩,晚上和沈母一块吃饭。

    Derek小朋友对于这个生活了很久的城市自然是没什么新鲜感,游乐场在他随着父母赴美之前也去过很多次,作为一个九岁且八卦的小男孩,他最好奇的就是这个跟着哥哥一起出来玩还请他吃冰淇淋的漂亮大姐姐了。任逸书不是很擅长和孩子相处,特别这还是个半大的混血小男孩,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用对待小孩的态度和对方说话还是用对待平辈的态度表达尊重。Derek长相精致,举止文静,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一样淘气好动,他每次眨着他那水汪汪的浅褐色大眼睛盯着任逸书看的时候,任逸书都会报之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在一些项目排队的时候,沈立秋会让任逸书牵着弟弟,自己则为他两挡去初夏已经燥热的阳光。Derek一手抓着漂亮姐姐的手不放,一手捏着甜筒,神态有些莫名的骄傲。沈立秋看得好笑问他弟:“你喜欢姐姐吗?”

    Derek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姐姐。”

    任逸书脸红了,她还是第一次被小朋友喜欢,她讷讷地问:“喜欢姐姐什么呀?”

    “姐姐好看,还给我买冰淇淋,还陪我一起玩。”他认真细数姐姐的优点,因为他哥从小就对他没什么耐心。沈立秋乐不可支地记录下了这一段视频,还发在了朋友圈。

    晚上和沈母一起吃饭的时候,Derek一直贴在任逸书边上,让姐姐帮他夹菜。任逸书僵硬小心地给他擦嘴。倒是在无意中冲淡了她对面见沈母的紧张。沈母笑着向任逸书道谢:“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特别粘人,以前粘着他哥,他哥也不爱带着他玩,好不容易有个大人愿意陪他。”

    “不麻烦的阿姨。”任逸书赶忙摆手,“Derek很乖的,我也不会照顾小孩,还好他配合。”

    沈立秋低头忍笑,被他妈剜了一眼。他在桌下安慰地握住了任逸书的手。这顿饭不像过年期间和任母一块吃的那顿饭,沈母从头到尾都是用闲话家常的态度和任逸书聊天,没有过问任何她家里的事情,末了她加了任逸书的微信,说以后常聊天。任逸书对这个温柔和善的阿姨好感度倍增,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上很过得去,给足了大家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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