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父母早些年就在进行的投资移民结果审批下来了,这学期就要准备登陆,陈父陈母忙于处理国内的资产之时,陈勐也在忙于帮父母找房子,由于他们移民的省份不是安大略,陈勐不免周末需要开车折返于两个城市之间,任逸书出门就变得麻烦起来。

    即将入冬了,向向说可以带她一块去看车,向向是自己来接她看车的,她没看到周慕华也一起来很是意外,她还是开口询问了周慕华怎么没一起来。向向回答就是惊天大雷:“分手了,他今天搬家。”

    任逸书很庆幸不是自己负责开车,不然她可能会因为过度惊讶紧急刹车。她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瞠目结舌。她看着向向淡定的侧脸,感觉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好朋友。

    “先把车看完我们再聊。”向向见任逸书一直想问却无从开口的样子,镇定开口。

    任逸书其实平日和陈勐去看过好几回了,这次去只是最终下定,所以也没花太多时间办理完了手续,等待提车通知。她迫不及待地跟着向向回了家,看到周慕华已经搬走却留下的痕迹时,向向的心还是隐约抽疼了一下。

    任逸书只问了为什么呢。

    “从哪儿说起呢我想想。”向向翻找着家里剩下的酒,倒进了任逸书的马克杯里,“我爸妈出事了,具体情况不可说,人目前没事,去年我妈就提前告诉我了,那时候还没出个结果,现在有结果了,爸妈都失业了,等资料清算完了,他们打算出来发展,家里好歹还有点积蓄。但是我回不去了,他们需要我在这里工作移民跟着办理他们的父母移民,因为他们的关系我也没法回去工作,会很麻烦的。”

    “所以周慕华是因为这个?”

    “不是,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毕业一起回A市的,本来靠着我爸妈的关系安排个工作是没问题的,去年出事的时候我就有和他商量,他一直主张还是要我跟着他回去,说他家里可以养我,因为这事儿我两吵了好几回都没个定论。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总是需要他回去的。”

    “最后你还是决定不回去了。”

    “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能对不起爸妈我只能对不起周慕华了。”认识五年来向向第一次在任逸书面前落泪,她哭得很有美感,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地毯上一抹非常浅淡的咖啡渍,那是某次和周慕华在地毯上坐着打游戏碰撒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羡慕你们,家庭富足父母恩爱,作为好朋友,我只希望你经过这一劫之后比之前过得更幸福。”任逸书用纸巾轻轻擦去向向腮旁的泪。

    “希望你不要鄙视我,我计算了一下比起我靠自己工作或者等省提名,最快能让爸妈出来的方式是我结婚,我可能之后会去找条件合适的人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的。”两个女孩的双手紧紧交握着。

    任逸书是佩服向向的,在这样天翻地覆的生活里依旧想办法挣扎向上,乐观地接受失去,人生就是这么的无理,起初是因为周慕华向向才会选择出国留学,没想到成为了她家新生活的契机,得到希望的同时他们的爱情却失去了。

    “其实……你要是和周慕华一起回去,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有他帮扶叔叔阿姨做点生意,你进个外企还是……不错的,以你的交流的能力,也能走得很好。”任逸书斟酌着建议。

    “那你当时又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沈立秋的帮助呢?”向向看着她反问。

    任逸书知道她会有此一问:“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说实话,我很后悔,沈立秋……真的很好,可能我确实很爱自己,爱面子。我可能再也遇不上那么好的人了,他给过我选择,我却没给过他选择。”

    向向却笑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以后的事情确实难说,就好像嵇妈妈会忽然决定休年假过来看嵇佳斌,其实她原本的计划是春节前过来的,陈母邀请她12月初同行,她就提前来了。嵇佳斌和李光尘已经稳定交往了小一年的时间,任逸书也是很惊讶的,嵇佳斌之前从来没有恋情超过三个月的情况,他们原计划在这次嵇妈妈到访的时候和嵇妈妈公开这件事,嵇佳斌怕自己的老母亲会过于接受无能,于是接机的时候要求陈勐把任逸书也带上了。

    由于陈家父母需要在海关办理手续,且过几天就要赶往定居的城市,嵇妈妈就自己先出了关,她看到接机的人中站着一个李光尘很是惊讶,率先开口了:“小李怎么来了?这也太麻烦你了。”说完她转头嗔怪嵇佳斌这点小事还要麻烦别人。嵇佳斌勉强笑笑,下一秒李光尘就为了表现自己把嵇妈妈手上的行李全部接过了。

    “漪漪啊你不和小勐一起回吗?”嵇妈妈一点也不像刚经过长途飞机的样子,很精神地挽起任逸书的手。

    “陈勐还得陪着他爸妈办手续,我和斌斌说好了一块回的。”任逸书也亲热地和嵇妈妈聊起了家常,希望她现在良好的情绪能维持久一点的时间。

    进了嵇佳斌住的公寓,看到收拾整洁的次卧,嵇妈妈稍有点不适应,自己生活一级残废的儿子居然能有这么干净的房间,她看看客厅略显逼仄的沙发,感觉身后哪个男孩睡都不舒服,便说自己睡客厅吧,省的长手长脚的嵇佳斌晚上睡不好影响期末,嵇佳斌尴尬地抓抓脑袋说自己可以和李光尘挤一挤主卧。

    嵇妈妈责备地看着他:“怎么好意思打扰小李的,他平日还要上班,你那作息人家还怎么睡?”

    “妈,其实……”嵇佳斌想坦白但是忽然卡壳了,任逸书在一旁安静地捧着茶杯喝茶,偷偷往这儿打量。

    任逸书想杨阿姨真的有点迟钝,这满屋子明显到不行的情侣拖鞋水杯和各种装饰,大概是灯下黑所以才没看出一丝端倪,她想了想今天还是不合适和盘托出的,就堵住了嵇佳斌想要开口的话头:“今天干妈也累了,先洗漱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光尘接着说:“是是是不打扰的杨阿姨,我睡得沉,他吵不到我。”

    “妈,你快去收拾吧,别啰嗦了,一会吃过晚饭你就睡吧。”嵇佳斌把妈妈的行李推进次卧,催促她去洗漱。

    任逸书正打算起身溜走,嵇妈妈却叫住了她:“漪漪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小陈那边忙完了也好来接你。”

    “是啊留着吧,今晚我们买了好多菜呢。”嵇佳斌也一把钳制住她的胳膊,她叫苦不迭,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应了。

    于是嵇妈妈洗完澡在拆行李的时候,任逸书就在她边上帮忙,嵇妈妈拉开衣柜顺手想帮嵇佳斌整理一下衣服,却发现这房间的衣柜里只有换季的衣物和被子,略感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

    吃晚饭的时候任逸书一直在用眼神制止嵇佳斌和嵇妈妈坦白,等嵇妈妈洗漱去睡觉倒时差的时候,任逸书拉着嵇佳斌说:“你可别这几天说,万一干妈接受不了,后几周还怎么有心情玩啊,你怎么也装到最后一周吧。而且这几天本来就是final,你怎么都考完了再说吧。”

    嵇佳斌摆着苦瓜脸说自己真怕穿帮了,任逸书安慰道不会的,嵇妈妈连你两平时就睡一屋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撑过这一周不是问题。

    任逸书这周有三门考试,等她考完已是周五了,陈勐提前一天结束考试,今日一早就带着陈家父母出发新家所在的城市,陈母并没有邀请任逸书一起过去,她便只是问了问陈勐是否需要帮忙,陈勐说搞得定,等他安顿好再回来估计要下学期开学前了,他两只来得及匆匆告别。

    她倒是不介意,向向却品出一些不同寻常来:“他也不让你见父母,他父母也不说要和你正式吃个饭?你两都在一起两年半了,这合适吗?”

    “人家刚过来也忙嘛,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不说了赶紧收拾行李吧,咱们过两天一年一度海岛度假游了。”

    向向摇摇头又想到一事:“杨阿姨还不知道嵇佳斌的事儿吗?”

    “不知道,我让他们从陈勐那儿回来再说,至少让干妈过好这元旦吧。”

    “你怎么知道杨阿姨不会同意?嵇佳斌出柜那会她接受地也很快啊。”

    “她是很豁达宽容的,但那是对内,嵇佳斌只要开心不去伤害别人她就能包容。李光尘试探过李叔叔对于所谓的传宗接代的态度,怕是不好接受啊。干妈这么识趣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他两的恋爱关系可能会影响李家人的家庭和谐,怎么能同意?除非李光尘能说服他爸,不然这就成两家的仇怨了。”

    “所以李光尘打算什么时候说服他爸,这一直拖下去也不负责任吧。”向向皱起了眉头。

    “nonono,他也不容易。我听说他爸从小就对他期待特别高,李光尘有两个妹妹,算是长子,又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成长起来的,李叔叔自己本身是从穷苦的地方考出来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出人头地了的,他们家思想比较传统,为了唯一的儿子拼了命地赚钱,想让李光尘给家里争光,我虽然不支持这种重男轻女的行为,但是我也无从置喙,除却过度望子成龙以外他爸爸确实对他很好。”

    “那不如别告诉杨阿姨了,谁知道在父母和男友之间最后李光尘会选谁啊……”向向联想到了自己。

    任逸书说:“我希望他们告诉干妈是希望嵇佳斌以后万一被辜负被伤害了有家人支持他,不论干妈支持与否,她总归心里是想着嵇佳斌的。”

    向向拍拍她的肩,心想任逸书对朋友真是挺好的。

    依旧是去年的四个人多加上一个嵇妈妈出发巴哈马群岛,任逸书今年被迫陪向向海岛行结束之后去纽约跨年,向向还特意叮嘱她,证已考完请不要带任何学习资料内卷好友。

    任逸书今年确实很需要放松一下,她已经紧绷了整一年的时间,忙碌在学业和家庭中间,所以她躺平在沙滩边晒太阳当咸鱼的时候,整个人是无比放空的,和她童年时候在窗台前发呆一上午的状态无异,以至于她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走近她。

    “漪漪。”嵇妈妈看着对面在组队打排球嵇佳斌和李光尘,严肃地问任逸书,“你告诉我,他两到底是什么关系。”

    任逸书确信她的墨镜足够黑,能挡住嵇妈妈的打量但是手里的饮料却微微撒出来了些:“这个…您不直接问他两吗?”

    “我想有个心理准备,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你不会瞒着我的吧?”任逸书第一次见嵇妈妈如此严肃地和自己说话。

    “干妈,您看到的就是事实了。”任逸书摘下墨镜将躺椅让给嵇妈妈坐,微微叹息说,“他们也想和您说的,大约新年之后吧。”

    “你先别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

    “我不说,但是您对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看法呢?”任逸书不误担心地看着好友的方向。

    “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能猜到我不会赞同的,小李他爸根本不可能同意小李……”

    “我知道您就希望斌斌过得幸福,未来的事情很难说,且看着吧,我会照看好嵇佳斌的。”

    嵇妈妈拍拍眼前蹲坐在她身边的女孩的手背示意她放心:“你和小勐最近怎么样,毕业打算结婚吗?”

    任逸书不好意思地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我才23呢还早还早。”

    嵇妈妈打量了她一会,想到陈母最近的态度,感觉自己这个红线有可能是牵错了:“如果不合适就尽早换下一个,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啊孩子。”

    任逸书深受感动,她知道任母是看出来了她和陈勐的问题,生怕自己是为了不让长辈们担心才一直坚持着,人类的感情总是很复杂和多面,喜欢与合适不是简单的是非题。她依旧喜欢陈勐,虽然他们的开始只是一时兴起,陈勐身上有过暗恋的光环,但是在一起越久她越想念沈立秋。在每一个她想要依靠别人的时刻,她总是会不禁想象如果这一刻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沈立秋会如何。她和陈勐在性格和追求上的南辕北辙不代表陈勐不是个好男友,她对于所有的不满情绪都缄默不言,因为她知道但凡说出全部的真相,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但她真的是个很懒的人,她实在不愿意变动讨厌生活里的挑战和刺激,在她努力塑造的坚强自立人设下是百转千回的纤细心思和想一劳永逸的小女人思想。她对于依赖别人的生活方式并无异议,相反地她很羡慕,但是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把自己的生活和未来赌在别人的选择上,所以她只能无限次地选择苦己心智。

    嵇妈妈再次提及让任逸书和向向和他们一起去找陈家父母过圣诞新年,任逸书还是拒绝了,对方并没有邀请自己,作为陈勐的女朋友主动上门实在不妥,陈母看在嵇妈妈的面上一定会对自己礼貌相待。

    在飞纽约的飞机上闺蜜闲聊,向向开玩笑说一般情侣都一起过圣诞,而陈勐和任逸书一次都没有在圣诞节出去约会过,第一年是因为任逸书受伤补课,后两年都是她两待在一块。

    任逸书说:“你真的相信在槲寄生树下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这种鬼话吗?”

    向向说:“现在不信,但是以前信过。你也信过,而且那天还是某人生日呢。”

    “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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