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岚秋。
舒白梨想，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
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收养少年的老人悄然与世长辞。
那个时候的他沉默着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可望着似乎无边无际的盐似的大雪，十二岁的小白梨实在忧心，她一个人冒着风雪，偷偷携了银两热食偷偷跑去少年家中。
可是漫天鹅毛无穷无尽，而少年人家门破碎，一片空荡荡。
自此再不见故人。
一别就是六年。
六年，人的一生里，有多少个六年？
六年里，舒白梨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跌入尘埃，而少年音信全无，她找了不知多久，直到彻底失去希望。
可他好像回来了。
青年身长玉立，挺拔出众，五官依旧如当初那般俊逸，可他再不瘦弱好欺了，他变得好凌厉，仅仅站在那里，就比剑还锋锐。
他不笑时，总显得清冷难以靠近，可是弯眉笑起来的神态却又比满山的桃花还多情。
长开了，那么好看，不知道能多招姑娘们喜欢。
舒白梨艰难开口：“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不说话还好，仅一张嘴，万千难言的情绪便开始翻涌。
她忽然想要放声尖叫，想要狠狠抓着岚秋的领口大滴大滴痛快的掉眼泪，可是她又觉得浑身僵硬，连张口说话都粘连。
岚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他那么厉害，可自己不过是个落魄小姐，再没有了当初说着豪言壮语“我要一直保护你”的底气。
秀美的少女忽地有些不着边际的想，自己今日穿的是天青色长裙，似乎太素了些。
她低下头，声音底气不足，有些不敢看他。
青年似乎有些无措。
他似乎没想到经久未见，白梨会是这般反应，许多言语翻涌，却说不出成句的话。
他周身气场是极其冷酷的，手中血剑戾气逼人，可整个人却僵硬得像块木头。
二人之间似乎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终于低声说：“我，当初家里出了事，后来，随着师父一直漂泊，如今学成，出来寻些生计。”
青年声音沙哑低沉，与记忆中不太相符，仅能勉强听出当时的些许影子，又因嘶哑了许多，断断续续的，莫名平添几分可怜。
他见白梨沉默，不知误会了什么，急声说：“不想见到我吗...七年不见，可是有了...心上人？”
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很低。
白梨不置可否，她含糊道。
“你现在很厉害...去都城，去京师，一定能某一门好差事的。”
舒白梨勉强笑道：“会顺利的。”
岚秋似乎没明白她言语中的意思。
青年微微敛着眸，似乎也收起一派清冽的水色山光，薄唇微微颤了颤，他还是继续不死心的争取道。
“我习武归来也不过是一介武夫，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你不嫌，我便想着，留在你身边，做个护卫，就像...当初你保护我一样。”
“我想保护你。”
白梨轻轻摇头。
她说：“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大小姐啦。”
家门破损，父亲失踪，现在的她就像风中浮萍，连累着青枝在这偏远乡镇苟延残喘罢了。
一旁的青枝似乎终于看清了状况，她轻轻扯着白梨的袖子，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这位...是小姐的旧识吗？”
“他好厉害，如果愿意保护小姐的话，就不用怕再有刚刚那种情况了...”
“小姐...我可以去做绣活儿的。”
青枝刚刚被吓得不行，现在扯着白梨袖口的手指还有些发抖。
可她的眼睛亮晶晶，小声和白梨嘀咕着。
“小姐，熬过这一段，等老爷找到了，我们可以给这位公子很多很多银子的。”
白梨想，青枝她总是很天真，想什么都天真，就连跟着自己来这泯灭了前途的地方，也还天天高高兴兴的，似乎一切真的都会变好一样。
青枝的声音很小，可岚秋似乎还是听见了些什么。
他轻声问白梨：“舒家如今对你不好吗？”
青年声音里带了些关切，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白梨觉得羞愧，这天下那么多人，她唯独不想在岚秋面前露怯。
可事与愿违，他忽然出现，又像天神，又像晨露。
那么美好，那么难以触及。
见姑娘低头不语，岚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失去神采的眼中似乎又充满了光彩，如星辰明暗闪烁，碎玉淌流光。
青年忽然出声提议。
“便让我留下吧，漂泊多年，我也想安定一段日子了。聘金的话...按照寻常看家的家仆便好。”
他眼眸清亮，用这样的词语称呼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像满池清亮湖水晃荡着，慢慢映照着眼前神情复杂的秀美少女。
像摇着尾巴的某种小动物。
“那怎么行！”白梨急忙反驳。
家仆，算是聘价最低的一种职位了。
家仆，家仆，那可是仆人。
...岚秋才不能当仆人。
她自然是想要留下他，留下找了许多年的少年，可事到如今，她总归不想耽误他了。
已经很对不起青枝了，总归不能再拖着岚秋。
他这样好的身手，随便都能得到找到更好的差事。
岚秋见她迟疑，当即有些失落的垂下眼，恰似清水蒙烟：“为什么...你不想见到我了吗？”
“当然不是！”白梨连忙否定，她自小受不得岚秋失落难过的样子，看来似乎过了将近七年，她还是吃不消。
岚秋作势想了想，便对着白梨状似商量道：“我不过一介武夫，也不知道该去谋些什么营生...漂泊七年，我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刀口舔血的活计了...”
“我又想留在你身边...要么，我去你住处附近寻处田地？”
“春种秋收，也算一门营生吧。”
他煞有其事的对着白梨念叨，认真思索的样子让历经风雨的少女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再加上一旁一直轻轻扯着她袖子的青枝...白梨撵着手指自暴自弃的想着...
“那...你留下当我的侍卫吧。”
“我给你和在舒府做侍卫长一样的价位，做的事...只要在平日看护院落，出行的时候陪我一起便好。”
白梨微微叹息。
“等到有一天，你寻到了真正好的营生，直接离去就好。”
说是侍卫，可是白梨自然明白，岚秋留下，大概率仅仅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而她自己，也就装作不知，顺着他的好意应下这份不平等的契约。
青年轻轻点头，达成目的之后，他眯起波光潋滟的眼，安静的站在白梨身后。
青枝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匪贼被击败，又忽然间有了个厉害的侍卫能够保护白梨，她也开开心心的扶着白梨的手臂，叽叽喳喳的念着家里的闲事。
白梨轻声迎合着青枝，岚秋则安静的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状似路人，又时刻不离。
他好像真的迅速融入了这个身份。
...
待几人终于走到熟悉的小院门前，岚秋对着白梨轻声说：“那我便先去取些生活杂物，你小心些。”
白梨轻轻点头，岚秋高挑挺拔的身形微微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他动作灵敏，行踪如鬼魅飘忽不定。
可是白梨只觉得，这是自父亲失踪后，日日颠簸以来，最安心的一天。
.
岚秋行如魅影，他身形几晃便来到刚刚争斗的地方。
他低头细细探寻几次，便向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所以说，你们是接了，来自舒府里的悬赏？”
“是...是的，大人，我也只是拿钱办事...饶...饶命啊！”
岚秋微微凝眸，他沉思片刻，一剑斩出。
那位唯一活下来的汉子亦是瞪着一双眼，直挺挺缓缓倒在山野。
他四肢扭曲，食指皆断。
岚秋提起染血的长剑，在死不瞑目的汉子身上前后一蹭。
鬼似的青年转身离去。
如烟飘散，悄无声息。
.
当岚秋回到小院子时，青枝正在备着晚饭。
白梨坐在庭院中的小石椅上，手里捧着那本旧诗集，正随意翻看着。
少女一双浸了水似的大大的杏眼轻轻晃着，一排小刷子似的长睫翕动，她白皙手指纤纤如玉，似乎无意识的轻抚书页，动作轻柔又安静。
远处鹅黄迎春随风招展，几瓣碎金瓜子似的花瓣随着香暖的春风肆意飞舞着，落在少女轻挽着的黑绸长发上，比缀着最华贵的金银翠玉饰品还要精致。
一只虎斑鸳鸯眼的猫儿正依偎在她脚边，浪洋洋的摇动尾巴，慵懒招摇，与主人一样灵气十足。
岚秋望着她，微微出神。
他漆黑狭长的眼里，似乎只融得进此方狭小天地间唯一的一位娇美无双的少女。
即便那只漂亮的猫儿已经走到他脚步轻轻呜咽几声，他也毫无反应。
就像听不见一样。
“喵呜！”
它气呼呼的远去，去寻青枝姐姐讨零食去了。
时间恍若静止，直至白梨抬头，与他目光相融。
“岚秋！取完东西了吗？”
少女仰起姣好动人的面颊，她嘴角挂着真情实感的笑容，雪白的肌肤上微微染着红霞，像胭脂点染，娇艳明朗。
青年轻轻摇头。
“本是落在路旁的，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
“所幸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现用现采买就好。”
“这样啊...”白梨微微蹙眉，随后露出温软的笑容。
“那我先支你两个月的工钱呀，闲下来就去买买东西，不然都要影响正常生活啦。”
她言语自然，丝毫没有为金钱窘迫的样子，尽可能让自己露出多年前那般，轻轻松松为小岚秋遮风挡雨似的从容。
而岚秋不再是当初沉默的少年，他笑着对少女说，“好。”
他轻轻靠近捧书的少女，低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拾起她乌黑长发上飘散的迎春花瓣。
“呀。”白梨此刻似乎也才发现头顶落了些东西，于是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于是她的额头撞在岚秋的下巴上。
贴着柔软的薄唇滑过。
岚秋：！
他白皙的面颊腾起重重嫣红，即便瞬息剑斩十数位匪徒也未曾露出半点狼狈姿态的青年，此刻竟然面如红玉，羞得快要渗出血珠儿。
青年衔在指尖的几瓣迎春花瓣飘飘悠悠，最终还是落回了白梨头上。
他狼狈的顿了顿身子，可还是没有后退一步。
白梨也因为这一撞不由猛地起身退后几步，她可没有岚秋的身体素质，晃晃悠悠的好悬摔倒在地，还是岚秋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白梨本还在为额头的微凉触感整个人晕晕乎乎，可当她抬眸看见岚秋染着红霞的面颊与躲闪的琉璃瞳孔时，整个人都要飘飘然起来。
太熟悉了。
一瞬间，六年多的时光交错，少女轻轻张口。
此刻岚秋正不敢直视少女玲珑流转的纯黑杏眼，可又不得不扶着少女未曾站稳的柔软身躯。
眼神狼狈躲闪之际，却又听见少女清亮动人的声音。
“岚秋，我的额头好凉，刚刚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呀？”
他一下子连耳尖也要烧起来。
回眸望向口无遮拦的漂亮姑娘，她面颊绯红，眉眼带笑，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自己。
顾盼生辉，灵秀张扬。
正如当年。
岚秋恍惚间想着，舒白梨耳边挂着的那对黄玉莲花坠子真是好亮，晃的人头脑发晕。
他眼神忽明忽暗，随之稍显无奈的扶额。
耳畔似乎回荡着少女笑嘻嘻的质问声音，他却没心思一句句回应。
“岚秋，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知不知道呀？”
“岚秋，岚秋？你怎么不说话呀？”
...
青年面色泛红，眉眼却带着笑，声音更是难以形容的温柔。
“小姐，六年了，您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舒白梨想，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
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收养少年的老人悄然与世长辞。
那个时候的他沉默着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可望着似乎无边无际的盐似的大雪，十二岁的小白梨实在忧心，她一个人冒着风雪，偷偷携了银两热食偷偷跑去少年家中。
可是漫天鹅毛无穷无尽，而少年人家门破碎，一片空荡荡。
自此再不见故人。
一别就是六年。
六年，人的一生里，有多少个六年？
六年里，舒白梨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跌入尘埃，而少年音信全无，她找了不知多久，直到彻底失去希望。
可他好像回来了。
青年身长玉立，挺拔出众，五官依旧如当初那般俊逸，可他再不瘦弱好欺了，他变得好凌厉，仅仅站在那里，就比剑还锋锐。
他不笑时，总显得清冷难以靠近，可是弯眉笑起来的神态却又比满山的桃花还多情。
长开了，那么好看，不知道能多招姑娘们喜欢。
舒白梨艰难开口：“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不说话还好，仅一张嘴，万千难言的情绪便开始翻涌。
她忽然想要放声尖叫，想要狠狠抓着岚秋的领口大滴大滴痛快的掉眼泪，可是她又觉得浑身僵硬，连张口说话都粘连。
岚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他那么厉害，可自己不过是个落魄小姐，再没有了当初说着豪言壮语“我要一直保护你”的底气。
秀美的少女忽地有些不着边际的想，自己今日穿的是天青色长裙，似乎太素了些。
她低下头，声音底气不足，有些不敢看他。
青年似乎有些无措。
他似乎没想到经久未见，白梨会是这般反应，许多言语翻涌，却说不出成句的话。
他周身气场是极其冷酷的，手中血剑戾气逼人，可整个人却僵硬得像块木头。
二人之间似乎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终于低声说：“我，当初家里出了事，后来，随着师父一直漂泊，如今学成，出来寻些生计。”
青年声音沙哑低沉，与记忆中不太相符，仅能勉强听出当时的些许影子，又因嘶哑了许多，断断续续的，莫名平添几分可怜。
他见白梨沉默，不知误会了什么，急声说：“不想见到我吗...七年不见，可是有了...心上人？”
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很低。
白梨不置可否，她含糊道。
“你现在很厉害...去都城，去京师，一定能某一门好差事的。”
舒白梨勉强笑道：“会顺利的。”
岚秋似乎没明白她言语中的意思。
青年微微敛着眸，似乎也收起一派清冽的水色山光，薄唇微微颤了颤，他还是继续不死心的争取道。
“我习武归来也不过是一介武夫，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你不嫌，我便想着，留在你身边，做个护卫，就像...当初你保护我一样。”
“我想保护你。”
白梨轻轻摇头。
她说：“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大小姐啦。”
家门破损，父亲失踪，现在的她就像风中浮萍，连累着青枝在这偏远乡镇苟延残喘罢了。
一旁的青枝似乎终于看清了状况，她轻轻扯着白梨的袖子，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这位...是小姐的旧识吗？”
“他好厉害，如果愿意保护小姐的话，就不用怕再有刚刚那种情况了...”
“小姐...我可以去做绣活儿的。”
青枝刚刚被吓得不行，现在扯着白梨袖口的手指还有些发抖。
可她的眼睛亮晶晶，小声和白梨嘀咕着。
“小姐，熬过这一段，等老爷找到了，我们可以给这位公子很多很多银子的。”
白梨想，青枝她总是很天真，想什么都天真，就连跟着自己来这泯灭了前途的地方，也还天天高高兴兴的，似乎一切真的都会变好一样。
青枝的声音很小，可岚秋似乎还是听见了些什么。
他轻声问白梨：“舒家如今对你不好吗？”
青年声音里带了些关切，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白梨觉得羞愧，这天下那么多人，她唯独不想在岚秋面前露怯。
可事与愿违，他忽然出现，又像天神，又像晨露。
那么美好，那么难以触及。
见姑娘低头不语，岚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失去神采的眼中似乎又充满了光彩，如星辰明暗闪烁，碎玉淌流光。
青年忽然出声提议。
“便让我留下吧，漂泊多年，我也想安定一段日子了。聘金的话...按照寻常看家的家仆便好。”
他眼眸清亮，用这样的词语称呼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像满池清亮湖水晃荡着，慢慢映照着眼前神情复杂的秀美少女。
像摇着尾巴的某种小动物。
“那怎么行！”白梨急忙反驳。
家仆，算是聘价最低的一种职位了。
家仆，家仆，那可是仆人。
...岚秋才不能当仆人。
她自然是想要留下他，留下找了许多年的少年，可事到如今，她总归不想耽误他了。
已经很对不起青枝了，总归不能再拖着岚秋。
他这样好的身手，随便都能得到找到更好的差事。
岚秋见她迟疑，当即有些失落的垂下眼，恰似清水蒙烟：“为什么...你不想见到我了吗？”
“当然不是！”白梨连忙否定，她自小受不得岚秋失落难过的样子，看来似乎过了将近七年，她还是吃不消。
岚秋作势想了想，便对着白梨状似商量道：“我不过一介武夫，也不知道该去谋些什么营生...漂泊七年，我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刀口舔血的活计了...”
“我又想留在你身边...要么，我去你住处附近寻处田地？”
“春种秋收，也算一门营生吧。”
他煞有其事的对着白梨念叨，认真思索的样子让历经风雨的少女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再加上一旁一直轻轻扯着她袖子的青枝...白梨撵着手指自暴自弃的想着...
“那...你留下当我的侍卫吧。”
“我给你和在舒府做侍卫长一样的价位，做的事...只要在平日看护院落，出行的时候陪我一起便好。”
白梨微微叹息。
“等到有一天，你寻到了真正好的营生，直接离去就好。”
说是侍卫，可是白梨自然明白，岚秋留下，大概率仅仅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而她自己，也就装作不知，顺着他的好意应下这份不平等的契约。
青年轻轻点头，达成目的之后，他眯起波光潋滟的眼，安静的站在白梨身后。
青枝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匪贼被击败，又忽然间有了个厉害的侍卫能够保护白梨，她也开开心心的扶着白梨的手臂，叽叽喳喳的念着家里的闲事。
白梨轻声迎合着青枝，岚秋则安静的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状似路人，又时刻不离。
他好像真的迅速融入了这个身份。
...
待几人终于走到熟悉的小院门前，岚秋对着白梨轻声说：“那我便先去取些生活杂物，你小心些。”
白梨轻轻点头，岚秋高挑挺拔的身形微微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他动作灵敏，行踪如鬼魅飘忽不定。
可是白梨只觉得，这是自父亲失踪后，日日颠簸以来，最安心的一天。
.
岚秋行如魅影，他身形几晃便来到刚刚争斗的地方。
他低头细细探寻几次，便向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所以说，你们是接了，来自舒府里的悬赏？”
“是...是的，大人，我也只是拿钱办事...饶...饶命啊！”
岚秋微微凝眸，他沉思片刻，一剑斩出。
那位唯一活下来的汉子亦是瞪着一双眼，直挺挺缓缓倒在山野。
他四肢扭曲，食指皆断。
岚秋提起染血的长剑，在死不瞑目的汉子身上前后一蹭。
鬼似的青年转身离去。
如烟飘散，悄无声息。
.
当岚秋回到小院子时，青枝正在备着晚饭。
白梨坐在庭院中的小石椅上，手里捧着那本旧诗集，正随意翻看着。
少女一双浸了水似的大大的杏眼轻轻晃着，一排小刷子似的长睫翕动，她白皙手指纤纤如玉，似乎无意识的轻抚书页，动作轻柔又安静。
远处鹅黄迎春随风招展，几瓣碎金瓜子似的花瓣随着香暖的春风肆意飞舞着，落在少女轻挽着的黑绸长发上，比缀着最华贵的金银翠玉饰品还要精致。
一只虎斑鸳鸯眼的猫儿正依偎在她脚边，浪洋洋的摇动尾巴，慵懒招摇，与主人一样灵气十足。
岚秋望着她，微微出神。
他漆黑狭长的眼里，似乎只融得进此方狭小天地间唯一的一位娇美无双的少女。
即便那只漂亮的猫儿已经走到他脚步轻轻呜咽几声，他也毫无反应。
就像听不见一样。
“喵呜！”
它气呼呼的远去，去寻青枝姐姐讨零食去了。
时间恍若静止，直至白梨抬头，与他目光相融。
“岚秋！取完东西了吗？”
少女仰起姣好动人的面颊，她嘴角挂着真情实感的笑容，雪白的肌肤上微微染着红霞，像胭脂点染，娇艳明朗。
青年轻轻摇头。
“本是落在路旁的，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
“所幸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现用现采买就好。”
“这样啊...”白梨微微蹙眉，随后露出温软的笑容。
“那我先支你两个月的工钱呀，闲下来就去买买东西，不然都要影响正常生活啦。”
她言语自然，丝毫没有为金钱窘迫的样子，尽可能让自己露出多年前那般，轻轻松松为小岚秋遮风挡雨似的从容。
而岚秋不再是当初沉默的少年，他笑着对少女说，“好。”
他轻轻靠近捧书的少女，低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拾起她乌黑长发上飘散的迎春花瓣。
“呀。”白梨此刻似乎也才发现头顶落了些东西，于是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于是她的额头撞在岚秋的下巴上。
贴着柔软的薄唇滑过。
岚秋：！
他白皙的面颊腾起重重嫣红，即便瞬息剑斩十数位匪徒也未曾露出半点狼狈姿态的青年，此刻竟然面如红玉，羞得快要渗出血珠儿。
青年衔在指尖的几瓣迎春花瓣飘飘悠悠，最终还是落回了白梨头上。
他狼狈的顿了顿身子，可还是没有后退一步。
白梨也因为这一撞不由猛地起身退后几步，她可没有岚秋的身体素质，晃晃悠悠的好悬摔倒在地，还是岚秋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白梨本还在为额头的微凉触感整个人晕晕乎乎，可当她抬眸看见岚秋染着红霞的面颊与躲闪的琉璃瞳孔时，整个人都要飘飘然起来。
太熟悉了。
一瞬间，六年多的时光交错，少女轻轻张口。
此刻岚秋正不敢直视少女玲珑流转的纯黑杏眼，可又不得不扶着少女未曾站稳的柔软身躯。
眼神狼狈躲闪之际，却又听见少女清亮动人的声音。
“岚秋，我的额头好凉，刚刚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呀？”
他一下子连耳尖也要烧起来。
回眸望向口无遮拦的漂亮姑娘，她面颊绯红，眉眼带笑，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自己。
顾盼生辉，灵秀张扬。
正如当年。
岚秋恍惚间想着，舒白梨耳边挂着的那对黄玉莲花坠子真是好亮，晃的人头脑发晕。
他眼神忽明忽暗，随之稍显无奈的扶额。
耳畔似乎回荡着少女笑嘻嘻的质问声音，他却没心思一句句回应。
“岚秋，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知不知道呀？”
“岚秋，岚秋？你怎么不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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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面色泛红，眉眼却带着笑，声音更是难以形容的温柔。
“小姐，六年了，您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